余姚,‘双龙会’总部大宅院。
宽敞的客厅中不时传说欢声笑语,男声女声皆有。
“我们两个还说对元大哥的背影有些熟悉的感觉的,今天一见贞姐与娘一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寇仲抿了口茶,笑道。
如果见到卫贞贞与傅君婥一起前来,双龙再不知道元越泽的身份,那他们可就真是猪头了。
“你不怪你大哥狠心丢下你们,让你们自己去闯蕩吗?”傅君婥笑道。
“开始的时候有些想不通,不过后来就明白了,元大哥与你们的生活确实不适合我与小仲,可能等我们再经历一些世事后才能如元大哥那般看得开吧。”徐子陵也叹道。
“你们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又学得武艺,想去干一番大事业都很正常。”单美仙在一边道。
“我听白老夫子说女人都喜欢充满霸气,有野心的男人,为何元大哥那种性子却能坐拥这么多的美嫂嫂呢?奇了怪了,想我寇仲大好男儿,却没有哪家姑娘芳心明许的!”
寇仲在佯装长叹,一边又口花花地道。
“小仲你还小,怎么可能了解女儿家的心事呢!情感之事很微妙的,都是发自于自然,哪有那么多道理和规矩!再说那什么白老夫子,他见过全天下的女人吗?他敢说全天下女人的心他都懂吗?”
卫贞贞笑着敲了寇仲脑袋一下道。
寇仲讪讪地挠了挠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卫贞贞。
“快把你们这一年多来的经历说来听听。”傅君婥急着开口道。
卫贞贞也在一边点头。
这二女与双龙之间虽无血缘之实,却有着血缘之亲。二女亦姐亦母的形象早以深植双龙心中。
徐子陵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双龙自从离开翠山镇后,寻得附近的一个山谷内,日夕苦修‘九玄大法’,内心里只想出去报复张老板的儿子,日日过着露天席地,茹毛饮血的生活,以自制的弓矢,鱼叉打猎捕鱼为生。
奈何苦苦修炼近半个月,《九玄大法》却只能修习到第三层,其后再无寸进。虽然此时二人已经算得上三流高手了,但又有几个人会轻易的满足现状呢?二人遂想起了傅君婥曾对他们说过的“年龄以大,欠缺练武的‘运道’”便有些自暴自弃。实际则不然,《九玄大法》从‘自然之道’而来,自然要以‘自然之心’去修习,双龙内心满是报复的执着之态,已是进入死胡同。
再憋数月,二人终于误打误撞下悟得《长生诀》最后两幅图,开始了真正的修炼。
又鉆研大半年,直到大半个月前,二人已经算是二流高手了,出得山谷,一路向翠山镇方向走去,心中倒也没什么宏大思想,暂时只想回去报仇而已。
哪知刚一进镇口,就闻听有人议论杨广被刺之事。寇仲的‘大志’登时又被唤醒。撺掇着徐子陵,二人飞速赶回扬州,想浑水摸鱼一把。
于是乎二人回得扬州后发觉扬州已被李子通占领,江淮军是出了名的无义之辈,杜伏威放纵下属到处胡作非为。双龙对江淮军大失所望。便离开扬州,随处乱逛。终于在余姚遇到有人拦路逞兇,二人都有着侠义之心,仗义出手。其后更是稀里糊涂地就被捧上了‘老大’的位置。‘水龙帮’在余姚势力已被二人瓦解,寇仲遂提议建立帮会,徐子陵整日沉浸在武学之中,倒也没反对。
双龙的迅速崛起,引得附近势力的注意。尤其是外人眼中,二人身怀‘杨公宝藏’与《长生诀》两大的秘密,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宝物。
但小杂鱼的角色都被双龙赶走,只有阴癸派的婠婠借口手下被双龙杀害,对双龙进行围剿。那日双龙的确杀了许多‘水龙帮’的人,到底其中有没有阴癸派的手下,谁也不知道!
