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一进宴客厅,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顿时从杨八姐身上向她转移过来。
只凭着宋军大元帅的这个身份,就足以吸引所有目光,比杨八姐更加瞩目。更何况,她还是一丝不挂,被侬智高父子像母狗一样,用绳索牵着。
「八姑奶奶……」穆桂英失声叫了起来,手脚并用,爬到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杨八姐身边,用力地摇着她的肩膀。
「桂,桂英……」杨八姐缓缓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又把眼皮沉了下去。被饿了几天之后,她的小腹像被戳破的皮球一般,深深地憋了下去,几乎贴到了后背。纵是英雄好汉,也抵不过饑饿的侵蚀。她已无心,也无力过问身边的任何事情,就算天崩地裂,也似乎与她无关。
「八姑奶奶,不要睡,快醒来!」穆桂英继续摇晃起来,她生怕杨八姐这一闭眼,永远也睁不开来。她猛然抬头,望着坐在上首的阿侬,怒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穆桂英无法想象,在这种屈辱的场面上,杨八姐居然还有心思合上眼睛,想来在她的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想象的可怕事情。
「拜见太后!」侬智高和侬继封一道跪下,将手中的雷光锏呈了上去。这把锏本来就是阿侬借给侬继封对付穆桂英使用的,此时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应当。
阿侬把雷光锏接了过去,对侬智高父子道:「皇帝和太子快快入座!」她将侬智高让到上首正位上,自己坐到了儿子的左侧,侬继封坐到了右侧。
这时,大殿之内,进来几名金甲武士。为首的两人,一手拿着一把大铁锤,一手拿着一枚巨大的铁钉。那铁锤如西瓜一般大小,看着便知极其沉重。再瞧那铁钉,也足有拇指般粗细,尾部连着一个大铁环,似碗口大小。只见这两人来到大殿之中,并排站立,挥起手中的金瓜大锤,狠狠地敲了下去,将铁钉砸进地面之中。如此一来,按在铁钉上的大铁环,便生到了地上。两个铁环相距一尺有余,并排而立。
又是两名武士上前,每人抬起一条比拇指还出的铁链,将链子的一端穿进了铁环之中。这两条铁链,足有四五丈长,其中一端上,按着一副铁铐。这两名武士将铁链穿好之后,便拿着铁铐,走到穆桂英的身后,冷不防地将铐子铐在了穆桂英的脚踝之上。
穆桂英正在悲戚杨八姐,忽然感觉脚上一紧,低头一看,两副铁铐已牢牢地将她铐了起来。没有靴筒包裹的脚踝,被冰冷坚硬的铁铐硌得生生作痛,几乎要将她的皮肤印破。
「你们做什么?」穆桂英已是没了反抗的心思,只求敌人能对她少一些凌辱。
此时又见自己镣铐加身,顿时慌了起来,从地上坐直了身子,拿起双手,拼命地扳脚上的铁铐。可是那铁铐早已锁死,任凭她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是扳不开来的。
方才挥舞锤子的武士,已将金瓜大锤收了起来,弯腰从地上拾起穿在铁环里的链子的另一端,用力地一拉。铁链顿时和嵌入地下的铁环摩擦起来,发出刺耳的咯咯声。只不过,穆桂英在铁环的这一端,两名武士又在另一端,铁链一扯,已将穆桂英的身子拖离了杨八姐的身边。
穆桂英不知道敌人究竟想要干什么,慌张地望着坐在上首的侬智高一家,却没有说话。关于心中的狐疑,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的。
今天是除夕的国宴,大南国每位将领的桌子上,都摆满了山珍海味,琼浆美酒,只等阿侬一声令下,便能开始享用。阿侬也不卖关子,说了一声:「诸位爱卿,不必拘礼!」那些文武大臣便拿起筷子,端了酒杯,斯条慢理地品尝起面前的美食来。
穆桂英更加不解,难道这次将她和杨八姐提到宴客大殿中,不过是为了让她们看着这些官员吃饭吗?假如敌人打的是要馋死她们的主意,那这算盘便是打错了。此时穆桂英一点胃口都没有,倒是杨八姐,看上去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不知道她能够抵得住美食的诱惑。
从饭桌上飘来的阵阵香味,果然传到了杨八姐的鼻孔里。她不由地咽下了几口口水,似乎对敌人桌上的美食,已是没了任何抵抗之力。
穆桂英鼓起勇气,将目光从这些大南国文武的脸上一一扫过。就在她把目光朝着他们投去的时候,他们也无不有意无意地在打量着她和杨八姐。穆桂英对赤身裸体的羞耻早已麻木,曾经一丝不挂地先后在桂州、邕州两个城里示众,身上的任何隐私,也早已不是隐私。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异常。就在所有文武风卷残云之时,阿侬却没有动手。在她刚刚坐下的桌子前,竟然连一片薄薄的肉都没有,只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空盘。尽管如此,她杯中的酒倒是不缺,却也放着不饮。看上去,她像是在等待着一道有别于所有大臣的美食。
