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弘昼大宴群芳之后,命迎春留下侍奉。
那第二排本是跪在人群中之迎春浑身一颤,也不知应了个什么。众美见王爷示意,也就依着位份一一退了下去。
两侧金钏儿、玉钏儿见弘昼示下,便起身,一边一手扶着已略有些许醉意之弘昼进了内室。
这顾恩殿内室乃是当年元春省亲之时供元春歇脚处,凡一应家具陈设,厅堂楼阁,都是依着皇家妃子之礼制所建,镶金缀玉,描龙绣凤,锦缎彩屏,说不尽富贵奢华,风流精致。此时,秀鸾早在铜鹤瑞潭炉中焚上清穗香,在西洋紫金灯烛架上燃上逗花烛,秀凤早就展开正红绸缎绣麒麟的轻薄夏丝被。那金钏儿、玉钏儿扶着弘昼进来,靠进床沿坐下,玉钏儿跪下去,解开弘昼的莽靴,搁在一边,再褪去弘昼的布袜,命秀凤取来铜盆,浇灌香汤,伺候弘昼浣足。
金钏儿便又出去大厅,扶起那已经惶恐得难以站直的迎春,轻轻唤道:“二姑娘……?二姑娘?”
迎春此时如在梦中一般,口中只是喃喃自语,薄粉衣裳下的娇弱身子亦耐不住战抖得厉害。金钏儿只道她是羞耻,便叹着劝道:“二姑娘别慌……既然进了园子,总有这一日的……伺候好主子,也算功果……您瞧着宝姑娘、史大姑娘……哦……云小主,不是都……”
迎春却是脸色惨白,似是惊恐万分,又似是欲语还止;金钏儿瞧着有些诧异,看迎春似乎不仅仅是要陪驾惶恐,似乎别有心事难于启齿,只是此时不是深谈之时,只得边劝导着边扶着迎春进了内室。
内室里,弘昼已经宽了大衣服,赭黄阿哥袍已经挂在楠木衣架上,只穿了贴身衣衫,脚浸在铜盆中,玉钏儿跪着在铜盆里搓揉弘昼的脚。见迎春进来,弘昼便抬眼观望:但见面前,一个窈窕少女被扶着缓缓款步进前而来,头插一对孔雀开屏簪,孔雀之口,挂着一串玉珠儿直至眉心点缀额头,却是俏丽动人,鹅蛋脸蛋,略见丰腴,鼻梁滑腻,眼眶水润,眉梢柔婉,双唇淡雅,观之可亲可近,身穿一件淡红色蚕丝瑞云薄衫,胸前抹一道淡紫色抹胸,抹胸之上有一根淡紫色的丝带,绕过细腻洁白的脖子,映衬着抹胸下那一对起伏的少女乳房之坟线,真让人有扯去那条丝带,一探抹胸下之究竟之欲望,下身却是一条淡红色裙裤,小腿这里裙摆略略飘扬,仿佛云飞月行,大腿臀线这里却是紧贴,衬着少女臀部宽美,腿部紧实,之种种诱惑之柔色。
弘昼挥了挥手,叫金钏儿和玉钏儿只管出去。两个奴儿微笑着行礼出去,带上了屋门。
弘昼乘着些许酒兴,正要细看迎春唤过来轻薄玩弄。
不想,那迎春走前几步,双膝跪得下来,忽然泪珠儿滚滚而下,竟然是脸色苍白,哭得不成体统。弘昼一锁眉细看,本以为是迎春马上要遭到自己奸污觉着耻辱羞涩,细看竟然不止于此,不由有些奇怪,却听那迎春,跪下叩一个重头,一头乌发流云瀑布坠至地,亦不起来,口中抽泣呜咽只称道:“主子……姑娘贾氏迎春……有死罪!!!”