双龙与婠婠连斗三次,都被婠婠耍得找不着北,更是被婠婠利用,以‘长生真气’助婠婠功力再进。双龙亦领悟了螺旋气劲,也算不上吃亏。
今日傅君婥几人及时到来,瓦解了婠婠最强的一次进攻。
“你们二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三女闻听徐子陵讲述经过后,沉默半晌。单美仙开口问道。
“昏君已死,天下又将大乱,小仲意图做一番大事业,我只好先陪着他了。”徐子陵无奈地道。
“嘿,我寇仲当日就说我们兄弟日后必成大将军,大丞相。大好的青春年华,不出去好好游戏一番,岂不愧对上天赋予我们的身体与智慧?”
寇仲不羁地大笑。
“小仲可是有心称皇?”
傅君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对寇仲笑道。
寇仲闻言一愕,徐子陵亦是有些想不明白傅君婥为何有此一问。
“称皇?那还早着呢吧!我们现在这小帮会也才几百人而已!”寇仲半晌后答道。
“娘只是问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和毅力,以及才能。”
傅君婥一脸正色。
“我哪有那才能啊!老实说,我倒真没有什么当皇帝的想法,只是对那些出身高门大族的人有些看不惯罢了!无论在江湖或朝野,没有成就的人都不会被重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一定要证明给人们看,出身决定不了成就!”寇仲开口道。
“现实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的残酷,没钱没权,没有人会当你是一回事儿,更别妄想要得到旁人的尊重或者心仪女子的垂青!”单美仙再一旁笑道。
“所以,我们兄弟既然并非天之骄子,心里又想享受美好的事物,便惟有用这一双手去打拼,男子汉大丈夫,定下远大的目标,努力迈进达成吧!”
寇仲握紧双拳,大声道。
“那你也应该对称帝有兴趣的吧?你真的决定了?这条路一踏上,就无法回头了!”
卫贞贞也看着眼前的寇仲道。
“娘你为何会这样问我们呢?我看小仲抱的只是游戏心态,他若为皇,他有那个治理国家的本事吗?”
徐子陵望了一眼傅君婥后道。
“嘿,我只有一点能保证,那就是体恤百姓,因为我们的出身就是这个年代的最底层嘛!至于其他的方面,我可真是一窍不通!”寇仲挠了挠头道。
“小陵你也别管娘为何如此问小仲。小仲的想法确实不适合治理国家,治理国家,绝不是只懂体恤百姓就足够的。统驭群臣,更非一般人想得那么简单的!”
傅君婥开口道,熟读许多后世知识的她俨然已是一个才女了。
傅君婥刚刚是想起了元越泽曾说的寇仲身带‘皇者之气’,便有了那一问。见寇仲真的不可能是他们要辅助的帝星,便也打住话题。
“就像夫君所说那样,让他们二人去自由翱翔吧!”傅君婥心道。
一旁的单美仙与卫贞贞当然也明白傅君婥的想法,所以并不多言语,只是让双龙的内心来回答傅君婥所问。
“我看元大哥除了人长得俊点儿,武功高点儿,有点儿钱之外,好像也没什么魅力吧!为何会有这么多嫂嫂都爱上他呢?”
寇仲这家伙明显的嫉妒元越泽。
单美仙与傅君婥只是笑了笑。
“等你哪日找到了心中真爱,自然会明白我们的心情。”
卫贞贞在一旁开口笑道:“好了,我去弄些饭菜,夫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吃就好了。”
双龙当即大喜,在这种再见亲人欣喜异常的情形下,品尝美酒佳肴,何其快哉!
