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独尊堡。
西厢房大片的豪华考究房屋中,独有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木屋。
恰恰这小木屋坐落在大片房屋的最中心。与周围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屋内设施简单,说不上破旧,可也绝称不上华丽。房屋中间一个香炉,屏风后隐约可见的一张床,几把木椅,一张桌子,以及上面所放的茶杯等器皿外就再无他物。
小床上,宋玉致歪歪斜斜地靠在床头,翘着二郎腿。素素在床角仪态大方地端坐。床头同样端坐一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这女子身上三处特点最引人主意,一是身材与素素有九分相似,二是长相与宋玉致足有七分相像,三是眉宇间的幽怨之气极其浓重,让人一见下会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上到底生过什么事情才会生出那么强烈的幽怨之色。
屋内一片寂静,床头女子怪异的眼神时而观向宋玉致,时而观向素素,继而低头继续沉思。
时间足过去了近半个时辰,那女子缓缓开口了。
“那就是说小妹是来说服独尊堡支持宋家?”
柔弱的外表下,声音中竟然透露出一丝倔强与坚强,让人叹为观止。
“扑通!”
宋玉致直接趴在床上,表情夸张地喊道:“大姐,你憋了这么久居然会想到这个事情上?”
这女子竟是嫁入独尊堡数年的岭南宋阀大小姐,宋师道及宋玉致的大姐,宋玉华。
宋玉华见宋玉致的样子,幽怨之色暂时消失,娇笑起来。忽而又发觉有失礼节,继续做回那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缓缓开口,语带责备地嗔道:“你这样出去,还哪里像个大家门阀的小姐?叫外人看到了还不笑话死?爹爹及家族的脸面不被你丢尽才怪呢!”
宋玉致似是甚为尊敬宋玉华,忙起身盘腿坐好,美眸中却是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神色,显然并没真的将宋玉华的话听入耳中。
宋玉华无奈苦笑一声,旋即又开心地舒展笑靥,语气中似是颇有感慨地道:“小妹的样子,让我又想到了我们四,五岁时的情景,那时小妹就是活泼可爱,总喜欢给人捣蛋的调皮丫头。”
“可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一举一动却不得不规矩起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都不再属于我们。我们亦不再属于自己。”
宋玉华继续开口道,眉宇间的愁苦愈加浓重,似是陷入了某种伤心事中。
宋玉致忙上前抱住宋玉华的藕臂,试着安慰她一下,却有发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该说些什么。
“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吧!”
素素在一边开口了。
宋玉华一愕,随即微笑点头道:“可能就像妹妹所说吧!”
“大姐听了我的讲述后,为何第一句话会问到说服独尊堡这种事上来呢?”
宋玉致一脸不明白的表情。心忖:刚刚都把夫君,家族的所有秘密及这几年来的事情一点儿不差的告诉给姐姐,为何她对夫君没兴趣呢?太奇怪了!
“你们此来还会有其他什么目的吗?师道与妹夫,家族既然有了那么大的宏伟目标,巴蜀这块地域又怎能轻易放过呢?巴蜀虽然天高皇帝远,称霸无望,却也有着丰富的人文地产,说自成一国亦不足为过。哪方势力如得巴蜀支持,必定实力大增。而独尊堡是巴蜀最强的一个势力,加上老一辈的故交,新一辈的联姻,岭南如能和平接收总好过打仗。”宋玉华解释道。
“姐姐真不愧是世家中的才女呢!说得的确有道理,但我们今日来见你,绝非是为了你所说的那样。”宋玉致娇笑道。
“三叔帮二哥‘抓’了个军师回来,堪称再世武侯。他与二哥商议后认为:中原的争斗目前还分南北两派,而最终形态必定是南北各有一个大势力成为主导,如果说北方是李唐或者王世充中的一个,那南方就一定是宋阀了。如果到那时,巴蜀依旧不表态,我们或许会来采取或劝降,或开战等政策。但目下中原内大势力还有许多股,岭南亦没有真正準备好参加争霸,如果在这个时候雄踞巴蜀的独尊堡再宣布支持宋阀,那将会使得尚未加入争霸中的宋阀陷入困境。因为势力平衡一旦破坏,为了自保及防止宋阀势力过度膨胀,江南的萧铣,杜伏威等势力定会联合起来,从各个方面对宋阀群起而攻。甚至北方的几股势力亦会忌惮宋阀的强大,会在远方偷偷搞些小动作,比如支援南方其他势力,或者暗中算计宋阀,如此多面受敌,宋阀必定会面临着未出师身先死,土崩瓦解的局面。宋阀如今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南方几个大势力,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最终到我宋阀出兵时,就一举以雷霆之威击垮他们!”