「咳咳!」阿侬轻咳一声。从她的身后,顿时走出两名女将模样的人来。这两个人,正是杨梅和陈夫人。如今陈夫人已换上了南国女将的服饰,看上去倒也英姿飒爽,与曾在床上和穆桂英缠绵的那个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陈夫人无意中将目光扫向了穆桂英,却发现穆桂英也正瞧着她,便莞尔一笑,似对穆桂英的嘲讽一般。没错!她现在是胜利的一方。她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不仅欺骗了陈曙,也欺骗了穆桂英,让宋军在一夜之间,损失惨重。
穆桂英对她似有恨意,却怎么也无法痛恨起来。她只想和陈夫人面对面公平地站着,亲口问问她,究竟为何要在她的面前说谎。可现在,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问出那样的话来,只会被他们无情地嘲笑。
杨梅招招手。那两名刚刚被穆桂英戴上脚铐的武士,这时又拿了一条绳索过来,捉起浑身无力的杨八姐,将她的双手捆了。他们将绳子丢上早已準备好的,安在大殿顶部的挂钩上,用力往下一扯,便把杨八姐的身子从地面吊了起来,无力的脚尖离地三五寸。
杨八姐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即便是被吊了起来,眼皮也不曾睁开一下。悬在半空之中,身子左右摇晃了两下,又安静下来。要不是她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穆桂英简直怀疑,这已是个死人无疑。
阿侬离开了自己的坐席,走到杨八姐的身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转头问侬智光:「这几日,确是没给她喂进一米一粒?」
侬智光道:「回母后的话,确实粒米未进!」
阿侬这才点了点头道:「想必这身体里的秽物也排得差不多了吧!」话刚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将手一摊,吩咐道:「取我的雷光锏来!」
杨梅顿时走回阿侬的坐席后,将她刚刚收起来的雷光锏又捧了出来,交到阿侬的手上。
阿侬把雷光锏握在手中,轻轻一抖,便把缠在铁锏上的布条抖落下来,露出漆黑的锏身。在雷光锏四周,依然有紫色的电光在游走,不时地发出阵阵「噼啪」
爆响。无形之中,雷光锏仿佛自带着一股旋风,将阿侬的满头银发都吸附起来,随风乱飘。
她将雷光锏朝前一戳,竟把锏尖顶到了杨八姐的肚脐眼上。狂风闪电好像一下子都被杨八姐的身体吸收进去,带着隐隐的雷鸣,瞬间沖入她的身体里。
早已如死人一般的杨八姐,被雷光锏电击,整个人顿时猛烈地颠了起来,像死鱼一样垂挂下来的双脚,立时如抽筋一般,晃动不停,身子也似乎失去了控制,前后摇摆。只不过,无论她颠簸得多么用力,整个人好像都被雷光锏吸住,根本挪不开分毫。嘴里不停地大叫:「啊啊啊啊啊……」
「八姑奶奶!」穆桂英看在眼里,心头不由地一痛。她亲身体验过被雷光锏击中的滋味,那种浑身都像被焦灼一般的剧痛,好像要把她的身子硬生生地从中间撕裂,痛彻心扉。直到现在,她仍是记忆犹新。此时这雷光锏虽然不是戳在自己身上,可是只要一看到杨八姐痛苦的表情,便感同身受。穆桂英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朝着阿侬的身边扑了过去,要推开她去就杨八姐。
不料,在她身后的两位武士又是用力地将手中的铁链一扯,那链子和铁环摩擦,咯咯作响不停,把正不顾一切扑向阿侬的穆桂英又扯翻在地,一路拖了回来,直到她的脚心结实地抵住嵌入地上的铁环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啊!放开我!放开八姑奶奶!」穆桂英的手指扎进了地面的石缝里,似乎想要继续朝着阿侬身边爬去。可是仅凭着她手指的力气,又怎敌得过那两名彪形大汉的膂力?所有的反抗,看上去都是杯水车薪,任她几乎把自己的指甲撬出血来,依然不得前进半步。
杨八姐在恍惚之间,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停地遭受到重物的撞击,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疯狂地抽搐。饑饿、疲惫,全都被撕心裂肺的剧痛全部掩盖,眼睛也不由地翻起白来,泪水和白沫一起从眼眶和嘴角涌了出来。忽然,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响起,从她的小穴和肛门里,两股黄色的液体喷薄而出,大小便一起失禁。
几乎找不到边际的痛苦,让杨八姐对身子失去了所有感知,下身的肌肉不由地一松,尿液和粪水同时涌了出来。已是几天没有进食,残留在她腹中的排泄物早已所剩无几,此时从肛门里喷涌而出的粪水,早已是稀烂的黄色臭水。
阿侬的手一松,将雷光锏挪开。杨八姐不停悬空跳跃颠簸的身子顿时安静下来,又变成像死人一般的模样,气若游丝。只不过,身子下的屎尿已经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将她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渲染成了骯脏的黄色。
