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幸有三: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李渊之父唐仁公李昞,在他七岁那年撒手归西;李渊结发之妻窦氏,于九年前病死;李渊爱子李玄霸,于八年前夭折。可谓不幸之中的不幸。
今日,继丧父、丧妻、丧子后,他再次饱尝到丧女的伤痛。
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本人。
李元吉当日献计,将早些时候从席风出得来的奇怪混毒法说出,李渊踯躅许久,思量再三方下了这个决定,为保证元越泽不会察觉到异样,他要李秀宁对元越泽亲自下毒,春猎时的那杯酒就是关键,其后送给独孤策的药酒就是药引,只要元越泽喝下后,保证一命呜呼,且独孤家难逃害死元越泽的嫌疑,洛阳一乱,李唐自是大拣便宜,甚至一鼓作气统一中原。
原本以为元越泽为人精明,当场若发觉不对劲,会立即杀掉李秀宁,岂料元越泽神经大条,远超常人想象,看着女儿无恙,计划也成功实施,李渊父子高兴万分,心中却也为自己的决定而汗颜,决定好好补偿给李秀宁。
任他们如何想,也想象不到李秀宁会与元越泽一同饮完那杯酒,身怀奇毒。
自元越泽走后,李秀宁从未出过“宜雨轩”李唐人又要忙于备战,对她关心渐少。
看着她的面色,李渊已经猜到李秀宁定是发现被藏的混毒药酒,服下自尽。因为七日洛阳有独孤策的机密消息传来:元越泽已经饮下毒酒,随后闭关为祝玉妍疗伤。
李家人都是知情人,李秀宁虽不出闺房半步,对整个长安消息却把握到位,这个消息教她再无活下去的念头,因为他认为元越泽死了,洛阳方面为了不影响大战前的气势,自然要以谎话来欺骗大众,所以她赶走宫女,喝下了药酒。
岂知元越泽根本未死,还跑到北疆去兴风作浪,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女儿长大了,做父亲的也没法弄懂她的心思。
李渊大脑一片空白,老泪纵横,哭倒床边。
李秀宁安详地躺在秀榻上,乍看上去,只会予人熟睡的感觉,仔细观看才会察觉到她再无心跳和呼吸,美侖美焕的花容上一片惨白。
李建成同样难过,无论他多么崇尚权位,始终只是心理的一种欲-望,直到这一刻,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强烈地涌上心头,同样泪流满面。
韦怜香与长年伺候李秀宁的宫女垂头站在一旁。
李建成眼睛扫了一眼那宫女,喝道:“是否有人一直向公主透露外面的最新形势?”
那宫女吓的跪倒在地,惶恐地道:“奴婢不得不服从公主命令,请太子明察。”
这是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她沦为李建成泄愤的工具,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刺进她的咽喉,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她瞪大双眼,直直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宫闱内并非光鲜福地,死,对她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李建成双目兇光闪闪,对韦怜香道:“此事万不可被第四个人知晓。”
韦怜香应诺后,知机地抱起宫女尸体,退到门外。
房内只余父子二人,李渊的神识仍未完全回复过来,脸色苍白,在香闺广阔的空间映照下,不单更显其孤独凄凉,更令他像忽然衰老许多年,喃喃道:“秀宁啊,都是为父害了你,你这又是何苦!”
李建成安慰道:“父皇请多保重龙体,这一切都是元越泽害的,若不是他让秀宁爱上他,以秀宁的深明大义,怎可能会做这种傻事。”
顿了一顿,冷哼道:“哼!元越泽,我大唐与你势不两立,定要报此大仇!”
李渊龙躯轻颤,仰首望往屋梁,双目泪花依旧,倏地长身而起,负手移到后窗,背着李建成,一言不发,房间内气氛略显诡异。良久,李渊冷然道:“建成是否有好的办法?”
李建成夷然道:“现在我们枕兵弘农,与洛阳军对峙,沈落雁不过一介女流,在无法查探到那里只是我们的虚兵前,绝不敢轻举妄动。孩儿坚信世民在暗,元吉在明,定可将宋金刚击败。孩儿突然想到要在成都召开的魔门大会,这个月初时,婠婠就已命手下大肆宣扬造势,我们为什么不借这个人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此事上的当,暗中出动水兵,沿长江而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先夺沿江重镇竟陵和襄阳,进而威胁飞马牧场呢?”