宋玉致见宋玉华不解的表情,开口娓娓解释道。
宋玉致洋洋洒洒,话语中皆是道理,宋玉华听后不禁也为自己的弟弟而骄傲。暗忖:已经快六年未回家了,外界一直传闻师道性子淡泊,没想到一旦立志争天下,竟然不比爹爹差上多少!突然,宋玉华又想到自己那传说中的妹夫,这一切该都是由于他的出现而改变,想起刚刚宋玉致讲述的一切,那简直像听故事一般让人无法轻易相信!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宋玉华心里暗叫一声,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妹夫身上去了?不过他这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让人惊讶了,声震天下,爱妻如命,母女同娶,对决天刀,弈剑等等。宋玉华心中的好奇感越来越重。
突然闻听宋玉致在一旁唤自己,宋玉华忙回过神儿来:“想不到妹夫竟有如此大的志愿,从前听人传说,还以为他只是个喜欢隐居,厌恶世俗的人呢!”
宋玉致与素素一愣,闻听宋玉华失神半晌,冒出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二女呆望片刻后轻笑起来,直把宋玉华笑得莫名其妙。
“夫君大婚前曾对素素亲口说过:我救得了一个素素,却救不了天下与素素同命运的千千万万个素素,而立志入世,辅佐帝星一事便是一个最完美的选择。”
素素想起元越泽话,眼中一片深情地开口道。
宋玉华亦是芳心大讶,对元越泽的好奇心已经愈加地攀上一个高峰。
“素素姐其实是来接我回洛阳的,但半路想起大姐,便顺路过来一看,结果在成都街上遇到醉酒的解大哥,解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与素素姐了,求我们帮助他,所以此次偷着摸进来,就想带大姐离开这里。”宋玉致又开口道。
“什么!”
宋玉华闻听后失声地道。
“大姐也不必自责,我已将怜儿姐体内的暗毒全部治好,解大哥高兴得差点要跪地感谢呢。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了他!他也同意我们带你偷偷离开!”宋玉致继续道。
宋玉华听后面色一冷:“他是你姐夫,什么解大哥?怜儿又是谁?”
宋玉致俏脸上现出不耐烦之色:“大姐没必要瞒我们,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而已!解大哥亲口叫人家不许再唤他做‘姐夫’,他仍喜欢人家如小时候那般唤他做‘解大哥’,解大哥从小就钟情一人,你该知道她是谁!你们从前没得选择,但如今不一样了,人家与素素姐想好了一个对策,万无一失,对你与解大哥都不会有任何害处。”
宋玉华芳容依旧一片冰冷,面色沉沉地不再理会宋玉致。
宋玉致只好将详细计划全部说出,宋玉华冰冷的玉容上逐渐现出惊讶之色,继而面色复杂,有欣喜,有为难。期期艾艾地想要开口却又似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姐还是不能和你们走!理由就不要问了。”
时间足足过去了一柱香时间,沉默许久的宋玉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出这么一句。
“什么!”
宋玉致与素素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道。
衣着颇显狼狈的元越泽独自盘坐在洛阳城北的一处悬崖边上,没有空去欣赏下方的起伏山峦,秀丽山河,元越泽剑眉紧皱,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半晌,也许是思维过于混乱,元越泽扭过头来,望了不远处的几大摊血与两根断指,不由自主地再次陷入沉思。
亲手接过王世充递过来的玉佩,元越泽便发现,那是个赝品!但制作手艺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如不是元越泽亲手把玩,根本察觉不出真品与赝品的差别。
匆忙告辞后,元越泽毫无头绪地奔向独孤阀所在的皇宫,心思急转间,虽然来不及去考虑究竟哪个工匠的手艺会如此高绝,元越泽仍可想像得到,王世充定是在独孤阀内安插细作,细作很有可能就在独孤凤身边,否则王世充又何来知道此玉佩与元越泽的关系呢?目下元越泽首要的任务是去强抢独孤凤,然后再考虑其他事情。
奔至半路,元越泽身形突然一顿,城北传来的两股强大又带着邪意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应该是暗中那两股势力了!”
