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满腹狐疑的回到家,祁婧正歪在床上打电话。
看到许博出现在卧室门口,脸上的笑变幻着别样的温柔,给了他一个凌波迎候的秋水之吻。
伸出被子挂在床沿儿上晃悠的小腿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那修长的线条越是不经意的显露,越是巧夺造化的养眼,消失在被子里的部分更是引人遐思。
听那口气,电话那头多半是唐卉。
许博脱了外套换了鞋,却不急着去洗漱,倚着门框看她。
房间里温度适宜,祁婧只坦胸露乳的搭了件真丝睡袍,倚在床头。松软的羽绒被下定然是不剩寸缕,露在外面的大半截玉腿怕是出来乘凉的。
她已经习惯裸睡了,只因许博不在,才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平时只有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剥光。
清蜜色的肌肤不若程归雁奶一样白花花的晃眼,却胜在玉一般的细腻水润。尤其是把身体里的火苗点燃时,血色煨着汗香,弹软莹然,会让人生出微微发光的错觉。
最先把许博的视线勾住的,自然是那颗调皮的探出被子边缘的初绽花蕾。
晕盘极淡,浅褐色的素蕊像一截小拇指般娇俏勃挺。在最前端的平面上,色泽忽然转成艳丽的酥粉,此刻仿佛带着清润的光泽。
也许是感受到目光来犯,她下意识的牵了下被角,露在外边的就只剩下两个紧绷绷鼓胀胀的半球了。
如今,她们已经越发的丰腴起来,中间的沟壑无需挤压也只余一线,却让人看了更加的忍不住想象,若身陷其中该是怎样的销魂滋味。
太专注的扫描终于还是惹来了白眼,许博赖皮一笑。
女人骨子里的那份羞涩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虽然嘴巴不停的说话,笑意已经不再轻松,樱唇的一角偶尔在贝齿下躲藏不及,溢满鲜润的湿痕。
也许正是这份羞涩,才让她在突破本性,高声欢叫时的那份放纵更加的迷人吧?
新婚伊始,夫妻间的亲密接触,她就有点儿放不开。但青春热血,加上天生丽质的诱惑,许博依然陶醉其中,男欢女爱也算尽兴。
那样的状态持续几年仍兴致不减,他曾自以为是的觉得这就是琴瑟和谐,直到看到了她在视频里被干得尖声欢叫,欲仙欲死。
一个男人,居然可以让女人疯狂到那种程度,仅仅靠肉体的刺激。那根巨大的家伙把她干晕了,也把他干傻了,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像个残废。
是个男人都会梦想有那么一根大家伙吧?许博曾悲哀的想。可莫黎只是奇怪的笑,而程归雁说那不可能。
虽然说是不可能,但程归雁居然几乎做到了。
没用什么特殊的药,没做手术,也没使用魔法。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硬起来的状态比之前大了不止一个码。
不光大了,还更硬了。她解释说,人体是个强大的系统,它的潜能往往会把自己吓到。
莫黎后来一本正经的解说,男人的尺寸没有那么重要。硬度,持久和技巧都比大小要紧得多。征服女人,靠的是热情、勇气和技艺,不是武器的长短。
不够硬,刺激就不明显,不够持久,技巧就无从施展,而家伙的大小会被女人天然的适应能力抵消大半。
在莫黎身上,他一样不落的证实了她的理论,检验了程归雁的成果,同时磨练了技艺,进而逐渐找回了自信。
整个过程,像是一场尚未完成的修炼,让他深彻的体会到,女人身体里的秘密妙不可言,深不可测。
当然,他一直都明白,这些领悟与磨砺,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为了给他最痛快最彻底也最销魂的爱。虽然这听上去挺不要脸的。
实战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而且发挥稳定,渐入佳境。
每当贯穿祁婧颤抖的身体,沐浴在她喷涌的快乐里,那双溢满赞美的眼睛射出的光芒告诉他,她被彻底的征服,深深的迷醉了。
当然,那眼神里也有一丝丝疑惑--你怎么变得这么强悍了?
