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广、余靖等人攻打横山寨的事,还是无功而返。由女将杨梅坐镇的横山寨,固若金汤,难以逾越半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攻打,无意中接应到了陈夫人。杨文广恨陈夫人出卖自己的母亲,本想一刀将她杀了祭奠死去的八姑奶奶,却被余靖劝阻。两人一道把陈夫人带到萧注面前,萧注问明了陈夫人来意之后,顿时以礼相待,每天好酒好肉地伺候着。
在投奔宋营的一路上,陈夫人本还有些犹豫,身为僮人的她,究竟该不该重新站到大宋的阵营里去,但是一见到萧注,所有的疑虑全都被打消了。特磨自从来了阿侬之后,几乎和侬夏卿平起平坐,有时甚至还凌驾在地主侬夏卿之上,俨然仍把自己当成那个还在邕州城里的皇太后。想来,只要有阿侬在,特磨她是回不去了的。而萧注又宅心仁厚,不如诚心投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夫人把特磨的虚实全都对萧大人说了一遍,并称:眼下侬夏卿和娅王之间,已经出现了隔阂,娅王一怒之下,屯兵在丝苇寨。而且,南国上下文武和被俘的穆元帅一起,全都在那里。萧大人如想对大南国用兵,可以直袭丝苇寨。
萧注听了陈夫人的建议,便又把杨文广、余靖、黄守陵等人召集到帐下,商问对策。
杨文广道:「萧大人,这陈氏乃是出尔反尔之人。依末将之见,话不可尽信,还需处处谨慎才是!」
黄守陵却道:「我倒是觉得,这陈氏的话,没有掺假的道理。据其所供,娅王和侬夏卿之间有隙,前些日子我已让石鑒潜入特磨去打探了一番,好像却有此事。僮地这处,除了侬智高和侬夏卿之外,便数我最熟了。特磨大寨和丝苇寨之间,表面上互为犄角,攻此就彼,攻彼救此,但如今看来,那侬夏卿似也有观望姿态,并未见得会全力去救娅王。如能像狄元帅那般,饶过横山寨,偷渡宝月关、西洋江一线,直袭丝苇寨,必能收得全功!」
萧注把目光转向余靖,问:「余大人,你有何高见?」
余靖思忖了片刻,道:「萧大人,我倒是觉得,黄峒主所言,不无道理……」
不等余靖把话说完,杨文广马上又接了上去:「余大人,前些日子你和我率队攻打横山寨,无功而返之事,想必你还没有忘记吧?若依黄峒主之言,绕过横山寨和西洋江,直袭丝苇寨,很难不让杨梅等人察觉。若真如此,僮军各道防线严加死守,前去奔袭的人马首尾不能接应,难免身处险境!」
黄守陵道:「少令公,我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可是绕过横山寨,在西洋江浅水滩涉水而过,直取丝苇寨。到时,我让石鑒作为向导,带着你们一道前去,如何?」
余靖也道:「至于横山寨那边,下官与萧大人一道,尽出邕州之兵,列阵寨下,为少令公分散杨梅等人的注意,确保大军顺利涉江。」
杨文广和杨梅几次交手,都没讨到便宜,这让他脸上很是无光。所以,等下一次交手,他更是要慎之又慎,确保万无一失。可听着几位大人的争论,总感觉有些太过冒险,这才有些犹豫不决。这时,陈夫人上前,握住了杨文广的手道:「少令公,在下知道,你一直对我心怀怨恨。可是这一次,我保证所说的话,绝无半个虚字。若是将军察觉丝苇寨有所不妥,立即撤军,回来当场将我斩杀,我也并无怨言。只是……只是将军的母亲如今尚在丝苇寨受苦……」
一听到自己母亲的下落,杨文广整个人顿时震了一震。除了要救出母亲之外,他还要手刃阿侬,为爱人侬智英报仇。想到这些,他便不再踌躇,道:「既然如此,全按诸位大人的意思办就是!」