且说婠婠走后,元越泽肯定就要面对双龙了。他对双龙没半分兴趣,内心里又仿佛是不愿意见到他们二人似的。卫贞贞见元越泽的神情,也明白他的心思,便传音告诉元越泽可以随便先去逛逛,不必留在此地。
元越泽正巴不得离开,当即点头答应,告诉三女自己要去打听一下巨鲲帮审问宇文化及几人的结果。
单美仙三女留下陪双龙叙旧,约好一日内元越泽回来。元越泽答应后便独自奔往余杭。
太湖湖畔。
时近傍晚,日落西山,彩霞满天,四周的湖光山色,如诗如画,一片宁静优美的气氛,教人悠然神往。
元越泽独自一人伫立湖边,观赏着落日余晖,回想下午在巨鲲帮内问到的消息。
蓦地,元越泽感受到身后袭来的一股凌烈气势。
两条灵蛇般的丝带鬼魅的出现于身后,附带着两股极尽邪异的劲气,席卷元越泽后身,声势凌厉及至。
电光火石间,元越泽身体急速前行。头也不回地轰出一掌,丝毫不差的击中了两条轻盈飘零却足以致命的丝带。
“砰!”
劲气相交,周围的青草被巨大的气旋吸引而起,纷飞起舞。
“嗯!”
一声娇呼从元越泽身后传来缓缓转过身形,元越泽面带微笑地打量着偷袭之人。
倾国倾城的容颜,绝无瑕疵的美丽。晶莹似雪又充满魔幻弹性的肌-肤,每一寸都是那么娇嫩。一双秀眸宛如黑夜天空中闪耀着的璀璨繁星,明亮绚丽,宁静逸人。
如雪白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婀娜多姿,体态优美动人,完美无暇,乌黑秀发衬托着雪肤白衣,相应成趣。而最独特的则是那双赤足,一尘不染,引人遐想无限。
来者正是分别没过一日的婠婠。
“姑娘为何偷袭元某?你是否习惯偷袭?”
元越泽对于婠婠偷袭单美仙一事依旧耿耿于怀,冷声道。
“哼!你就不能让让人家嘛!人家只是想亲自检验你的武功而已!偷袭师姐的事是人家错了嘛,奴家给你道歉。”
婠婠翘首含笑,盈盈一礼,语带娇嗔地道。那双星夜繁星般的眼睛里,流露着几许元越泽也看不清的情绪。
“……”
元越泽有些承受不了婠婠的语气,当即说不出话来。
“咯咯!”
一阵娇笑从婠婠的盈盈妙口中传出,声音清甜柔美,宛如天籁:“公子为何不说话了?”
“姑娘的嘴实在太厉害,元某生性鲁钝,所以没弄明白姑娘的意思。”
“你这冤家,奴家看上你了,这么说总行了吧!”
婠婠继续娇笑道,眼神中也许有几丝情谊,但大部分神情还是一副想作弄元越泽的样子。
“我可怕了你了,你这小魔女!是想来为你边师叔报仇?还是想来报复元某的突然出现破坏了姑娘的计划?”
元越泽有些头疼地道。
“边师叔的仇?人家可能会想报呢!但不是现在。刚刚只不过是路过罢了。”
婠婠走到元越泽近前道。
“也对,闻听魔门做事风格是绝情绝义,自私自利,强者为尊。”
元越泽瞥了一眼婠婠,叹道。
“公子似是对我圣门了解不少呢!”
婠婠好奇地盯着元越泽。
今日上午时,婠婠并没有好好地打量元越泽,正好此时用双眼好好的看一看这名闻天下,神出鬼没的男子。
“了解也谈不上许多,就比如魔门核心思想,以及你们阴癸派的绝学,元某却敢说非常了解!”
元越泽继续盯着远处的湖面道。
“哦?”
婠婠语气中有好奇,更多的是不屑。魔门一直以来都是在地下工作,许多事情都不为外人所知,更别说镇派绝学这种绝对的机密了。
“先说说你们的核心思想,魔门认为邪恶是比正义更为伟大的力量。邪恶代表的是破坏,而破坏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引发。像木烧成炭就是一种破坏,但谁能否认火的确是这天地间最美的东西之一呢?