弘昼先是一愣,默然半晌,见迎春尚伏倒在地哭得凄凉,也知事必有深刻隐情,便口中淡淡道“你且抬起头来。”
迎春尚在悲泣,听弘昼有命,顿了一下首,只得颤颤巍巍半抬起头来,但见眼圈儿已是红肿,泪珠儿挂满两腮,鹅蛋脸儿一片苍白泛青,抽抽噎噎嘴角只管翘动,胸膛起伏不息仿佛一对妙乳儿也在颤抖,一头秀发已是略略凌乱,孔雀发簪在眉心的那一串玉珠儿摇摆玲珑,这般模样也甚是惹人怜爱。
只弘昼已知必有蹊跷,便又在红铜脚盆中,自行两脚搓揉了一下,冷冷问道:“你自称死罪。却是什么死罪,且说来,本王听听……”
迎春又抽噎了一阵,低着头目光呆呆得看着地板,沉默了小片刻,咬牙才红着脸张口轻声道:“奴婢死罪……奴婢不配侍奉主子……奴婢我……奴婢我丧德失耻……已非处子之身……”
弘昼此刻虽亦有些料到,却也是眉头一锁,惊怒上心。直勾勾盯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个“二木头”。这迎春是贾赦与前妻之女,贾琏之胞妹,在贾府众美中最是性情温和、亲切宽厚、懦弱良善;不与世人争持,且守闺阁礼法。相比那黛玉、湘云、探春等小姐一辈中才情高的,虽然灵性天资颇有不足,却最是安分守己、知命乐天乃其本性。她年方一十八岁,尚待字闺中未曾嫁人,贾府亦乃世代名门,元春即选秀入宫,迎春可称贾府之长孙女,最是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必教导以礼法,管束以规矩,回避以外男,又岂容有失闺贞。万万没料到此时偏是这迎春会自称已非处子。
弘昼也不知怎得,竟有些气往上涌。虽然他所玩弄之可卿、凤姐亦非处子,只是这本是嫁了人的少妇,也断断不得再思前夫,此时自己收来云雨风月,乐在其中,他本就来自现代,与闺阁贞洁一世远不如古人在意,自然不介意其已非处子,甚至其等少妇知风晓月,更晓风情,比之处子难免失贞恐慌,更有风味;然贾府并其亲族中一众小姐,却本来认定个个都是连男子面都没见过几面的纯洁尤物,一个个白玉无瑕冰清玉洁且候着由得自己奸污破身,淫玩操弄……湘云、宝钗皆是如此,连那小红、秀鸾、翠镂、瑞珠也是贞洁之女被自己采去元红,能得此等佳人之身子,到底是美事。虽然在园子里常以淫事训导之,甚或还以女女之事侮辱之,然男子家均是如此,在自己床前,任凭得女子淫意千万,却断断不许在其他男子面前山水一露半分毫。
虽然无论如何,这贾府众女都是被一咕噜儿圈入园中,此非选秀选福晋,乃是圈了一园子禁脔玩物,也没得一一考究谁是处子谁已非完璧,说不準也有哪个丫鬟早有过茍且之事。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这迎春,这贾府的长女千金,居然自承失身。
弘昼皱眉更是怒思,心想今日召你本来是一时兴起罢了,难不成今日我不召你这小蕩妇来奸污,你还要瞒着不成,真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越想越怒,脸色青了起来,握拳一声怒哼,飞起一脚,将脚下那铜盆一下踢翻,咣当一声,汤水且洒了一地。迎春只吓得一阵惊魂乱飞,那盆中水蔓延出去,直至其跪地之裤裙下摆……
迎春脸如死灰,又叩首下去,口中只道:“不奉旨,迎春不敢自裁……迎春死罪,玷污不堪,求主子施以重罚……”
弘昼此时已经坐上了炕沿,取了一边玉钏儿备下的暖白毛巾来擦拭自己湿漉漉的脚丫。半晌,擦完左足擦右足,仿佛要压抑自己之怒火。此时屋内静默,虽然静寂无声,真如同威压重重,山峦险赫,怒江奔流一般……迎春本来懦弱可欺,此时更是仿佛要被这静默压制得昏死过去。
