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七天。
家里的食物所能支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坐吃山空等到弹尽粮绝再去补给。东方嫤需要再出去一趟,不过这次她準备在本栋楼内各家住户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囤了食物,能借到一些。又或者在那些全家都变异成丧尸的住户里找些食物。
一回生,两回熟。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东方嫤做好準备工作——布置好消毒间,安顿好孩子;给胳膊和腿部装好用书本或布料做成的防护装备,一切準备就绪后,出门而去。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东方嫤拿着消防斧,而将斩骨刀和主厨刀别在左右腿上备用。
东方嫤依旧是乘坐电梯,先到三楼,左右两户都是大门紧闭。她走到左户,用力敲了敲门,询问里面是否有人。
半天没人回应。东方嫤看着手中的消防斧,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一横。对着门继续喊,告诉里面的人如果再不回应,她就当没活人了,会破门而入。
依旧没人回应。
东方嫤无奈,于是抡圆了斧子,对着门锁的地方就是一通砸。
「碰——碰——碰——」
眼看门锁松动,快要砸开了。忽然楼梯间的方向窜出一只丧尸,嘶吼着直沖东方嫤而来。
幸好丧尸不是悄悄靠近,东方嫤听见异动便转过身与丧尸对峙。话说这长柄的消防斧确实比短小的斩骨刀好用得多,丧尸还未近身,就被东方嫤一斧子劈开丧尸半边身子。可这丝毫没有阻挡住丧尸的脚步,依然向东方嫤扑来。这可怎么办!东方嫤想到上次在电梯是直接一刀砍掉了那只丧尸的半个脑袋,所以它才当场倒地。那应该是头没错了。东方嫤赶紧再次抡起斧子,直接砍掉了丧尸的头,丧尸身子一下就瘫倒在地,嗯,看来以后得专攻脑袋。
有惊无险,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东方嫤,她来到这层的楼梯间,将两扇门拉紧闭上。由于门是从楼梯间外向内开的,楼梯里面的丧尸想出来得拉开这两扇门,以丧尸那笨拙样子,应该是没办法的,就算能打开也给东方嫤争取了反应时间。
东方嫤回到门前,没了后顾之忧,更是猛砸起来。咣当一声,门锁砸坏了,门可以开了。
可还没等东方嫤上前拉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撞开了——沖出来的却是两只丧尸。多少打了东方嫤个措手不及,她一斧子劈向其中一个丧尸的头,还没来得及抽出消防斧,另一只丧尸已经向她扑来。东方嫤赶紧松开斧子,用一只缠裹着书本的前臂挡住丧尸的撕咬,另一只手抽出别在腿上的主厨刀对着丧尸的头一顿猛戳。
待这只丧尸也倒在地上,东方嫤瘫软在地上,大喘着气,心有余悸。看着地上俩丧尸的样子,像是老两口。可能是在家变异成丧尸,然后被锁在屋子里,让自己给砸了出来。
走进屋内,只有厨房看着有些混乱,地上有血迹,砧板上还放着切了一半但早已腐烂的菜。许是老太太在厨房做饭,被突然变异的老伴给咬了。
东方嫤四处搜寻一番,老两口囤的东西还不少。两袋10kg大米,其中一袋已经打开但也没吃多少;一袋还有多半的10kg装面粉;一篮子鸡蛋;两桶油;各种调味品。冰箱冷藏室里的蔬菜瓜果基本都坏掉不能食用了,但冷冻室塞着许多猪肉鸡肉。更让人高兴的是,还有一个大药箱,里面各种常备药也是应有尽有。
真是不虚此行!东方嫤把所有东西都归整好,準备回头分批带回家。
三楼右户刚那么大动静也没见人出来,估计也是没有活人,但破门实在是很耗费体力,因此东方嫤準备留着以后再探。
来到二楼,左户是大门紧闭,然而,右户的门却是虚掩着的。东方嫤打算搜完这间房子就回家。
东方嫤从门缝中看到门槛附近有一片乌黑血迹,意识到可能有丧尸,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握紧手中的消防斧,小心翼翼地慢慢将门拉开。
与玄关正对着的客厅里有一男一女两只丧尸。想到自己刚才同时与两只丧尸缠斗,东方嫤觉得有点冒险,于是又退了出来,决定下到一楼看看。
不幸的是一楼两户房子的大门都是锁着的。东方嫤也不愿再冒险耗费体力砸门。看来只能先靠三楼那家先撑过一段时间再说。
可一想到二楼有两只游蕩丧尸,就像两颗不定时炸弹,以后出门指不定会在哪遇上。思考再三,东方嫤觉得还是把那两只丧尸收拾了的好。是以再次来到二楼左户。