魔门所认为的是这世上有两种变化,第一种是生长的力量,正的力量;例如一粒种籽变作了一株树。其次就是死亡的力量,邪的力量,例如当那树萎谢时。而事实上,最后都是毁灭战胜生长。所以邪是比正更有力量的。
魔门指的是无论任何人或物,都包含着正邪两种力量。所以人有善恶,万物有阴阳,天地有生灭。毁灭就是邪恶的力量。”元越泽笑着道。
这番言论显然超出了婠婠的预料。因为元越泽是用一种文雅之气将出来。婠婠边听边点头。
“那就再说你们的武功。四大奇书之一的《天魔策》是由第一任魔门圣君,人称‘天魔’的苍璩于西汉时期,汉武帝实行独尊儒术政策后,收集各种奇典异籍,最后去芜存菁,归纳为《天魔策》十卷。在汉朝魔门因受打击而四分五裂,到处逃窜,导致了《天魔策》的掉散遗失,所以现今仅存六卷。”
元越泽见婠婠听得入神,便继续开口道。
婠婠凝望元越泽,美眸流转,带着淡淡的笑意,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进眸中,让她的秀眸染上一层金色地光芒,更显得水盈剔透。
“魔门最高武学当属《道心种魔大法》那是《天魔策》中最高深,最至高无上的宗卷,载有达至破碎虚空的方法,分上下二卷,在汉朝魔门大逃亡时期,在竞争中,最终被邪极宗夺得,成为镇宗之宝。而如今,《道心种魔大法》的秘籍却已经随上一代的‘邪帝’向雨田的陨落而不知所蹤。”
“接着就是《紫血大法》在汉朝大逃亡时期遗失,与《道心种魔大法》几可相提并论。”元越泽继续道。
“胡说!为何我圣门内却无人听过什么《紫血大法》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明明是我们的《天魔秘》”
婠婠突然打断元越泽的话,一脸不相信得开口道。
元越泽愕然。
《紫血大法》在遗失了近千年后,于元初被阴癸派的‘血手’厉工所得,没想到这个年代的阴癸派居然都不知道有这个功法。
随即元越泽也笑了笑,并不回答婠婠,继续开口道:“再次就是你们阴癸派的镇派绝学《天魔大法》也就是你们派内所称的《天魔秘》大法。《天魔大法》是练就《紫血大法》的根基,在汉朝大逃亡时期被阴癸派所得,能练至最高境界者大都为女子,篇幅极多,是《天魔策》中占比重最大的宗卷。”
“《天魔大法》共分六篇十八层,恰与传说中的地狱层数相同,玄奥莫测,诡异绝伦,夺造化之妙,具通天彻地之能。”
“‘第一层至第四层是为‘形神篇’,作为《天魔大法》的入门功夫,练成者气质改变,凝精聚魂,脱胎换骨,化丑为妍,对异性产生强大至难以形容的媚惑吸引力,甘心俯首称臣。其中的‘天魔音’,‘天魔眼’最为突出,只凭一句话,一个眼神,已能控制敌人的心志,为所欲为。想必姑娘没少施展过吧!”元越泽笑道。
婠婠横嗔了元越泽千娇百媚的一眼,点了点头。
元越泽被这一眼电得有点迷失方向,旋即定下心神继续道:“第五层至第八层是为‘刚柔篇’,至刚的‘天魔刃’,至柔的‘天魔带’,天下万般兵器皆可驾驭,大巧不工,殊途同归。千变万化,尽为我用。大到刀枪剑戟,小到一只梳子,一根针,一条衣带,也能化做威力无边的诡异兇器,招无定法,纯粹是以强霸狂烈的杀气所推动。刚刚元某已亲身领教了姑娘的‘天魔带’了。”
婠婠再甩给元越泽一记大白眼,并不言语。
“第九层至第十二层是为‘虚实篇’,阴阳互济,刚柔互动,虚实相成,寓有形于无形之中,虚与实随心交替变化,修为至此已臻超级高手行列,更能吸纳敌人的真气为己用。相信姑娘已经对寇仲那两个小子用过这招了吧!”
