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叟朱梅也从远处海面飞临,名为破宫取水;实在另有目的,更窥觊金庭玉柱底下的天一金母遗书。吩咐易静姑,手持苦行头陀遗赠妙一真人的寂灭神钟
,用九天十地神梭,先将甄艮、甄兑、英琼、轻云四人穿行地心,渡入宫中,以免神梭出土时,雷声光华惊动敌人。出土后,同往扰敌寿筵,分散敌人心神,以便朱梅这里破神沙甬道中的四十九阵,可少许多手脚。
千里神沙,犹如户庭,不消多时,七人望见前面地底青光潋滟,知已到达珊瑚榭下。一同隐了身形,直扑黄晶殿。这内殿本是全宫最重要的所在,埋伏自然不少。一则易静道力高深,见多识广,二则英琼双剑神妙,再有朱梅预先指示机宜,更加身形隐住,即使遇见一两个宫中馀孽,无不应手伤亡,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声无息,一些也没有阻隔。只刻许工夫,众人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三女摆设寿筵的正殿不远。三女犹高坐中案,款宾献术,只管互为赞美,笑言晏晏,俱不料危机瞬息,就要发作。
这时阴魔三凤忽然从座中起立,手里擎着一个白晶酒杯,满盛碧酒,对众妖说道:“忆昔纣王肉林酒池,被世人称为无道荒淫,伤耗许多财力民命。其实奸淫乃玄天续世之基本,无淫行何来阁下肉身。此身寄存生命,命就是此身,岂可任其长恨以非我有也!当有而享之,量各人财力而定。财者,交易之媒介,力所付出之储备。藏之而不用,无异自我虐待。世人以为诟病,是酸葡萄心态,因无缘叁照而已。不过古之肉林酒池,不过是今世之自助餐模范矣。有酒肉岂可无色欲?通天教主也重申食色性也,但主先酒食而后色欲,我则为色欲鸣不平,此法必先色欲后酒食。这酒海中储有不少俊男美女浮游,我等置身其内,同泛碧波,诸位食指一动,告知小妹,便可指物下载与君共享。区区小术,无异班门弄斧,诸位休得见笑。”
说罢,将满头秀发披散,口诵玄天魔咒施展魔法,将翠袖一挥,满殿音声尽止,灯烛光华全都熄灭,殿内外俱是一般漆黑,眼前只见云烟乱转,不辨一物,遮隔了易静等人入侵的声息。
转眼工夫,忽听阴魔三凤大喝一声,耳听涛声浩浩,酒香透鼻,众人觉着身子微微动了一动,一座黄晶正殿已化成一片广阔无垠的酒海,除长案几座杯外,原来景物不知何往。那阴魔三凤手中所持那只晶杯,变成亩许大小一个晶盆,银光闪闪,直沖霄汉,结成一团皓月,清辉流射,照得上下通明,宛如白昼。众邪方在同声赞美惊奇,忽闻细乐之声起自海上,一团彩云簇拥着数十个赤裸裸的仙官仙女,各自骑鸾跨凤,手捧乐器,浮沉于海天深处,若隐若现。仙韶送奏,载歌载舞,着意摹拟淫的动作,配合淫调露骨的曲词,戏假情真,全神代入那奸意识,演奏出一片淫糜气氛,惹得众邪嚣哗四起,挥舞若狂,频呼安哥叫喊不绝,蠃取乐坛天后威名。衬着这晶盆皓魄,上下天光,碧云银霞,流辉四射,置身其中,几疑仙景无边的瑶池金阙,也未必有此奇丽。
水中各种鱼虾介贝之属,俱化人身,只保留原来头首,附鳍带翅,在水中穿梭般来往。雄性跃跳出水,大翻筋斗,以竖企的茎,率先插入水中,以溅蕩的浪花受评判品题,划分级数。雌性展演柔骨,弯身成圈,乳向外,在水面轮转,翻滚中半身入水。乳球出水,则摇身蕩乳,能以鲜红乳尖,划出圆圈为合格,成圈的数目定优劣。乳画演完,转上阴阜,由隙喷洒水柱,而所喷高道,水量,时间作计分。
