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初凤极功心计,独个儿回转紫云宫。虽然同胞骨肉,自幼患难相依了十多年,一旦离群索居,形影相吊,蹈蹈凉凉,心中自是难受,但是老蚌临终遗命和前途关系的重大。待巧手灵龙暗中回来巡视,被收为外室后,索问老蚌传言下的金庭藏宝。巧手灵龙实在也所知不多,只能凭记忆,复述当年窥见金一天母开金庭所见。那金庭开启之法,随星斗缠度及金庭玉柱而变,初凤在紫云宫金庭玉柱底下,昼夜不离开一步,守了一年零三个月,日夕试演,竟巧合下重蹈了当年开启的缠度,金庭彩雾蒸腾,一片光霞,灿如云锦,照耀全庭,当中一根最大的玉柱上光焰潋滟,不时有万千火星,花炮一般喷起。柱间雷声殷殷,响了一阵,光霞忽然尽。
猛地一声爆音过处,十九根玉柱上同时冒起千万点繁星,金芒如雨,洒落全庭。接着,当中玉柱上又射出一片彩霞。那十九根大可合抱的玉柱,俱都齐中心裂开一个孔洞。长短方圆各个不同。每孔中俱藏有一物,大小与孔相等。恐玉柱开而复合,重又隐去,匆促问也不暇一一细看,急忙先取了出来,运往前面。只当中一个孔洞特长,上层是两口宝剑;中层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匣子;下层是一个珊瑚根雕成的葫芦。那珊瑚葫芦,其红如火,通体浑成,没有一丝孔隙,不知怎样开法。拿在耳边一摇,又有水声,不知中藏何物。那细长方整的透明水晶匣里,盛着两册书籍,金簪玉笈,朱文古篆,却是看得见,拿不出来。书面上的字,更认不得一个。
巧手灵龙知开盒之法费时繁复,非初凤所能,便命她出去救来同党为助。初凤到了指定地点,猛觉头上的水往下一压,一件形如坛瓮的黑东西当头打下,离顶只有尺许。忙将身往侧一偏,无心中举起右手的剑往上一撩,剑光闪处,恰好无意间沖破禁制,将那坛瓮齐颈斩断,落在地上。坛口内忽然冒出一溜红光,光敛处,现出一个,大头短项,满头金发金须下披及地,面黑如漆,凹目阔口,浑身漆黑又矮短的怪人,跪在初凤前面,不住叩头,眼光望着上面,浑身抖战。初凤给怪人打了个手势,往海眼中鉆了下去。怪人回身拾了那来时存身的破坛,连同碎瓦一齐拿了,随初凤走过了避水牌坊,又回身伏地,听了一听,才行走向初凤身前,翻身跪倒,重又叩头不止。
此怪人乃南明礁金须奴,得天地乾明离火之气而育,生具异稟,长于趋避,修炼已历数百馀年,能测阴阳万类之妙。只因此老畜牲生来的火质,无处求那天一贞水融会坎离,其天赋便沦用于破坏。为连山大师替身巧手灵龙所看中其伪诈天份,收为小厮,暗中引作心腹,朋比为奸,屡坏少主人连山大师子铁伞道人大事。其后东窗事发,被铁伞道人用法坛禁制,葬入海眼之中,要以法坛中所储巽地罡煞之气,将形骸消化永埋海底。
金须奴得初凤救出,知她是巧手灵龙姘头,便以奴身自居。初凤取出当中玉柱所藏的水晶宝匣。金须奴断定那是一部仙篆,非用他本身纯阳乾明离火化炼四十九日,不能取出。除此之外,任何宝物皆不能破。初凤因许久无法开取,闻言不信,试用手中宝剑,由轻而重,连斫了几十下,剑光过处,只斫得匣上霞焰飞扬,休想损伤分毫,只得将匣交他去炼。
