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交手的一剎那,余沧海已经察觉王伯奋功力相当了得,比他高了一筹不止。于是他打了个哈哈,回剑入鞘,拱手道:“原来是金刀无敌王老爷子的大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大刀厚重,变招不易。此人内力深厚,不可力拼,只可用松风剑法与之缠斗,待其露出破绽后再一剑杀之。”
王伯奋大刀一挥,恶狠狠道:“少说废话,你杀我妹妹妹夫一家,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余沧海心下打定主意,脸上却是一脸悲愤地说道:“王兄有所不知,当年我师父长青子与林远图比武不敌,郁郁而终。他老人家临终时曾嘱咐我一定要替他出这一口气但我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一直没有上福威镖局寻仇,对他们在蜀地的走镖也是多有照拂。不想前日林家大少爷林平之竟然杀我爱子,我上门想要讨个说法,想不到林总镖头爱子心切,竟然矢口否认。在下一时激愤,这才下了重手。不过林夫人之死绝非在下所为,她是看到林总镖头死后伤心过度,故而自勿殉节。”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慢慢靠近王伯奋。
王伯奋闻言顿时一惊,问道:“此话当真?”
余沧海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儿子余人彦已经下葬,坟茔就在青城后山我余家墓园里。可怜我拼斗半生,竟落得个老年丧子的下场!”他脸上露出凄凉悲伤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精光,手也慢慢向剑柄探去。
王伯奋似乎也是头一次听到此事,脸上不由缓和了一些。他捋了捋胡子,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应对。
“在下一直对王老爷子十分仰慕,若非事出有因,而且是如此深仇大恨,怎敢与福威镖局为敌,更别说伤害林家老小。”余沧海慢慢走到王伯奋五步之外,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唉……”王伯奋叹了—口气,手里的刀也渐渐放了下来。
余沧海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剎那间,只听“呛啷”一声,余沧海剑已出鞘,直刺王伯奋胸口。
而刚刚还一脸迷茫的王伯奋却是嘴角一扬,脚下一动,身子迅捷无比地向后飘去,他冷笑道:“早就防着你呢,果然是卑鄙阴险的小人!”
余沧海见计谋暴露,知道已无转圜余地,于是也不开口手中剑光越发凌厉。他能在江湖之中闯出偌大名头,自然不是易与之辈。那柄长剑既快且劲,剑光紧紧追着王伯奋不放。
“松风剑法,不外如是!”王伯奋大喝一声,顷刻间连攻六刀,将余沧海的攻势一一化解,然后向左前跨出半步,忽然又往回缩脚,向后跃出。如此声东击西,脱出了余沧海剑光笼罩的圈子。
余沧海被他连续几刀劈在剑上,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一时间竟提不起手来追杀。
“余矮子,你也接我几刀。”王伯奋刷刷刷连环三刀,向余沧海疾砍出去。
余沧海奋力抵住,百忙中仍还了两剑,门户守得严密异常。
王伯奋又是挥刀迎面直劈,余沧海退了半步,身子后仰避开了这刀,长剑晃动,又挺剑刺去,眼见便要刺中,突然当的一声响,虎口一震,接着眼前便是一片银光闪动。
他百忙中不及细想,顺手将长剑舞成一片光屏,挡在身前。但听得叮叮当当,刀剑相交之声密如连珠,只短短一瞬间便已相撞了十余下。
余沧海紧守门户,但心里却是越发惊讶。
“这王伯奋在鄂豫一带武林中名头甚响,但大多是夸他性格豪爽,交游广阔。原以为他是靠父亲王元霸的威名,没想到刀法竟如此出众。”余沧海心思百转,给王伯奋打了个深藏不露的标签。
突然间,王伯奋刀势一变,招招诡异,每招都在绝不可能的方位向余沧海劈砍过去。
余沧海措手不及,被打得手忙脚乱,一时不察竟被他一刀划过右臂,带出一道血痕。
王伯奋冷笑道:“跟我比斗还敢分心,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余沧海又惊又怒,运起“摧心掌”剑中夹掌,掌中夹剑两股劲力一齐杀来。
王伯奋道:“比剑不行就要用摧心掌么?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说着一掌递出,双掌砰然相交,内力迸发处,激起周围无数砂石。
余沧海刚要催动掌力,却感觉一股强横至极的内力从王伯奋掌中骤然迸发。他心中暗道不妙,想要撒掌却已来不及了,整个人被王伯奋直接震飞出去。
余沧海人在半空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落地后更是尘土满面,狼狈不堪。
他摸着胸口,两眼直直地看着王伯奋,一脸不可置信地喊道:“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强?这是什么武功?”
