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低谷

  　　周以南也看到了那条消息。他跟章亦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我现在就走。”这是红色指令，章亦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军部。

  　　“那我陪你过去。”

  　　“别了，万一被媒体拍到……”章亦皱了皱眉头，自嘲道，“对你影响不好。”

  　　周以南没再坚持，他送章亦去了车库，看着他独自驱车离开。

  　　章亦到军部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他刚走进委员长的办公室，一个文件夹就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你自己看看！”

  　　章亦接住文件，才翻开第一页，他的表情就变了。

  　　“委员长，这是……”

  　　“你的医疗记录。”委员长按着前额，失望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从M17星系回来后没有主动向组织报告你感染宇宙辐射的事？”

  　　章亦心头一沉，下意识否认道，“委员长，我已经注射过血清，现在身体没有问题。您可以问一院的裴夕。”

  　　“你还敢提裴夕！”委员长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桌子，“有人检举他滥用职权，挪用公用经费做私人研究，纪检局顺藤摸瓜，查到了他帮军部某个高官伪造医疗记录。你猜猜这个高官是谁？”

  　　裴夕也被纪检局查到了？章亦无意识握紧了拳头，无边的内疚和悔恨一起涌上来，他又连累了一个不该连累的人。对着委员长质问的眼睛，章亦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简直是胡闹！”委员长见他默认，气得花白的鬓发都在颤抖，“章亦，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舆论成了什么样子。星芒号暴动事件就算了，现在你还来这么一出，你真是糊涂到家了！”

  　　“委员长，对不起。”章亦摘下军帽，眼中带着深深的自责，“伪造医疗报告是我向裴夕授意的，主要责任在我，希望您跟纪检局说一声，不要追究裴夕的责任。”

  　　“你倒是把责任都揽过去了，想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章亦当然已经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他紧紧握着拳头，嘴唇咬得发白。

  　　“如果你体内还有辐射残留，说明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待在一线工作。信息素紊乱会对人体有多大的危害你难道还不清楚？”委员长的胸口急促起伏着，眸中满是失望和气愤，“你原本应该在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向军部报告，而不是拖到现在被纪检局查出来！”

  　　“是我当初太自以为是了。”章亦闭了闭眼，低声道，“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你拿什么承担？啊？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二叔为了你的事跑了多少地方，磨了多少嘴皮子——”他的话说到一半，桌上的内线电话忽地响了起来。他一看显示，立刻接起电话。

  　　“严秘书……是的，我已经在处理了，请首相放心……绝不存在网上谣传的包庇现象……对对，必须从严处理，绝不姑息……好的，辛苦严秘书了……”

  　　挂了电话， 委员长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章亦知道这是最高层在向委员长施压，看来舆论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骇人。

  　　“算了，你回去吧，等明天的通知。”委员长坐回座椅上，一双眼睛看着窗外。章亦也曾是他的下属，更是他一路看着成长起来的最优秀的那批军官，想不到大好的仕途竟毁在这种无心的疏忽上，他不是不痛心的。

  　　章亦看着他的脸，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他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弯腰朝委员长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章亦没有回周宅，而是去了太空港。

  　　星芒号停在最南边的港口里，即使在漆黑的夜色中，银白色的舰身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章亦跟值班的几个卫兵打过招呼，便一个人登上舰桥。他像是第一次来星芒号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生怕错过什么。穿过中央大厅，训练室，图书馆，休息室，最后来到他专属的舰长室。在那扇门前驻足良久，章亦才用指纹识别打开了门。

  　　他没有启动电源，而是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摸出抽屉里私藏的卷纸香烟，在黑暗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细微的橘色亮光在他英俊的面容上晃动，他看着指尖的烟，眉眼沉郁而落寞。忽地，不知想到什么，他掏出腕表，拨了一个号码。

  　　“舰长！”那头传来副舰长于光惊喜的声音。

  　　“我已经停职了。”章亦苦笑道。

  　　“这有什么嘛，一个月后你还会回来的。我跟弟兄们可都等着你呢。对了，那几个受伤的新兵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还跟我问起你的情况呢，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章亦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揉进手心里，尖锐的刺痛感传来，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以后星芒号就要交给你了。”

  　　“什么？”话题的陡然转变让那头的人措手不及，“长官，你是不是被那些新闻影响了……放心，那种无聊的假新闻根本没人——”

  　　“于光，别让我失望。”

  　　章亦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掐了通讯。

  　　舰长室重归寂静。

  　　章亦伸长腿，靠在舱壁上，看着舷窗外的黑色夜空。他忽然想起，明天就是他三十岁的生日。

  　　他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太空里远航，以前的生日几乎都是在舰上跟部下一起过的。他也早就习惯了那种充满未知和冒险的动蕩生活，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从一个星系跨越到另一个星系……他从没想过，离开太空舰队，他还能做什么。

  　　腕表忽然响了起来，一条视频请求浮在空中。

  　　“亦，你看了我的发布会吗？”

  　　章亦扯出一个笑，“当然看了，你讲得很好，特别有感染力，支持率肯定会上去的。”

  　　“你那边怎么黑漆漆的？”艾伦敏感地察觉到章亦的脸色不对，“你现在在哪儿？”

  　　“我準备睡了，所以房间没开灯。”章亦面不改色地掩饰。

  　　艾伦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亦，是不是那些新闻影响到你的生活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章亦摇了摇头，“你太低估我了，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能这样想就好。”艾伦松了口气，又眨着剔透的绿眸，软声道，“亦，我真的很想你，好久都没见过你了。你来联邦吧，就当陪陪我……而且我现在参加竞选，特别需要支持和鼓励。”

  　　“好。”章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