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却是凤姐亲自服侍弘昼梳洗,弘昼也不知触动那根心肠,想起昨儿湘云病体,顺口白牢骚两句道:“园中怎生冬来多病?女孩子家身子弱,那一等炭火煤饼都齐全供上不?还要用些滋补食药才好……”。
凤姐虽是服侍,生就来的嘴刁心巧,啐道:“主子这会子又说嘴,倒好似颇耿心云妹妹的身子似的。昨儿不还是偏偏要闹着云丫头。我看啊……主子就是颇欢喜云丫头那等羞听又不得不听的滋味呢。倒不怕越发坏了她的身子”咯咯笑了一会子,才道:“其实园子里人口多,冬日来有几个病了也是常有的,主子是管大事的,哪里就知道这些个。昔日园子里是内头女眷,西边还有荣国府里,便是外头男人不算,算上小孩子,四五百号人口我都要照应,哪日里不有十七八个病号,求医问药不说,那怕过了病气要挪房的,重癥要置办后事的,忙都忙不过来呢,还要打点银两开销,有头脸如上头一层主子若有个头疼脑热的,自然是尽着花销,那外头伺候的小丫鬟,哪里就金汤银药得一味糟蹋东西起来。如今园子里反而省事的多,一应用度三府里越发小心,哪里就敢短了园子里头的,除了外头大夫不大许进来,其他的比往日府里还便当了几倍呢。何况主子如今又在,难道还连主子一并都委屈了不成?主子只管放心。其实云妹妹本来是体气还算是壮的,也不知怎么了,秋天来就一直多病,她比不得……”一路快嘴说来,到这里,才觉得略略有些失言,胡乱含糊支吾过去。
弘昼却似心情很好,拧拧凤姐的腮帮笑骂道:“胡乱问问,就引来你这两车话。云儿和你,用些耻辱意儿博本王床笫上快活,那是本份,便是因为这伤了身子也是本份。但是若为了旁的,自然要望她也康健着才好……恩……你适才支支吾吾说的谁……还敢在本王面前弄鬼……”
凤姐本是顺口閑话,说那湘云体气旺,比不得潇湘馆里的林家妹妹黛玉。只是黛玉往常但凡弘昼入园,十日倒有九日托病,说是喘咳自然是有的,其实多少有些个性子执拗古怪,心高情傲,不肯玷污了自己清白,躲着弘昼之意。弘昼前月里作秋雨诗社也曾一时想起,亦有过着恼,不巧那日妙玉撞上了,倒让那妙玉雨中被污,弘昼也算尽了性,便遮掩过去了。在凤姐心头,一层上自然是忧虑黛玉这等畏羞藏倦便算是失了分寸,弘昼倒要怪罪处罚;再一层上也不愿这等事体大动弘昼肝火,惹出又一场园中风波来;这三一层上,连她自个儿也未曾细想,总觉得自家这个小林妹妹,玉姿妖娆,风流隽弱,似若仙子,能不见弘昼也是好的。她又如何能知弘昼于那“林黛玉”三字其实早数十年前便鉆了心,总以为再是绝色,主子昔年又不曾过访宁荣内眷,园中女子不过是偶尔过过眼,只怕忘却了也是有的。只是此刻弘昼却不许她遮掩,问出了口,再若胡乱敷衍遮掩,弘昼翻了脸,却但担待不起,一时也顾不得那黛玉安危祸福,只好笑着妥帖答道:“是……凤儿是说比不得林家妹子……这林妹妹,是昔年府里老一辈大小姐,闺名是个敏字的,许了那苏州道上巡盐御史林家。可怜我这姑妈命薄,生了我这妹妹便去世了。后来林姑父身子不好,难以照管,这林家妹妹便寄养在府里,乳名是叫黛玉的。如今却在潇湘馆里住着,主子恩典封了个小姐呢。只是她身子自小儿得了弱诊,三日里两日用药,那真是药香薰出来的一个,远瞧着只怕风吹一阵都化了……也是可怜见的……”