李渊沉吟道:“此法固然是妙,也起到奇兵的作用,却不可不顾及那附近摇摆不定的朱粲和江南的萧铣。”
李建成爽朗答道:“父皇把这任务交给孩儿即可,萧铣被洛阳军和少帅军牵制,绝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朱粲,此人还有些气数,我们可以先以怀柔政策待之,异日统一大势既定,再除去此人。”
李渊皱眉道:“朱粲这个食人魔王深为百姓所不齿,我们绝不可与其扯上关系。但若杀之,岂不有失道义?以后如何服众?”
李建成信誓旦旦地道:“争天下并非普通的江湖恩怨,讲求的只是结果。孩儿会暗中会见他,保证不会被外人知道此事,若出乱子,请父皇随意责罚。”
李渊听到那“讲求的只是结果”一句时,面色突然转冷,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精光大盛,灼灼地盯着垂头的李建成半晌,容色缓和下来,无奈道:“朕已失去一个女儿,再不能失去你们兄弟中的任意一人,唉!”
停了许久,继续叹道:“这样也好,外人总说你无军功,若你此计可成,世民与元吉可在我们进攻洛阳前击退宋金刚,那朕就命你带领水军建功。”
李建成大喜,跪地谢恩,心忖老二老三你们可别要让我失望!浑然忘记自己妹子的尸体就在旁边。
李渊又道:“此事暂时不可张扬,你先出去吧,朕要单独陪秀宁一会儿。”
李建成起身道:“元越泽若对秀宁是真心的,孩儿还有一计,保证可把他引……”
李渊突然怒喝道:“够了!秀宁是你妹妹啊,她尸骨未寒,你难道想她死都不得安宁吗!”
知子莫若父,李渊又岂会不知他心中的小算盘。
李建成眼中厉色乍现倏没,默默点头后退出门外。
李秀宁感觉极为古怪,按理说她喝掉药酒已有好几个时辰,体内潜伏毒性也早被激发,为什么知觉依旧存在,还可听到刚刚父兄的一系列对话?但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口不能言,也不像传闻中可以四处游蕩的鬼魂。
难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公子那般真心待我,我却去害他!
李秀宁幽幽地想到。
同时也为因自己而丧命的宫女而难过,更为亲兄连自己的尸体都还要用来害元越泽而伤心。若可控制身体,她必定是一副泪珠贯盈秀眸的楚楚可怜模样。
凝望着女儿安详的面容,李渊嘴角逸出一丝令人分不清悲喜的苍凉笑意。
杜兴阴险卑鄙,素素救出翟娇分号的手下后,才发觉他们都中了慢性毒,一家人惟有先替他们一一驱毒,在山海关停留了数日。
这日,元越泽再踏征程。
由于有任俊在,且几女都颇感疲累,所以都留在手镯内休息,元越泽则与任俊二人换上一身行头,向北行去。
高开道没废多大力气就将无主的饮马驿收入手中,再于杜兴死后派兵与荆抗手下联手,将山海关也收了过来,在荆抗引介下,与元越泽见了一面,信誓旦旦保证若洛阳军可战胜李唐,他必定顺应形势归附。
元越泽信他才有鬼,暗忖你该不会同时派出人去与李唐人谈判吧。不过这结果倒也教他满意,惟一的遗憾是实力只恢复二成多,没法在上千北霸帮帮众中留下王薄。
任俊这几天过得就像梦一般不真实,素素耗尽奇力助他洗髓伐毛,脱胎换骨,元越泽再传他“凝神诀”、“日月丽天大法”以及他独家的练气法门,任俊为人单纯,却也不傻,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元越泽是一心要栽培他,且元越泽毫不遮掩地道明自己的出身,更教任俊心中感激,同时更将他视为亲兄长。
这几天下来,他也从元越泽的身世带来的震惊中平复下来,开始一心练武,因他曾与翟娇出入关内关外,见识极广,可做元越泽的向导,又可沿路教他突厥话。最妙的是,换了行装的二人教人暂时无法联想到是元越泽,因为他携两位妻子来到塞北,只身干掉杜兴和那身羊皮袄已成为一个众人皆知秘密和特征。