元越泽瞬间衡量再三,决定先去会会那两股势力,独孤凤再危险也不至于下一刻会丢掉性命,但元越泽来到洛阳,筹备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引暗中的势力现身吗!
疾奔中,元越泽继续思索:这两股势力到底为什么事情而不再龟缩?难道是为了和氏璧?
一盏茶时间后,元越泽距离那两股强横的气息越来越近,凭其引发地波动,元越泽明白这两股气息是在打斗中,想不出他们为何会动起手来,元越泽唯一能做的就是疾奔过去看个究竟。
一路向北奔去,元越泽察觉到本是凉爽的微风也变成暖风,气温逐渐升高。
压抑所有气息,元越泽潜入一片树林中。
远处,一身着黑衣,头带面具的男子与一红衣蒙面女子正在火拼。
二人身体隐泛邪气,使用的皆是火劲,只凭二人那猛如炙热烘炉的威猛气势,元越泽就可猜测到这二人修为是何等的高超!
更让元越泽震惊的是越来越接近这二人,精神上就仿佛受到影响一般,变得无法专心观看比斗!如果此时有人来偷袭,那岂不是等于元越泽的实力大打折扣?
强行压下心头所想,心境再度恢复平静的元越泽以心眼查探,刚刚影响自己心志的邪气终于消失不见,注意力放在打斗的二人身上,只见两道几乎看不清身影以直接简单的拳掌对击,火劲四射,还好此时是夏季,树木尚未干枯,否则定会引发山林火灾!元越泽尚在感叹二人的修为时,二人打斗似是到了最紧要关头。火劲形成龙卷风气场,风声大做,威力极其惊人!
“砰!”
功力到达巅峰后的一拼,引发一声闷雷般的声响,两丈空间内沙石齐飞。
这一招后,余风缭绕消散间,隐约可见比拼结果。两股强横火劲在核心地带遗留下鲜明的痕迹,平坦的草地被卷出深约两寸的圆坑,黑衣男子卓然而立,气息平缓,仿佛没有动过手似的,红衣女子却在六尺外呼吸急促,虽然在努力压制翻滚的气血,保持曼妙优雅身姿。元越泽却察觉她实已一败涂地。
二人皆是强者,奈何碰到一起。强者败,更强者胜。
黑衣男子似是对红衣女子毫无戒心,只是手上捧着黯淡无光的和氏璧,摇头叹道:“本尊还是迟来了一步,白白便宜了别人!你该就是突厥那个‘法后’吧?”
红衣女子闻言心头大喜,表情却依旧愤恨地道:“哼!本后未能吸取其中的力量,否则你大明圣尊哪能如此轻易便折辱本后!”
‘大明圣尊’四字入耳,元越泽面色一冷,等了四年多的大仇人,原来就是他!
未及再思考些什么,元越泽气势在剎那间提至顶峰,重重气劲,急波叠浪般向大明圣尊涌去。
同一时间,化做一缕轻烟,十指箕张,生出的强大气劲,将大明圣尊的来势和去路都封个密不透风,以玄异难测的角度猛扑大明圣尊。
圣尊本欲开口再问法后,忽觉一股强大气势与攻势由左侧袭来,伸掌便挡,这无从捉摸的一手似慢实快,劲道惊人。
“噗!”