弘昼点点头道:“恩,答的爽利清楚才好。本来要去天香楼看看情儿,问问她到底备了什么古怪玩意儿画孝敬主子。既如此,倒也不忙,左右天气好,就当踏园子晒太阳……我去瞧瞧那林妹妹去……”
凤姐一愣,听这话音竟是不要自己陪着;这王爷脾性难测,虽然可以随口一语将园中女子磨成粉末,但是如今偷眼瞧着其实还算是个体贴温和的性子,从未当真如何荼毒园中女子;但又一层上也是当真风流,于那上头却又也是个花样百出的,这会子即说去“看看林妹妹”,哪里知道是去探病还是责罪,只怕还是寻香……这林妹妹性子又可恶,一时惹翻了可不得了,只是自己虽然有时泼辣大胆也和弘昼调笑两句,但是于这等事情上头,却知道弘昼丝毫半点违逆不得,竟也不敢劝,踌躇了会子,实在念着这嫂妹情义,才挤出几个字来:“主子要去……林妹妹那里药气重,要不要让个奴儿先去替主子传一声,开开窗散散味才好……”
弘昼知她之意,是要丫头传个话儿,要黛玉有个筹备,以他如今身份心思,本未多想,便也只是想着去瞧瞧黛玉,倒是素来知这凤姐心思缜密,只是这份话儿倒也略略冒了几分得罪自己之险,却是一片嫂妹之情了,他却不用这般拐弯抹角的,笑骂道:“把你鬼的……去瞧瞧她,也不一定非要赏用她身子……你就跟护着什么宝贝犊子一般儿的,昨儿你还说巧姐该要侍奉,自己女儿,又是这等年幼,也没见你这般藏着掖着……”
凤姐见弘昼神色欢喜,丝毫没有不快,那略略吊紧之心也松了,顺着弘昼口风道:“主子尽挖苦我了……其实也是我尽自瞎担待乱操持,一时想着女儿,一时想着园子里其他姐妹,一时就怕委屈了主子,一时也怕姊妹们伺候不当主子怪我没教导好……哎……那林妹妹说来也确实是个瞧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家世里也苦,性子也就被煎熬得刻薄傲气些,不但是我,园子里长辈姊妹们都是格外忍不住多疼她一些……其实园中几个年轻女孩子读书都多,心思也细密,哪里用我这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没心没肺老实人来着想……”
这话非但弘昼听了喷茶,连角落里侍立的平儿和鸳鸯都掩嘴偷笑。弘昼本来知道自己回园子,凤姐来求自己淫辱一夜,总有打探自己关于迎春、惜春姐妹处置之事,只凤姐不敢明着问,自己一味不提,回头传到迎春惜春姐妹耳中,她们不定如何惊惶呢,倒只怕又惹出事来。有心逗引一番略在凤姐这里安慰两句亦是宽慰,只如今一副融融熙熙,他贵人心性,一时亦早忘记了此时,已是笑骂道:“你也就是读书不多村俗,就这份子牙尖嘴利,若一味再读起书来,更是孙猴子翻天了……”笑着又在她柔曲美臀上拍了一下,就起身,只命鸳鸯、金钏儿两个跟着,自己踏步出去,那凤姐到底也敢再跟着了,只恭谨癡望,送到缀锦楼院外才回。
弘昼却也不急着走路,见外头虽是冷冽,但是晌午时分一轮冬日,熏得白玉斑斓石子路一地艳阳红,湖溪之上折波断影光闪粼粼,西风倦懒那棵棵老树残叶枯卷,远看亭台山石叠染得法书情画雅依旧,近处亦有几株这等三九光景里尚自见色的鹤望兰、荷包、一品红、木棉、紫荆等花儿小放艳色;便也贪看园景,且住且行,沿着园内沁芳源下湖边西侧一路走来,倒是路过怡红院外,忽然想起,回头似有似无意问道:“金钏儿,你昔年跟着你家夫人,那府里几个小姐,可曾暗暗有许人家?”