行了半天,二人来长白山脉附近。
但见前方群峰拔地,万笏朝天,峰秀石峭,谷幽松奇,千峰翠影中隐约可见高耸古庙,景色怡人,元越泽不禁驻足观赏。
任俊道:“那里就是有‘无峰不奇,无石下峭,无寺不古,无处不幽’之誉的千朵莲花山,是长白山脉内最秀丽的一座山,一年四季景色各异:春天梨花遍谷山花满壑;夏天重峦叠翠,郁郁葱葱;秋天漫山红叶,落霞飞虹;冬天银装素裹,雪浪连绵。美景佳境终年纷呈,令人流连忘返。若大哥有兴趣,再行十数里处还有一座温泉,据传那泉水有活肤生肌的神效。”
元越泽边行边叹,道:“这些东西我只有在书中才读过,亲眼见过后才知什么是‘百闻不如一见’,赶路要紧,温泉就先算了吧。”
任俊紧跟上,继续道:“千朵莲花山上有三座名剎,人称千山三大禅林,就是无量观、西阁和龙泉寺。想想山峰重迭,层林夹护,古剎或倚巖而筑,或深藏翠谷,实人间绝佳境致,非是亲眼得睹,不能相信。”
元越泽点头道:“今趟我们就到塞外畅游一番,长长见识!”
走走停停,四日后,二人穿越燕山,走到辽北着名的燕原,抵达塞北辽河南岸。但见滚滚河水流过广阔的平原,朝渤海流去,气势磅礴,使人叹为观止。
操练了任俊一番,二人坐在河岸歇息,黑王盘旋飞下,将脑袋亲昵地蹭上元越泽的胳膊。
任俊气喘如牛,羡慕地道:“黑王真是神鹰,可惜除了大哥和诸位嫂子外,谁都碰不得。”
元越泽哈哈大笑,道:“它告诉我,东北方有大批人马正在奔来。”
任俊颌首道:“这里已是契丹地盘,看来很有可能是契丹人,大哥要小心,契丹人在草原上出了名的兇狠,较诸突厥人亦不逊色。”
元越泽扬手着黑王飞远,道:“要是能遇到臭名朝着的契丹马贼呼延金才好,正好干掉他。我们以后该走哪条路线才可以更快一步进入室韦。”
任俊道:“我只是陪大小姐到过契丹、高丽、靺鞨,直望北走的话应该是最近的路,但契丹人也开始集中,听说他们与西北的乌洛浑人关系极差,沖突不断,我们走这条路恐怕麻烦不少,往东北则要绕过许多山路,西北的话,是白霫族人的地盘,听说他们爱好和平,噢,对了,再往西北百里外有座大湖,湖旁是着名的燕原集,位于小戈壁东北边缘,是各地民族交易的大墟集,更是各方势力倾轧的战场,从没有人能取绝对的控制权,所以流血事件无日无之。”
元越泽道:“那我们就取道西北,进入白霫族人的地盘,再转向室韦。”
任俊开始打坐回气,準备应付未知的困难。
元越泽左右环顾一望无际的草原,无垠的绿茵直伸往大地的尽头,仿佛老天爷亲手铺下一块碧绿的地毯。沃野千里,大小湖泊犹如颗颗明珠点缀其上,河道交织其中,白云悠悠下牛羊成群,徜佯于草浪披拂的天然大牧场中,野花绽放,色彩缤纷,夹杂在冷蒿、针矛、小禾草和小灌木丛中生长,丰富了草原的植物品种,更为葱绿层层的草浪带来多姿多彩的变化。除他们外,广阔的草原再不见人蹤,偶尔有狼嚎声从远方丘陵起伏处传来,令人感到这美丽的天地另有其兇险的一面。
他脑中不断思考着乌洛浑人与白霫族人的资料,结果很失望,他读过的书中,对这两族人记载极少。
轻微的马蹄声传来,他扭头望去,但见东北方地平线处尘土扬天而起,大批骑士正朝这个方向奔来,不下百人之众。任俊睁开眼睛,道:“是契丹人的打扮,塞北各族人的特征极明显,比如契丹人束发、室韦人披发、回纥人多喜刺青、高丽人爱着白衣、突厥人崇拜狼、白霫人崇拜鹰等等,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风俗习惯,且很难改变。”
百余骑全速驰至,骑士均把头发束成一绾,以绿巾扎紧,身穿斜领左衽的武士服,卷袖露臂,腰环甲带,佩带刀、剑等物,一式枣红钯獐皮靴,斜插匕首,外披宽袍,控马疾驰时宽袍像一片云般朝后飞扬,对比起紧扎腰带的劲装,一动一静,特别显示出清晰的线条美,精悍潇洒。独有一股有别于中原部队的潮水般卷来的惊人威势。