金须奴坐在避水牌坊下面打坐,胸前发出纯阳乾明离火,与匣上彩光融成一片,烧炼起来。直到四十九天上,金须奴胸前火光大盛,匣上彩光顿减。忽听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起自匣内,的一声,两道匹练般的彩光沖霄而起。初凤本质也是练精学懒之人,凡事都不肯用脑思考,也不愿出力。只识要裙下追逐者主动奉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因此而得巧手灵龙选拨,作人形工具,不虞她挖寻真相,也因此溜走天仙位业的绝世机缘。一动不动的看着一道彩光,第一部《紫府秘笈》化虹飞走。金须奴跟着狂啸一声,纵身便捉。只把另一道彩光巧被抓住,乃是上下两函薄薄的两本书册。此《地阙金章》得金须奴讲解,初凤才能依法修练。二人在紫云宫中先后炼了年馀光景,一部天只炼会了三分之一。
这日初凤忽觉海底隐隐震动,见安乐岛那一面海啸山崩,狂飚中火柱突突上升,被大风一卷,化成无数道火龙,分而复合。周围黑云如墨,烟霾蔽空。海中骇浪滔天,惊涛山立。行近一看,安乐岛已成了一座通红火山,哪里还有一个人物的影子。休说这样烁石流金的极热溶液,便是落在那比沸汤还热的水之内,也都煮成熟烂了。
三姊妹分成两起,两妹由正东逃往西南,大姊却由正西寻往东北,互不相遇。初凤估量她二人若已逃出,必往紫云宫那一面逃去无疑。只得往回路那一面的海底寻去。一路搜寻,忽见前侧面水中漩涡乱转,竟是活的,由横侧面倏地改道,径向自己沖来,来势更是非常迅疾。方在诧异,已被漩涡包围。猛地身子一沖,已出水面,蹿出一条虎面龙身、身插四翼的怪物,昂着头,高有丈许,大可合抱,虎口张开,白牙如霜,红舌吞吐,后半身仍在水内,前半身相隔数丈的水,上下左右,全都晶墻也似地分开。
初想起日前天偈语上曾说此兽名为龙鲛,角能辟水分波,性最通灵,又能口吐长丝,将对方困住。那丝和细瀑布相似,通体晶明,却是又粘又腻,不经它自己吸回,无论多厉害的东西,沾上休想解脱。并曾注有降伏之法仅鼻间有一软包,是它短处。
天生万物,互有长短之处。能否自主,看其短处的根蒂有多深,相对着其自我克己的能力。因势利导,短处也不一定成害。如良材早伐,朽木长存,是有其短处才得免伐。轮中空,有轮可用,以其空短处而得用。为善为恶,在其命运,看是落在谁家手中矣。
初凤身子往下一落,正骑在龙鲛后半身近尾之处。攀着龙鲛头上长角,身子朝前一探,左手举剑,径向它鼻端按去。龙鲛立时将嘴闭紧,浑身抖战,趴伏在地,丝毫也不动弹。大鼻孔中果有天生的环眼将丝绛从鼻环中穿过,试将丝绛轻轻一抖,龙鲛跟了就走。
猛一抬头,看见上面水漩乱转中有一条白影,随着漩涡旋转而下。正是二凤和冬秀搂抱在一起,俱已气绝身死,仅只二凤胸前还有馀温,冬秀更是骨僵手硬,死去多时。初凤救下二女,口里各塞了一粒紫云宫金庭玉柱的丹药。照仙篆上所载,凡人服了,专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只惜冬秀不但人已气绝,还灌满了一肚海水,精血业已凝聚,灵丹纵有妙用,暂时恐难生效。
