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魔飞射到月儿岛来,面对全岛愁云惨雾,环岛波涛汹涌,骇浪如山,暗雾蒸腾,湿云若幕,风却静得一点都没有。火海业已封闭,灰沉沉隐现着一片冰原雪山,坚如精钢,就是那精于穿山地遁的人也休想入内。想起这祸首灾源,不由气愤填胸,一声悲啸贯彻云宵。
突然地底雷声爆响,冰壤震裂,火苗高射。接着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剎那间,四面愁云低压中,沖起一根大火柱,直由岛中心喷出,上沖霄汉,上空暗云也被沖开了一个大洞。烈火千丈,浓烟滚滚,弥漫天半,把当地天空全映成了暗赤颜色。那根撑天火柱牵同那一排耸天插云的冰块晶屏,突似惊虹飞射远去,现出全岛,宛如一个极大的破盆。四面断崖零落,中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大火口,满地都是熔石浆汁所积的怪石,残沙满地,色红如火,硫磺之气,闻之欲呕,全岛更无一个生物,端的炎热荒凉,无异地狱。
真是上善若水,利万物而自居其污。万物得利,利从何来?那做福万物之源,尽献其善,焉能不剩下污垢,是以好人命不长。
阴魔的无相法身视烈火如无物,急剧沖下火口,也不觉丝毫炎热。那火穴深达数百丈,自经地震之后,形势已变,到处满是沸浆熔石。但见火山口下石洞前,那被斩断的守洞石人,在阴魔由它身边经过时,突然眼中涌起连串泪珠,汩汩急流,像是向阴魔诉说那嵩山二矮的狠毒恶行,凄凉自呓,哀叹君子和而不群,不聚无力。纵有巨象之宏,也难免受鼠辈的暗算。洞里面乃是一座广堂,石色如玉,四壁上凿痕斑驳,见证着朱梅的欺师灭祖。毫无寸土完整的地面,却留有铁伞道人那柄铁伞。
原来阴魔前身失蹤当日,岛上火山突然爆发。嵩山二矮自知手上缺乏阴魔前身的心头血,难以推算收火时刻,不敢下洞。但贪婪不减,只利用了一个愚昧自大的家伙,代为持伞下洞。才到洞底,忽然满洞金光云霞似万道金蛇闪得一闪,引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当即把他全身震成粉碎,形神俱灭,留下了这柄铁伞。
阴魔睹物思人间,忽见正面壁上却现出大师遗容影子,羽衣星冠,丰神俊秀,望如大罗金仙,神态如活。满洞金霞乱闪,似见大师朝他微笑。随即金光彩霞一闪即隐,铁伞即发射奇亮红光,精芒射目,熔缩流散。初现时高才三尺,精芒万道,耀目难睁,当中裹着六七寸长一根圭形黑影,凌空直上。阴魔见物触心,识海竟浮起了控宝心诀,默运玄功,怂身勘入。当中黑影化为七寸长短一柄宝圭,落入手中。那疯蘼仙界的神话“必胜石”就是这离合五云阴圭。那三尺宝光竟然汇入阴魔体内,带来了连山大师平生修为,亦开启了阴魔的三生意识。
其实怎样的玄天异宝,也都要受限于用者修为。连山大师能以初成道之身,击败当时已是千年道行的赤杖真人夫妇,全是两位与其师同时得道的师兄,天都、明河两位长老,以其千年道行,暗中合运所致。
连山大师知其子劫数难逃,还存侥幸之心尽其人力,修改离合五云阴圭为荫护伞,护他潜修火海洞中,按时宣泄地火,结纳功德,以求改变命运。也在其身上种下冬眠大法,令精子成孕后冬眠三百年。出生后,在“必胜石”神话下,必需有此基因的血,才能运动铁伞入火海,成象齿焚身,于茍延残喘下,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待群仙四九重劫成形,才由幼妹严师婆暗中护持,应劫转身。阴圭虽是威力绝大,却只是恰好前古异宝未及出世,雄霸一时。非将不曾出世那面阳圭得到,阴阳合壁,难以抗争天劫。