圣尊狰狞面具下口喷鲜血,连退四大步,手中的和氏璧亦同一时间被震飞。
这一画面出现在元越泽眼中,使他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和氏璧恰好落到法后面前,法后只一愣,迅速抓起和氏璧,嘴中轻念几句,突然激起一个似虚若幻的旋风气阵,旋风的转速猛烈,使得仍欲追击圣尊的元越泽与不远处的圣尊二人站立不稳,分出力量支持身体的一剎那,法后飞退。
元越泽二人回过神来时,法后已消失得无影无蹤。
对比元越泽,圣尊似是对法后更为在意,正待动身追寻,一边的元越泽怎会放过他这个大仇人!长剑猛然间出鞘,全身衣衫拂动,头发根根直竖,毫无花哨的一剑直刺圣尊。
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这看似简单,实具天地至理,惊天动地,彷如破开九重天又或十八层地狱攻来的一剑吸个一滴不剩,圣尊顿觉整个人虚虚蕩蕩,无处着力似的,难过异常。
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圣尊双掌瞬间变得通红剔透,炙热内劲排山倒海,前浪止而后浪至,无有穷尽一般轻描淡写地迎上剑尖。
出奇地是,如此猛烈的撞击,居然没引出半丝声响。
收回剑势,元越泽骇然,刚刚心头的怪异之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真的让本尊失望,难道阴后真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圣尊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道。心头却也惊讶暗道:莫不是当年我圣教造谣竟然误打误撞下成真了?
元越泽还在思索着那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闻听圣尊开口,当即心头失笑,暗忖我现在看起来很弱吗?
“你越看轻我越好!”
元越泽心里暗笑,面部表情依旧淡然:“阁下该记得你我四年前的仇恨吧!”
“你把小‘家’看得太重,大‘家’却弃之不顾。”圣尊亦淡淡道。
“元某无兴趣与你谈论这些,今日既然遇到,仇是必须要报的了!”
元越泽闻听圣尊有如老夫子一般教诲的言语后一愣,旋即又开口道。
再谈下去也无意义,即便元越泽抱着试探之心,他有如何保证对方会说实话?还是拳头来得实在!
元越泽不断释放气机与精神压力,快至巅峰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作千百道白练,将圣尊笼罩其中,剑剑有若鸟飞鱼游,迅快飘忽,无迹可寻,精妙绝伦。
圣尊神色一凛,身形前掠,缓缓抬手,所有动作慢得无法想像,却又浑成一个无可分割的整体,虽是只出一掌,却包含全身全灵的力量,教人不敢小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元越泽的快剑才与圣尊的慢掌触碰到了一起,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天地骤生巨变。
元越泽突然觉得真气仿佛出了岔子,无法理正,一身浑厚的真气竟然开始将身体当成容器一般急速乱走!突然一个松神儿,元越泽仰天而倒,地面却开始了不寻常的变化。
地面与周围空间都开始凹陷扭曲,元越泽开始身不由己地陷了下去,仿佛坠入另外一个迷离神秘空间。直觉天旋地转后,渐渐地,元越泽也弄不清楚是四周环境不真实,还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原来的空间,虚虚幻幻,无依无靠。意识中仿佛在无他物,只有空蕩蕩,白花花,一望无际的‘无’。
元越泽神智何等的坚实!他已知自己定是中了精神攻击,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妖法!
可轻掐自己几下,闭目静心凝神,周遭一切依旧不变。
正在思索的当儿。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响起,元越泽睁开双眼,眼前再也不是刚刚的景象,而是黑暗深邃,凄厉惨号声不断的地狱!周遭鬼混乱走,似是看不到元越泽的存在。元越泽独自前行,遭火热铁钳拔舌者,遭两边铁火焰山合夹成肉泥者,遭飞刀凌迟,首足分离血肉狼籍者,遭刀剑矛戟穿透胸背者,遭火红铁床烧得遍体焦炭者,遭铁牛角顶践踏,骨肉烂靡悲惨啼叫者,遭热熔烊铜汁灌口五内焦裂者等等皆可入目。
元越泽正看得莫名其妙时,突闻耳边隐约传来深沉的声音:“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稟授无形;原流泉浡,沖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
骤然间,空间再度扭曲,元越泽闭目后睁开时,周遭一切恢复如旧,二人剑掌交接对立。
条件反射下,元越泽撤剑后退一步,低头查看身体,无一丝异样。只听得圣尊缓缓开口道:“你是第一个接得下本尊一招《五极灭元手》之人,多亏你的神奇身体,竟可以吞吐本尊上百年深厚修为!”