进门后,东方嫤悄悄向客厅的两只丧尸靠近,準备发动突袭先干掉一个,另一个自然就好办了。东方嫤见距离差不多了,抡起斧子就给了那女丧尸一下,女丧尸应声倒地。但同时也惊动了男丧尸,它直接向东方嫤扑过来。离得比较近,来不及再挥斧子,只能先放弃消防斧。接着,东方嫤又故技重施,先用前臂挡着丧尸撕咬,再準备抽出斩骨刀砍它。可就在这时,又有一只少女丧尸和一只女童丧尸从卧室沖了出来,直奔东方嫤。
「糟糕,这下麻烦了!」东方嫤暗道不妙,等两只小丧尸凑近,她猛踹两脚将其踢翻到一旁,然后迅速与男丧尸拉开距离,与三只丧尸相对立,以免腹背受敌。
没有丝毫停顿,三只丧尸一齐扑向东方嫤,东方嫤一手挡住少女丧尸,一脚将男丧尸蹬开。但矮个的女童丧尸已经抱住她的左腿开始撕咬,不过好在有缠着腿部的加厚布条挡着,暂时没啥大问题。而借着男丧尸踹开的空挡,东方嫤抽出主厨刀刺向少女丧尸。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身后再次传来丧尸的嘶吼,东方嫤赶紧扭头,却见从卧室又跑出来一只老妪丧尸,步履蹒跚地朝她袭来。
「Shit!该死!」东方嫤骂道。
东方嫤用力甩开腿上的女童丧尸,然后再踹飞少女丧尸,飞速转身对着那老货的脑袋就是一刀。也不管它是否「死」透,连忙转回身对付剩下的丧尸。可她头都没扭过来一半,就被再次扑上来的男丧尸一口咬在了左肩的斜方肌上。
Fuck it!!!
这下让本还算乱中有序、有条不紊的东方嫤一下没了章法,只见她怒吼着、嘶嚎着对着几个还站着的丧尸一阵疯狂地胡乱砍杀。
短暂的寂静后——
「啊——啊——啊——」
一直以来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女强人崩溃了——东方嫤瘫软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哀痛欲绝,眼泪划过溅有血迹的脸颊,有如杜鹃啼血,透着无比浓烈的绝望、凄凉、哀伤。
因为昨天妈妈告诉过我今天早上要出门,所以等我睡醒发现妈妈已经不在家了。起床,洗漱,吃过妈妈留的早饭,就到客厅玩耍,等妈妈回来。
而此时正趴在沙发上摆弄玩具的我,突然心里一慌,不知怎么,非常非常地想妈妈。这让我顿时没了玩耍的心思,坐立难安,在玄关走来走去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毫无生气趴在地上的东方嫤动弹了一下,坐起身子,不顾还冒着血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毫无生气地将能搜刮的食物通通装进背包,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现在唯一支撑她的只有那还在等她归家的幼子了,她不能等着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待她回去给儿子交代完后事,就一头撞死在墻上,她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去祸害别人,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东方嫤步履维艰地挪到家门口,望着自家大门,想到门内翘首以盼的孩儿,以及在这座城市别处的亲人和好友,东方嫤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滴答落下,晕湿了脚前一小片地面。她举起似有千斤重的手,叩响门扉。
「咚咚咚——」
「妈妈,是你吗?妈妈?」
刚敲完一下,门内便传来儿子的呼唤。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东方嫤见状砰的一声将门又重重关上——多么讽刺,她要亲手关上儿子已经为自己打开的归家之门!
「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啊!你知道外面是人是鬼就跑过来开门吗!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咋就不长记性啊!」莫名窝火的东方嫤训斥道。
门内的东方玥显然被吓到了,带着哭腔:
「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记着。」
东方嫤听罢也带着颤音,告诉东方玥.