王伯奋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要死的人还问这么多干嘛?”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上的大刀,慢慢来到余沧海身前。
余沧海心中一寒,连忙喊道:“不……你不能杀我!”
“你杀我妹妹妹夫时就该想到,江湖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王伯奋面露狞笑,“我这刀很快,不会让你难受的!”
“不……”
余沧海一个字还没说完,众人就见刀光一闪,然后便看见一蓬鲜血沖天而起,余沧海的头颅已经飞了出去。他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仿佛在砍头的一剎那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王伯奋杀了余沧海,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青城派弟子。
领头一个汉子面色苍白,但依然硬撑着拔出剑指着王伯奋,颤声道:“你好狠毒!”
王伯奋摇头道:“我那外甥杀了你们掌门儿子,你师父要寻仇杀他一个就行,偏偏将福威镖局上下一千人全部杀害,连外省分局的人都不放过,居然还好意思说我狠毒?”
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突然问道:“听闻你们青城派有什么‘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你是哪一个?”
那汉子握着剑柄的手猛然攥紧,大喊道:“老子正是于人豪,你待怎地?”说话声音虽粗,却是语音发颤,显然已经害怕得不得了。
“其他三人都在不在?”王伯奋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青城弟子中又站出来三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恐惧愤怒地看着王伯奋。
王伯奋点点头,右手将刀举起,左手轻轻在刀面上弹了一下,叹道:“既然四大弟子都在,想必今天能把你们青城派彻底除名了!”
众人闻言心中更加恐惧,那于人豪一咬牙,大喊道:“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为师父报仇!”说着一马当先地沖了过去。
‘青城四秀’其他三人也拔出兵器对众人招呼道:“大家一起上,一定能杀死他!”
青城派众弟子也听到王伯奋刚才的话,于是纷纷跟着沖了上来。
王伯奋点点头道:“气势倒是不错,不过你们以为是群狼战猛虎么?”
他身影一晃,如飞箭般对着人群沖了过去。
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王伯奋身形虽然高大,但却灵活无比,在人群中如穿花蝴蝶般来回游走。众人虽然各出绝招,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而他每经过一处,必定会有人倒下,或身首异处,或拦腰而断,或肩肋分开,或手足离体,就算身体完整也是被刀背劈得吐血倒地,竟无一合之敌。
不到片刻,青城派众弟子已没有一个站着的,整整五十六名弟子竟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被杀戮殆尽。
旁边的向问天看着王伯奋那持刀而立的身影,脸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人的武功,就算我全力出手只怕也讨不到一点便宜!我这几年一心打探教主下落,竟然不知道武林中之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他是王元霸的儿子,想必也和其他正道中人一样敌视我日月神教,我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心中暗自警惕,却看到王伯奋转头对他微微一笑道:“你刚才大骂余沧海,听得人真是痛快!”
向问天听他语气里并无恶意,心中微微一松,脸上也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旁边日月神教领头的瘦小汉子心中一凛,上前道:“王大侠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万分。不过这向问天是我日月神教的叛徒,我们正要捉他回去明正典刑,还请阁下不要阻拦。”
王伯奋点头道:“没问题,你杀你的,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他先是在余沧海身上摸索一阵,然后拿出两本书,摇头笑道:“果然是意淫小说,秘籍随身带,杀人爆宝物。”
他起身来到向问天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道:“不错,是条汉子!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向问天心中正纳闷,王伯奋突然伸手向他身上点去。
向问天心中大惊,想要阻拦哪里还来得及,瞬间便被他将身上几处大穴点到,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王伯奋哈哈一笑,转头对一头雾水的日月神教众人喊道:“此人我带走了,要想找他,去洛阳王府吧!”说着提起向问天的身子,一个纵身向远处奔去。
“不可!”
“放下向问天!”
众人连声呼叱,手中飞镖暗器如满天飞雨般向王伯奋扔去。
王伯奋头也不回,大手向后一挥,一股劲风夹着沙土向众人飞来,各种暗器也全部掉落。
众人连忙奋起直追,但那王伯奋虽然手里提着一个人速度却是快如奔马,几个纵身闪进路边的林子里便不见了人影。
众人进到林子里搜查半天,却始终不见二人身影。
那瘦小汉子听得手下一一回报,心中又惊又怒。
一个教众上前道:“堂主,那王伯奋在洛阳家大业大,不如我们上门去讨要。”
瘦小汉子思索良久,摇头道:“那王伯奋武功高强,只怕我们当中无人是他对手,还需要请杨总管调派高手方可强攻。你们这几天给我牢牢盯住王府,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报我知晓。”
众人纷纷答应,各自去安排不提。
***
绿竹巷,任盈盈房间。
任盈盈几女看着向问天,各个忍俊不禁。
曲非烟最夸张,用力拍着聂云的胳膊,俏丽的脸上笑颜如花,“哈哈哈……聂大哥你怎么把向叔叔弄成这幅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此时的向问天早已没有了之前白须飘飘的潇洒之态,只见他头发胡子被剃了个精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像变了一个人。
“这个嘛,他整天被人追杀,当然要换个样子!”聂云围着向问天转了几圈,拍拍他肩膀道:“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滥杀无辜?”
