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乌府,项少龙心中仍不时想起石素芳。滕翼、荆俊、乌果、赵大四人正和纪嫣然在商议,人人神色凝重。纪嫣然见夫君这么乖,肯在初更而回来,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把派来行刺政储君的刺杀团找出来,若任由他们行动,实在太危险了。」
滕翼皱眉道:「问题是我们不能把这事情公开,只能暗中去做,愈少人知道愈好,否则国兴的身分就会暴露出来了。」
荆俊冷哼道:「我才不信任国兴呢。」
纪嫣然抿嘴笑道:「我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国兴,但总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证实自己的话吧!」
项少龙在荆俊旁坐下,笑道:「这就叫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小俊要记着宽恕比仇恨需要更大的勇气和爱心。」众人那听过这类词句和说话,呆了起来。纪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今晚心情不俗。是否又得到了石素芳的青睐呢?」
项少龙想起石素芳,笑笑道:「石素芳只可以奇女子去形容,她对已超脱了男女之情,她喜爱庄周的超然,不屑于自己的歌艺,对事物有深刻独到的看法。弄得嫪毐像老鼠拉龟,无处着手,没趣之极。至于跟小弟之间,只能以神交来形容。报告完毕,才女满意吗?」
听他说到「老鼠拉龟」时,纪嫣然早笑得喘不过气来,荆俊等则无不莞尔,不过对顶少龙层出不穷的新词妙句,他们早习以为常。待听到「神交」一词时,纪嫣然两眼一亮,旋即恍然,对两人之间超越情慾的相知相惜已是了然于心。
乌果叹道:「有谁能此项爷的说话更生动呢?幸好我随项爷久了,拾了点牙慧,才成功把小薇薇追了上手,不负荆爷之望。」
项少龙这才知道乌果追求周薇,原来有荆俊在后面支持,转向赵大道:「你和一班兄弟在咸阳过得写意吗?」
赵大露出感激之色,点头道:「我们从未试过这么风光的日子,只要亮出项爷的名堂来,连仲父府的人都要给我们面子,芳夫人又让我们挑选美姬,成家立室。夫人在塞外听到我们成家立业,都高兴不已哩!」说到赵雅,赵大眼睛满是感激之色。
滕翼道:「我们决定把一批人调入咸阳来,负责找寻这批极之危险的死士。再外又通知了昌文君,要他立即把事情报上储君,后天就是春祭之期,我怕敌人是要在春祭趁储君离宫时下手。依照惯例,到渭水的路线早上定下,不能更改,刺客若要杂在夹道欢迎的民众内,是极难被发现的。」
项少龙忽地虎躯一震,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曾多次保护政要,可说是反恐布行动的专家,在此事上岂非可学以致用,派上用场。众人见他神情古怪,还以为杝想到甚么惊人的事,愕然看他。项少龙兴奋地道:「今次春祭的保安措施,就由我全权负责,明天早朝后,小俊陪我去视察出巡往春祭地方的路线,就让我们和这批来自各国的刺杀精英,各展神通地正面大斗一场,看看谁更高明。」
见众人都呆瞪着他,项少龙微笑道:「蒲鹄这一招最毒辣处,就是假若储君在赴春祭场时出事,我和昌文君就是杀头之罪。一石数鸟,照我看蒲鹄的厉害处,绝对不下于吕不韦,只是欠了点运气,像我和管中邪那次决战般,押错了成蟜吧!」按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今趟他们仍是欠了运气,因为遇上了我项少龙。」
次晨项少龙如常在鸡鸣前起来练刀,然后才到王宫去,由于特别早了点,所以争得少许时间,往见小盘。小盘可能是秦室历来最勤力的君主,一边吃早饭还一边听李斯的报告。以应付一会后的廷议。见到项少龙来,小盘忙免去礼节,着他坐在下首处,肃容道:「蒲鹄和杜璧真斗胆,竟敢对寡人图谋不轨,国兴能将功补过,将军看看该怎样赏赐他吧!」
项少龙与李斯对望了一眼后,笑道:「微臣还是劝储君唤我作太傅,唤微臣作大将军,好像要随时带兵打仗的样子。」秦国内,恐怕只有项少龙能这样和小盘说话。
小盘哈哈笑道:「只要见到太傅,寡人便愁怀尽去。」转向李斯道:「李卿:可给太傅看看我们应黑龙而发的新币吧!」