初凤再二次穿上水去,行没多远,便见三凤顺水漂来,也误入漩涡里面,失去了知觉,正往下落。初凤将她接了下来,与冬秀尸体放在一起。连给二妹服了好几粒仙府灵丹,虽然胸前俱有了温意,如今尚未完全醒转。正要再给二凤服些灵丹,二凤已缓醒过来。将三凤救醒还阳之后,姊妹三人带了冬秀的尸首,骑在龙鲛项间和腾云相似,回转紫云宫去。所到之处,头前半步的海水便似晶墻一般,壁立分开,四围水云乱转,人坐在上面,和腾云相似。回宫后,再用千年续断和红心补碎花来,救冬秀还阳。由此,冬秀每日与二凤、三凤随着初凤,照仙传授修炼。
仙所有道法,俱是循序渐进。四女的天资稟赋本就有厚薄之分,所学的程度也因此难免有所高下。初凤生具仙质,六根无滓,灵府通明,一学便悟,又是首先入门,自然领袖群伦。二凤因受红尘嗜欲污染,多服烟火,但本质尚可,学时还不十分显出费力。三凤流血过多,体气已有损耗,再加这几年的尘欲锢蔽再加私心又重,比起二凤已是不及。冬秀更是本来凡体,仙根本来不厚,再经死劫伤残根基,虽是聪明好胜,饶有机智,更因此心思太杂,于修道人反不相宜。所学益发艰深,渐有相形见绌之势。却不想自己因资稟有限,反以为是初凤同金须奴对她和二凤姊妹有了厚薄,不肯尽心相传。初凤有几次救命之恩,还不敢心存恨意。对金须奴却是嫌隙日深,只是胸有城府,不曾外露罢了。
又过了数月,初凤对于那部《地阙金章》已能自己叁悟,并且书上的字也是时隐时显,除初凤外,连金须奴有时也不能看出字来,这日初凤习到天的未一章,刚刚通悟,那书上面的字忽然隐去,再从手上飞起,化成一片青霞笼罩全庭,顷刻消散,留下‘不準私相授受’的天偈语。其馀三女还未学全,二凤和三凤情知所学还不及初凤的一半,冬秀更差得远。
光阴易过,转眼十年,三凤和冬秀俱是好强争胜之人,要出海云游,寻访名师。初凤记着老蚌之言,再三劝阻。冬秀表面上还不敢违抗,三凤却哪里肯听。
姊妹二人闹了好几次,终于受了巧手灵龙所诱,三凤带了冬秀不辞而别,要以身换道,色诱在攻打少林寺的滇西大力法王妖僧哈葛尼布的大弟子。
她二人走没多日,老蚌居然重回地阙,因元胎生得美秀,虽屡遇海中妖孽抢夺,几陷不测,仍不愿变丑。除双目与常人有异外,相貌仍与投人前相似。佛名慧珠,仅学了点小乘法术。奉巧手灵龙之命,带了初凤、金须奴,出宫往嵩岳飞去。金须奴带初凤往少室往寻当年巧遇的矮子,慧珠则往少林寺去。
行近少林寺还有三数里远近,见寺前起了一片粉红色的云烟,弭漫开来,将全寺罩住。一道半红不黄的光华,龙蛇一般直往寺门沖去。忽听木鱼之声起自天半,眼前现出一个红衣赤膊、相貌极其兇恶的蛮僧。慧珠知其非善类,正待行法遁走,猛觉眼前一亮,一片黄云已将身子罩住。
慧珠本是千年老蚌转生,丽质仙根,比起初凤姊妹还要美貌得多。蛮僧见了,如何舍得放过。慧珠连忙手中捏诀,膝坐定,将小乘法术中的金刚住地之法施展出来。先将身子定在山石上面,化为一体,以免被敌人的妖云卷走。然后虔诚内照,一拍命门,放起一片银光,将身子护住。只要心不妄动,神不乱摇,任你多厉害的邪术也难侵害。两下相持了大半日工夫,忽听暴雷也似一声长啸,空中飞下初凤、三凤和冬秀、金须奴四人,放出四道光华直取蛮僧。
原来初凤、金须奴到了少室,看出山顶四围隐隐妖气笼罩。在《地阙金章》中,原有拨云破雾之法。初凤施展起来,妖云即被尽扫,现出洞门。门外有一玉屏风,将出入道口堵得严严实实。左肩摇处,放出剑光,直往玉屏上射去。眼看剑光飞近玉屏,倏地眼前一晃,却见里面闪出一个矮子,说道:“将我们这座玉屏风毁去,你们赔得起么?”