“那么是你将我唤回的了?你那是什么妖术?”元越泽亦问道。
圣尊眼中依旧毫无表情:“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元越泽读过的书数不胜数,稍加思考又问道:“你所使的《五极灭元手》是幻术而非精神攻击?”
圣尊眼中闪过骄傲的神色,轻轻点了下头,旋即语带凄凉地道:“确切的说,是本尊糅合了武学的幻术,如今这中原域外,可用此术者不超过三人,而这三人后,也不会再有世人懂得此术!”
元越泽心思电转,隐约猜测出该是这种域外幻术失传的缘故。
“如果你不唤我回来,我是否永远留在那地狱里?”元越泽问道。
圣尊摇头道:“我要以精神与你连接方可使用此术,若在控制你的期间未能将你杀死,那我们二人将永远站在这里。”
“阁下该知你我是仇人,为何还要对我坦白?”
元越泽终于弄清楚圣尊为何不将自己困在那个虚幻的地狱里了,复又开口问道。
“本尊知你在意偷袭你妻妾之仇,但本尊要细细和你说明,我心天下,志在万民,你何必执着于小‘我’的仇恨上?你的身体很是神奇,可否告知本尊来历?”圣尊耐心地道。
元越泽心道,我告诉你才是傻子!当即答道:“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因为这身体是我师傅帮我炼化的。”
这也的确是实话,至于能不能听懂,那可就不是元越泽的事儿了。
“至于你所言志在天下,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或者我问你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
元越泽见圣尊默然不语,又问道。
圣尊抬头道:“不相信的话,本尊亦不解释。但你这具身体,本尊要定了!”
元越泽暗忖: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劝服我顺从你,研究我的身体?便淡淡道:“你的本事的确非凡,不过我想到了一点,那就是你不再敢随意使用那幻术了。”
圣尊闻听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说得太对了。本尊亦发觉绝不该留下你这个祸患!”
“狐貍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
元越泽轻笑一声,扬手刺出一剑,直取圣尊胸口。
圣尊气势,心灵终于在元越泽的一句话后出现一丝缝隙,察觉到这一点的元越泽又岂会不乘胜追击?
元越泽此剑平淡无奇,但剑意却随速度和角度不住变化,所以虽是表面看来简单直接的一剑,落在圣尊这等修为高超的人眼中,却看出这一剑中实际包含三剑,因其无法捉摸的特性,如若被动的等待,轻者将落于下风,重者将挡格不住。
圣尊表情虽不变,内里真气却在鼓胀,烈劲四涌,身形亦开始飘忽不定的四处行走,看似如无头苍蝇一般,其实则是在最关键之处迎上致命的剑击。
三声清脆响声后,二人倏而乍分。
以一双血肉之掌轻松破掉元越泽的一招,令元越泽不期然想起狂雷。这圣尊只是衣角略破,显然其修为比狂雷只高不低。
不给元越泽任何考虑时间,脚尖落地的一瞬间,一声断喝,双掌翻飞,循着玄异至极的路线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如灵蛇窜动般在胸前连续画出六个大小不一,角度各异,古怪诡异至极点的墨绿色气环。
如真似幻的气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飘忽不定地击向元越泽。
来不及感叹这一招的神妙,元越泽以不同角度连刺十剑,登时一丈内如霞雾缭绕,隐见水光云影,流转不尽,意态无穷。
突然,元越泽察觉到自己的元气原来一直在外泄,此刻的战斗力只余八成多一点。
这等对决中,心境上的一个缝隙,就足以致命。
几声清脆响声过后,元越泽只挡住四个气环,被另外两环击中肩胛与腹部,踉跄后退两步。
圣尊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身形不动,双手再次于虚空划,摧枯拉朽的天火之势幻化十几个的气轮,威势较刚刚要强上不止一倍。
元越泽已面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
神聚顶,气贯天地川大海。
气若谷,精如虚浮力所在。