那石人本是火精,名叫火害,本是人与大荒异兽火汗交合而生,其形如猿。因是天生异稟,从小便能发火,知连山大师有一部火经,可炼成火仙,则能吸取太阳真火,随意运用,取之不尽,颠山覆岳,易如反掌。连山大师藏他入石人内,护法守洞,为朱梅所斩。
阴魔明了因果后,对身仇祖恨,发出无奈的哀叹,对此身世,既无可喜,是无爱,亦无奈,也无可怨之处,更无依恋,一切都为绝地求存而来,暗恨天心莫测。对乃祖的悲天悯人,也另有识处。既是天降大任,必先折磨其身心体肤,就把大任降下众生吧,何必偏偏选中我。大智出,有大伪,天意劝善的词句,就给伪君子利用。所谓万丈高楼从地起,就任你资质非凡,也被这咒语永远压落基层底下。要是在劫难逃,何必曰善,自讨苦吃。长期活在黑暗的人,颇对众生的幽暗面有着深刻的认识,非是强者长受恭维中所能透视。所谓仗义多从屠狗辈,也不是知都正义为何物,只是对权贵的仇恨矣。一旦面临利益的选择,也是黑暗非常。对弱者慈悲为怀,也是绝对浪费,更是自掘坟墓。
意料火害有用到之处,便代祖传经。那火经就是离合五云圭上的离火规律。阴魔用潜意识内所存的用法,扬手发出神圭,察亮离火真言,照向石人。宝光照处,化为阴阳相生的五行真火的一个大火球包围石人。忽然金光云霞似万道金蛇闪得一闪,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当即把石人震成粉碎,四面更有千万根奇亮如电的七色金银光丝针,其细如发,如暴雨飞芒,向着火球中心现出的小红人,环身攒射,只是射离红人两三尺便即回收,当中留有一个大圆空洞。红人便是火害元神,被困在内,受大五行绝灭神光线的洗练,毫光闪闪,闪烁不停,将元神炼成形体。
神圭墨光猛然暴长。精芒四射中,虽作墨绿色,却是奇亮无比,所到之处无坚不摧。一头宛如撑天晶柱向上突伸,一头便往地底沖去,挨着便倒,连那火球也被蕩了好几蕩。由宝光攻陷的深坑中,一股浓烟激射出来,地底烈火已被引发,直射洞顶。晃眼浓烟由黑转红,化为百丈烈焰,其红如血,火力又大又猛,与寻常火山之火不同。
耳听轰轰怒鸣,火穴随即加大,靠近穴口的地面立即熔化,成为沸浆。洞顶火沖之处,着火便即消熔。沸浆熔汁宛如瀑布飞泉,四下喷射,映着火光,发出亮晶晶的异彩,壮丽无涛。上下四外的洞壁似雪山崩塌,带着千丈尘沙,纷纷倒坍。这高达百丈,大有数十丈方圆的山洞,已成火海,全洞被烈火狂风布满,只当中神圭和那火球所在之处,四外各有一圈空隙。
只听一连串轰轰隆隆之声,现出一个井形大洞,一直向上开去,连熔石沸浆都见不到一点。不多一会,便将那岛上数百丈的地底攻穿,一股烈火浓烟已激射上空,晃眼升高数百丈。与旧火口前后对立,直似两根沖天火柱,矗立岛上,比起初来所见,猛恶十倍。地底异声大作,宛如百万天鼓惊霆发自地中,全岛一齐摇撼。仿佛一叶孤舟飘行于茫茫大海,突遇飓风,浮沉起伏于万丈洪涛之中,眼看就被海中恶浪卷去光景。
猛瞥见神圭上面飞起一片银霞,略闪不见,神圭已经收回到手内。圭上有人发话道:“孙儿大功告成,还不快走!”
阴魔一纵神光,往来路射去。飞出百里以外,才停身回顾,只见岛上满空都是金光银霞,将月儿岛全部笼罩在内。宛如一口极大银钟,罩在茫茫黑海万丈洪涛之上,直达海底。中有两股烈火浓烟由顶透出,火柱特高,直射天心,空中愁云惨雾被沖开了两个大洞。远望过去,上半好似无数彩绢裹着两支奇大无比的红烛,四边云雾也被映成了千万层冰纨彩毅,直射九天高处。
先前所见羽衣星冠,丰神秀朗的仙人,在一幢银霞笼罩之下,悬空立在岛上光钟以内,手掐灵诀,用剑向那火柱连指。火势越来越盛,突然连根拨起,朝空直上。大师将手一扬,发出两片金光,将那离地而起的火柱底层托住。紧跟着远远一声雷震,钟形银光忽隐,连人带火柱便同朝空飞起。一串霹雳之声响过,只天心高处略有两道赤虹,由暗影中破雾沖去,刺空直上,晃眼高出重霄。再看月儿岛,已整个不见,海上波涛仍和初来时所见一样。