双龙的螺旋气劲确是由于婠婠而练成的,虽然是婠婠想利用双龙的长生真气来练功,无形中却双方皆受益。
“第十三层至第十六层是为‘空间篇’,练成者功力已达出神入化的绝世高手行列。每招出击,真气所到之处,能以怪异的吸引力使空间,事物产生扭曲,凹陷的现象,也就是姑娘最常用的天魔场,威力无坚不摧。你今天挡我那一剑时用的该是此招。”
婠婠想起元越泽那一剑,如不是他最后瞬间收去四成力量,婠婠很可能就会重伤在当场,想到这里,婠婠没来由的娇躯轻颤了一下。
没注意到婠婠的动作,元越泽继续道:“第十七层是为‘解体篇’,自毁境界的可怕功夫,‘天魔解体’可形成一方圆十丈开外,劲力高度压迫集中的死亡罡球,困住敌人,以自身的爆炸力量将敌人震成粉身碎骨,同归于尽,天魔解体,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元越泽身形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祝玉妍。
“冤家怎么不继续说了?”
婠婠正听得有滋有味,见元越泽突然剎车,好奇地问道。
“第十八层是为‘轮回篇’,传说是真正的参透天地造化,掌握秘不可测的生命玄理,力能起死回生,改变天地万物的绝世魔功,至今为止却无一人真正见识过它究竟强大的何中地步。”
元越泽说完,长长地吁了口气。
婠婠听得头皮发麻,元越泽把《天魔大法》说得準确极了,除了运功口诀没说外,丝毫不差。
“公子竟然对我派内的绝学知道得如此详细,那你的来历到底是什么呢?”
婠婠开口问道。对外人来讲,元越泽的来历一直都是个谜,尤其是目前江湖中的传闻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的情况下,婠婠更是好奇了。
元越泽并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
“小气鬼,人家不问可以了吧!”婠婠撇了撇小嘴道。
“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分手了吧!”
元越泽见日头已经快要落下西山,怕单美仙三女担心,便开口告辞。
“不要,你要请奴家去城里最好的馆子吃一顿。”
婠婠娇笑道,魔女气质显露无遗。
“馆子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家里从来都是吃我或者我妻子做的饭菜!”
元越泽大笑。
“那你就给人家烤点肉吃嘛,就在这里。”
婠婠玉足轻点地面道。
元越泽点头应是,二人分散开来,小片刻后,一大堆篝火生起,围坐火堆旁。元越泽继续取出肉类和佐料,忙活起来。
婠婠眼神更为好奇:原来江湖传闻他可凭空取物,竟然是真的!
元越泽一心融于烤肉中,自然注意不到她的眼色。
一刻钟后,几大片肉烤好,取出红酒,边喝边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婠婠边吃边赞,倒也惬意。
看这婠婠时不时露出天真少女的娇俏模样,元越泽直叹她的存在就是‘天地灵气’四字的最好证明。
蓦地,元越泽心头生出一种极其微妙玄奥,语言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或者确切的说,那是一种警觉预感。
一股极其浓缩内敛,同时又强猛绝伦的澎湃杀气,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莫名传来,直涌入元越泽的每一个毛孔,元越泽顿觉周围一切空间开始扭曲,连檀口微动,咀嚼烤肉的婠婠形象亦开始不真实起来。空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剎那停顿,元越泽更察觉到自己的五识亦已消失!
手中酒杯顿时滑落!
凌厉的杀气,融合着极高的精神力,已经将元越泽完全锁死。
他只觉体内多了一道诡异气息,在经脉血肉中如脱缰野马一样疯狂乱窜。
杀气不单单进入元越泽的体内,更是在其身前聚集运转,元越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当下大惊!
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雷,一道青色的巨大雷柱。
元越泽冷汗直冒,几乎透不过气来,心跳沉闷,血脉翻滚,难以抑制。
是有人偷袭元越泽?