现在自然不能告诉她,他只能顺嘴胡说是菩萨指点,这时候必须得耍赖。
姐妹淘的悄悄话儿总是没完没了,看许博在,好像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许博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浓密亮泽的长发披散在浑圆的肩头,那张花娇月满的脸蛋儿更加红润了。颌下不知什么时候微微鼓起,衬托着巧致的下巴,昭示着孕育生命的过程中特有的饱满丰腴。
她依然是那么美。
无论是如今挺着个大肚子体态慵懒,还是曾经在某个黄昏的楼角偷会奸夫极尽缠绵,甚至放浪形骸的被一根大黑屌钉在床上尖叫着沖上高潮,他都无法忽略她美丽勾魂的事实。
有人说,美丽的女人能蛊惑人心,爱上她的男人容易做蠢事。许博明白这句话或许正是自己的真实写照,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为了她绽放的笑脸,他不光愿意打拼事业,努力赚钱,放下自尊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更愿意满足她想到的或没想到的所有愿望。
「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一生只被一个男人宠爱过,那是反自然的,是对优质性资源的巨大浪费!」
这句话是莫黎跟他说的,分不清是站在男权还是女权的立场,但明显有毒。明知道禁不住推敲,却像在脑子里生了根,而且根须迅速又霸道的越扎越深。
先不说自己可能只是莫黎众多宠爱中的一个--事实上他并不在乎--从这句话里,他最容易联想到的是自身的际遇。
客观的讲,如果没有陈京生,祁婧不会体验到明显高了一个级别的性爱快乐,自己也不会有脱胎换骨般的技艺精进。恐怕此时,两个人还在小打小闹,一个自鸣得意,一个小富即安。
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不温不火的消磨,更何况,流于表面的沟通早在彼此心底生了隔阂,爱,已经在苦闷中踟蹰不前?
遭遇危机,如果不曾被它消灭,必将因它而强大。
他出离愤怒,承受痛苦之后,信誓旦旦的挽住她的手,相携走出了深渊,还将一路走下去。那个藏在肚皮下的小王八蛋有可能是定时炸弹,可也必将是他们胜利的见证。
然而,究竟该怎样走下去?
难道是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么?
这个美轮美奂的人间尤物是否就该从此被自己独占呢?或者说,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勇气和肚量,让她去享受不一样的男人带来的激情与快慰?
也许换一个角度去看,本质上,这早已是各自的既成事实。所不同的是,莫黎跟自己的事还没浮出水面,而那个陈京生是个无耻渣男。
那么,罗翰呢?
祁婧终于放下了电话,一脸幸福的伸出双臂要抱抱。
许博坐上床沿儿,献出脖子,双手却轻而易举的捧出了两只大白兔。
「罗教授是怎么欺负她们的?」一缕发香鉆进许博的鼻子。
祁婧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似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怎么,就是换衣服的时候,被他在身后抱住,摸了一把,我立马给挡开了。怎么,舍不得啦?」
「什么感觉?」许博享受着满手的柔软,并未直接回答。
「什么什么感觉,就是……吓我一跳呗……没感觉,按摩的时候摸习惯了都。」
「那不是隔着衣服吗?」许博数着祁婧的睫毛,治学态度极其严谨。
祁婧大眼睛一翻,好气又好笑,小脑袋一歪:「你只顾着打电话,怎么知道他没伸进去摸过?」
许博眼睛一亮,立马反应过来,没上当,不无调侃的说:「换我早就强奸你了,罗教授的忍耐力真强悍!」
「我说你是不是盼着老婆被强奸啊?下回我就当着他的面儿换衣服,看他敢不敢!」机变的灵光瞬间飙出一脸的飒烈,祁婧的小嘴儿抿了起来。
「呦呵,呦呵!」许博哑然失笑,连忙捧住一脸的横眉立目,解释着:「一说强奸看把你激动的,我这不是怕你留下心理阴影,万一动了胎气就麻烦了。」
「你二大爷才动胎气呢!是你有心理阴影吧?我看你不只有心理阴影,还心理阴暗呢!」说着,祁婧抬起下巴,斜着眼睛,不怀好意的贼着许博。
怎样的心理阴暗,她有点儿明白,却说不出口。
「请陛下放心,从今往后,您要是不乐意,谁也别想碰您一根儿阴毛,碰断了我拔他命根子!」
祁婧「噗嗤」一笑,骂了句「要不要脸啊你!不着……呜呜--」余音未尽,嘴巴已经被吻住了。
有时候,一个吻表达的意思,一篇论文也说不明白。
祁婧还没有机会弄清楚罗翰的真实意图。是发自内心的倾慕,还是趁机揩油占点儿便宜?