弘昼擦完双足,穿上棉质的撒鞋,从炕上起身,且走几步,到了迎春之跟前,见迎春只敢低着头看着地板,便伸过手,用手指托起其圆润滑腻的下巴,抬起那冠玉美艳的脸庞,口中无味一般只缓缓道:“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作答。”迎春惊惶看着弘昼,忙回:“是,迎春……不敢欺瞒”。
弘昼恩了一声,接着缓缓道:“只一条,你只要如实回本王……你是进园子前失的贞,还是进园子后破的身……”
迎春大惊失色,要叩首却被弘昼托着下巴,只得道“不……主子……我是进园子前……进园子后……迎春并不敢……不敢……再见任何一个男子”
弘昼死盯迎春那哭得红肿双眼之中一对乌黑的瞳孔,凡半柱香之功夫,点了点头,叹道“罢了……你今夜且去吧……”
迎春闻言一愣,她今日受命要侍寝,知道瞒不住,只得稟告自己失身之实。她身为大家闺秀,已非处子,便是不入园子为王爷性奴,也是见不得人之丑事,若是嫁为人妇,只怕自尽也是有的。反而是贾府巨变,沦为性奴,依着礼法,性奴是不可自尽的,终日度日如年,几番要和凤姐坦承此事,求凤姐为自己筹谋,实在羞辱难以启齿;只是永昼长夜,每每思及此事,王爷终有一日要奸污自己,到时身为贾府小姐,王爷料定的纯洁处子,本应献上贞洁女红,却自己已失身丧贞,岂非弥天大罪,怎么发落也是有的,一时唯恐弘昼将自己施于姘刑,或加罪自己之家人,一时又想自己姿色尚有不如三妹,只怕王爷也未必会来奸污自己,或者不当回事,一时想写一道血书向王爷求罪,一时又胡思乱想只盼能糊里糊涂遮掩过去;这般昏昏沉沉不过是挨一日算一日,今夜弘昼指着自己侍奉,思前想后,若是糊里糊涂只管侍寝,弘昼万一震怒尚要恼怒自己有欺君之罪,只得跪告真相。再羞再耻再获罪,也只能凭着弘昼处置。
万没想道弘昼问出来之疑,迎春听在耳里,如同惊天之雷,才暗骂自己怎得如此糊涂,竟以为闺阁失贞是天大的罪,却分不清其中利害,闺阁失贞为性奴固然是罪,但是园中多有人妇,王爷说到底最多是失望着少些乐趣罢了,便是再恨恼自己,最多也是杀了自己,这园子里难道还怕少了处子可以淫玩。但是若是在入园之后失身……那才真正是弥天大罪,身为王爷性奴禁脔,居然敢与人私通,还因此失贞……无论如何想都是会令弘昼真正雷霆震怒之事。只是这等事情,又如何证明。入园之前?入园之后?一线之差,天地之别。真骂自己怎生如此糊涂不堪。
却又万不料,王爷竟然连究竟是何人要了自己的初红也不问,就叫自己出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朕兆。是信了自己是入园之前失身,嫌弃自己要自己走开便罢了?还是一时气急,懒得发落自己,明日再论罪?还是根本不信自己?那又如何让自己回去?此时只有召来太监,先将自己锁拿的道理。
迎春虽然惊疑伤怀,但是王爷既然叫自己出去,虽然已经两腿酸软,也不得不只凄惶答个是字,站起来,退着身子出去。
弘昼见她退到门口,想着忽然加了一句:“迎丫头……”迎春眼中似乎光华一闪又趋黯淡,答个在字。弘昼道“不要乱想……不许寻短见……恩……你的身子……仍然是本王之玩物,本王还没用过,不许你自尽……”迎春木木然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且退了出去。
弘昼铁青着脸,望着窗外柳影彤彤,月明星稀,竟沉沉思了半鼓有余。
却听门外有女子之声“主子……”
弘昼一皱眉,问道“谁”
门外女子惶恐道“主子,是奴儿玉钏儿,今夜值夜……主子……奴儿是担心……见迎姑娘出去了……主子……主子……可要传谁再来伺候?”