精汇无,元抱归一敛藏气。
这三句单美仙为元越泽自创的那套古怪功法所总结出的口诀没来由地出现在脑海中。
过往的一切战斗一一浮现在脑海。
所谓‘身意’,是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心止而神欲行,超乎思想之外,但若只能偶一为之,仍未足称大家,只有每招每式,均神意交融,招意才可随心所欲。
这一剎那,元越泽彻底弄懂了宋缺曾经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过去元越泽之所以在‘技’这一环节弱上许多,却也能与宋缺,傅采林这等高手相抗衡,并非宋缺当日所言是元越泽另辟蹊径,只因他的心性与悟性使然,但这种境界与真正的领悟完全属于自己的‘技’差距还是很遥远。
苦练与经验是要亲身一步步经历的,任何其他方法都不可能有相同效果。
这也是理论与实践的差别。
过往对决的画面闪电般流淌在思绪中,元越泽心随意走,剑由心生。
剑势骤起,杂乱无章,不徐不疾,看上去仿佛每一剑都毫无关联,却又连绵不绝,如天马行空般浑然天成,无穷无尽。
阴阳兼并的怪异剑招,好似无强不挡,无坚不摧。招若行云流水,连绵细腻,尽显精妙灵巧之及至。
古怪的剑招将刚柔二力完美地糅合在一起,看在圣尊眼中,登时神色一凛。
以圣尊的修为,依然看到一个若隐若现,閑适飘逸,高贵端庄的白衣仙女亦在元越泽身边在执剑轻舞,裙摆飘闪恍若惊鸿,批帛摇曳如飞天下界。
这完全是精神上的错觉,圣尊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不等他再强行镇定心境,那白衣女子幻象只是一闪间便已消逝。
元越泽剑势中不含半丝杀气,似是蕴含缱缱情意,柔韧绵长。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情景下,这等剑势给人一种不可思议至极的感觉。
强猛的墨绿色气环只与剑尖轻轻一碰便被蕩开,不但连消带打,更是借力打力,将气环反袭向圣尊。
圣尊心头大讶。
双掌疾速拍出,自己接自己全力打出的这一招,有够荒谬的。
将气环逐一挡去,这气环中的劲力绝非一般,是以圣尊亦无法向元越泽那般蕩开,只有强档。
挡到最后一环时,圣尊心中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潜意识中只知如果不逃,很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元越泽那本是无杀气的长剑上灌注全身功力,正以一玄妙之毫巅的轨迹借着最后一环的威力刺向圣尊。
让圣尊惊惧的还不止如此,因元越泽此刻像融入了整个天地间一般,破绽处处,却又毫无缺陷。感觉矛盾至极。他手上的剑更是如此。
圣尊一生谨慎,从不打没把握之仗,心知元越泽这一剑即便接下,那也是两败俱伤之局,当下心随意动,圣尊化做一道黑色烟霞,直射远方。
但元越泽这一剑似缓实快,疾逾闪电,剑尖已刺到胸前寸许处,圣尊只有勉强聚起‘天极凝霜’,一拳迎了上去。
“啊!”
一声惨号,圣尊身影依旧不停,在元越泽攻击的惯性影响下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扑通!”
元越泽已是强弩之末,真气已泄得差不多了,神经一松懈,颓然坐在地上。
不远处的地上,留着元越泽此战的‘战果’:圣尊的小拇指与无名指。
今日这一战,得遇圣尊以及另外一个叫‘法后’之人,元越泽心头开始仔细思索起来:那个法后与圣尊看似都是为了和氏璧而来,两人修为绝对不简单,实力似是比宋缺,傅采林还要高上半筹。不过这二人看来志不在武道,学武或许是身在这个时代的无奈,大明圣尊更是明确表示志在天下。
但这大明圣尊实在可怕,实力可怕只是一方面,更为可怕的是此人的城府及心机!想及最后即将败退前才察觉到真气不断地外泄,元越泽推测必定是对方搞的鬼,可能就是在依靠精神连接逼元越泽遁入幻境的那一剎那,圣尊通过什么手法使得元越泽真气在无形中开始流失。如不是元越泽顿悟出奇招,这场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还有那法后,大明圣尊完全没必要放过她的,为何却偏偏放过了她?元越泽又想起刚加入战团时的那种怪异感。以圣尊的修为,不可能被元越泽根本就没尽全力的一击下将和氏璧脱手!而且和氏璧脱手后掉落的位置也绝不正常,怎能逆势而飞,掉落在法后面前!