说罢,影子一晃,矮子蹤迹不知去向。一座玉屏风,已于转眼工夫移向壁间。跟着沖出三凤和冬秀二人。三凤和冬秀的色诱竟是送羊入虎口,蛮僧口中念动梵咒,手扬处,一片乌黑云烟飞向二女顶上。二女猛闻一股奇之气,立时头晕眼花,四外阴黑,被玉屏风困了两日,要寻妖僧出气。飞近少林寺,便望见下面妖云蒸腾。
此时四人的道力法宝,皆非妖人对手。只是妖僧骤不及防,这才闹了个手忙脚乱。初凤等人忙即行法驱散妖云,与慧珠相见。忽见妖僧身旁飞起一团绿阴阴的妖焰,里面夹杂着许多红黄火星,风卷残云般往上直升。四人的飞剑光华竟阻它不住,眼看飞入空中,布散开来,就要往四人头上罩下。猛地想起仙上寸浅记载,此是都天毒火神砂,沾上身上,立时化成脓血而亡,但并未载有破法。
忽然身后一阵风声吹到,眼前人影一晃,现出少林寺的方丈住持智能与一个道人。这道人生得凹鼻凸眼,两颧高耸,骨瘦如柴,面目手足比墨还黑,一张阔嘴唇却比胭脂还红。微一张口,露出上下两排雪也似白的密齿,三色相映,越显分明。手持一柄铁伞,大有丈许。伞上起了一股浓烟,烟中火星四外飞溅,遮蔽了数亩方圆的地面。
蛮僧的毒火神砂也自天空布散飞下。两面刚一接触,铁伞上的火星黑烟化成一片乌光,将毒火红砂托住,凝在一处,被那柄铁伞托往上直升。道袍扬处,道人飞出至宝修罗神钉,化成七道乌金光华,围着蛮僧尸首乱闪乱蹿,刺成一堆鲜血烂肉。
金须奴就是引出道人的主饵,当然依巧手灵龙暗中摆布,跪在道人身侧,半假半真的嗦嗦抖个不住。真的是怕幕后黑手,救应不及,枉死无功;假的是掩饰自己滔天罪孽,扮可怜博同情,兼尽力夸张煽情,给白谷逸、朱梅两老矮子作干预借口。只要是面临损失,就不用理会成因,由作下了何等罪孽而来。慧珠和初凤一同跪下,代金须奴乞命,以人多声多,做成气氛。朱梅就作为民意的根据,顺理成章出手暗算。
忽听叭的一声,道人手捂着左脸直跳起来,四下观望,目露兇光。地下跪着的金须奴知文场已过,倏地纵身起来,驾遁光便要逃走。道人益发暴怒如雷,袍袖展处,一只有亩许阔的大手,漆黑也似的铁腕也有数十丈长短,平伸出去,一把将金须奴抓了个结实,捞将回来。暗算的死无对证,明动手了就算是首先开衅,成了专门欺负天底下的苦命东西。一句苦命,就可无法无天了。道人右脸上也叭地响了一下,登时两面红肿起来。袍袖展处,早飞起一片红云,将身护,睁着一双怪眼,四外乱看。金须奴已好端端地站在矮子身后,面有喜容。道人连吃大亏,越发暴怒如雷。
这朱梅本是后辈,随连山大师师水晶子多年,一无所成至垂垂老去。水晶子仙解后多年,至此才刚刚成道。不意身为师叔,称霸多年的铁伞道人竟连吃大
亏,手中无伞奈何不了朱梅,只得静等那铁伞在空中化完毒砂魔火飞回,再打报仇主意。
原来此伞是连山大师传铁伞道人的顾命遗宝,留有禁制,专克门户中徒众。
巧手灵龙引妖徒攻打少林寺,为的是那蛮僧的毒砂非铁伞不能收去,除将它送往空二天交界之处,任乾天罡煞之气化去外,无法消灭。因少林寺闭守不出,引不出毒沙,才安排三女美色,与金须奴这罪孽,激得铁伞道人出面,中计使铁伞离手。
待有个把时辰,那伞仍未飞落。朱矮子倒在一块山石上面熟睡起来。那巧手灵龙虽然身受禁制,不能接触铁伞,但阻碍铁伞降落,却棹棹有馀,更熟悉铁伞一切,幻出一把假铁伞给与白谷逸,由这白矮子在铁伞道人身后哈哈大笑,把假伞朝地上一掷,石火光溅处,端端正正插在地上。