弘昼此时心事重重,倒被这小丫头的焦虑逗得一笑,说道“没事,本王累了,今日就歇了,你且退下吧。”
谁知门外的玉钏儿竟然敢越礼再问,道“是……主子……奴儿只是有些担忧……迎姑娘去的时候哭得凄惶,想是伺候主子不好,惹主子生气了,主子……主子若要传召哪房,奴儿今夜就在门外值夜,主子只管吩咐就是……”
弘昼忽然心中一阵感动,竟推开屋门,却见原来那内房门外是一道回廊,为防屋内主人夜里或要起来,看路不清,却一溜挂着几盏暗红色的烛灯,此时,玉钏儿正在将那门口一盏烛灯的纱罩再套一层布网,以让灯火更加昏暗,只怕扰了弘昼睡眠。
见弘昼出来,玉钏儿忙单膝跪下,笑道“主子怎么出来了?”弘昼上前,在门廊外的靠着栏桿处坐下,仍凭晚风轻拂,沖玉钏儿招招手,玉钏儿见弘昼示意,便过去陪坐在弘昼身边。
弘昼抬眼看着小姑娘,才十三岁年纪,其实还未成年,头挽一对丫鬟双环髻,此时已经去了钗佩,只用两根鹅黄色绒绳扎着头发,脸蛋儿娇小,眉竟不画墨,腮也不抹红,唇亦不点朱,想是值夜都洗了去。一对俏丽眼珠儿滴流圆,圆圆黑黑的少女瞳孔中映衬着烛火闪闪发光,嘴唇嘟噜着,还透着许多孩子气。身穿一件素凈鹅黄色的飘带丫鬟衫,这等丫鬟衫飘逸轻便,最是衬托身材曲线,用得乃是苏绣贡缎,贾府丫鬟里原本是僭越用不得的,乃是王府专用。只是这小姑娘身形幼小玲珑,还是个小丫头身材,乳儿只见微微一隆,臀儿只是轻轻一翘,不涉风流妖媚,更见清纯幼稚。
弘昼此时心绪不佳,这清清爽爽一身飘逸鹅黄的小幼女丫头,倒是颇惹他喜欢起来,虽然已经无心淫事,不过也是笑着一把搂住玉钏儿的小蛮腰,将她贴在自己怀里。一具柔软的小女孩身子便香喷喷靠着自己。
玉钏儿脸儿顿时蹿红,她本是丫鬟辈,伺候主子用的是奴婢心,只是奴婢和性奴,一字之差,其实到底不同,她虽然年幼,姐姐金钏儿也时常提醒她,备着要供主子淫玩。只是真的入了主子的怀抱,闻着男子气息,到底有些心慌起来。
论起性子来,这玉钏儿虽然守着丫鬟本分,其实却是个大胆多事的性子,此时心下羞慌,嘴中只找些话头来说“主子……论理奴儿是不该问的……只是迎姑娘刚才哭着去了……”弘昼一叹,心下余怒未消,恩了一声。搂着玉钏儿更紧。
玉钏儿接着道“主子……那您要不要唤哪房姑娘小姐来伺候?”
弘昼一笑,道:“小鬼丫头,难道本王夜里非要奸几个女子才能歇息不成?本王要你伺候好不好?”