各嘉宾选择心头好,即由仙官或仙女带领,对号入坐,先色后食。一对对相接,架上波涛上的金花架上,花袈上火焰熊熊。烧烤中,那些鱼虾在火上受炙,雄性茎热炙膨胀,在内蹦弹,带给女嘉宾性趣无涛,有喷不尽的精液,直贯花心。雌性则壁膨胀,炙热逼套男嘉宾鬼,有洒不尽的阴精。烤期不定,久暂由心,待熟透才食之。
众妖人在晶盆之内,手持原有青玉案上的杯箸,随意往海中舀酒,取鱼烤食。局外人看去,却是具体而微,其中人物,与海蜃楼相似。不但那酒海仅有原来殿堂大小,连众妖人都变成了尺许长短。易静知是魔家的寸地存身之法,虽比不上佛家的粒粟中现大千世界,却恶毒非常。却还是不知所饮美酒是阴魔三凤的血光;所嚼鱼虾实是鬼焰。
阴魔三凤布局,志在初凤,不料初凤已为七圣迷魔所反噬,神魂不定,无心饮食。许飞娘自持身份,不肯露体,只烤而食之。眼看殿中诸妖女、妖人正在狂欢极乐之际,渐渐销魂蚀骨。所以众小辈群仙才能斩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杀得紫云宫鸡犬不留。
晶盆前面酒波中忽然冒起一道红光。阴魔三凤首先大喝一声,收了妖法。初凤在殿中原有準备,也早运元灵,将手一指头顶上悬的魔镜,一团暗影,立时发出一片寒光,向来的红光照去。现出一个长髯飘胸,大腹郎当的红脸矮胖老者,是北海陷空老祖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大声疾呼道:“昔日连山大师那两枚朱环已化成两个光圈,正摄着那五彩神沙,如彩虹经天一般往衡岳一带飞去。宫外已畅行无阻,便连这座黄晶殿也是藩篱尽撤。”
几个宫中主脑听了,顿时失魂丧胆,一干妖人也无不惊心,俱都面面相觑。
忽然叭的一声,灵威叟脸上着了一个大嘴巴,半边左脸立时由红透紫,直打得灵威叟暴跳如雷,茫目四顾,却见到一个矮老头儿现出身来,正是嵩山二老中的矮叟朱梅。
原来朱梅十万火急赶来,也不敢涉身沙障,于易静等人入宫后,带了金蝉,到了神沙甬道出口,见前面五色光华乱闪,便笑对金蝉道:“这东西却也有趣,将它毁了可惜。好在孽是紫云三女所造,与我们无干,且收下来,留待峨眉开府时,给你们仙府添点景致。”
他人作孽,自己得益,正是伪君子的手段,所以天残魔君周废魔高举和稀泥的人道歪法,把妖邪渣滓保存下来,待地缺魔君邓矮魔的黑猫白猫歪法,培育出贪污盛行。这都是他人做孽,与两个魔君无干。
朱梅将手一扬,飞起一红一白两个晶彩透明的圈儿,钊轮电转,流光荧荧,直往沙障之中飞去。转眼之间,耳听丝丝之声,红光白光越来越盛。对面数十百丈的五色光华竟然越缩越小,穿入圈中,现出甬道原形。一直收到到了第三层阵口,才悬空中不动。见阵内只是一片灰蒙蒙,仿佛轻烟薄雾相似,内中隐隐似有银光青光闪动。那是陆蓉波复体重临,母子陷入无形沙障之内。
朱梅等待地底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炸音,虽是顷刻便止,知总图已被廉红药破去,那红白两个光圈又复飞转上前。眼看前面一片浑茫,倏地现出十百丈五彩金霞,丝丝之声响个不绝。起初只见里面光华微微隐现,直到金霞快被宝环吸尽,才现出天遁镜与蓉波、石生二人所用剑光宝光。在各种光华围护中,蓉波与石生闭目相背而立,背上还伏着一个少女,是她在宫内的患难之交的金萍,已有些神志昏迷。