大师早就算定月儿岛他年崩发,必将引起一场大劫,特意安排将那地火先分成多次发泄。无奈二矮贪婪,掠夺遗宝,斩断开洞石人,做成地火郁积,最后不得不以本身元灵,将这隐伏地底万千年的烈火毒焰送往两天交界之处,连同劫灰一齐化去。
阴魔重归紫云宫,先入视金庭玉柱。探索得柱中,其他异宝尚在,独天一贞水失蹤。展开神光照览,贞水已在金蝉怀中,朱梅还在封宫搜索慧珠。
原来阴魔离去时,许飞娘识得紫青双剑厉害,手扬处,数十丈长一道青光护住全身。再将手连招两下,收回两处法宝。星飞电掣,直往殿外金庭飞去。金蝉、英琼、轻云、甄艮四人挥动弭尘幡首先追去,六扇封闭好的金门已被飞娘用法术震开,依稀还看见飞娘后影在前一闪。
许飞娘一入金庭,便再将那用童男女头发炼成的天孙锦施展开来,化成一片白中带青的光墻,将敌人阻住。弭尘幡沖上去,竟是异常坚韧。英琼一着急,首先将紫郢剑放将出去,紫光射在青白光华上面,只听声如裂帛,哧地响了一声,但依旧横亘前面,连一丝空隙都无。双剑合壁,光霞潋滟中,裂帛之声响个不绝,那光华兀自不曾消退。实则天孙锦已支离破碎,各颗原子都无义利联系,只是不敢擅先表达,独力承受迫害之苦,留下表面浮光惑人。
渐渐听得金庭中有了风雷之声,算计飞娘在玉柱间闹鬼。英琼发急中催动纵彩云,竟穿光而入,见金庭中的许飞娘手指一团雷火正在焚烧玉柱,根根都是霞光万道,瑞彩缤纷。许飞娘见敌人追入,一丝也不显慌张畏缩,从法宝囊内取出一物,往上一掷,便化成一团碧焰,当头落下,四外青烟索绕,护住全身,只管注视雷火所烧之处,连头也不再回。英、云双剑吃青光敌住,虽然势盛,无奈许飞娘的剑也非寻常,急切间尚难取胜。金蝉、甄艮的法宝飞剑只围在碧焰外面飞舞,一些也攻不进去,竟不能损伤飞娘分毫。那玉柱被飞娘雷火连烧,柱上光华已由盛而衰,地底雷声轰隆不绝。
廉红药追入,将瑛姆灵符往前一掷。立时一片金霞,夹着殷殷风雷之声,照耀全殿,光中一只大手,正朝飞娘抓去。金霞所照之处,许飞娘护身烟光先自消灭。飞娘枉伤两件心爱法宝,惊愤交集,倏地将手一扬,便是一团大雷火打将出来。满殿金尘玉屑纷飞如雨,飞娘已将庭中心金顶震穿一个巨孔,驾遁光逃走。
那只神符幻化的大手,也跟着破空追去。
易静、甄兑、蓉波、石生都陆续到来,主柱也越转越急,四围的玉柱也都跟着转动。倏地庭中一道金光闪过,朱梅现身。原来这根主柱乃当初大禹镇海之宝,此柱一折,不特紫云宫全宫化为乌有,这附近千里内的海面,俱都成了沸汤,贻祸无穷。妙一真人从微尘阵主旗的记录,推算出此时此刻的开启玉柱心法,传讯朱梅过来。当下朱梅只带了金蝉、石生二人,同往主柱面前,一口真气喷向柱上,大喝一声:“速止!”
那柱立时停住不转,风雷金铁之声全歇。朱梅两手捧住主柱下端往上一提,那柱便缓缓随手而起,柱基处现出一个深穴,里面彩气氤氲,奇香透鼻。石生忙将天遁镜往柱底深穴照去,金蝉更不怠慢,一展弭尘幡,随镜光照处,飞身而入。底下乃是一个圆球般的地穴,里面奇热无比。四壁悬着十馀件奇形怪状的法宝,当中珊瑚案上,放有一个光彩透明的圆玉盒子。盒前燃着一其细如丝的线香,香烟散为满穴氤氲,幻成彩雾。
那香燃烧甚速,只在金蝉取宝的这一转眼间,便烧去了多半。再加穴中奇热无比,虽有弭尘幡护身,仍是难耐。等到金蝉挨次将壁间法宝取完,香已烧剩下只有两圈。香一烧尽,地穴便要合拢来。这是地心真穴所在,如被葬在内,休想得见天日。案上玉球,中藏天一金母的遗书。金蝉忙即上前伸手去捧玉球。那玉球竟重如泰山,金蝉用尽平生之力,休想动得分毫。猛想起忘了跪礼通诚,匆匆翻身拜倒。拜罢起来,那香已烧得仅剩半环,慌不迭地抢上前去,伸手一抱那球,顿觉得轻飘飘的。金蝉又惊又喜,顾不得再取那珊瑚案,一纵弭尘幡,便往外飞去。