那伞好似灵气已失,不但光焰全无,一任道人施为,竟是动也不动。道人情急万分,身子便往伞前飞去,刚刚离开本位,白谷逸即身形一晃,便已不见。就在这一转瞬间,猛地又听空中呼呼风响,一片金霞拥着一团乌光降下。石上熟睡的朱矮子即沖入那铁伞道人的原先位置,接获下降的铁伞,在光霞围绕中疾如电掣,往东南方飞去。
铁伞道人一时情急万分,也难分真假,一纵身形,便要驾遁光便想去追。身子离地不过丈许,被白谷逸打了个正着。立时觉着胸前一酸,耳鸣心跳,撞出去老远才得停止。道人心中一横,先飞剑光出去,再暗使都天罗剎赤血搜形之法,默诵真言,左右捏诀,猛一抬头,接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化成无量数豆大火星满天飞洒,径往矮子头上罩去。
道家精血非同小可,用上一回,至少修炼十馀年才得将元气修复。因是炼就真灵元气所化,与本身灵元相为感应,由行法人心神所注,专找敌人下落,不得不止。加以化生无穷,不是寻常法宝所能破。沾身便攻七窍,勾动敌人三昧真火,将敌人化成灰烬。
谁知巧手灵龙暗中策画,安排了玉石俱焚。这次白矮子并未躲闪,伸手将剑光捉住,似一条乌银长蛇一般,在手中乱闪乱蹿。道人满嘴鲜血,刚化成火光喷出,白矮子合掌一揉,也一口真气喷将出去,成千累万的乌光银珠飞起。此剑乃是采取海底万年寒铁,水母精华,驱上修道者元神,千提百炼而成,与空中火星迎个正着,只听滋滋连声,两下里一遇上,按真水克制真火,使其同归于尽,化为乌有。
道人在运用元神行法之际受了这般重创,立时灵府无主,神志昏迷,怪啸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给巧手灵龙拖延的铁伞,到此因道人灵气断裂,失却联系,才真被朱梅借这口鲜血取了到手。白谷逸将手一挥,一片金光红霞将初凤等五人拥起,直如电闪星驰一般,顷刻千里,飞往月儿岛飞去。
初凤等五人,落在一个寒冰积雪,山形异常危峻的孤岛上面。那山高有千丈,红光烛天,把四外灰蒙蒙的天都映成了暗赤之色,映照出孤岛外波涛险恶,越显得凄厉荒寒,阴森可怕。初凤等驾遁光蹤过山头,下面乃是数百里方圆的一片盆地,中间有一火海,少说也有百里大小。两矮子已不知何往,初凤等只见烈焰飞扬,足有百十多丈长短。熊熊呼呼,打成一片。才一飞近火海上空,便觉炙威逼人。忽见火海中沖起一道亩许大的乌光金霞。正是适才在嵩山所遇的白、朱二位矮仙,一同执着得那柄得自道人的铁伞,从火海中飞出,脚底踏着一片亩许方圆的金霞,落在火海岸上。
火海中有当年长眉真人的师叔连山大师遗蜕。当年大师从师未久,面临三清教下主流分裂。原奉“民为重”的长眉真人的师祖,被旁支的赤仗真人夫妇倡议“民为主”所侵蚀。长眉真人的师祖斥之为诈骗,以民本是“贪、嗔、癡”化身,一切闻知全由传媒而来,缺乏理解能力。还不是由修道者“假”好心,办“真”坏事,混蒙煽情,颠倒黑白,歪扭是非。他们更是仿效持美行兇的浪女:给民泄欲而不是给了解的。支持者虚有主名,只能成为蜀汉后主阿斗,任由代表、煎、搓弄,为邪恶张本正名。双方分歧,终决于武力。赤仗夫人诡骗得天心玉环,击败长眉真人的师祖。
当年连山大师才初入门,目睹奇兵有异于仁义,只会处于脏污的圈子中,对邪恶势力妥协。更悟出那廿四史本来就是一部血腥史,每一条道理都只是经战场上万千兵民血泪修成,强者为尊作定案。为政在人!于是发下宏愿,不惜身入旁门,得“必胜石”来归。领袖群仙的赤仗真人夫妇被初刚成道之连山大师所石袭,不敢任天心玉环作玉碎,败隐灵峤宫。做成“必胜石”的必胜神话,流传仙界。不出百十年,连山大师居然作了异派宗主。谁知成道时节,万魔嫉视,群来侵扰。终致失了元胎,在这月儿岛中火解化去。