高手对垒,除了实质动手过招以外,更大的关键在于精,气,神三方面玄异层次的无形交锋。是以对于如今连宋缺,傅采林都没把握能完胜的元越泽这类灵觉超凡敏锐之人来说,根本不会有被人偷袭成功之说,因为只要对方动了杀机,那必定会被元越泽感应到。
但此刻传来这股杀机的人,绝非一般强者。
只一瞬间,元越泽已知发出这杀气者的非凡,那道雷电也只是幻象而已。当下不再理会身,心两方面的重大压力,只将精神收敛,飞快运起自己那套古怪功法,身,心与天地灵气交融起来,侵入体内的杀气,突现眼前的雷柱,在心眼观察下,已完全消失不见。
气机感应下,对方似是发现了元越泽的内在变化,谷催起更强的杀气压迫过来。
雷电气尽的确强猛,但元越泽与天地同化,内心如老僧入定一般止水无波。突然,元气疯狂爆发。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元越泽终于摆脱了对方的精神控制,体内杀气亦尽被逼出,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狼藉,方圆两丈内一片狼藉,放眼环顾,发觉婠婠居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眼前十几丈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壮汉身影。
元越泽可以察觉到他身上所发出的杀气,正是刚刚侵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取出长剑,站起身形,仔细一打量,发觉来者是个青衣大汉,年纪在四十许间,身高八尺开外,长相威武,粗壮结实,肌肉如铜浇铁铸一般。一双虎目中更是隐约可见雷电霹雳闪动。皮肤,发色皆非正常颜色,而是青色。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青色斧头。
通过与气机交感,元越泽察觉到这壮汉体内的生机较常人要少许多,经脉中真气雄浑,骨骼与肌肉间仿佛带着一股邪异之气。
壮汉上下看了元越泽几眼,目光中闪过赞赏之色,开口道:“阁下可是元越泽?”
他的洪亮声音好似是从九天外遥传过来,不用吐气扬声,却字字清晰地在元越泽耳鼓响起,又仿似在元越泽耳边呢喃细语。
见元越泽轻轻点头后,壮汉爽朗一笑:“老夫狂雷,受人相请,必须击杀元兄弟。当然,元兄弟只要有足够的本事,杀掉老夫亦可。”
元越泽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哪有杀手如此说话的?
但望见狂雷那凝重肃穆的表情与浑身散发的杀气,元越泽不得不立即静下心来,準备应战。
“既然如此,那就尽管来吧!元某如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好!”
狂雷的手法快过闪电,巨斧已抽到手上,横至胸前,左手轻轻抚上斧刃,迈步向元越泽方向走来。
元越泽目光凝重,他察觉到狂雷每迈一小步,脚轻轻踏在地上时,地面仿佛变成了水面,一环一环的气流泛起丝丝涟漪。却不发出一丝声响,情景玄异非常。
而狂雷抚摸斧刃的动作更是玄奥万分,那似是有节奏与无节奏的混合,不但没有半分杂乱的感觉,反倒和谐异常。
斧刃上更是发出轻微的摩擦音,与婠婠所发的‘天魔音’极其相似,似是一种扰敌心神的手段。
元越泽抱剑闭目,浑然忘我的将自己融化进整个背景,只靠精神与气机去感应狂雷。
狂雷感应到元越泽的平静,脚步节奏不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轻声道:“元兄弟这种吸纳天地之气的法门的确深奥,不过却有两个缺陷。”
元越泽依旧闭着双目,亦缓缓道:“第一,天地灵气浑厚不精,短时间内难以淬练成精纯元气。第二,元某心境修为影响体内元气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狂雷愕然,步伐中略显慌乱。
他前后两次欲找寻元越泽心灵空隙,心理攻势不但犹如泥牛入海,还被元越泽连消带打,以守为攻而化解。反倒是自己受到了影响。
“锵!”
一声有若九天龙吟的清鸣之声响起,元越泽双目突然神光暴射,长剑拔出一半。剎那间,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充塞天地间,直向狂雷涌去。
元越泽经验已经逐渐丰富起来,狂雷心境出现细微裂缝,他怎能不趁势追击?