连续的非常规按摩让她的心跳得很慌,甚至忘了关更衣室的门。罗翰进来的瞬间,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一种入侵,甚至是羞辱。
当那只大手握住双乳,肌肤相亲的绝妙触感让她几乎不会呼吸了。
他喘着粗气,胳膊很有力,却被她坚决的阻止了。她不讨厌这个人,可这样未经允许就强来的方式,她不喜欢。
当然,之前的按摩手法也是未经允许就偷偷加了料的,但那至少算是借题发挥,两相心照,却没挑破,可以当做一种善意的取悦。
经历过陈京生之后,祁婧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哪怕掺杂一丝轻视的意图都分外敏感。更重要的是,许博就在外面。
虽然他几乎明确的表示过自己的态度,但她并未心安理得的接受,準备好放纵自己的身体。毕竟,保有那份归属感,才能让她心安。
「对不起,我失礼了!我是真心喜欢你!」
祁婧能感受到他话里的真诚和歉意。
然而,不管道多少次歉,冒失的举动也已经是既成事实。在祁婧的心底,那个别扭劲儿一晚上也没缓过来,却被许博的几句话和一个吻给熨平了。
嘴巴,人身上最敏感也最有力的器官,彼此对接,当成就最有效率的沟通。
这一吻不仅有理解,宽慰,爱护,宠溺,更有支持,鼓舞,信任甚至纵容。
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着,有了他的宽容与呵护,自己那点儿小委屈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滚着滚着,就消失了。
有力的大手在胸乳间一刻不停的揉,一种美妙难言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着,好像等待了二十几年的生命花瓣儿终于尽情的舒展开放,在这个人的怀里迎风轻颤着。
「……您要是不乐意……」
聪明如祁婧岂能听不明白这后面的潜台词呢?只要有他在,她自然乐意做很多事……一个轻佻的笑声再次响起在肉软香甜的被窝里:「你这个妖孽~!咯咯--」
温存够了,许博脱了衣服去洗澡。路过客厅,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沙发,一条酒红色的羊绒围巾闯入了视野。
自从李曼桢来了家里服务,所有的细节都变得井井有条,许博也慢慢习惯了整洁的环境,一条围巾随意搭在沙发坐垫儿上,很是惹眼。
那是李曼桢的东西,许博不止一次见她围过。
李曼桢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条理清晰,从容不迫。虽然不怎么言笑,脸上的表情总是柔和的,时时处处让人感受到她的恬淡温婉。
有时候,许博会留意她在家里走来走去的背影。
其实她并不算矮。之所以看上去娇小玲珑,大约是因为江南女子独有的纤柔骨架,让身姿显得格外匀称苗条。
最难得的是四十几岁的女人罕有的腰臀曲线,在朴素的衣摆下,该空的地方空,该满的地方满。
今天她本应该早早下班,却独自在客厅坐到那么晚,说是来拿东西,却丢三落四慌慌张张的,的确反常。
李曼桢的人品还是让人信得过的,再有小毛这一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家里毕竟有个孕妇,容不得一星半点儿的闪失。另外,许博也的确有点儿好奇。
驻足片刻,没去动那围巾,却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瞄了一眼,扭头进了卫生间。
祁婧掖了掖被子又拿起手机,这次是拨给可依的。
刚刚已经跟唐卉提了可依姑娘的情况。那位姐姐只给了一句话:「你看好的人我放心。」
可是,越是听她这么说,祁婧越是上了心,不免提醒自己谨慎行事了,只打算先探探可依的口风。
毕竟是创业初期,不同于一般的打份工。若是没有足够的热忱,她还真得考虑考虑。
只可惜,耳机里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直到元旦小长假结束,可依才在包里翻出了早已没电的手机。岳寒像看怪物一样打量了她一眼,接过去帮她充电。
辞职之后的小半个月,可依姑娘彻底切断了网络,清清爽爽的做回了原始人。每天早上九点準时到岳寒的店里报道,跟上班时一样从未迟到。
有时候,岳寒来的晚了,就会看到她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安静得像只回家的鸽子。
在店里,可依很勤快,打扫卫生,招待客人,叫外卖,还学着煮咖啡,比雇来的店员尽心尽力得多。
岳寒反而没事干,几乎成了甩手掌柜的。
其实,可依刚辞职那两天也逛过街,累,无聊。也试着在宿舍里看书,憋屈,没劲。等没着没落的日子快把自己逼疯了,忽然想起了岳寒的店。
那个激情迷乱的早晨,从湿粘疲倦的体液中醒来,两个人同时遭遇了尴尬。可依正默默的光着脚收集散乱的衣裤,却忽然发现了桌上的早餐。
谁曾来过或者回来过自不必猜。
电话打过去,那头的罗薇少有的态度强硬,还反问说:「你说呢?」弄得秦爷也红头胀脸,暗骂自己愚蠢,这种事还需要核实么?