和氏璧里到底有什么奥秘?他们这等高人都来夺取?
元越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利品’,仰天长叹一声。
“夫君!”
再度细细回想时,耳边传来了傅君婥焦急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元越泽见一道白影眨眼间便沖到他面前,直扑入怀中。
从元越泽察觉圣尊法后二人对战,到圣尊狡猾逃走,只一刻钟不到而已。这段时间里,二人打打谈谈,打斗中激发的气势自然可被城中修为较高的人察觉得到。傅君婥此时才来,元越泽甚至觉得她来得有些晚。
“好了,我没事,坐下说。”
元越泽见傅君婥紧紧得搂着自己,便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
搂着个面红耳赤的美人在怀里,元越泽心旷神怡。
“怎么只有你一人来了,美仙她们呢?”元越泽低头问道。
“姐妹几个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被分散到城外各处。我们刚刚汇合后,分别来找夫君。”傅君婥答道。
“细说一下。”元越泽问道。
“就在大约一个时辰前,洛阳城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出现一股强大又带有邪异之力的气息,美仙姐与我们几人便分头行动,哪知我们每人都遇到四个怪人,样子虽然与偷袭巨鲲帮,身着五金铠甲的人一样,实力却异常强大,他们单人的实力还不算强,却有一套合击之术,其中更如玉真所遇到那般,幻象层出不穷,扰人心智,我与美仙姐还好,毕竟有过比斗经验,琲姐,贞贞,秀珣几乎没任何经验,差儿点吃了大亏,还好有身体上的优势,硬生生耗死对方。结果汇合后才发觉,我们几人中只有琲姐遇到了真正来抢和氏璧的人。”傅君婥开口解释道。
元越泽点了点头,将自己遇到的情景也说出,听得傅君婥小嘴张得大大的,惊讶到不行。
“想来琲儿遇到的该是那个法后了,但她的实力比大明圣尊要差很多,我都险些死在他手上。”元越泽叹道。
傅君婥紧紧抱住元越泽,声带哭腔地道:“夫君万勿吓我们,姐妹们如没有你,还如何活下去?”
元越泽大笑一声:“我怎会轻易死去,只是过程太过惊险了。”
傅君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般,扭捏地低声道:“这次给夫君惹下这么大的麻烦,都是我与贞贞的错。”
“事情的开端就是因为小仲和小陵去偷和氏璧,如今和氏璧已丢掉,他二人又在偷盗时被凈念禅院之人认出来了,恐怕我们的麻烦也来了,洛阳城中的各方势力及师妃暄不会白白吃这么大一个亏的。小仲二人伤势较重,琲姐未免夜长梦多,率先送他们回山城静养了。夫君有什么气都发在我身上好了,都怪我和贞贞对他二人太过宠溺了。”
傅君婥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声道。
元越泽听后也是眉头一皱,那两个混小子每天就给老子私下里惹麻烦!
但又不忍心责怪傅君婥,元越泽轻笑一声:“其实也不怪他们,我们来洛阳第一个目的不就是要揪出暗中的势力吗?和氏璧仅仅是一个媒介而已!”
“可是!如果不是他二人去偷的话,事后也没人敢来招惹夫君,此时却完全是两回事儿,夫君回到洛阳城就要被各方人士责难!”
傅君婥依旧一脸歉意。
元越泽心知再劝她也无用,便调笑道:“那我就惩罚一下你吧!儿子犯错误,做娘的代替受罚可好?”
傅君婥立即点头。
“那就罚你在这与我来‘一场’如何?”
元越泽色-瞇-瞇地盯着傅君婥道。
傅君婥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登时俏脸飞红,嗔道:“讨厌!”
元越泽大笑一声,直接含住傅君婥的小嘴儿,你来我往地热吻起来。
情-欲一起,二人不管不顾地开始撕扯着衣衫,浑然忘记了这是在野外,不管不远处被蹂躏得一塌糊涂的战场,直接就要在此地开辟‘第二战场’。
傅君婥小嘴只知呻吟出美妙动听的仙乐,娇躯来回扭动摩擦着元越泽。
“呀!”
