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这便离开了蝴蝶谷,杨不悔从未坐过马车,甚是兴奋,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住。
张无忌对医学甚是钟爱,自打坐到车上,一直在翻阅胡青牛的医经,忘记周围的一切,连饮食喝水之时都不放过用心研读,洪天宇暗暗摇头,真是个书呆子,这医书复杂乏味,也不知他如何读得下去。
顺着山路缓慢而行,也不论方向如何,就这么在荒山野岭中乱闯,四下里狼曝枭啼,马驹几度受惊,不敢前行,但都被洪天宇制住,还不免顺手打些野味,就地烤来吃了。
如此走走停停,待行出数里之后,马车走上了大路,速度也变快许多。
一直行到夜晚,来到一个小市镇,镇中家家户户都是空屋,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想是连年闹饑荒,难民都逃离他处的缘故。
众人在此歇息一夜,次日继续赶路,但见沿途稻田尽皆龟裂,田中长满了荆棘败草,一片荒凉。路边卧着几具尸体,肚腹干瘪,双颊深陷,一见便知是饿死了的,越走这类饿殍越多,杨不悔和周芷若看得胆战心惊,连忙闭紧马车侧窗,再不敢向外望一眼。
洪天宇正赶着车,见到如此惨况,倒也不见变色,非亲非故,或无利用价值之人,他从不会放在心上,但纪晓芙却心地善良,见此状况之后,不免露出难过的表情,暗暗摇头叹息。
行至傍晚,除他一行人之外,洪天宇未曾见到一个活人,倒有种阴森恐怖之感。
又行驶一会,到了一处树林,只见林中有白烟袅袅升起,洪天宇让一旁看书的张无忌掀开车门,对内里的纪晓芙道:“晓芙,天色已晚,得找个地方休息,前面似有人家,咱们过去瞧瞧,顺便将昨日猎到的山猪肉煮来吃。”从蝴蝶谷出发,洪天宇打了一些野味,除吃光的之外,还有几十斤山猪肉留着,被洪天宇用特殊手法冰封,不至于在这鬼天气怀掉。
纪晓芙乖巧地点点头,自从决定跟着洪天宇以后,她早已视洪天宇为尊,一切都由着她安排。
杨不悔开心地拍着小手,从车厢走出,鉆入洪天宇怀里,说道:“我也要吃。”
洪天宇呵呵一笑,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蛋,说道:“好,呆会让不悔吃个饱,真是小馋猫。”当下赶着马车,向白烟升起处驶去。
行到邻近,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正在锅底添柴加火。两个汉子听到马蹄声,回过头来,脸上顿时现出大喜过望之色,同时跳起身来。
洪天宇登时想起什么,虎目一瞪,喝道:“马拉个吧子,看什么,再看,小爷挖了你们眼珠。”
两个汉子哪晓得来人竟如此火爆,愣了一会,也不见动怒,其中一人招手道:“小兄弟,好极,过来,快过来,这有锅汤,咱们一同享用。”
洪天宇将马车向前赶几步才停下,一名汉子立马上前,摸摸马驹,狞笑道:“运气,运气,这匹马又肥又壮,今晚饱餐一顿,那是舒服得紧了。”另一个汉子口水直流。
洪天宇眉头皱起,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兄弟,凤阳府赤地千里,大伙儿饿得熬不住啦,你瞧瞧这口锅子里,尽是些青草树根,不如咱们把这马匹宰了,待会儿分你一份,如何!”那汉子笑道。
洪天宇提起一腿,轻轻将他踹开,骂道:“***,小爷的马匹,还要你来分,你算个什么东西,小爷一路远行,全仗此马,才不至于劳累,你们这两个臭要饭的,竟打我马匹主意,是否活腻了想让我送你们归天。”
那汉子大怒,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柄牛耳尖刀,大声喝道:“老子有三个月没吃一粒米了,早就不把这贱命放在眼里,要是你不肯将这马匹宰杀,老子便宰了你。”说话间撇见洪天宇怀里的杨不悔,更是口水直流,喃喃道:“很久没吃这么肥嫩的小羊了,这口小羊又肥又嫩,味儿肯定比马匹好吃。”
杨不悔被汉子的表情吓到,缩进洪天宇怀里,小身体悸悸发抖。
洪天宇一来闻听他们要吃人,二来见杨不悔被吓到,登时勃然大怒,冷声喝道:“莫非你们曾吃过小女孩。”
那汉子道:“吃过几次,但已有一个多月没这般走运了。”说话之时,语气竟带着遗憾。
车厢内的纪晓芙闻听此言,面色吓得惨白,不由娇喝出声:“畜生!”话音未落,已将车门打开,秀美深深颦起,显然是嫉妒憎恨这些畜生。
“应该是禽兽不如,如此没人性的垃圾,留在世上何用。”洪天宇冷笑一声,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两记劈空掌拍出,两个大汉登时吐血身亡。
“死有余辜。”纪晓芙说道。
洪天宇点头,孰人该杀,孰人不该杀,纪晓芙还是分得很明,她是善良,却也嫉恶如仇。
将马车拴于一棵树下,带着众人走到那口锅前,探头到锅中一看,只见锅中上下翻滚,都是些青草,杨不悔好奇地问道:“天宇哥哥,这是什么,能吃么?”洪天宇击杀俩人之时,乃是将其内脏震碎,表面看不出惨状,杨不悔不清楚这两人为何突然倒地,只道他们有病在身,所以吐完血便睡着了,也不见害怕。
“是青草,能吃,不过难以下咽。”洪天宇说道。
杨不悔见满锅青草,还以为晚上便要吃这个,小眉皱起,噘着嘴道:“天宇哥哥,咱们不要吃草,吃肉好么?”