回头看岳寒光着膀子愣愣的看她,心中有些恼,更多的是羞,连忙把关键部位遮住了。
岳寒也手忙脚乱的套着衣服,很快逃命似的告辞走了。
自那之后,再也没人提过做男女朋友的事。
然而,可依一天天风雨无阻的出现在店里,却给了熟客一个错觉,岳掌柜收了个漂亮的老板娘。
岳寒只知道她辞职了,其他的也不过问。每天早上递上一杯咖啡让她品评。有时候,也会把自己新作品的设计图样儿拿给她看,让她给点儿意见。
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不怎么说话。
对岳寒来说,这或许是常态,可对可依这个话唠四期患者,却要多稀罕就有多稀罕。
喝完咖啡,可依会找来一些纸板做成标签儿,把几句随手拈来的小诗写在上面,挂在她喜欢的小玩意儿上,算作对岳老板大度收容的答谢。
岳老板不但不给结算工钱,连个谢字也没说过。
没有客人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或者放一首老歌,各据一个角落,听着歌发呆。
当沉浸在感伤情浓的旋律中,可依有些吃惊的发现,自己会反复想起的竟不是陈志南,而是萧桐,那个有些执拗的西北男孩儿。
那些越是时过境迁越是无比清晰的记忆碎片总是毫无征兆的插入心绪,截断虚空中的目光。
而有关陈志南的点点滴滴,却开始渐渐模糊。甚至当初说服自己不介意小三儿身份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毋庸置疑,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可自己这么委屈心里的那份爱,怎么想都够蠢的。
到底是什么驱使自己急吼吼的把心交给一个男人,却毫不在意他怎么看待自己?
到后来,可依竟然越想越是后怕。如果那天晚上陈志南留下来,自己只能变成一个任人轻贱的笑话吧?
原来,秦爷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潇洒。
这些日子,是一段空白。
没了朝九晚五的琐碎公务,没了繁华街市里的尘嚣灯影,没了四下无人的寂寞相思,没了劳神累心的猜度计较,可依独来独往,格外的清醒。
就像现代人的手机不见了,就会变得无比焦躁一样。可依发觉毕业之后,她做的很多事,包括跟罗翰的荒唐,对陈志南的癡情,都是在躲避这样的焦躁。
在她心里,罗翰是个不设禁忌的兄长,熟悉,可靠,宽容。没有比他更安全的避风港,也没有谁比他更能接纳自己的任性。
他们一起喝酒,做爱,却毫无挂碍,不牵扯彼此的感情。那是让身体放松的最佳方式,她很享受。
然而,陈志南却像个迷宫。她以为自己经历了酣畅淋漓的性爱,了无遗憾的初恋,已经足够成熟,可以用最洒脱的姿态去面对一个优秀的男人,给他机会俘获自己。
没想到,错得离谱,还很丢人。
无论是以百无禁忌的姿态,还是以真爱无敌的名义,都过于偏执了。率真不羁是自己的性格,癡妄盲目却只能是病。
究其原因,是她害怕一个人待着。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思,她都不想面对形单影只的窘境,面对一份压得她无法呼吸的离别,让她无能为力的离别。
是陈志南看似冷漠的世事洞明拒绝了她,也提醒了她。把她推出了迷宫,还给了她一个清凈自在的契机,让她在疲惫与痛苦之后获得片刻喘息。
而为她提供这个自省的方便之所的,是岳寒。
可依曾经试着把岳寒跟自己心里的影子重叠,却无法融合截然不同的颜色。
这个每天见面,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儿,竟然被自己破了处男之身。
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像是若有似无的风,沾衣未湿的雨,或许也有狂放激烈的一面,却隐藏得很好。
他应该有点儿喜欢自己吧,但是为什么每天来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扫隔间里的首饰柜呢?