玉钏儿脸臊红着,低头玩弄手上裙带,轻声道:“奴儿……奴儿……算哪台面上的人物,主子若要奴儿的身子,岂有问奴儿好不好的道理……只是奴儿还小……怕……怕……”
弘昼笑着,伸手过去,隔着衣衫,轻薄了一下这小丫头的乳头,口中柔身道:“本王本来也以为如此,你们皆是本王的性奴,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是有时想想,千古艰难唯有心,真要人人都一心只伺候本王欢愉,也是空谈罢了……罢了……你别慌乱,本王今日乏了,也想睡了,且不要你侍奉……你很乖巧。改日本王有了兴致,再没个饶过你去的道理……”
玉钏儿忙应个是,心下小鹿乱撞,有些安心,又有些小小失望。
弘昼搂着小女孩,又说笑一回,倦意上来,适才的恼怒也随着这玉钏儿的笑语,散去不少,便让玉钏儿也不要值夜且去歇息,换了个宫女来值夜司烛,自己也入屋子,冷冷怒笑一阵,压了压心中火气,且胡乱睡了。
书说别枝,且说这园子里诸多女子,虽说已经禁了足不得外出,但是吃穿供应比得先前宁荣府邸上,只增不减,更添了许多大内供应之物事,论起银钱开销,排场体面来,竟是越发奢靡了。好在这园子承的是“御赐”,一应开销皆是内帛供给,只是园中女性论身份却是卑贱,份例银子却是不多,虽然弘昼授意亦曾添了一些,到底有限,比起园中用度物事之奢靡,银钱上却越发紧了。便常有各房托门上,将一些赏赐的物事变卖典当之事。而似嘉萌堂,顾恩殿,怡红院等无上位主子等处,就越发了。
这日,碧痕又奉了袭人的意思,捧了些钗环来门上找一个姓沈的公公要换银钱。正自说话,却见外面有公公捧着个锦绣册子来。认得是内务府的人,便敛容在一旁行礼。那公公道个不敢,便和门廊上几个公公说道:“这几本是外面来的戏册子,情妃吩咐的,你们送去小姐以上位份的各房去,请各房点戏,点完了一并送来这里,内务府一并去筹备……”
碧痕年轻,不由好奇问道“董公公,要请外面的人来唱戏么?”
那董公公笑道“是啊,这是情妃请的恩德,王爷準的,说是大暑节气,怕园中姑娘们烦躁,园子里几个姑娘的戏听厌了,要在仲夏夜,滴翠亭那里摆三日黄昏夜戏,供姑娘们取乐子。所以我们内务府筹办,请各房点戏呢……”
碧痕笑道“可惜我们怡红院现在没主子,否则我必然撺掇我们房里主子要点会真记来看的,老听袭人姐姐说这戏好,也没瞧过呢……”
旁边另一名公公搭话道“要演三日戏呢,各房位份低的姑娘们虽然不能都照顾到,如果有真有想瞧的,去求求各房主子,想淑小主这等贤惠好说的,自然好说话的”
碧痕点头称是。送了包袱,回怡红院便缠着麝月要去回宝钗。倒被麝月斥道“我把你个没足够的小蹄子,为了这点事,难道还去跑淑小主这里,园子里那么多姑娘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外头能放个戏班进来乐乐就知足吧,还蹬鼻子上脸了……”
晴雯一旁正砸核桃吃,听她们说话,问个究竟,想想道“戏班里都是男子,今时不同往日,主子居然能恩允她们进来?”
碧痕吃了麝月的憋,便拌嘴道“男子又怎么的,听人说,戏班里的男子都女里女气的,算不得真男人。更何况,就是进来唱个戏,难道还能吃了我们……难道还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看园子里的姑娘……这园子虽说不比昔日大户人家,却男女之防更严,难道还有人敢偷……嘻嘻……不成?”