“好,不吃草,吃肉。”洪天宇笑笑,正常一个九岁小孩不会如此幼稚,但杨不悔从小便跟着纪晓芙,从未接触外人,自是不一样,洪天宇发觉有时带着这么个小孩,也甚是有趣。
杨不悔开心极了,在洪天宇脸上吻了一个。
洪天宇望着锅里翻滚的开水,眉头一皱,说道:“晓芙,山猪肉还是烤着吃吧,这口锅也不知是否煮过人肉,我实在不敢将肉放下去煮。”
“用这锅煮肉,我也是不敢吃的。”纪晓芙想起方才俩人的话,想着锅子肯定煮过人肉,光想想便觉作呕,哪还敢吃这煮食的肉。
“无忌,将车上的山猪肉抬下来,咱们烤着吃。”洪天宇点头说道,张无忌应声而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又有几人走进林来,洪天宇抬头一看,进林来的共有五人,一个是腔峒派的简捷,另外是华山派的薛公远和他们的两个同门,这四个人都曾来蝴蝶谷求医,欠条也是写了,却未送还。四人身后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汉子,貌相威壮,额头奇阔,洪天宇未曾见过,但细想一下,已知他是徐达。
简捷一眼便瞧见他们,拱手道:“纪女侠,洪小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想简兄和薛兄也在此。”洪天宇点头还礼,纪晓芙与他们相熟,自是上前行礼。
简捷问道:“小兄弟不在蝴蝶谷享福,来这饑荒之地干什么?”
“在下一路西行,路径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来此暂歇。”洪天宇回道。
简捷点点头,手指向倒于地下的两名汉子,问道:“这两人怎么了?”
“这两个人渣,方才欲杀我马匹充饑,见我不肯,竟想将我和不悔妹妹也杀了,简直禽兽不如,所以给了他们点教训。”洪天宇说着摸了摸杨不悔的脑袋。
简捷瞧着洪天宇怀里的杨不悔,突然嘴角边滴下馋涎,伸舌头在嘴唇上下抵了抵,自言自语:“***,五日五夜没一粒米下肚,尽啃些树皮草根……嗯,细皮白肉,肥肥嫩嫩的……”说话之时,眼中射出饑火,像是头饿狼一般,咧开了嘴,牙齿闪闪发亮,神情甚是可怖。
简捷望了薛公远一眼,阴笑道:“薛兄,咱们将这几人宰了,平分吃了如何。”洪天宇在蝴蝶谷一向庸懒如猪,而且长得又跟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一样,简捷以为他不懂武艺,他盘算一下,如今会武艺的就纪晓芙一人,若让他一人上前,他自认没这个胆量,毕竟峨眉乃武林大派,纪晓芙又是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剑法非同小可,于是便与薛公远商量。
“简兄这话,甚合我心。”薛公远嘿嘿笑道,一副阴险狠毒的模样。
乡下汉饿得慌,想吃人肉也就罢了,不想武林正道中人亦是如此,纪晓芙闻言大怒,骂道:“你们枉自为英雄好汉,怎的能做这等事,传扬开去,你们还能做人么?”
简捷哈哈大笑,说道:“肚里饿得冒出火来啦,你们便是我的亲兄弟、亲儿子,我也连皮带骨的吞了你们,谁还管这名声。”
薛公远笑道接过话茬:“况且,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等将你们吞进肚里,也没人知道我们干过这事!”
纪晓芙手指了指躺于地上的两个汉子,气道:“既然你们如此丧尽天良,便去把那两人吃了充饑罢!”纪晓芙也只是随口说说,心里早已盘算好,若对方果真要吃人肉,她一定会上前阻挡。
薛公远笑道:“这两条死汉子全身皮包骨头,又老又韧,又臭又硬,天下哪有不吃嫩羊吃老羊的道理,纪女侠何不发发善心,将这嫩羊送给我们,也算积了功德。”
几人说话间,徐达默然站在一旁,不言不动,但表情却甚是怪异,似见不惯薛公远等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