哼!没断奶的小男孩儿!
女孩儿的心思,岳寒根本无从察觉。他只管催着她开机,因为二东又发信息问他,那漂亮妹子为什么一直关机,是不是你小子使坏,故意搅局?
岳寒心里是不情愿,可也没什么过硬的理由拦着。
对女孩子,他从来没什么领地意识。况且,虽然是在那样冒昧尴尬的情境之下,也算提出过「做我女朋友」的请求,人家给拒了不是么?
感情的事,不是靠屡败屡战的勇气就能顶事的。岳寒虽然没有太多恋爱经历,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该做的,他自然不会犹豫,但死缠烂打的确不是他的风格。
一方面,岳寒不觉得可依会对二东有兴趣,另一方面,心里也打鼓,看她现在的状态,都有点儿魔怔了。
世事无常,又有什么不可能?
「叮咚!」「嘀嘀!」「叮铃铃」……
一开机,各种提示音响了有十分钟,比手机一条街还热闹。
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祁婧。刚说了个「喂」,那边就骂上了:「还没跳河呢?我就是想提醒你,百宝箱就别沉了,回头我还得捞,直接顺丰到付,我好招兵买马替你报仇!」
不知为什么,这边秦爷全没了往日的干云火气,听得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儿,却笑着说:「姐,我早没事儿了,在岳寒这儿喝咖啡呢!」
「喝咖啡?岳寒?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去了?那也好,一块儿过来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公在身边给撑腰,还是怀了龙子底气特别足,祁婧的声音格外大,口气还挺沖。
可依放下手机,颇有深意的看了岳寒一眼,拉着长音说:「走吧小鲜肉,你女神请吃饭,点名叫你作陪!」
岳寒有点懵,「我……我女神?」立马看见可依的眼神往隔间里示意,瞬间明白过来,「哦」了一声,又觉得似乎领会得太快了,脸上一红,不免全被可依看在眼里。
「以后再喝咖啡吧,这回咱们吃火锅,喝的是酸梅汤~」也不知道秦爷着话里话外都抻着哪根痒筋,听着直弹牙。
庆祥火锅,开在后海边上某胡同的一个四合院儿里。青砖门垛儿上贴着红彤彤的对子,门板上的朱漆顺着木纹剥落,一看就有年头了。
这个看似僻静的所在在吃货界鼎鼎有名,唐卉在该界也算是号人物,地方自然是她挑的。
如果没有定位,还真不好找。可依绕过影壁墻,就被一口热气蒸腾的大锅吓了一跳,里面奶白的高汤翻滚着,隐约能分辨出油黄的骨棒和剔透的筋腱。
正犹豫不知该往哪个屋里走,东厢房的棉门帘子一挑,许博探出头来:「丫头,这边儿!」
一进屋,浓郁的肉香便扑面而来,可依立时觉得食欲上涌,脸蛋儿透红。
屋子里的陈设是经典的老北京范儿,正面的北墻上挂着领袖的大幅画像,老式的茶几箱柜,青花瓷的茶瓶,杨柳青的年画儿。
唯一透着现代感的,是刚进门的地上生了一座高高的煤油炉子,金属格栅里透着暖融融的橙光。
再往里的八仙桌上,蒸汽缭绕间坐着几个人,只有下首的许氏夫妇是认识的。第一时间吸引了秦爷眼球的,是他们对面的两位人高马大的国际友人。
作为皇城根儿长大的孩子,外国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可面前这金发碧眼,俊美修长的二位,不用化妆就可以扮演《指环王》里木精灵的王子与公主了,真真让可依惊为天人。
正瞪着掩藏不住惊艳的大眼睛发愣,穿着朝鲜族盛装的祁婧说话了:「可依来啦?眼珠子别掉锅里了!岳寒快坐,我来给你们介绍!」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短发丽人说话了:「这就是可依妹妹吧!这么漂亮,坐办公室的确太可惜。」
可依此刻才首次与她对视,一搭眼就被她英姿飒爽的气质摄住了。
在座的几位,她怕是身材最矮的,却能在举手投足间压住场面。看她跟婧姐眉来眼去的交流,笑意会心,显然交情不浅。
可依忽然灵光一现,立时开口招呼:「你是唐卉姐姐吧?我听说你出国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边说,一边同岳寒落座。