未解化以前,连山大师用无边妙法,将遗留下的数十件仙异宝,连同遗蜕,封存海底。每逢五十二年的今日,开海一次,为期只得一日,每人终生只可入海一次,也只準挑选一件,多则必为法术禁制,陷身火海之内。知道底细的人,又须有避火奇珍护体,方能下去。故此连山大师解化三百馀年,只长眉真人的九戒仙幢得大师生前开光,可入火海一次,将一双仙剑取走。此后虽不断有人问津,俱是失望而归。只有铁伞道人那铁伞可以护身上落。
两个老矮子勾结巧手灵龙,阴谋设陷才将铁伞强劫了来,下火海搜寻“必胜石”却失败告终。商量后,认定那是火海中墨壁上连山大师遗容下面那两个朱环,要初凤五人中一人代取。这才招唤她们。
三凤、冬秀忽然不约而同起了机心,私下计议:由三凤先下去取那壁间朱环,冬秀留到末后,取了宝物出来,即劫持了铁伞逃去,以备重入火海取宝。于是先由三凤接过宝伞,受二矮的一片金霞护住,头上脚下往火海中射去。身外火焰虽然猛烈,宝伞头上那片乌光所到之处,竟会自然分开。下有千丈,穿透火层,另有一片地面,地底中心冒起一股又劲又直的青焰,直升上空,离地百十丈才化
散开来,变成烈火。
地上是一个山洞入口。那洞异常高大,洞外立着个高大石人,手执长大石剑,甚是威武,当门而立。洞内甚是光明宽敞,壁如玉白,光华闪耀。只尽头处是块墨壁,当中印着一个白衣白眉的红脸道人,那一对朱环乃是道人绛上佩带之物,却只是画的。
三凤见那朱环只是画的,如何取得。方一寻思,忽然一道光华一亮,当的一声,那一对环竟然坠落地上。三凤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拾起,再往侧面壁上细看,果然宝物甚多,还有一部天书。心刚一动,门外石人已转面朝里,石剑上冒起一道光华,正指自己。三凤不敢怠慢,连忙退出。匆匆飞升,穿出火外,到了山头,将那对朱环交与白逸。
第二轮慧珠和初凤一同如法下去。看有两个碧玉匣子,各盛着一粒通红透明、清香透鼻、大如龙眼的丹丸,是旁门珍品。虽说身在旁门,只要避完灾劫,即可一样长生,可是一个坎离失了调匀,形神消逝,容颜却立时变成了老丑。如得此丹服了,容颜常似婴儿,亘古难老。二女将仙丹服了。入口随津而化,立时神明朗澈,周体轻灵。
冬秀因为早与三凤定下诡计,未安好心,硬要金须奴先下。因三凤心怀嗔念,以自己生具仙根,反不如一个异类贱奴。冬秀更为争宠,联合三凤歧视金须奴,做成嫌隙。金须奴见三凤和冬秀这两个对头又在鬼鬼祟祟,早明白了个大半。
知她二人必难讨好,乐见其败,从初凤手上接过宝伞。飞身到了下面,看这件好,那件更好,总是拿不定主意。末后竟看到一柄铜扇,金霞闪耀,照眼生颖,悬在洞壁上隐秘之处。扇柄上不但镌有“清宁”两个古篆文,旁边壁上还注有朱文的偈语用法,才携扇飞回。
二矮见他手上持着那把宝扇,面上顿现惊诧之容,彼此互看了一眼。金须奴因得此扇,才得二矮结纳。这外援奠定金须奴在紫云宫的重要地位,得以尽情发挥它的阴险狼毒,令人生不如死。冬秀早已等得难耐,怒目微睁,瞪了金须奴一眼,接过宝,如法飞下。金须奴这才苦着一张脸,向初凤道白二女盗宝伞逃走之谋,要初凤打个主意,自己站定脚步。