麝月拍她一下道“越说越没谱了……,我看你呀,準是想着主子说不定在淑小主处,想借着说戏的事跑一趟,不定能瞧着主子吧……”
碧痕啐着要打麝月,麝月咯咯笑着只管躲。晴雯推开两人。那小丫头四儿却是嘴贫道:“姐姐们莫要兴头……我偷偷得听情妃房里的丫头宝珠说,主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心气不好,摔盆骂碗的,连情妃那日都挨了主子的打……姐姐们少去沾惹的好。”
晴雯哼道:“去去去,你懂个什么,主子也会打情妃?我看别又是情妃想出什么新鲜花样来讨主子的欢心狐媚吧。”
正一起子胡闹,门外却有人问“袭人姐姐在家么?”晴雯就迎上去,却见是凤姐房里的小丫鬟宫女,只回话说袭人去潇湘馆了,便问什么事,那宫女却笑盈盈说只是奉了凤姐的命,问问各处没有主子的房里,要看什么戏,凤姐一并协调奏上,免得疏漏了大家不好。怡红院里的几个丫头听闻都过来,心中都念着凤姐的好,便胡乱都点了几出戏。那宫女记了,便去了。
碧痕便夸道“说起来,还是凤妃记得我们下头人”碧痕,秋纹等忙称是。晴雯只不言语,继续砸核桃剔核桃肉吃。到晚间,袭人回来,晴雯只把袭人拉倒一边,细细和袭人说了。袭人只笑着说几声戏难为凤姐想着,也就没了下文。
第二日,园子里各处都在念说要看戏一事,原来这园子里的姑娘说到底是被囚居不得外出见人的,如今能叫个戏班子来看看,也算是解闷好事。人人都喜悦。凤姐只管请园子里各处的姑娘们点戏汇总。那凤姐房里,有一个丫鬟,名唤丰儿,最是人小鬼大的,见园子里人人点的不外是会真记,西厢,玉镯之类文戏,却想着听闻京中名伶有一人,唤作柳湘莲的,却是武生,听人言貌似潘安,孔武英爽,身手过人,最是细柔处见得矫健,心驰神往,未得一见,只是虽然是京中名伶,但是若竟点些文戏,想来内务府也未必会找他。若说点出诸如征西,黄鹤楼等戏文应许还能一见。只是自己只是个丫鬟,那凤姐倒也未曾问起自己意思。想了想,只有藕香榭里的姑娘邢蚰烟,历来温顺,又常随着凤姐出入,和凤姐房里的人也个个要好。或者可以去和她灌灌风。便找个由头,取些绸缎去藕香榭找邢蚰烟。
才到藕香榭门口,却见邢蚰烟正带了丫鬟篆儿在院子门口漫步,便不好说悄悄话,迎上去道“姑娘好……”邢蚰烟见是凤姐房里人,也笑着迎道“是丰儿姑娘啊……是妃子差你来的么?”丰儿笑道:“我自个儿来瞧瞧姑娘的……有一批绸缎,是新鲜的浙翠缎子,上有细绒,现下夏季用不到,但是冬季用是上好的,想着给姑娘送一些来。”邢蚰烟笑道“难为你,谢惦念着了。”便命篆儿收了。
丰儿见邢蚰烟似乎要外出,也不便说些戏文之事,便只得辞了回去。
蚰烟便只带着篆儿两人在藕香榭外靠着湖边林中细步,这一片柳树林,本是秋爽斋外而起,靠着碧波池的西侧,缓缓落落,郁郁森森,直至藕香榭外,柳树影中荫香凉爽,清凉怡人。而那池中,却有一片碧绿的莲藕,静聆水音,似有潺潺,轻吹池面,常是泠泠。寂静中,只有蝉噪蛙鸣,不闻人声。
篆儿只提醒说姑娘小心,不要踩了青苔。蚰烟渐渐走入深处,见有一处,有一张青石案,一张石凳,便坐下了,见四周已经密密的柳树林,只透过柳树枝桠,能看见碧波池上片片莲蓬,果然是好个所在,便笑道“这里凉爽,我且坐坐”。
篆儿答个是,便一旁侍立,伺候蚰烟坐下。和蚰烟攀谈:“姑娘,大热天,您还是多呆屋里用些冰吧”