「哈哈哈……」大南国的所有文武,都掩起了鼻子,大笑起来。从粪便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似乎丝毫也没能影响他们的食欲,谈笑自若,仍是不断地觥筹交错。对这样的场面,他们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八姑奶奶……呜呜……」穆桂英目睹着杨八姐受此酷刑,忍不住地痛哭起来。此时她已对自己绝望,不再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伏在地上,不住地抽动着健硕的背部,像个小孩子一般声泪俱下。
陈夫人令人提来了几桶清水,朝着杨八姐的身上浇了几次,才将她刚被染黄的下身清洗干凈。
此时的杨八姐,更无一丝知觉,即便冷水浇身,却全无感知,双目依然紧阖,唯有时不时抽动的四肢,才是她唯一的生命特征。
「放下来!」阿侬收起了雷光锏,重新用布条包好,交给杨梅,依然让她供到自己的坐席后侧,指挥着陈夫人和武士道。
武士们得令,手上顿时一松,将杨八姐重新放在了地上。可怜那杨八姐,一落地,便如烂泥般瘫倒下去,身子全然没了生机。
武士们驾轻就熟,又拿了一条绳子过来,同时捆住杨八姐的双脚,又用力地将她吊了起来。同样是悬在半空,此时的杨八姐早已和刚才的姿势调了一个头,头心朝下。
此时,杨梅已供完雷光锏,又回到阿侬身边。她低头一看,杨八姐的头心离地不过一尺有余,长长的秀发如扫帚一般垂了下来,随着身子的晃动,发梢不停地在地上拂动。她急忙蹲下身,替杨八姐理了理头发,把她满头青丝扎成一束,用细线捆了,朝着旁边一提。
倒垂着的杨八姐脑袋立时偏了过来,一旁的玉颈被长长地拉伸出来。
阿侬的掌中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把尖刀,只见她握紧了刀柄,轻轻地朝着杨八姐的脖子上一划拉。瞬间,被切断了颈侧动脉的杨八姐,鲜血如雨点一般喷薄出来,几乎将站在面前的阿侬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
「不要!」穆桂英透过泪眼,见阿侬竟切开了杨八姐的血脉,顿时大声呼叫起来。颈侧动脉是人的要害之一,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穆桂英岂能不知?
已像个血人儿似的阿侬,忽然将身子一低,竟张开嘴吸住了拿到伤口。从杨八姐颈侧喷薄出来的血液全都流进了阿侬的嘴里,她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月的商人,饑渴到了极点,咕咚咕咚使劲地吞咽着。
「不可以!你们快救她!」穆桂英悲痛地大叫,却无人理睬。眼看着杨八姐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生命,她心急如焚,双腿却被两名武士扯着,根本迈不开半步。
足足吮吸了一炷香的时间,阿侬好像已经喝饱了人血,从地上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旁的陈夫人见了,急忙将泼空的水桶挪到了杨八姐的头下,接住了还在不停朝外流出来的血液。只不过,最令穆桂英吃惊的是,此时站立起来的阿侬,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被也不驼了,满头银发竟都成了青丝,似乎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里,年轻了几十岁。
阿侬一边抹着嘴,一边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她满脸的褶子也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不见,变得光滑如绸,宛如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美妇。不得不承认,阿侬在年轻时,也是艳名远播西南的美人儿,三十六峒,六十土司无不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此时青春重现,更觉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甚至能和一直在她身边妖冶的杨梅媲美。
「啊!」穆桂英不由地大吃一惊。早已见识过阿侬以人为食,却不曾料想,她竟可以吸食人的精血,返老还童。也难怪,她所用的武艺,俱是旁门左道,许多竟是连穆桂英见都不曾见过的,如今又见了她的这种妖功,也不足为奇了。
这时,侬智高率着太子和文武百官,离席下跪,口呼道:「恭喜太后脱胎换骨,返老还童!」
阿侬哈哈大笑,全然不理身后脖子一侧依然在滴滴流血的杨八姐。此时,她身子里的所有血液好像已经被放光,连胸口的起伏都已经没了,全然成了一句死尸。
「八姑奶奶!呜呜……不要死!你们救救她!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求你们救她,不能让她死!」穆桂英和杨八姐情同姊妹,怎能忍心看着她就此丢了性命?更何况,她本应在平蜀之后,班师回朝。只是由于西南战事相持不下,这才转道相助。如果……如果她带回去的,是一捧八姑奶奶的骨灰,又该如何像太君和杨家上下交代?
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啊……穆桂英在心里叫着,一心只想代替杨八姐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