带头者头顶银冠,形似莲花,不穿宽袍而穿铁甲片缀制的背心,年纪在三十许间,体型骠悍,双目神光闪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概。
一队人于百步外停下,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元越泽二人,那领头者突然交手胸前。
任俊似是对契丹上的人与事极为熟悉,低声道:“看装束可肯定他们不是呼延金的人,该是契丹大酋阿保甲最精锐的鹞军,银冠代表领队的是一级鹞将,黄金冠的才是统帅,他的动作是问讯手号,在安全地带道出来意,必须给他个满意答复,否则保不定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没有转寰的余地。”
契丹族行有百多个酋头,阿保甲只是其中一酋,呼延金则是马贼,自然不会是一路人,元越泽无视那队人马,道:“你可会打手号?着他们走吧,我懒得动手。”
任俊尴尬道:“小弟只是听说过,并不会这些。”
元越泽耸肩道:“那就告诉他们赶快走。”
任俊长身而起,经过一段日子锻炼,他早非当日的他,背负长刀,行进间自有一股傲人的气势。
行至双方只剩几十步,任俊停下,以突厥话客气地道:“诸位契丹兄弟好,我们只是过路人。”
鹞军忽地同声吶喊,勒紧马头,百多匹战马停立嘶叫,声势骇人。银寇鹞将等马儿前足着地,继续放蹄往他们奔来,其它鹞军就地结阵,动作迅速好看。银冠鹞将驰至任俊三十许步外勒马停定,战马仍在原地踏蹄,衬得马背上的银冠将更是杀气腾腾,威风八面。迅速了扫了一眼看都不看过来的元越泽,以突厥话应道:“汉蛮子,你们到我们的地方来干什么?”
任俊深知塞外诸族武风极盛,最重勇力,只看重有胆色的英雄好汉,声誉面子是头等大事,如若再客客气气任人辱侮,对方只会更看不起你,于是发出震耳长笑,双目精芒闪闪地盯着他道:“在下是汉人,却非蛮子,阁下如此没有礼貌,是否以为我等好欺负?”
他实力大增的同时,信心也随之暴涨,况且又有元越泽在,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说起话来才不留情面。
银冠将双目兇光大盛,目光灼灼打量任俊半晌,又移到悠然观赏河面水波的元越泽处,心中升起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面色微变道:“我乃阿保甲座下右锋将荒直昆,朋友是什么来路?那人又是谁?”
任俊淡淡道:“在下任俊,那位是家兄任杰。”
这口气听在荒直昆耳内简直是侮辱,且他已是很礼貌了,岂知元越泽依旧不回过头来。“锵”地一声拔出马刀,喝道:“好无礼的汉人,让我看看你是否虚有其表。”
任俊心境提升至不着一丝尘念的空灵境地,缓缓拔出长刀,虽未得宋缺‘拔刀式’精髓,但落在荒直昆这些算不上绝世高手人眼中,足教他们一惊,且刀身通体碧绿,在日光下折射着诡异的芒采,荒直昆等人立刻对任俊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气势登时减了几分。收起马刀,有礼貌地道:“朋友是条好汉,在下最敬重这样的人,请问两位到草原来所为何事,我等可否帮得上忙?”
元越泽暗笑这人套话的本事倒不简单,无礼的话说在他嘴里,硬是教人挑不出毛病。
任俊回答倒也滴水不漏,道:“朋友好说,我等只是要到燕原集做笔买卖。”
荒直昆正待再开口,天空突然传来黑王的响彻云霄的尖啸,荒直昆等人齐齐望上去,面色大变,荒直昆忽然掉转马头就走,声音遥传回来道:“原来是‘邪皇’元兄到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后会有期。”
看着鹞军旋风般远去,任俊苦笑道:“看来大哥的行程还是泄露啦!”