跟祁婧做了两年同事,虽没见过本人,唐卉的名字她是听惯了的。在祁婧嘴里,她有个如雷贯耳的外号--唐总理!如今见面,果然气度不凡。
「机灵,嘴儿甜,姐没準备红包啊!回头加姐微信给你补上。」说着,唐卉露齿一笑,凤目微转,颇有几分王熙凤的神韵,打量着岳寒问:「这位是你男朋友?」
可依刚想否认,许博拍着岳寒的肩膀说:「这我哥们儿,叫岳寒!是不是男朋友,我还真不好说哈。」说完看了看可依又看了看岳寒,一脸玩味戏谑。
只听岳寒不无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接许博的话:「唐卉姐好!我是许哥的小弟,跟可依也是朋友,今天是沾她的光来的,还能认识外国朋友,真是来着了!」
可依本有点儿不好意思,听岳寒话说得不紧不慢,彬彬有礼,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当然没漏掉他飘向祁婧的一瞥。
只见那妖精腆个肚子正跟唐卉使眼色,从口型判断,应该有个「帅」字。心说你们女人一个比一个颜控,花癡!
说到外国朋友,唐卉马上转向身边的两位木精灵:「这是 Aileen和Brian,她们是孪生姐弟。姐姐艾琳是我的投资人兼合作伙伴,弟弟布莱恩是健身教练,来中国好几年了,你们认识一下!」
可依和岳寒连忙热情的起身握手,蹩脚的说着高中英文老师勉强留下的口语作业:「 Nice to meet you!」
没想到那精灵弟弟居然张口就说:「可依你好,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中国女孩儿!」不但字正腔圆,而且儿化音都是纯正的北京味儿。
布兰恩坐在那里像个严肃的大卫雕像,说起话来却眉飞色舞的无比生动。一头微卷的短发,好像散着金粉,本来阳光的笑容被华丽丽的映衬出异国的性感。
最惹人亲近的要数他光洁的下吧和一笑就显现的两个酒窝,阳刚中透着活泼。至少可依是这么认为的。
秦爷一直对西方人的相貌不敏感,总觉得他们高鼻深目好看是好看,却没什么辨识度,经唐卉一说,才发现姐弟俩果然极为相像。
只是姐姐眉眼轮廓稍显圆润,气质看上去文静些。不过脸上线条明快,鼻梁挺直,明眸幽深,不失英风睿智。
男的俊美女的潇洒,中文还说得这么好,可依顿时心生景仰。尤其是布莱恩衬衣领子里那卷曲的金黄绒毛,让可依姑娘在蓝莹莹的目光注视中一阵心惊肉跳。
这时,一盘盘红白相间的羊肉又端了上来。唐卉爽快的举杯,提议为了新朋旧友常相聚,言简意赅的干了一杯。
很快,硕大的红铜火锅里顿时翻腾起扑鼻的肉香。
唐卉仔细的给姐弟俩讲解涮羊肉的正宗吃法。如何烫,怎样叫涮,调料的配比,为什么要后放葱末香菜,说得头头是道。
可依看着她好像做什么都驾轻就熟,心想这个唐总理看上去职场混老,却并没那么多啰嗦文章,的确挺不一样的。
再去观察那精灵族姐弟,可依发现,他们并没生有尖耳朵,捉住筷子的手指也有些僵硬,好像并不会在动念之间施展魔法,让那两根木棍儿发芽生叶,稍稍舒了口气。
「岳寒,好久没见你了,有什么新作品没有啊?」
可依刚把一大口羊肉送进嘴里,不抬头也知道是哪个妖精说话了。
这些天,岳寒的确有几件得意的小玩意儿问世,若没人问,她都想替他显摆显摆呢,不禁望向身旁的大男孩。
「我那儿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还没等说完,精灵姐姐艾琳说话了:「什么作品?我最喜欢中国的传统艺术了!」说着话,兴奋的光芒在蓝眼睛里来回流转,沾了一点儿麻酱的嘴巴依旧唇红齿白。
艾琳的眼神透着贵族范儿的别样天真,在祁婧和岳寒脸上转了一遭,却悄悄的握住了旁边唐卉的手,轻轻的摩挲:「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竟像个妹妹央求姐姐带她一起出去玩儿。
唐卉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还未发话,祁婧先笑了:「当然没问题啊,吃完饭我们一块儿去」,说着朝向岳寒,笑靥如花,眉梢上倏然一挑:「方便吗?」