天遁镜原是朱梅故物,首先飞回。朱梅将手合拢,一搓一放,立时便有一个轻雷发出去。蓉波也为雷声惊醒,见救援已至,俱如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忙收剑光法宝,跑上前去,先向朱梅跪倒行礼。朱梅手掐灵诀,运用玄门先天妙术,对準空中宝环一指。那一红一白两个光圈,便带起两道粗约丈许,长约千丈,像微尘一般的淡影,直往洞外飞去。
当下朱梅为首,到九宫图前。离图丈许,将天遁镜,连同灵符、无音神雷,一交与金萍,代破那外图。嘱咐金萍留下,将这面天遁镜照着那图,再将灵符展动,用这粒无音神雷,对準图中主柱发出。此图一破,甬道中所有禽兽蛇龙水怪之类,失了统驭,必定到处游行乱窜,有此镜在身,足可抵御。
然后朱梅从身旁取出铁仙盾,照图中主柱掷去。此宝乃苦行头陀采取东海底万年寒铁所炼,其形颇似一面护身盾牌,盾的上端是一个首,人在盾后,以先天太乙真气驾驭前进。那口和目内自会发出百丈寒光,两条白气。寒光所到之处,无论沙石金铁,遇上便即消融。再被那两条白气一吹,立时成了康庄大道。真个是石流沙熔,无坚不摧,穿山行地,其疾如箭,瞬息千里。由外围飞行,直入内殿,见了红药,朱梅便留下石生母子,由红药相助取那元命牌,自己同了金蝉径往前殿现身。先打了灵威叟,才哈哈大笑道:“你这冒名顶替,不知死活的胖老儿,竟敢在这时候赶来讨好卖乖。如不看在你那孽师面上,我一举手,便送你去见真灵威丈人去。只打了你一下,敢不服气么?”
灵威叟哪敢招惹。好在朋友情分业己尽到,不敢再为留恋,先自遁走。紧接着朱梅也将身形一晃,不知去向。初凤这才醒觉,金须奴也给弄得手足无措。
原来金须奴毕竟得道多年,见识广博,认出那困虐冬秀的是血光鬼焰,竟落入了苦主中。知道不论是连山大师,或是血神子邓隐,都是不是他惹得起的魔仙,连忙动用当年朱梅赐下的紧急通讯求救。不料朱梅已早在宫外,下命令歼灭紫云宫,鸡犬不留,意图为月儿岛上欺师灭祖的行为,尽力灭口掩饰。
初凤先受七魔反攻,神志时清时乱,这时因受朱梅干扰,神智一清,勃然大怒,将手一指魔镜,立时满殿俱是寒光,镜影中现出许多少年男女。易静等人承灵威叟沖入时做成的混乱,隐形潜入。这矮子不迟不早的现身,惊醒敌人,把一群小剑仙的突袭破坏了,看来是想两败俱伤吧。
许飞娘一眼望见金蝉独自一个,正往阴魔三凤身旁扑来,因志在阴魔三凤身边的革囊,不容金蝉得手,将手一扬,飞起一团红似淤血,软而透明的东西,光华暗赤,时方时圆,上下飞扬,满殿充斥兇煞之气,魔镜寒光俱为所掩。阴魔三凤早已惮忌这赤身教主鸠婆所传赤癸球,知是污秽不过,也暗中化出五火乾坤罗,成一片透明光幕。这先后天之间的五行异宝,虽不能在阴魔的先天真气下发挥威力,但本身的灵异组织却能隔绝了赤癸球的污秽,只容赤癸光线通过。众人才未被淤血沾上,坏了道行,但隐身法吃那赤癸球一照,俱都现出身形。易静将预先备就的灭魔弹月弩对準那团暗赤光华射去,光华似梭一般,正向当中穿过,立即爆散开来,化为万点红雨,飞洒下落。
悺易静飞起剑光直取飞娘;英琼、轻云双战初凤、慧珠;甄艮、甄兑合斗二凤、金须奴;易鼎、易震,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光华之下,到处穿飞,不时现出上半身,用飞剑法宝杀害宫众,任何法术法宝俱不能伤他们分毫,甚是猖狂。初凤已被英、云双剑逼得风雨不透,虽有慧珠死命保护支持,仍是无用。金须奴舍了二凤飞往助,敌住英、云。初凤忙将秀发披散,口诵魔咒,施展魔家诸天挪移大法,现出一道金挢,由一团五色彩云簇拥,往金庭玉柱中退去。