「小宝,妈妈……妈妈被……丧尸咬了。」
我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本来在玄关焦急等待妈妈的我,一听到脚步和敲门声,一心想着妈妈回来了,沖过去就开门。结果迎接我的却不是妈妈的笑脸,而是妈妈用力关门以及勃然大怒。我当然委屈极了,但确实也是我疏忽大意了,所以再委屈也要乖乖认错。
可妈妈一句「被咬了」,让我直接懵圈了,这么多天的所见所闻,我当然知道被咬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妈妈也要变成……
我不敢再往下想,那是我最最亲爱的妈妈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儿子啊,你听妈妈说,妈妈背包里装满了吃的,我就放在门口。你待会自己拿回家,在一楼卫生间里喷洒消毒液消毒。然后你给沈甯歆阿姨打个电话,告诉她……告诉她妈妈被咬了,你一个人在家,你听她的安排。你不会煮饭,就先吃零食,等沈甯歆阿姨来找你,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听阿姨的话,你……」
我越听越糊涂,打断道。
「那妈妈你呢?」
「妈妈呀,妈妈这样是没法跟你一起了,妈妈过会就……就离开这里,不会吓到你的,你要乖乖听话。」
东方嫤不敢告诉儿子自己的真实打算。
「那妈妈……是不要小宝了吗?」
「唉呀你这孩子咋就听不进去话呢,妈妈说了让你……」
东方嫤哽咽难鸣。
我慌了,我完全慌了,我小小的脑瓜无法想象没有妈妈我会怎样,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妈妈,连带着五岁那年的恐惧感,我彻底怕了,也哭喊起来。
「呜呜——我不,我不想听,我只要妈妈你,妈妈别走好不好,别走,别不要我。呜呜呜——」
「唉,妈妈当然也不想啊,妈妈也……」
「妈妈你进来好不好,我不怕的,你不会吓到我,妈妈你进来,你要咬就咬小宝吧,小宝的肉香,我们一起变丧尸,做一对儿丧尸母子。」
只要能和妈妈一起,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求和妈妈一起。我隐隐感到,如何放妈妈走了,那将是永别!
「不行,你必须按照妈妈说的,去找沈甯歆。」
「那我不管,妈妈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自己出门找你,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说到做到!」
「混账!你就是这么听妈妈话的吗!东方玥,你必须按照母亲说的做,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执行!」
「妈妈对不起,但这次说什么都不行,您大可一试!」
「你个小兔崽子,混蛋,混蛋!」
东方嫤狠狠锤了一下门,震天响。恼怒自己的无可奈何,难道他们母子俩只能共赴黄泉了吗?
老实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硬气地跟妈妈说话,虽然嘴硬,但怕得要死,腿早就开始打哆嗦了。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固执己见。
「你敢走,我就敢出,然后随便被什么丧尸咬死,这样我也不用再找你,你也不用怕我跟着你,哼!」
东方嫤真是进退两难,既然如此,那索性破罐破摔吧。母子二人一起锁死在这房子里,不论成人成鬼。如果东方玥注定逃不开被咬死的结局,与其让外面阿三阿四染指自己的掌中宝,不如她东方嫤亲力亲为——是她赋予儿子生命,那也必须由她亲自收回!
「你真的这样想的?」
东方嫤平静地做出最后通牒。
「是!」
稚嫩的声音却表达着小人儿的坚定。
「那,把门打开吧。」
东方嫤给儿子最后一次选择,同时扯下一片胳膊上的布条,包扎在依然渗血的伤口上,她仍不愿这淋漓鲜血污了门内那一寸赤心。
「嘎吱——」
门徐徐打开。
门终于打开了,我一把将妈妈扯进屋内,使劲关上门,发出一声巨响。转身紧紧抱住妈妈的双腿,把头埋在妈妈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将所有恐惧、不安、委屈都发泄出来。
东方嫤圈住儿子安抚着,自己也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她今天一天流的泪可能比这十多年的加起来还要多。
卸掉所有防护装备,脱掉脏污的外衣外裤,只剩运动背心和平角内裤。东方嫤此时哪还顾得上在儿子面前穿着得体不得体,从里面将大门锁死,反锁全部窗户,拉上所有窗帘。
东方玥依偎着东方嫤,东方嫤拥着儿子,母子二人定坐在沙发上,静静享受着这随时都可能被变异完全终结的最后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