火海中冬秀业已拿了那本上有“秘魔三叁,天府副册”八个朱书篆文的玉叶天书而回。正要沖破火层上升,才想起身在那片护身金霞内,难以在交伞前摆脱,心中忐忑不安。岂知刚刚离却火层,那片金霞倏地向白、朱二矮身旁飞去。冬秀不由喜出望外,暗叫天助我也,连忙带了那柄宝伞,驾起遁光,电驶云飞,拼命往归路逃走。中了二矮毒计,成了诱杀铁伞道人的引饵。
初凤方要追去将她赶回,便觉身子被一种绝大力量吸住。二矮拖延众人,罗罗唆唆的对初凤道:“地阙三女,只你一人仙根深厚。你那二妹人较忠厚,三妹却是天性凉薄,又惯爱使奸行巧,终将弄巧成拙,惹火烧身。你的同伴必在途中的铁门岭山头与铁伞道人相遇,吃亏原是咎由自取。所幸金须奴新得那柄宝扇,乃是连山大师炼丹降魔的第一件至宝。被大师另用仙法封锁,不遇有缘,不会出现。连我二人两入火海,虽知此宝,俱未寻到。此去可乘其不备,举扇连挥,便可将他逐走。”
初凤闻言,方知二矮不追之意。三凤弄巧成拙,也是又羞又急,癡心还想急速赶上相助冬秀,不使宝伞失去。偏偏二矮蓄意拖延,到众人到铁门岭,铁伞已重归对方操控。
原来那冬秀一心已为得计,速飞逃亡,经过铁门岭时,忽听一声断喝,一道乌油油的光华劈面飞来。一个生得又瘦又长,黄衫赤足,手持拂尘的巧手灵龙,与铁伞道人分别现身。铁伞道人用手朝冬秀一指。冬秀顿觉手持宝伞重如泰山,再也擎它不起。伞上光华大盛,反把冬秀全身罩住。乌光闪闪,冷气森森,四外光晕围困,冬秀休想动转一步。
冬秀见有主人巧手灵龙在,还道必受支持,要想搬出凡间法理,说物已转手,只对上手负责,讨赃即成欺凌一个女子。她也不想想,那伞多年来,经敌人多年心血祭炼,与身相合,那得就据为己有。道人也知矮贼狡猾,用伞上光华困着冬秀为人质,要等矮贼到来,就不想想:二矮又岂会有此仁心,为救冬秀弄成自投罗网。
黄衫道人是主谋,也在等到初凤等四人前来,才将手中拂尘一指,发出千万点黄星,风卷残云,外看像是一窝蜂似直扑冬秀。忽然一片红光从来路上飞来转眼笼罩全山,上烛霄汉,岭脊上罡风陡起,海水群飞,似要连这横亘沧海的千里铁门岭都夹以俱去一般。那红光便从金须奴的宝扇上发出,随着飞下初凤、三凤、慧珠和金须奴四人。那万千黄星首先爆裂,随红光下罩铁伞道人,一黑一黄两道光华闪过。紧接着又听一声长啸,那柄铁伞也倏地凌空飞起,从此失蹤。
爆裂的万千黄星尘埃再化为黑烟消散,竟现出上古“红沙阵”在铁门岭下积沙群岛上。那些岛,有的相当大,面积超过百里,有的很小,只有几尺,全是浮沙聚在一起,在潮涨的时候,都在海水以下,要到潮退的时候才露出海面,是红沙阵的天然地利,铁伞道人已被宝扇神风卷入,浮沙淹过了他的双肩。就在这时候,天聋癡女飞到,伸手抓住了铁伞道人的左手,去势快绝,一条大辫子直扬了起来,有三丈多长。这头秀发是她成道之基,也是致命的弱点。
霹雳飞虎在千钧一发之际,疾伸手抓住了辫梢,天聋癡女一身功力就被禁闭着,靠霹雳飞虎的扯力,铁伞道人才未见下沉。天聋癡女癡癡笑道:“你只能抓住辫子,不能抓住人。”
霹雳飞虎大声音嘶哑,叫道:“他若不是犯了叛师大罪,我原可让他活命!你放手罢。”
这时异派支撑的金国已为全真派支持的元人所灭,异派师门分了双胞胎。派中权势之徒“艳电”遍传,以旧主回来了为号召,沦为侵略军傀儡。铁伞道人本是异派宗主连山师裔子,却连异派中元老也一无所知。坚守炎黄子孙的虔诚,暗助那困顿西南绝地的大明正统。不料消息走露,被谋陷困入红沙阵内。
天聋癡女哀叫道:“你抓住了我的辫子又有什么用!”