金钏儿一愣,这话问得却是怕人,顿时加了小心,想了想回道:“主子说哪里去了。府上虽比不得天家,也是三代里封公封侯的,这闺门素谨也是晓得的。大家子姻亲,都是要男方先求,若无三媒六聘,年纪也不到,哪里就有暗许人家之事……只是还有一层,夫人虽管着荣府内堂之事,只是上头昔年还有老太太,老太太宠那孙子孙女,便有些眉目,也是老太太做主……主子不信,问鸳鸯姐姐……”
鸳鸯忙道:“是。两府里小一辈若有婚配之事,都是老太太做主……除了那大小姐昔年是选秀去了,另当别论罢了。二姑娘、三姑娘都年纪小,自然外头也有那一等不要脸的龌龊官儿,想着联络姻亲,偶尔在老爷大老爷跟前说些早定之事,只是老太太不许的……四姑娘更是了……那时才四五岁,外头糊涂的,只怕都不知道敬老爷有这么一个小女儿,哪里就说到人家的事上……”
弘昼点点头,又道:“便是你们府上几个小姐没有……其他呢?”
鸳鸯和金钏儿对视一眼,只是这等事体,此刻拿话含糊遮掩却是不敢的,若一味浑说,也着实害人不浅,但是她二人如今日夜随着弘昼,已是渐知这主子外头荒唐胡闹,内里耳聪目明,也不敢隐瞒,鸳鸯却是斟酌字眼道:“主子,贾府昔年也算威赫的,府上小姐暗地里许人是断断没有的。便是府上几个小少爷,只怕外头几处宗亲瞧上了,认定了将来要发达显贵的,有些试探之意也是有的……只是这等拿着闺女贴人的,都是些不要脸的小官儿,别说老太太不许,便是老爷糊涂,也不会亲应允的。主子既问……我们也不好掩饰……如今小一辈未成年的,只有东边的蔷哥儿,这边的宝玉和兰哥儿……只有稍稍几个亲上做亲,子女都上熟络的,长辈们偶尔溺爱,看着便是有些想头,只未定夺,便只是我们这些下人丫鬟胡乱揣摩痕迹,其实也当不得真……”
弘昼笑笑道:“那你们揣摩得些什么痕迹呢?”金钏儿见问道这里也不敢再含混,也不愿让鸳鸯担当,自己道:“我们下头小丫鬟懂什么,也是平日里淘气胡琢磨,只是瞧着,林姑娘和这边的宝二爷,自小在一处玩的……只是也是乱讲罢了,其实他们那时都还小,断然没有什么的,而且林姑娘身子弱,太太和老太太再溺爱,也未必就有那心思……”
弘昼也不言声,只是漫步信走,观花赏树,那鸳鸯却担待不起,心头已是转了几转,若此刻不说,回头给主子再查问出来,一样是个罪过,还不如自己来说妥当,笑道:“主子您是最英明的,其实昔日里这边的宝二爷论家世、论长相、论辈数,还有老太太疼爱,便是两府里头一数了……丫头们嚼舌头说哪家哪家姑娘是常有的,凭是谁呢,只要家世容貌对得上,沾点影儿胡说都有……除了林姑娘,那宝姑娘,史姑娘都被说笑过,其实都是胡说的。不说宝姑娘、史姑娘都是大家子闺中教养,其实林姑娘也是诗书世家出身,礼法闺贞要紧,这婚姻之事,没有父母之命,断断是没那一星半点错的……只是主子您是天上人……便是贾府的主子,在主子您眼里也是奴才等辈,贾府的奴才嚼舌头,哪里就敢扰了您呢……”
弘昼摇头冷笑道:“你们想哪里去了。园子里的女子,自打入了园子便是本王玩物一类……昔日里是明媒正娶还是芳心暗许……哪里顾得了那许多,难道本王还会查那起子陈年旧账……不过是偶尔动了玩意念头,昨儿赏用凤丫头,楼上有个云丫头听着,想来也是有趣,倒添些滋味,想看看有没有那等许了人却未曾出阁的,叫她未婚的丈夫过来,外头听听,本王里头用用,也算别样意趣……,若是处子,这等破身侍奉,定是羞耻到了十分,我也受用……”