从萧注的府上出来,却见杨元卿、石鑒、张奉等人在聚在一处交头接耳,不禁觉得好奇,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几人,在嘀咕些什么呢?」
石鑒道:「回稟少令公得知,我等三人在此打赌,言是此番萧大人将你们召集起来,商议军机要务,必是又要对侬酋动兵戈了。元卿与张奉二位兄弟,称是要打横山寨,我却不以为然,此番必定越过西洋江,直逼丝苇寨。为此,我们三人还赌上了一个月的俸禄呢!少令公,你倒是说说,萧大人究竟做了何等决断?」
杨文广一听,颜色大变,道:「你是如何猜到,我们要袭丝苇寨的?」
石鑒道:「陈夫人归宋,南国军机尽入掌控,况又有黄峒主等人深熟地形,若不深入要害,一击致命,恐怕也很难说得过去!」
「是吗?」杨文广更加吃惊,既然连石鑒都能猜得到的主意,恐怕在另一边的阿侬和杨梅也能轻易看破,忙转身入府,又去见萧注。
萧大人正好遣散了各位同僚,与陈夫人坐在一起,将一幅巨大的地图摊在地上,对着僮地的山川河流指指点点,见杨文广又进得府来,便问道:「少令公,还有何事?」
杨文广道:「回大人的话,末将还是觉得,突袭丝苇寨之事,不可贸然。方才末将出府,见石鑒等人都在猜测大人下一步会如何动作,三人之中,却让石鑒猜得的确,想来老奸巨猾的阿侬等人,也能料到咱们必袭丝苇寨。若真如此,此去恐怕兇多吉少,还请大人三思!」
萧注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捋着山羊胡须,若有所思。良久,才道:「少令公所担忧的,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方才堂议时,本官已经下了军令。朝令夕改,恐怕损了士气。少令公,你看这样可好,本官使石鑒等人,再入僮地,打探个明白。虚实究竟,全都收入囊中,再作决断,你看如何?」
杨文广想了想,道:「大人英明!」
石鑒在一年多以前,已被穆桂英遣往僮地,联络各大峒主归宋,同时在僮人之中,也颇有些威望,眼线遍布迁隆、特磨等地,让他去刺探,倒是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萧注马上将石鑒召进府里,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道:「石先生,此番又要劳驾你往特磨、丝苇走一遭了。但凡邕州麾下的能人将校,尽管点来,本官无有不从。」
石鑒道:「既是大人吩咐,在下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要到敌境深处刺探,随行之人还是宜少不宜多。小人只需向杨将军借上一人同往,便已是足够了。」
「你要借用何人?」不等石鑒话音落地,杨文广马上接着问道。
石鑒道:「我瞧这张奉兄弟,身手很是矫健,有以一敌百之能!小人若能得他相助,必是事半功倍!」
「张奉?」杨文广不禁大吃一惊,道,「不过是一本将身边的侍从,石先生当真如此看好他?」
石鑒道:「别的倒是不敢说,光这刺探军情之情,非他不可。」
当初杨文广和杨梅战于横山寨之前,杨梅箭法凌厉,百步之外尚且命中要害,若非张奉舍命替他挡了一箭,恐怕此番杨文广早已命赴黄泉,追随着他的八姑奶奶而去。事后,杨文广褒其忠勇,便剔除了他的奴籍,留在身边当一名侍卫,指望着他也能像狄元帅那般,虽负面涅之耻,犹能报效家国。只不过,现在的张奉,尚无品阶,如此能担得起刺探敌军虚实的要务?