向问天一个哆嗦,仿佛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声道:“不敢,以后我行走江湖,绝不对无辜之人动手。”
“这才对嘛!”聂云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老向,其实你们日月神教也不是没有好人,但大部分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主。你们和五岳剑派争霸武林,非要对无辜百姓下手,整得名声臭不可闻,活该被骂成魔教!”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看向任盈盈,任盈盈心头一紧,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聂云撇撇嘴道:“你手下那帮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配你这心狠手辣的圣姑!”说完便转头不再看她。
任盈盈气得柳眉倒竖,狠狠地一跺脚,娇叱道:“要你管!”
只是她表面上非常生气,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莫非……莫非他不喜欢我手下那帮人?说起来,那些家伙也的确有一些穷兇极恶之徒,要不要……啊呸呸呸,我手下的人怎么样关他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向问天看着任盈盈那不断变换的表情,心中若有所思。
他拱手对聂云道:“聂兄弟,多谢你今日救命之恩,向某感激不尽。不过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我姓向的却是日月神教中人,我们双方向来便是死敌。你为什么对青城派痛下杀手,却要来救我的性命?”
聂云笑道:“没办法,我和任大小姐打赌输了,要去救你们那位被关在西湖梅庄地牢的前任教主。”
向问天心中大惊,连忙道:“我在黑木崖潜伏多年,好不容易才打探到这个消息,怎么你也知道此事?”
聂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你过完年来华山找我便是。”
他见向问天还在迟疑,便转头对任盈盈道:“你们这位向左使很谨慎,看来我必须要给他一个理由才行。”
任盈盈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开口询问,就见聂云对向问天道:“我看上任盈盈了,準备娶她回家做我老婆,任我行这个人虽然太过霸道,但毕竟是岳父,所以要去救他这个理由可以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
向问天看了眼任盈盈又看了眼聂云,想想任盈盈刚才的表情,心中倒是信了几分。
曲非烟小嘴撅起,来到聂云身边,小手不停地捶着他,不过没有说话。
蓝凤凰眼波流动,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道:“我就猜到是这样,唉……真是个多情的小冤家!”
任盈盈身子猛然一震,大喊道:“聂云,你胡说什么?”只是她虽然声音很大,娇美的脸颊却像涂了一层艳丽的胭脂一样红润,芳心也不争气地怦怦急跳,仿佛要沖破胸口飞出来。
她身为日月神教上任教主任我行的女儿,教中身份本就尊贵无比。现任教主东方不败也对她十分纵容,所以一直以来日月神教从上到下人人都对她无比恭敬,从不敢有丝毫违逆。这种高高在上的身份让她颇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更不要说有人会对她表露爱慕之意。至于正道中人,见到她不打生打死都算好的。
但是少女怀春是人之本性,就像《牡丹亭》里的杜丽娘见到满园花开,也会情不自禁地慕色怀春,所以任盈盈心里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要知道此时的她虽然年方十八,但在古代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聂云刚才那直截了当的表白之语,对这个少女来说还是人生第一次。女人对自己的第一次,都会有很复杂的感觉。
聂云转头看着脸色羞红的任盈盈,笑了笑,点头道:“我没胡说,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我——要——娶——你——做——我——老——婆,上床睡觉生孩子那种!”
“你……你……”任盈盈羞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拔出短剑放到自己脖子上,对聂云道:“你再胡说,我马上自杀,绝不容你这样羞辱!”
“不可!”
“圣姑!”
几人大吃一惊,向问天更是吓得魂飞天外,他连忙上前想要夺下短剑。
任盈盈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泪光闪动,大喊道:“都别过来!”
向问天身子一顿,一脸焦急地说道:“大小姐,快把剑放下来!”
任盈盈吸了口气,两眼看着聂云,凛然道:“聂云,我知道你武功高强,琴艺出众,相貌更是英俊潇洒,不然也不会让非非和蓝凤凰对你倾心。但你若是以为……”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聂云连连摇头,一脸惋惜地说道:“错了,大错特错,果然是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