鸳鸯和金钏儿不由面面相觑,真正哪知道这主子又露这等荒唐折辱念头,真是羞臊煞人,又未免想着有些惧怕,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嘴才好……三人又默行几步,哪知前头有个一团红色人影,似在本在那石板路一侧枯草丛湖岸边不知道做甚么,远远望见三人,躲藏到了那一方山石之后去。弘昼想着必是园中宫女或者小丫鬟,偶尔撞见了自己唬着了,躲了不敢见,这等小姑娘心性也不在意,便过去翻过那山石瞧,那里头姑娘见主子过来了,也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得恭恭敬敬万福施礼,道个:“主子万安,奴儿失礼有罪了……”
弘昼近前一看,才知究竟,原来眼前这小姑娘不知何故,身上本是穿一条大红石榴色宫裙,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居然大半扇裙子都沾染了脏湿水渍,映得已是条条紫红水色,那裙摆上犹自滴滴点点流下水来,未免狼狈失礼。却是因为这个,见了自己害羞害怕,才躲了。细细瞧时,这女孩子十八九岁光景,一张俏脸,玉颜粉妆,眉目俊俏,唇齿玲珑,虽乍一瞧不如钗云等色,但是五官别有一番精致风流,最有趣处眉心处更有一点天然生就的胭脂点红,头上梳个小玉流云的发髻,倒不用金珠玉翠,只插着几朵新簪的梅花儿,倒是鬓角修裁,一对雪白的耳垂上两颗小闪的珍珠耳钉,才略略显出几分昔年贵气来;身上穿一件大红石榴紫线云纹的新鲜裙衫,内里衬着一件淡鹅黄色小袄,观那身形体态,女儿家线条柔曲,也是天然妩媚却小小掩藏,只是穿点素凈乍一看倒只是个寻常丫鬟,越发细细瞧,越发也是个眉宇间自有一番风流动人的。
弘昼也不恼,问道:“你是哪房的奴儿?怎么弄得裙子都湿透了?”那姑娘慌乱又折腰低头回道:“回主子,我是蘅芜苑里淑小主处的奴儿,名唤香菱……本来是奉了我们姑娘的命,来怡红院里寻我们家太太拿些衣裳的,是自己走路顽皮不小心,本来瞧那岸边有一朵鹤望兰,看着喜欢,想要去折。却不曾想原来这枯草地里有一水洼,一个脚下拌蒜,就踩深了……自己不小心,倒把衣裳都弄湿了……瞧见主子,这脏兮兮的实在失礼,才不敢上来叩头,我是自己不老成淘气……请主子责罚才好……”
弘昼点点头道:“你且上来吧,跪那草地里越发弄脏了……也是个美人儿,沾了水自然有腿儿线条,只是脏了皮肤却不是玷污了……”
那一旁鸳鸯听自己主子话里总有风流,心下已是转了念头,只怕弘昼不认得,一时以为是宝钗的丫鬟,不免要担待一两句,笑道:“主子,这香菱妹妹是昔年宝姑娘胞兄的侧室……如今自然也在蘅芜苑里随着宝姑娘住……”弘昼本是一愣,不解她说这个做甚么,转念已知,这机敏丫头是听得自己说个“美人儿,沾了水自然有腿儿线条”,若是一时兴起要轻薄这个香菱,如不知她是他人侍妾,必已是失了身子的,怕回头扫了兴怪罪,才故此一旁随口提及。他本来无有此心,不过是随口说话,此刻倒反而被勾起三四分调戏心理来。下死眼瞧瞧这香菱衣裙下沾湿的两条腿儿,其实冬日里衣裳略厚,也并非那一等湿身风流体态尽显的模样,只是这稍稍沾湿一点,将那少女的小腿线条略略贴着,倒有一番小小的妩媚。便招招手,伸手让香菱过来。
香菱哪里成想在这里会遇到弘昼,此刻已经是心下小鹿乱撞,勉强忆起宝钗成日里训导教会,不敢怠慢,只得将自己手儿递给弘昼,让弘昼捏着自己绵软的手心拖了自己上来。她本是想着便是拖到干地里石路上,依着礼数还该万福跪了请安才好,哪知被弘昼扯了手,半身酸麻不说,那弘昼手上用力,居然将自己一把搂入怀中。