李斯欣然把新钱币送到项少龙几案上。项少龙拿起一看。钱作圆形,中间有圆孔,文为半两,隐见抽象的龙纹,却与心中的钱有颇大的分别。
李斯退回席去,叹道:「纪才女确是名不虚传,其改朝换制的建议书。不但切实可行,还顾及整个政治经济的革新,且订下进行的日期,轻重缓急,无不恰到好处,绝不迫民,请告诉才女,李斯是服得五体投地。」
小盘显然极宠李斯,笑道:「李卿太谦让了,整个建议李卿亦出了很多方法,与纪太傅同样立了大功。」
李斯忙跪叩谢恩。
小盘沉吟片晌,封顶少龙道:「今次刺客来咸阳,太傅有甚么方法应付呢?」
项少龙欣然道:「储君放心,贼子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趁储君明天祭河神时行动,以有心胜无心。但现在让我们得悉此事,整个形势便扭转过来。微臣会与昌文君紧密合作,粉碎敌人的阴谋,包保储君不损半根毫毛,还可让六国有份参与此事之徒,认识到我们的手段。」
小盘对他敬若神明,大喜道:「有太傅负责此事,寡人还有甚么放心不下的。」
项少龙道:「但储君须答应明天将由微臣全权处理,否则妙计难施。」
小盘哈哈笑道:「那寡人明天便做太傅一天的下属,任凭太傅吩咐好了。」
李斯感受到两人间毫无怀疑的信任和真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早朝开始时无风无浪,但到吕不韦提出要把监铁官一分为二时,立即引起了激烈的争论。项少龙听了半天,才勉强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在孝公以前,秦国几乎所有工商业都由官府垄断,但由于杜会生产为了应付这局面,秦室成立了官署机构,分门别类去管理各种工商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监铁官,分别关系到民生和军事两方面的问题。
但随着秦国的扩展,东方一些先进的冶铁中心,逐一落入秦人之手,监铁官事务日趋繁重,更有走私监铁以谋暴利的情况,兼且监和铁基本上是两不相干的事,所以吕不韦才有此议。问题是吕不韦的提议,主要是想起用他的人来负责秦国经济军事的两道命脉,所以昌平君、李斯等才出言拖着,好等黑龙出世后,才借势一举把这两个职位囊括过来。拖延自比反对容易,最后仍是没有定论,小盘下令再作研究后,早朝便结东了。
项少龙离宫回署,滕翼和荆俊早整装以待,候他去探察明早小盘出巡的路径。项少龙道:「情况如何?」
滕翼道:「国兴刚来报到,乌果陪了他去见其他将领头目,据他说对刺客一事,仍未有眉目。」
荆俊道:「我和昌文君商量过,他说可随便找个藉口,例如有内侍偷了王宫的东西走了出来,把城封了起来逐家逐户搜索,自商鞅的连坐法后,知情不报者罪同,应该很容易把有问题的人找出来,但若这些人躲在杜璧的将军府又或某些大臣府内,就有困难了。」
项少龙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要装出对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更要教国兴不要去侦察,以免打草惊蛇。」
滕翼笑道:「三弟对明天储君的安全问题,似乎很有把握呢?」
项少龙微微一笑,把赵大找来,吩咐了他依言去通知昌文君和国兴后。使与滕翼和荆俊出发上路。
离开了咸阳城,沿着官道往渭水上游进发,只见草原小丘,无穷无尽地伸展,连结苍穹。不由精神一振,溜目四顾,一时连此行的目的都差点忘了。碧绿的心湖与青葱的绿草,流光溢彩,清丽迷人。草原上不时见到牧人赶着一群群的牛羊和马,更使大地充满了生气和热闹。滕翼指着一个长满了树木的小石丘道:「若藏身其上,暗用强弩,可射中由官道经过的任何目标。」
项少龙这才由迷人的景色惊醒过来,吩咐荆俊在帛卷上记下各处可供刺客利用的战略地点。
虽是午后时分,但当来到穿越密林的路段,晨雾仍未尽散,空气中水分充盈,视野有点模糊不清。滕翼色变道:「看天气明日将有大雾,对我们非常不利。」
项少龙淡然道:「我看却并非完全无利,至少我们知道敌人该趁去程之时雾最大的一刻下手,而不会拣选回程,其次就是雾大更有利于黑龙出世。」
荆俊崇慕地道:「三哥显是胸有成竹了。」