萧注却哈哈一笑,道:「少令公,此事本官便替你做主了,将张奉借石先生一用。你可别忘了,这张奉也是出自黄峒之人,想必和石先生之间,早有过往,两人配合行动,倒也无碍。」
杨文广听萧注这么一说,只能道:「既是萧大人开口了,末将岂有不遵之理?」
当即,石鑒与张奉二人,换了行头,把头上的发髻打乱,弄得蓬头垢面,又穿上一套褴褛的衣裳,活脱脱地成了逃难的乡民。二人各将短兵利器贴身藏好,辞别了萧大人和杨将军,趁着三更十分,乌云蔽月,出了营寨,偷偷地朝横山寨摸了过去。
两人不敢骑马,唯恐马蹄声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敌军探子。要知道,在大南国君臣退入特磨之后,宋军派出无数奸细,纷纷深入僮地。同时,南国也有数不清的斥候,徘徊在邕州地界之内,密切监视着宋军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便报入横山寨,再由横山寨呈入丝苇寨,让阿侬定夺。
第二日,东方刚升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人便到了横山寨前,但见寨子的上头,彩旗飘舞,数丈高的寨墻围得如金汤铁桶一般,墻头墻下,许多手执长矛利刃之僮人,正在不停巡哨,来来往往,宛如集市一般。
石鑒道:「张奉兄弟,要想从这里穿寨而过,免不得让人识破了身份。我倒是知道一处小路,可是饶过僮军的驻地,直达西洋江的浅水滩。只不过,那处小路,我已是一年多没有走过了,草木枯荣一度,恐怕已经湮没了小径,却不知能行不能行!」
张奉道:「石先生说的,莫不是横江古道?」
「正是!」
「小人倒是可以确信,那条古道上,依稀尚能辨出一些路径来。少令公派出的奸细,也正是从那边绕过横山寨,进入特磨的。只不过,近日有斥候回报,杨梅等敌将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在那路上设了几个卡子,通行多有不便。」
「原来如此!」石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这女将杨梅,当真也是巾帼豪杰。只可惜,不能为我大宋所用!」
张奉道:「若要说起巾帼豪杰,普天之下,非穆元帅莫属!哦,对了,小人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不知石先生可见过穆元帅?」
「当然见过!」石鑒说着,目光已经飘向了远处。自从在迁隆寨见过穆桂英后,也差不多有一年的光景了,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女人,当时看起来却无比憔悴。只是在追击侬智高败退的人马之后,他便再未见上过一面,孰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她究竟长得如何模样?」张奉不禁好奇地问道,「听人说,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生得青面獠牙,宛如夜叉一般,就连大南国的侬天子见了,也不禁要哆嗦三分。」
「胡说!」石鑒道,「穆元帅不仅能征惯战,长得也是英武至极,即便是大宋国内最神勇的汉子,到了她的跟前,怕也是要矮上一头。」
「哦?」张奉充满好奇地说,「若真如此,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女元帅了!」
石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张奉用粗麻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的面目,道:「张奉兄弟,那穆元帅虽然神勇,可若是让他见到你的这副尊荣,恐怕也要吓出一身冷汗来的!好了,别多想了,咱们赶紧去寻那古道,尽快越过西洋江,去往丝苇寨!」
张奉因曾患麻风而变得有如狮面的五官,确实令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听了石鑒这话,他不觉闷闷不乐,跟在他的身后,埋头追了上去。
石鑒果然没有挑错张奉,两个人凭着敏捷的身手,避过了古道上僮军的眼线。
遇到卡子,石鑒也是使劲地朝那些拦路僮兵的怀里塞银两,惹得那些士兵很是不好意思,又见张奉面目可憎,唯恐从他身上染了麻风过来,也不敢多加阻扰,纷纷放行。
「石先生,」就在二人到了西洋江浅水滩,卷起裤管,涉水而过时,张奉又问,「你在数万大军之中,偏选在下与你同行,怕只是为了我的这张得过麻风的脸吧?」
走了这么长时间,张奉总算是明白过来。那些僮人只消一见到他,便如见到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石鑒拍拍张奉的肩膀道:「张兄弟,你不必太过在意自己的颜面。他日待班师凯旋,得了天子的恩赏,你拿这些金银,再去东京城里寻一家最好的大夫,必能使你恢复原样!」
过了江,道路上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最近宋军屡屡试探横山寨,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居住在寨子附近的乡民,早已都看在眼里,怕被兵燹焚身,纷纷向特磨逃难。二人便混在了这些难民之中,又过三日,便到了丝苇寨。