蚰烟幽幽得看着眼前的密林发呆,半晌道:“冰是难得的,凤妃赐了也不多,我只是这里躲躲清凈就是”
篆儿叹道:“姑娘,您整夜整夜睡不好,歇歇晌觉也是好的……姑娘你整日心事重重……”
蚰烟叹道:“是啊……心事重重……也没什么用……”
篆儿轻声道:“姑娘,您的心事我最都知道……可是,咱们本来投靠贾府,就是寄人篱下没奈何的事情,如今姑娘求的其实是清白……可是……王法在上啊……”
蚰烟无语半晌,终于哽咽起来道:“园子里,大多人,早就认命做了性奴心性,我又岂能例外,可是认命归认命,一想到自己家着女儿干凈身子要被……我就……,我只盼着躲在人群之中,让主子注意不到……反正园子里凤妃,情妃,淑小主,云小主,哪个不是国色,主子如能忘记我这个无依靠的贾府戚眷,让我做个干干凈凈的姑娘家,……不,能再做几年,我就知足了……反正依靠着凤妃,她总不能让我过不下去……”
篆儿安慰道:“姑娘……您也太癡了……那什么玉洁冰清什么守身如玉,都是男子家编出来哄我们的,既然喜欢女孩子干凈,怎么一个个又死死活活都想污了我们呢?不过姑娘也不用太伤心,您既然存了守贞的心,人前人后躲着点主子的眼光就是了……左右园子里美女那么多,主子早晚都用不尽,有凤妃庇护,应该没事的。”
蚰烟道:“我不敢在屋里呆,其实也是怕凤妃……”
篆儿道:“姑娘的意思是?”
蚰烟道:“这园子里的事,其实难说,情妃现在得宠,她……她是摆明面上喜欢女子,房里丫鬟,和那尤三姐,摆明了都已经是她的禁脔,这等女女之事如此骯脏,想来也怕死了……可是凤妃……就是清洁的么?我想来,她只是安分不声张罢了,她房里的平儿,小红,个个那么貌美,她又是个尤物,难道就没有……?她对我好,我也常常怕,她是妃子,我是姑娘,她若是哪天召我去陪睡,我真不知该怎么样了……”
篆儿道:“凤妃……不会吧?”
蚰烟叹道:“不会?我一直疑心,其实二姑娘迎春,应该已经被凤妃……那什么过了……”
篆儿道:“真的?”
蚰烟道“我也没什么依据,只是这园子里如今就这样。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和往日没区别,其实呢,性奴园子就是性奴园子,情妃这般宣淫,凤妃也是难耐寂寞的,听说连淑小主那么贞静的一个人儿,也常备些淫衣来伺候主子……云小主早就认命还那么热切切的贴上主子……哎……人……就那么回事……想想也是荒唐。我怕主子临幸,就是因为主子就这么把一大家子的小姐丫头圈来为奴,肆意奸玩,辱人家清白,也只是换他些欢娱。园子里的姑娘们,为人奴婢遭他奸辱,却还要鼓舞着这些清白的女孩子家,去奸辱其他的女孩子,外头人都说他是荒淫王爷,却是我们命薄,要被他圈来淫污,女孩子家的清白,在他们帝王眼里,根本也不算个什么,左右是玩物罢了,有时也会恨自己,怎么就生在官宦人家,要遇到这等帝王事……人说红颜薄命,我却说,真是最最无情帝王家……”
她还要说下去,却看见眼前的篆儿已经变了颜色,再看篆儿,已经一脸惊惧的跪下去了,砖头顺着篆儿的眼光去看,大吃一惊,竟然是弘昼,一身黄衣,静静得站在她们身后,似乎已经听了一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谁言闺阁小楼远
三月霜催二春寒
红颜薄命悲池冷
隔岸花谢东风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