项少龙欣然道:「我的两位好兄弟。你们听过误中副车的故事吗?」
滕荆愕然齐声道:「误中副车?」
项少龙这才省起「误中副车」发生在小盘成了秦始皇后,张良以力士运巨石锤错了车子,忙补救道:「那是明天将会发生的故事,只要储君躲在再一辆车内,我们可安心把敌人引出来,再加以歼灭了。」
滕荆两人同时叫绝,至此再无心情察看沿途地势,虚应其事一番后。到渭水与正在那总负贵操演黑龙的纪嫣然会合,一起返城去了。
回到乌府,上是黄昏时分。踏入大门,陶方通知他伍孚刚来了。正在东厅等他。纪嫣然半认真地道:「刺探的人来了,不过勿要随他到醉风楼,莫忘你两晚没有陪我们了,再不早点休息,看你那还有精神去应付刺客。」
项少龙哂道:「就算我有足够精神,也不会浪费在那里虚情假意,光是眼前的娇妻们,就已令我满足了,何况还有身在塞外帮我打理的娇妻爱妾们,我会有分寸的。」
纪嫣然甜甜一笑,放他去了。
到了东厢,只见伍孚等得坐立不安,心中好笑,迎上去道:「伍楼主实不该来的,说不定会给嫪毐和吕不韦的人怀疑呢?」伍孚早备好说词。谦卑道:「项大人放心,小人会非常谨慎小心的了。」
两人坐下后,伍孚低声道:「储君知道那事后,有甚么反应?」
项少龙心中好笑,淡然道:「当然是龙颜大怒,但碍在太后份上,只能暗中提防,待找到证据。才与嫪毐算帐,那时看太后怎样护他。」顿了顿道:「储君对楼主的忠义,非常欣赏,正考虑怎样赏你。」
伍孚大喜道:「只要能为储君和项大人办事,小人便心满意足了,绝不会计较赏赐。」
项少龙故意道:「不若弄个职位让楼主过过做官的瘾吧!但你的醉风楼却须交给别人打理,因为从没有当官的人可兼营妓院副业的,说出来也不好听,况且楼主早赚够了!」
伍孚喜翻了心,眉开眼笑道:「那只是件小事,蒲爷一直想买我的醉风楼,如若卖成,小人就把卖出的钱分一半给大人,小人知项大人不会把这些许钱财放在眼内,但郤代表小人一点心意。」
项少龙暗忖这个礼也算重了。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伍孚此子其实是想处处逢源,那无论何方得势,他亦可得到利益。有了这样的理解后,便觉得这「小人」不是全没有利用的价值。尤其当明天黑龙出世,必会震惊朝野,此长彼消下。小盘声望剧增,像伍孚这种看风驶舵的人,自该明白该靠向那一方。
伍孚又谄媚道:「项大人若对小人楼内那位姑娘有兴趣,只要一句话,小人就可把她送来侍候大人,就算美美我也有办法。」
项少龙晒道:「我项某几时沦落到要楼主帮我找姑娘了!难道你不怕吕不韦吗?」
伍孚叹了一口气道:「怕都没法子了,美美现在以死威胁,不肯作吕不韦的姬妾。当然啦:若我有美美的姿色,亦不肯嫁入仲父府去。」
项少龙大感意外,原来单美美只是畏于吕不韦的权势,而非心甘情愿随他,登时恨意全消,涌起怜意,问道:「吕不韦对这事怎样处理呢?」
伍孚苦笑道:「他有甚么办法?不就是对我威逼利诱吧:可怜嫪毐又对我诸般威吓,小人夹在其中,晚上没有一觉好睡,项大人只须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
项少龙细察他脸容,果是两眼陷而黑,非常憔悴,微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吕不韦何有人性可言,但楼主却偏要帮他来骗我。是否自寻烦恼呢?」
伍孚先是呆了一呆,按着脸上血色尽退,颤声道:「我不明白大人这几句话。」
项少龙微笑道:「连莫傲也骗不到我,伍楼主自问比莫傲高下如何呢?」
伍孚扑跪地上骇然道:「项大人误会小人了,若小人有欺骗……」
项少龙截断他道:「千万不要又生又死的誓神发愿,否则说不定我会替天行道,还你公正的誓愿。」
伍孚惨然道:「请相信小人,小人真的……」「锵!」百战宝刀离鞘而出。伍孚吓得滚了开去,满额豆子般大的冷汗,脸若死灰。
项少龙好整以瑕把宝刀放在身旁几上。若无其事轻松地道:「实不相暪,吕不韦和嫪毐身边都有我布下的人,所以本人方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要楼主再说一句谎话,我项少龙就拿这刀把你的头斩下来,拿到闹市示众,犯的当然是欺君之罪了。」伍孚呆了半晌,颓然道:「小人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