可依看在眼里,不由替岳寒半身不遂了一秒钟,看着他忙不迭答应的傻样儿,胃里像吃了生羊肉,翻上来一股骚气。
正想捏住鼻子,旁边有人拿胳膊肘怼他,一扭头就看到一张王子的笑脸。
「美女,我看见后海结冰了,下午我们去滑冰车怎么样?我喜欢运动,对艺术品不感兴趣。」
「啊?滑……滑冰车?」可依还是有点儿不敢看他真诚的蓝眼睛,那玩意儿秦爷十岁之前就玩够了好吗。
「哦!嗯……我们还是先看艺术品吧,我……也想看……」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依又夹了一筷子羊肉。眼角的余光感受到某个妖孽正微笑着打量自己。
冬天里的火锅不但是热乎乎的吃食,更是难得的相聚。呼朋唤友,围炉而坐,生鲜汤厚,格外有滋味儿。
可依本就是爱热闹的性子,岳寒也随和得游刃有余,第一次见面的几个人吃得尽兴,聊得投机,很快成了朋友。
既然说好了下一步的安排,也不含糊,热热闹闹的出了四合院儿,直奔798。
岳寒上了唐卉的车在前面带路,祁婧扔下许博,上了可依的副驾驶。
「这些天到哪儿疯去了?手机也不开,急死我了。」
可依知道她是有话跟自己说,故意打岔:「怎么?把我卖了,收了人家的钱交不了货了吧?」
「我说秦爷,你不会是闭关修仙去了吧,未卜先知了都?我还真是想把你卖了,满世界找你,买家就在前面车上!」
「啊?你们把我卖给洋鬼子啦?」可依叫了起来,心里越发对布莱恩的殷勤起了疑心。
祁婧一听来了精神,人贩子的嘴脸不收反笑:「嘻嘻,布莱恩好像对你一见钟情啊!」
「我说姐姐」,可依目视前方,竖起小拇指晃了晃:「您发我的这个实习期还没过呢!怎么着,还中西合璧,双管齐下啊?我可没力气左拥右抱。」
祁婧被窥破心计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虽然席间两人并没承认恋爱关系,可依一直戴着那枚戒指应该也能说明些问题吧。在祁婧看来,他们的确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儿。
「老外看上去不安全,骨子里其实挺绅士的,不像某些渣男,一脸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你要是不稀罕,只要Say No就好。哎,你跟那个实习生开展什么新业务没有啊?」
「流氓!」
可依被问得脸一红,虚张声势的骂了句。扭头看祁婧优雅如常,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关切和探问多过调侃,稍稍放了心。伸手在她肚皮上摸了摸,坏笑着说:「都快当妈的人了,别那么没溜儿行吗?你不是给憋坏了吧?」说完咯咯直笑。
明知是句玩笑,却直接戳中了祁婧的心病。
自从月份儿大了,就跟许博刻意避免触及跟那回事儿有关的一切线索。怎奈罗翰横插了一杠子,撩拨得夫妻俩直上火。
虽然祁婧用明确的态度逼退了罗翰,可接下来的平静日子更空得难受似的,只是压在心底不明说罢了。
祁婧在可依面前一直端着姐姐范儿,经她这么一挤兑,一时脸上还真有点儿挂不住,又不好翻脸,把心一横,悠悠的说:「据我所知,你的实习生可还是个新手儿,当心别让猫叼走了哈!」
可依握着方向盘慢慢敛住笑,瞇着眼睛瞥向祁婧。
只见她舒服的偎在座位里,美目流盼,气完神足,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活脱脱就是一只毛色黑亮的波斯猫。
「婧姐,你这连发十二道金牌似的招我过来,不会只是保媒拉纤儿吧?」
可依忽然想起跟岳寒作妖的那个早上是被追问过的,生怕祁婧掉过头来弯道超车,赶紧转了话题。
「不是说了么,把你卖了,买主就是前面那个老司机。她对你挺满意的,现在就看你的了,不用你自个数钱。」
可依席间就注意到祁婧跟唐卉并头喁喁,此时恍然。
「唐卉姐啊,她是哪个公司的Hr?」
「与卉传媒!」祁婧第一次把自己跟唐卉商定的公司名字介绍给别人,心里真有那么点儿小激动。
「没听说过。」
「上个月才注册的。」看着可依瞪着大眼睛转过头来,祁婧故意抬起了下巴,故作姿态:「哼,你以为姐姐是扶你上位啊?我是拉你下水!公司初创,敢来吗?」