以她本心,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园中众多不上牌名的丫鬟侍女之一,虽然自羡有几分妖娆颜色,也不逊色于那几个主子小姐,但是既然失了身子,只是薛蟠昔年一妾,如何能入得弘昼之眼,只怕比几个有才貌的丫鬟奴儿都不如。不过是服侍宝钗,聊以度日罢了。只有时亦是难免心魔,癡癡想过,不知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弘昼能在来蘅芜苑奸宝钗之时,偶尔瞧见自己,或是换衣裳时妖娆,或是伺候洗浴时无遮,或更只是无名无目一时余兴,轻薄淫辱自己一番,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若是嫌弃自己是个妾室,失了童贞,奸污玩了再怎生作践些个,或者要自己用些外头流言里说的下流难堪之事来自辱,也总算是取悦了主人,尽了自己这最后性奴身份的一个下场。倒是宝钗常常安慰她说,以她之貌,颇为动人,昔年里其实也是贵家小姐,主人定有垂怜之日,当得好好筹备才是。她本有些呆萌,有时终于也想,自己本是有夫之女,这些古怪想头,其实除了如今做了天家性奴,只有逆来顺受,尽心侍主之外,其实还有那一等胡思乱想:原来她也是二八女儿娇,对镜自爱怜之人,只是时运使然,机缘凄凉,倒给那薛蟠薛大傻子糟蹋了身体。其时之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也只得一颗心落在薛蟠身上。此刻乃是薛蟠已故,自己这主人,远远瞧去,龙行虎步,凤格麒貌,天家风范,皇族名王,虽是荒淫,竟将昔日丈夫比得没形了。自己若能得他亵玩一番,奶儿给他摸了,穴儿给他插了,想来即是尽了自己性奴之本份,也只怕是酥了自己心的。更一层上,倒也不算糟蹋了自己这由命捉弄无福自怜的风流身子。只她这等心思,自己偶尔想想,也觉得自己淫贱不堪。未免怅然哭哭也就罢了。
哪知今儿莫名其妙,在去怡红院外路上遇到弘昼,居然就被弘昼一把拖入怀里,这光天化日,一边还有两个奴儿瞧着,未免来得忽然,小脸儿一红,已是半边身子酸软得挪动不得,脸上羞臊,口中娇喘,手足无措,只吁吁羞道:“主子……”
弘昼见她这等娇羞形状,婉转之间,哪里是个丫鬟命格儿,思及她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眉梢眼角万种风情,却又自有一番昔年里带来的贵雅之气,本来却是给那薛大傻子玷污了,如今却可随意给自己享用品玩,竟是那留香弄玉之风流,一时心思更顺,口中忽然笑道:“羞什么……先亲个嘴儿……”低头就在她唇上吻了一口。
香菱此生,被除丈夫之外第一个男人如此一吻,又是掌握自己生死,自己理当供其反复奸辱淫玩之主人,一时从那口舌间往四肢六脉九经百骨里传递下去的酥软,那浑身无力自不必言,几乎就要倒在地上,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轰鸣,宝钗教的恭顺,本性里带来的抗拒,全都在此一刻忘了干凈。
那身后金钏儿和鸳鸯也是羞得不知所已,这等情形,论起来,真是光天化日,弘昼在园子里随手看见一个女孩子,便拖来淫玩一般,实在是想想也是不堪羞人。只是如今弘昼这等风流调戏香菱,此刻天光水色,难道主子竟想按倒了就辱?自己两人又当如何动作,如何回避。才正没开交。却听弘昼已经是笑道:“哪里就身子香软成这模样的一个风流人儿,却这等无措……莫怕……你这品格体态,做了人妾室也是可惜了了,既然路上遇到,便是有福有缘,这会子你快休动,只站着方好,不然,连小衣、膝裤、鞋面都要弄上泥水了,即在旁边,自己去怡红院里,寻你袭人姐姐或是你们家太太换身衣裳……”
香菱其实惶恐羞涩,以她身份地步,弘昼亲得下来,又如何能料得一时兴起,就要如何淫弄自己才干休,她也不知此时此刻该是小小挣扎抗拒一番,还是鼓舞起心绪来主动应和弘昼,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好存了“主人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听凭主人摆布就是了”的念头,待听着弘昼几句温言,不得不应和,只答个:“谢主子怜惜……”,只是弘昼依旧扶着自己,那两腿酸麻,却依旧不能移动分毫。