“元兄弟一开口就如天马行空,占稳上风,深谙剑道之旨,老夫佩服。”
狂雷此话代表着心境上的那一缝隙已与瞬间修补完整,元越泽的优势亦完全被他化解掉。
“接老夫第一招!”
声音犹如从四面八方传来,狂雷身形如鬼魅一般欺近,双手持斧,斧上更是浮现出似有若无的青色雷电,凌空跃起,简简单单地一斧直劈元越泽头顶,方圆五丈之地登时被凛冽有若实质的杀气所笼罩!
这一斧朴实无华,刚中带柔,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元越泽后半段长剑出鞘时竟然没有发出半丝声响。长剑宛若在空中狂草疾书般疾画出无数深具自然美态的线条,如行云流水般连绵不断挑上巨斧两侧。
狂雷眼中再次闪过惊讶之色,皆因他的全部刚气都集中在斧刃,而元越泽却偏偏舍弃破掉他最强一点的绝佳机会。
因为元越泽察觉到了狂雷所隐藏的后招。
以人弈剑,以剑弈敌。
元越泽已经悟得了弈剑术的大部分精髓。
即便如此被动,狂雷瞳孔依旧微微一缩,剑花未触碰到斧身前,猛然收招,完全无视自然规律。
狂雷身形急速后仰,于三丈高空处如大鹏般一个回旋。
异象再起。
蓦地巨斧豪光大盛,但见狂雷身影由一化二,如真似幻,仿佛带着电流鼠窜腾跃,飘忽不定,教人分不清真伪,两道雷电身影一前一后由上扑下。
两个狂雷手中巨斧幻出重重斧影,催出漫天盖地的罡气,以各种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角度,狂风扫落叶般往元越泽卷去。
元越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狂雷第一斧中隐藏的一丝柔劲原来就是为发第二斧前不必收招回气做铺垫。
而另外一个假狂雷亦绝对不容小觑,通过气机交感,元越泽察觉到那是狂雷通过凝聚本身的精气神所创造出来的,有实质杀伤力的半真半假形象。
元越泽长剑看似随意抬起,剑身却是若隐若现,嗡嗡轻抖。
剑身形象每一次出现时,都毫无偏差得回挡在教人无法掌握其来蹤去迹的巨斧之刃上,长剑消失瞬间才会出现飘逸灵动之感,出现瞬间却得威猛无伦。
简直就是剑作刀用。
沉闷而又绵长的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直拼了四十多记,腾空的狂雷势道已老。
收回巨斧,竟然凭空再翻腾跃起半丈。
元越泽神情一冷,长剑横过头顶。
简单朴实的架势中,包含无穷奥妙,仿佛已将天地连接起来。
天在上,地在下,剑在中间,成为贯通天地的桥梁。
“喝!”
狂雷见状目光凛然,舌绽春雷,身体开始下落的一瞬间将手中巨斧猛甩向十丈高空。
蕴含着狂雷强猛罡气,重量最起码都有二百斤的巨斧升至最高点时斗然一折,宛如天外陨石般凌空反压向元越泽头顶,声势骇人欲绝。
早落于地上的狂雷更是闪动身形,霸道一拳直捣元越泽而来。
元越泽不慌不忙,轻跃两丈,手掌中长剑平转,剑气圈旋而出,构成肉眼可见的绚丽奇幻的芒迹,躲过狂雷那可贯穿乾坤的一拳。
巨斧携带的势道非同小可,在与元越泽手中长剑相撞的那一剎那,竟然没有发出声响。
连接天地的桥梁力道平衡被打破,登时一大片空间内天旋地转,空间扭曲。
电光石火间,元越泽将巨斧包含的力道与自身所有元气皆已集中在右脚上,力道犹如壮丽雄奇的银河星旋由涌泉穴奔流而出,化做一道缀满星辉的黑带,直压向狂雷。威势有若天地玄黄,宇宙初开,生生不息,成了永恒不变的存在!