「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娘子!」就在石鑒和张奉低着头行路时,忽然听到前面有人高声大喊起来。
「怎么回事?」石鑒不由地握了握藏在衣内的利刃,和张奉一起挤了上去。
在官道的一侧,又一座凉亭。那些已经赶路赶得人困马乏的难民们,却一个也不敢到凉亭里休息,都低着头匆匆走过。凉亭的正中,有一个石桌和几盏石凳,一个浑身穿着黑甲的僮人将军,正把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按到了石桌上,用手牢牢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救,救命……」那女子顿时便掐得满脸通红,垂在石桌外的两条玉腿拼命地颠了起来。
「本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居然不识好歹,那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黑甲男子令左右护卫把女子的手脚都按在石桌子上,把裙甲左右一掀,褪下裤子,露出一条又长又壮的大肉棒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撕开了女子的裤裆,从肉洞里狠狠地顶了进去。
「娘子!」一僮人打扮的乡民,顿时呼天抢地地喊了起来,不顾一切,想沖进凉亭去,和那黑甲将军拼命。
「呃!啊……」被黑甲将军霸占的女子,喉咙几乎被他的大手拧断,一双秀目不停地往上翻着白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妈的!好生聒噪,给本王宰了这小子!」黑甲将军一边朝着那民女的肉洞里抽插,一边兇狠地对身边的士兵们喝道。
顿时,三四桿长枪一齐刺了过去,像刺猬一样攒戳到了那乡民的胸口上,一股热血顿时洒了出来,吓得路上的难民们也跟着尖叫一声,抱头鼠窜起来。
「他们怎么能……」张奉顿时怒火中烧,将手探进怀里,想要取出兵器来救那乡民。
不料,石鑒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沖着他不停地摇头。
「你不要命了吗?没看到那黑甲将军是何人?」
「他是何人?」
「三王侬智光!」石鑒盯着正在凉亭里强暴民女的黑甲将军,一字字地道。
「啊?他就是大南国的三王?」张奉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侬智光。好在石鑒冷静,及时阻止了他。要不然,两下恶斗起来,他与石鑒二人,必定讨不到半点便宜。
就在说话间,侬智光已把一波精液射在了那民女的肉洞里,拔出已有些疲软的肉棒来,在她的大腿上蹭了蹭,又重新替上裤子。
「夫君!」那女子见自己的丈夫殒命,撕心裂肺地大叫着,可是手脚仍被僮兵死死地按压在石桌上,纹丝也动弹不得,只能大叫着垂泪。
「求求你们,救救我夫君……」女子只能不停地向路人求救。可是这些逃难的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人的閑事,无不绕开那早已倒在血泊里的乡民的尸首,远远地避了开去。
忽然,侬智光抽出腰刀,双手反握,刀尖朝下,大喝一声,竟把钢刀插到了那女子的胸口里去。
那女子手脚立时一僵硬,挣动了两下,立时没有了动静,只剩下那泉涌般的鲜血,仍从钢刀的血槽里不停地冒出,喷得几尺高,浇淋在侬智光的脸上,让他的五官开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侬智光一边桀桀地笑着,一边双手紧握着刀柄,开始用力。
即便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石鑒和张奉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刀锋斩断女子胸骨的咯咯声。
终于,侬智光把刀一直剖到女子的小腹处。忽然,他腾出一只手来,朝着那到仍在不停冒血的伤口里狠狠地插了进去。
可怜已经绝气的女子,手脚又使劲地抽搐了一下,后脑已经无力地从石桌的边缘垂了下来,修长的玉颈仿佛已被折断了一样,脑袋和身体之间,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侬智光在女子的胸腔里摸索了一阵,忽然将手臂一抽,从里面掏出一颗带血的心来。
心房还在搏动,带着一绺绺的血丝,一边冒血,一边从女子的胸膛里分离出来。
侬智光残忍地看着这颗好像仍有生命的心,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心儿,看来今夜母后的下酒菜又有着落了,哈哈哈哈……」
石鑒咬着牙,叹了口气道:「这伪三王的精神疾,日益严重了!若真照此下去,恐怕僮地的百姓们,又该饱受欺凌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