索性把辫子的秘密宣了出来。原来天聋癡女是太湖西洞庭山妙真观方丈碧雯仙子严师婆之徒。严师婆之堂女瑛姆秘密拜了外族水母为师,给抓住了小辫子,供霹雳飞虎威挟,要她献身铁伞道人。铁伞道人知她是姑姑之徒,不虞有他,却忘了天聋癡女天生癡呆,被“血魔金蚕锁神酒毒”所惑,在“子宫摄魂阵”中与天聋癡女疯狂纵欲,受“女情锁收阳放阴大法”狂吸,精血两亏,才被截了铁伞去。更泄了行蹤,才堕入红沙绝阵。
所以最危险的敌人,就是最亲近的人,妨不胜妨。若是越利益纠缠越深,身故后,他们得益也越大。越是独尊,其祸越速。天聋癡女说完内情,突然一扬手将她那条大辫子齐颈际断了下来。带着种诡异的笑,问:“看看清楚,你究竟抓住了什么?”
就在那一剎间,铁伞道人也出了一声怪叫,从口中吐出了两把只有寸许长的毒刃,一把射向霹雳飞虎,另一把竟然射向天聋癡女。对献了身子的姘妇前来救援,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还要射出毒刃,就是“毒刃三郎”之名的由来,说其人心地之狠毒,实在无以复加!当然就不会把色身后的出卖害行揭露出来。
霹雳飞虎服役连山大师多年,也知铁伞道人性烈,早就先一步将两柄电斧射出,击歪了毒刃,却料不到天聋癡女割发。听得天聋癡女一面尖叫,一面疾跳了起来,一个星体黑洞般的裂缝,悄无声息将铁伞道人的躯体侵蚀进去。天聋癡女神情可怕之极,一只手还抓住了铁伞道人的一只断手。那是巧手灵龙赶到,以天聋癡女是宗主一系,当然失蹤不得,电射瞒天龙刃斩下的。天聋癡女看到了巧手灵龙,突然整个人软了下来,像是全身的骨头一下子都碎成了粉一样。
铁伞道人虽身在旁门,所杀的却全是天地间的害物,却在失蹤后,被二矮借玄门正宗标签,诬为毒手。巧手灵龙亦以异派元老身份,任污点证人,坐实铁伞道人的兇名,联手屠尽铁伞道人门下。巧手灵龙为免泄露恶行,以冬秀同房朝夕监视天聋癡女,却被冬秀传出,说巧手灵珑行淫射精时,突然见到铁伞道人穿其身而过入窿。天聋癡女异派第一夫人之美梦破碎,沦落为巧手灵龙那老而不的婢妾玩物,不堪刺激,癡呆了三百年,其后才诞下一子。
呱呱声中,阴魔才醒了过来,诧问玉清大师道:“紫云宫主不是巧手灵龙吗?”
玉清大师感慨道:“这是紫云宫自闭百年的秘密,你可问对了人。当年巧手灵龙沾了铁伞道人的情妇,产下一子,酷肖连山大师之子铁伞道人,简直一模一样。生母当场赫死。巧手灵龙知悉中了连山大师的”冤魂索命“大法,从来都不敢望个婴儿,致惊悸身亡。初凤窃据未亡人身份,占有紫云宫,与两老矮子缠不清,后来又受许飞娘蛊惑,忘却本来,要与峨眉为敌,才致要靠你盗水了。”
阴魔柔惜道:“助你恢复元气就去吧。”
玉清大师紧张仓皇的道:“不!不!给你再沾上身,可真复原无望了。”
阴魔嘲讽道:“说就说不,但你的手腿还圈着我的腰臀,香巢内颤震频频,吸吮有力呢。”
玉清大师羞极,大发娇嗔,骂道:“你威啦!臭美!”
恋恋不舍的抽身离开,调息归元。阴魔亦整理得来的碧血神焰,加入从欧阳霜、崔瑶仙身上采来的先天火气,炼化为血光鬼焰后,先到圣陵看二宝得主属谁,会否带来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