弘昼见她如此脸嫩,也是好笑,一时又道:“你即是薛家的侧室媳妇,总算有过床笫上伺候爷们的经历,怎么就怕成这样……想是跟你家小主学来得温婉贞凈。这样却好,你越怕羞紧张,其实本王越喜欢,既然偶遇,倒不可错过了,便是今儿晚上唤你来顾恩殿里,就叫你伺候,可好?”
香菱听到这里,也说不清自己心头滋味,是喜是悲是羞是辱是慰是耻,倒是听弘昼说个“可好?”如何再敢不回,回忆起平日里宝钗所说的主人性情喜好,便是软软殇殇回道:“主子,香菱是那残花败柳的身子……颜色容貌也比不得园中姐妹,我不懂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主子满意……总是……怕的,羞的……我这等命薄之人,哪里敢真当自己有那一等容色,可以如同园中千金姑娘们一般,真给主子欢娱……我只愿主子多用些酷责,就当在我身上试试……好玩不……回头也好让园中正牌子主子姑娘们伺候主子更适意……遇到主子,主子起了兴便是奴儿的福气,尽主子兴致,任凭主子施为,如何敢由我说好不好的理。”
弘昼听她学着说话,什么“愿主子多用些酷责,就当在我身上试试好玩不”,便知是宝钗教导口吻,几乎要噗嗤笑出声来,道个“好一口温驯口风”,便回头道:“金钏儿,你陪她去怡红院里先换洗了,再让薛王氏给她选几件风流可意的内外衣裳,今儿晚上若宿在顾恩殿,就带她来顾恩殿里伺候……”
金钏儿本是受过的,最怕是这主子一时兴起,就在这里要奸玩香菱,自己瞧着未免实在羞人,听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道个是,笑着扶着那已经两腿绵软的香菱先去了。
望着她们自去了,弘昼才笑道:“还是宝丫头会调教人”,鸳鸯忙迎合道:“主子眼光好……这香菱姑娘……只是可惜了才到薛家为妾的,昔年还为了她,打了一场人命官司呢……论起来,据说本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惜后来幼年给人拐了去,才沦落至此,其实论样貌品格,叫是她身份不高,不好一味打扮,否则打扮起来,我们都说有几分东府小蓉奶奶的品格呢……有幸能给主子暖榻,才是她的缘法到了呢”,弘昼恩了一声,也就再信步走路,只是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适才温香暖玉抱满了怀,到底也添了几分风流兴头,那眼前园景,也自看淡了。
二人且行几步,眼见竹林渐次斑斓,越过一道湘妃古竹篱笆,一条弯弯曲曲幽深小路,最是寂静清雅,一溜青棱子石墻,几方洞竹揽窗,一座小月门,便是潇湘馆了。鸳鸯上去叩门,应声出来是个外头伺候的小丫鬟,见是鸳鸯,忙问姐姐好,鸳鸯啐道:“只管问我什么好不好的,主子来了……”那小丫鬟回头一看是弘昼,却不是唬着了,忙忙得磕了头,便要回身去通传,弘昼却摆摆手,鸳鸯会意,只道:“你莫进去回话了,主子自己进去瞧瞧,别咋呼了……”也不再理会她,便引着弘昼入得院子来。