元越泽笑道:“未必,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黑王并未落下,他们仔细思索后或许会以为我就在附近也说不定呢。”
任俊目送黑王飞远,点头道:“这也有可能,他们疑神疑鬼最好。”
元越泽道:“若我猜得不错,他们该是另有任务在身,不欲节外生枝,否则若猜出我不是元越泽,必定会返回来干掉我们。在这等平野之地,一旦动手,我们二人要收拾他们,怕要付出惨痛代价。”
再行半日,二人于黄昏十分越过契丹区域,来到任俊口中所说的白霫人地盘。
立在一座小丘上遥望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色的的丛林,纵的、横的、一条条、一行行的耸立着。生意盎然,吹来的风、送来嫩草和湿润的气味。使他们心旷神怡。笔直的杨树和茂密的榆槐紧挨杂生。形成天然的防沙阵形,绿油油的草野沖展开去,仿似由天而降的—大块绿毯,与周围高低起伏的连绵山势形成一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画面。
辽阔的天空中,发亮的银白色云团閑适地自由飘浮,伞子般遮挡着午后的春阳,造成云移荫动的草原奇观。湖水反映阳光,宝石似的闪闪生辉。长风徐来,拂人衣襟。
元越泽环目四观,暗道这里虽是风景秀丽,水草丰盛,但道路坎坷崎岖,山峰连绵,形成星罗棋布的小平原势,大批人马易入难出,很容易就会被人围困,难怪没有人来抢占这么好的地方。
任俊道:“只要过了这片树林,应该就是谷内了,大哥是否想去领略一下白霫人的好客与热情?”
黑王突然由空中沖下,两个盘旋后,落上元越泽肩膀,有点大煞风景的感觉,元越泽面色一沉,道:“东北方发生了大规模沖突,恐怕是军队。”
任俊眼珠一转,道:“会否与我们之前遇到的荒直昆有关,他们就是撤往那个方向的?”
元越泽大手抚上黑王脑袋,道:“看看再说,败者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退来。”
接着送飞黑王,跃到一处隐秘的树梢上,注目远眺。任俊慌忙跟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东北方尘土大起,隐隐有人马赶来,可见黑王侦察范围之广。
再片刻,蹄声轰鸣,数十骑如飞驰来,马上的人打扮怪异,他们中有许多人已是丢盔卸甲,浑身血迹,显然经过了一场苦斗方能逃出来。领头一人装束还算整齐,他身上披挂垂至齐膝锁子甲,裤子塞在高筒靴子中,圆领上衣只遮一截手臂,令人注目的是他头戴顶部呈鸡冠状的头盔,有护檐垂至耳际,护颈背,既是头盔,更是沙漠区民族流行防风沙的风帽。
越驰越近,元越泽突然一震。
引起他注意的并非那个长发披肩,手握长枪,身披枣红色战袍,腰束钢索钢索,面容狰狞的壮汉,而是护在逃亡人队尾处那熟悉的背影和长剑。
一人一剑,浑身浴血,且杀且退,勇悍无比,不是久违了的跋锋寒又是何人!
一声长啸,元越泽飞身而起,如炮弹般疾射向跋锋寒头上,大笑道:“跋兄别来无恙,想煞小弟也!”
同是双掌翻飞,一手先划圆,再划方,另一手先划方,再划圆,似慢实快,最终变成四点,激射而出。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跋锋寒为之一怔,那狰狞壮汉手上的长枪已闪电般直取跋峰寒脖颈,疾劲凌厉至极点。同时两旁又腾起三名贼将,两刀一斧猛攻而至,全部攻向跋锋寒。
四人说不出的难受,拦路杀出的无名高手什么长相都还没看到,却被那铺天盖地的气劲压得睁不开双眼,情急下惟有变招保命,大叹错失杀死跋锋寒的最佳时机。
那狰狞壮汉本事不俗,长枪一收再刺,绞击而上,堪堪架住元越泽的一掌,再倏地飘退,轻松写意。其他三人直接被元越泽轰飞退数丈,面色转白,受了内伤。
跋锋寒虽是满身血迹,却不损其威武半分,跳下马来,对卓立身前的元越泽苦笑道:“在这里见到你,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元越泽气势紧紧锁住那狰狞壮汉,闻言愕然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