身刚出穴,朱梅已是面红力竭,周身白气如蒸。为探索“必胜石”蹤迹,强行支撑,待金蝉出穴,即把手一松,那柱落地,便听穴底微微响了一下,并无别的动静。朱梅随将两手一搓,一片火星散将开来,往柱间飞去,那些玉柱便燃烧起来。一阵乌焦臭味过去,妖气已尽,氛雾全消,庭中玉柱依然莹洁,透体通明。内中宝物纷呈异彩,晶光宝气掩映流辉。
金蝉首先跑到第三根柱前,见那盛着天一贞水的玉瓶果在其内,另外还有一个葫芦。一同取下一看,上面俱有朱书篆文,写着“地阙奇珍,天一圣泉”八字。两水一阴一阳,因人而施。朱梅将柱间宝物仍置柱内,照柱中开闭符偈,全数封闭。庭顶被飞娘沖裂之处,约有碗大,也经朱梅将从柱中取出来的一个玉球掷上去,行法堵住。
但见殿顶空中,冬秀赤裸裸,血淋淋,缠身红光辉耀,浑身上下相继颤抖,凄厉惨叫。金须奴、初凤处身绿云仙席的禄云霭中,一团赤黄色的光华从初凤身内射出,料是反噬的七圣迷魔。这阴火将初凤炙得浑身炎热欲燃,骨软筋麻,神志失常,叫嚣不已。两造如叁商二星,周转不停,发出鬼哭神号,交响不绝,满绕地宫。
朱梅估量三奸必在殿顶二仪阵中消逝,奈何慧珠这老蚌匿迹难寻,当下先将金庭行法封锁,移设两仪微尘阵此间,笼罩全宫海面三千里方圆,然后挨次巡视全宫。先施展玄门捉影搜形之法寻查后,逐处加以封锁。紫云宫面积何等广大,饶是步行迅速,也耽误了不少时候,直至阴魔从月儿岛潜回。
此蚌虽无留存价值,但艳丽犹胜初凤姊妹,所以转劫也不肯改变形貌。阴魔已在乃祖遗识中,勘破全宫布置,就故意移动地下阵势,困锁老蚌于池底秘窟,阻挠朱梅的捉影搜形法气。既可留代事后奸淫,亦好令二矮终日提心吊胆,担心着老蚌宣扬他欺师灭祖的秘密。
虽因金须奴这老畜的贪念,保留了阴魔一条小命,但也只是堕入了巧手灵龙的圈套。兼且居心恶毒,令精神生活惨绝人寰,飘摇于生死边缘,生不如死。无心行善,其善不赏;存心行恶,无害也该诛,更是阴险狼辣,百死不足而敝其辜,必欲这老畜牲尝尽毒刑,形神俱灭,化作亿万微尘,也未能消弭心头之恨。可惜朱梅未退,不敢明来下手,以免过早暴露了出入五行微尘阵的私秘。但也三入仙阵,注血光鬼焰入绿云仙席内,围缠那老畜生,灌入锁骨穿心小修罗刑法。虽不能在绿云仙席中,如冬秀般引入阵内五行,但也够那老畜牲受用。
初凤兇残,但生不如死之苦则与她无关,家仇祖恨亦无她插手馀地,人生争利,非生即死,也是解脱,今朝时移势逆,当然是她的死期,无需加以毒刑,艳丽的娇姿颇堪作血影神光的炉鼎,无需暴殄天物。更必需留她那宫主之身份,以歇止朱梅染指紫云宫的野心。兼且《地阙金章》中的玉石俱焚,是对剿杀群魔所不可缺少,只她得其全豹。
初凤已是神志失常,叫嚣不已,阴魔气化法身,只聚合巨,填入初凤穴,也领略出这集人、蚌、濑基因的精华。于三姊姊中,初凤虽然不是每样质素都独占鳌头,但综而合之,另有独特的淫趣。有着蚌的膣肉,挟力更胜三凤;有着濑的激素,骚水不断;及人的性幻想,给迷神七圣的反噬,彻底弄翻了自制。更是疯有疯的反应,可惜非是细细咀嚼之时。阴魔乘迷神七圣骚乱初凤识海之际,三尸元神松懈若虚,注入玄精,施展九天都篆阴魔大法,印出地《地阙金章》的全文。正要在绿云仙席中享受初凤,却从廉红药身上植有的信息关联,传来易氏兄弟失陷的消息。
那是朱梅搜索慧珠无功,才道出那神追了金线神姥蒲妙妙到崇明岛去,命英琼与轻云将天遁镜带去拯救。易氏弟兄必是被困在铜椰岛上,由易静、蓉波、红药三人前去通名拜岛,看岛主如何对付,相机行事。甄艮、甄兑、金萍、龙力子由金蝉、石生带回峨嵋复命。
阴魔自料三奸在仙阵中,如囊中物,故救人要紧,从二奸身上搜回乃祖法宝,便遁出仙阵,穿水眼,直射铜椰岛去。虽神光快速,但得讯太迟。赶到时,其情妇两子已被悬空高吊。追本寻源,还是归咎朱梅的灭口心切,令众人杀敌,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