二凤本是于奸淫中,被阴魔借天魔之能,采摘得剩下一个空壳,连法宝也无能力祭用,那能是双童之敌,只能跟金须奴逃走。甄兑取出三棱戮魔刺,对準二凤打去。这三棱戮魔刺,由海中恶鲨脊刺炼成,每根只能用上一次。发出去是一条大指粗的银光,光尖上有三棱芒刺,在身上爆散开来,化成无数坚利的碎刺,鉆骨刺心,耗蚀精血。二凤被打在右腿之上,觉着腿一麻,忽又觉着裂骨般的奇痛。好个二凤,当机立断。暗运玄功,施展魔教中解体脱身之法,将手一拍胯间,起了一片烟光。一条白生生欺霜赛雪的玉腿横在地上,一声爆响,震成粉碎,自身往金挢那一面飞去。
倏地眼前一晃,矮叟朱梅重又出现,将手一扬,一团火球发将出去,打在金挢上面,立时将挢炸成粉碎。金须奴不料来的不是救兵,竟是催命无常,益发吓了个魂不附体,忙即一把拉了慧珠,抢向初凤身旁,将月儿岛得来的绿云仙席取出,往空中一掷,化成丈许方圆的一片绿云。与慧珠两人双双夹了初凤,飞身云上,电转星驰,往殿外飞走。朱梅忙运玄功,将手一搓,朝着前面一推,口中喝道:“念你忠义,我索性回风助你一程吧。”
伪君子就是讲得漂亮,美化他的恶毒行为。当下便有百丈寒辉,带着罡风吹来。金须奴在绿云拥护中,怒声高叫声道:“你要杀人灭口!”
将清宁扇朝着朱梅一挥,挡住罡风,却被扇风回撞那片绿云,疾如奔马,转眼没入殿顶阵中。慧珠久居宫内,深知那只是死路一条,连忙趁清宁扇档着罡风,跳离绿云仙席,再度潜入后宫池底秘窟。留得初凤、金须奴在绿云仙席中,漂蕩于殿顶阵中的五行合运微尘阵内。就在这几头忙乱中,二凤恰巧断了一腿飞来,被扇风反撞弹后,尸横在追来的南海双童法宝飞剑下。
那旁边的许飞娘心中惦记着阴魔三凤收藏的璇光尺和金庭玉柱中的宝物,几次想飞近阴魔三凤身侧,俱被易静法宝飞剑绊住,终于暗从法宝囊内取出一条长方素绢,上下一抖,立时便是一片白光,高齐殿顶,将易静隔住,自己则向阴魔三凤沖去。阴魔三凤虽是会战金蝉,但眼中望的实是金须奴与初凤,系着人海囚禁自己的秘密。听金须奴怒喝,更显蹊跷。一见二恶陷阵,也不吝惜这外相,气化无相真身,借许飞娘招呼逃退的一喊,做个疏忽,叫出“哎呀”一声,让三凤的肉身炸碎,法宝革囊却爆射金蝉身前,与金蝉拾得。英琼、轻云已双剑合壁,迎截许飞娘去。
阴魔气化法身,重涉仙阵,驾轻就熟,化入绿云仙席中。当此战火连天之际,也无暇残虐二奸作报仇雪恨,也无严刑逼供之馀暇。可幸初凤已受魔头反噬,神志丧失,如醉如癡,六识混沌。只需那无相心法附汇天魔变幻,主宰初凤反应,套尽所询隐情。
原来那初凤不甘心巧手灵龙遗嘱,传男不传女,誓夺紫云宫。老奸巨滑的巧手灵龙为保那小孽种一条小命,临终撒下弭天大谎,以仙界神话“必胜石”引动二奸贪念。但初凤宁为鸡口,不甘牛后,怕宫宝两失,必欲斩草除根。金须奴必欲得那一点好处,暗通朱梅,泄露铁伞秘密。那是必需铁伞道人的鲜血洗濯铁伞,才能穿越火海,所以当年巧手灵龙暗中主持夺伞,必要迫出铁伞道人的道家精血,才转往月儿岛。二矮不悉秘辛,设计谋杀铁伞道人后,铁伞失灵。
金须奴以照顾少主为名,设下陷阱,引冬秀滑足,堕入法力反撞,重击阴魔前身,榨出一滴心头血,供铁伞试验。二矮果能进出火海,便扫尽洞内法宝,分赠紫云宫之五奸,出头威逼利诱初凤,授权金须奴于人海残虐阴魔前身,为要他的心头血,令之生不如死。
阴魔心灵如遭雷殛,难解疑团,无心再理他事,先依心灵招唤,先往月儿岛,探索心血的玄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