‘有法无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此乃与宋缺的刀道。
以高明的眼力掌握敌手武技的高下,摸清对方的底子,从而作出判断,先一步封死对方的后着,始能制敌。此乃以料敌先机着称的弈剑术精髓。
元越泽这一招中将刀意剑诀互补融合,透敌,诱敌,用敌,破敌,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妙至巅峰!
正在跃起近六尺的狂雷心叫不好,却已无法收手,冷笑一声,双拳迎了上去。
这双拳是已经失去一切先机,比斗中一旦如此,那便是落了下风,吃亏之极。
但元越泽做为局中人,却发觉狂雷这双拳是突破了时间限制的攻击,绝对可以后发先至。
如此一来,元越泽的先机顿化无形。
一个掌握空间优势,一个掌握时间优势。
但元越泽还有着力量上的长处。
“轰!”
宛若天雷殛地的一声巨响后,周围缓缓平静下来。
身上留下数道伤痕的元越泽强行压住狂涌的气血,盘膝坐在地上,望向十几丈远处躺在地上的狂雷。
狂雷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拾起不远处的巨斧,回头对元越泽友善又歉意地一笑,步履蹒跚地离去。
眼见狂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又发觉其衣衫破碎,伤口处处,嫩肉外翻,却不流一滴血,元越泽脸色古怪,就要喊住狂雷问个究竟。
他更想知道是谁指使狂雷行事,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眼下能得到答案的。
“啪!”
酒杯掉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惊醒了元越泽。
时间,空间重踏运行轨迹。
元越泽眼前一切恢复如初,完好的衣衫,宁静的湖边,熊熊的篝火,娇俏的婠婠,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婠婠可爱的吃肉动作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元越泽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正好是刚刚狂雷消失的方向。
“噗!”
元越泽刚要开口询问婠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压不住的气血直喷出来,似是在告诉元越泽:刚刚发生的事情绝不是幻象!
“冤家,你没事儿吧!”
婠婠回过神儿来,忙闪到元越泽身边,关切地问道。
元越泽摇摇头,脸色古怪地问道:“我没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婠婠指着狂雷消失的方向道:“奴家察觉到一丝隐藏得极好的圣门中人气息,不过却很快消失了。”
元越泽仔细想了一下,从狂雷用杀气入侵他开始,到真人过招结束,应该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因为酒杯从手上掉到地上,只是眨眼间的事而已。
但一切都太离奇了。
婠婠见元越泽不知在沉思什么,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元越泽将刚刚的所有事情解释完后,婠婠听得都有些惊讶。
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奴家从师门典籍中看到过,这该是高手间精神境界的战斗,很是玄奥。”
元越泽呆头鸟般望着婠婠:“还有这种事情?”
婠婠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那当然了,精神交锋中的每一个动作,反应和细节都如现实中一样,感同身受。否则你又为何会受伤呢?”
元越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能让你都受伤的人,到底那个狂雷是何方神圣呢?应该是我圣门中人,但人家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了,冤家,奴家也要回去了,今日这顿就当是你上午打乱人家计划的赔偿了!你也好好回去养伤吧。”
婠婠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后摇了摇头,长呼一口气,玉手轻拍了几下小肚子,满足地道。
随后起身,走出几丈外时回头道:“冤家,你要帮人家在师姐面前道个歉呀!”
元越泽依旧呆坐着回味,听到婠婠声音,抬头对她点了点头。
婠婠见他一副死木头疙瘩的样子,当下皱了皱小巧瑶鼻,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
狂雷拖着仿佛散架似的身躯一步步在月夜下前行。
突然又站住身形,仰天望月。
片刻后,仿佛下了什么大的决定一般,以斧柄直轰自己的期门穴。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树林中再度恢复了平静。
半晌,狂雷走出树林,腹部用简单的碎布包裹着,渗出的红色鲜血在皎洁的月光下十分显眼。
拖着蹒跚的脚步,缓缓前行,狂雷渐渐消失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