「敢来妈--」秦爷拉长了音,咬牙切齿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毕业以后,她已经太久没体验过这样的燃情时刻了。
之前的半个多月里,她每天都会想到这个问题,走出校门以后的两年半,都干了什么?坐办公室,当办事员,其实就是打杂。
自己一个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校刊副主编,「四月天」乐队主唱,系学生会宣传部长写的总结被芳姐改得体无完肤,说不规范,不全面,不準确,没创新!难道微博里的二十万粉丝天天都不吃药么?
后来她终于发现,不是粉丝有病,是自己有病,糊里糊涂撞进了衙门口,迷上了县太爷,却忽略了自己一不会唱,二不会笑,三不会作态,四不懂逢迎,根本就拜错了庙门。
祁婧的一句话好像一声春雷,激活了可依姑娘身体里的杨柳新芽,还有什么能比创业更容易点燃一个热血青年的生命么?
越想越激动,可依压住兴奋控制着油门儿,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祁婧说的是「敢来吗?」不是「敢去吗?」扭头再看她,瞬间从那淡定的笑容里领会了一层深意。
「我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孩子生下来就去找陈主任辞职。」祁婧没等可依发问自行解释着。
可依听了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差点蒙住了眼睛。
跟这个妖精做了快两年的同事,即便没经历过什么事,却是她生平少有的那种意气相投,又心生敬慕的伙伴。
日复一日的相对而坐,更自然积攒下历久弥深的姐妹情谊。一下子分开了,怎能轻易割舍呢?
这下可好了,她没忘了秦爷,秦爷也自然不会放过她!
到了店里,可依根本没了替岳掌柜义务公关的心思,也不顾什么待客之道了。抢了头两杯咖啡,把未来的老板伺候到雅座上,掏心掏肺的表起了忠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可依姑娘开始了无可救药的忙碌。
去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她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透着生命芬芳的肥沃土壤。
作为互联网的原住民,行走在时代风口浪尖儿上的秦可依,触角是敏锐的,思路是鲜活的,功底是扎实的,做事是勤奋的。不到半个月,她就成了唐卉的得力助手。
唐卉是做广告出身,所以目前业务大头都在广告上。然而,唐总理的野心可不是多接几单广告就能满足的,她要的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雄霸一方。
「我们不一样!」
对于任何一颗自由跳动的心,这该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目标吧。可依在憋创意,写文案,租设备,跑场地的忙碌中时常这么想。
除夕之夜眨眼间就到了,可依严重怀疑每个人眼中雪花飘落的速度都是一样的,她看见的明显快得多。
年夜饭是程归雁操持的,虽然能看出来她下了翻功夫,可秦爷毕竟不是男人,对秀色可餐的体悟略逊一筹,还是能吃出来牛肉不烂,鸡汤太咸的。
不过,这都不是可依关心的重点。她惦记的是花了一整天设计的新方案,要三天后才能出现在唐卉的办公桌上。
当可依踏着午夜的钟声从万人空巷的街市回到公寓的床上,正觉得过节是一种浪费的时候,手机响了。
「喜诞麟儿,母子平安!」
可依立马回了过去:「谁也别想跟我抢,我要当干爹!」
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发了个红包。
又想了一会儿,起身披衣出门直奔产科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