那潇湘馆入得院子里来,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另有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正厅上悬紫红色围绿幔子匾额,上头龙飞凤舞四个斗大字“有凤来仪”,门框两侧,却是一笔工楷:“宝鼎茶閑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从里间房内转过厅门影壁,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墻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墻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那内里闺房外廊上,只一个十四五岁的粉衣闺稚小丫鬟在扎兔子灯,一旁另一个俊俏妩媚的紫衣丫鬟,却是在一旁束手瞧着,鸳鸯看见,却是雪雁并紫鹃两个。鸳鸯既得弘昼示意,便也不敢出声招呼,哪知那壁廊上挂着的一只翠枝竹叶鸟架上,却栓有一只白毛鹦鹉,见了弘昼和鸳鸯,开口“嘎”的一声叫嚷道:“雪雁,快打帘子,姑娘来了……”倒把紫鹃、雪雁都唬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自己平日里只敢远远眺望叩拜的园中主子,王爷弘昼亲临。
那紫鹃唬得忙是跪了,身后雪雁也是随着跪了,却听紫鹃带着惊惶自高声道:“主子万安。外头风寒,怎么敢劳动主子来这地界……有什么吩咐的,寻了我们……或我们小姐去回了话就是了……”
弘昼知她叫嚷给里头黛玉听,笑笑摆摆手,只毫无余地的道个:“开门”。紫鹃哪里敢不依,起了身,连头也不敢抬,将那屋门“吱呀”一推,弓着身子让着道:“主子留神门槛……我们姑娘才吃了药……怕是睡了……可要奴儿去唤醒姑娘来接主子……”
弘昼度步进去,却见里头说是卧房,倒更胜个书斋,进门便是一张桃花曲木足的大案,几上文房四宝,纸笔墨砚,却个个都是女儿家用的小巧样式;想是怕冷,那绿纱碎玉格子窗儿垂着,还挂着月色山水纱幔,外头自有竹影摇曳;窗下又一方素色小茶几,上头依旧设着笔砚,旁边一张小椅,上头还垫着绒毯;那西边靠墻仿柱书架上满满都是书卷,亦有成套依着靠着的,亦有那想是才翻动过,卷着书轴随手摆着的;粉墻上还垂着一副《不嫁东风》的芙蓉图,旁绢着两行行草:“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拚作西风客”。靠南边是一张缀着一面琉璃铜镜的玉石梳妆台,难得那玉石斑纹上头天然生就斑驳点点,倒看着如同竹影彤彤一般,也合了湘妃之意,上头件件般般自有那一等女儿家用度之物;至那梳妆台边,一顶归到顶心的素月色莲合帐子,此刻前帘开合着罩定了一方暖香绣床,里头瞧着暖暖全是淡桃色的锦绣缎子被褥,依稀有个妖娆人影儿半歪着靠着枕头。
这满屋子里妆点雅致风流,却更有一股奇香,说是药香不闻其辛,说是花香不见其形,说是墨香不染其色,当真沁人心脾。
只有紫鹃,实在耐不得心头突突乱跳,乍了胆子,上前两步,笑着招呼道:“姑娘可醒了?快起来了……是主子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罗裙沾染濯芬芳
向隅可泣悲宫墻
曲径通幽凤来处
总有处子别样香
本回后记:
此回依旧无肉。晴雯的强奸戏后,打了打惜春的屁股,稍微写了几笔月姝的戏码,但是一直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所谓肉戏。有点对不住部分读者。(顺便说明:下一回绝对不是黛玉的肉戏,黛玉的正戏我偏偏要一拖再拖到后面……)不过架不住我自己喜欢。茶吃后来味,曲对知音弹。一些话已经反复说过,归结下来只有一句话:本人此文就是写给自己作为第一读者看的。您喜欢,多捧场,不喜欢,我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