正待脱去傅君婥的最后一层屏障时,突闻一声惊呼!
二人头脑立即澄明起来,扭头望去,四人正从几十丈外奔来,独孤凤走在最前头,单美仙与卫贞贞,商秀珣跟在身后。
惊呼是独孤凤发出的,她这黄花闺女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小脸羞得通红,想扭头不看,却偏偏满是好奇心。而其他三女则早习惯元越泽的荒唐,此时只有一脸揶揄的笑意。
单美仙拉着羞涩的独孤凤走了过来,傅君婥粉面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此时一身只有亵衣,外衣早被元越泽给撕碎,不敢抬起头来,只有像鸵鸟一样猫在元越泽身后。
元越泽身上也只剩条短裤而已,直接将傅君婥反手揽回怀里,挥手示意几女过来。
围坐一团后,元越泽才问起为何独孤凤也来了。
“妾身最先击退城南的人后,进城略一思索,发觉夫君此时被王世充请走定是不安好心,而此时城内真的会限制夫君的,只有凤儿,所以妾身偷偷潜入皇宫,凤儿留了一张字条,我们便摸了出来,汇合后赶往这里。”单美仙解释道。
元越泽点了点头:“美仙真可谓是我们家的‘仙’妻了。”
受爱郎夸奖,单美仙心花怒放。独孤凤则见元越泽与傅君婥几乎是什么也没穿的搂在一起,面带羞涩,眼神便不敢抬起,开始躲躲藏藏。心中却在想着:大哥何时能抱人家呢?
元越泽见独孤凤无碍,问起玉佩之事,独孤凤说只有贴身丫鬟知道这是元越泽所送的礼物。元越泽为她一解释,独孤凤心头大恨,原来贴身伺候自己十几年的丫头都被王世充给收买了,枉自己还拿她当个姐妹一样地看待。
“夫君,妾身大概一刻钟以前突然觉得心头生出一种怪异感觉,好像夫君就在身边似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单美仙突然问道。
元越泽先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几女听后,随即道:“你的情绪波动应该是受我那一招影响的吧!”
“夫君为姐姐创了剑招?”
商秀珣好奇地道,随即眼神幽怨地望向元越泽,似是在怪他不一碗水端平。
元越泽见商秀珣像个小醋坛子似的,当即哈哈大笑,开口道:“那都是在不由自主情况下做出来的,以后还要好好总结一下。”
单美仙闻听后心头大喜,可其他几女眼光明显都是带着羡慕与幽怨。单美仙心思细腻,开口安慰几女道:“今日夫君只能悟到一招,改日自然也会为你们创招的。”
几人其实也就闹闹,元越泽对她们如何,她们比谁都清楚。独孤凤却是有些不自然,其他三女人家怎么说都是过了门的正位夫人。她现在与元越泽关系暧昧,闻听单美仙的话后,自然觉得不好意思。
单美仙复又笑道:“夫君已经开始总结出属于自己的‘技’,恭喜夫君终于踏入大宗师的殿堂的门槛了。”
回想刚刚那一招的美妙与威力,元越泽自己都有些沉醉。
再说笑半晌,单美仙突然开口道:“妾身脑中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会不会是大明圣尊故意把和氏璧丢给那个什么‘法后’的呢?”
元越泽亦点头答道:“我也是有这个想法,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要这么做呢?”
“也许原因与和氏璧的秘密有关吧!”
卫贞贞有些愧疚地答道。她本是去检查和氏璧的,结果一个大意下,以为和氏璧并没有太神奇的地方,哪知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商秀珣思索片刻也点头道:“秀珣认为那个大明圣尊应该比那法后更为可怕才对!那《五极灭元手》听着都觉得有些可怕!”
元越泽想起大明圣尊最后退走的那一剎那,正是自己最虚弱的一刻,那圣尊在下一刻绝对可以擒下元越泽,可他为什么逃走呢?元越泽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去想那些了,穿好衣服,先回城吧,休息一下,算账的人也快要来找我们了!”
元越泽望向悬崖下的秀丽风景,神情凝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