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哭得喉咙干涩,才止住了泪水,心中的委屈也一扫而空。
娘亲的雪白玉颈、乌黑秀发就在眼前,双手环抱着她的脊背,胸膛隐隐有着柔软的触感,这让我心中一惊。
我枕在娘亲的香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清香摄入鼻腔,松开娘亲风韵成熟的胴体,揉揉朦胧泪眼。
我还未获得清晰的视野,娘亲已然转过身躯,余下婀娜的背影,似乎不愿让我见到她沾满泪露的花容月貌。
抹去泪水,我低声道:“娘亲,孩儿先进去了。”
“嗯。”我转身进了客堂,只见贺羽还坐在竹榻上,而洛乘云则侧躺于塌上,枕在她浑圆的大腿上,仿佛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蜷曲着,表情十分放松与安心。
贺羽还的纤纤玉指梳弄着他鬓边头发,低眉满眼都是慈爱,轻轻说道:“云儿,后来呢?”二人用心之深,连我进来了也并未发觉,或者说无暇理会。
我打量一番,除了陶庐已架在药炉上,药柜上的铜秤、碾磨、切刀也有使用过的痕迹,想来除了将药材自柜中取出,还需称量、切片、研磨等各道工序,直到不久前才将药材处理完毕,置于陶器中浸泡待熬。
洛乘云轻轻点头,双目微闭,回忆着过往:“直到孩儿七八岁后,那淫贼才让我重见天日,说这么白才能讨女人的欢心。他继续让我每日泡奇怪的药浴,吃他炼制的药丸,又将孩儿身上的胎记和许多疤痕尽力淡化、除去,孩儿脚底那颗痣就是在那时候被他剜去的。这样到了十一二岁,孩儿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白,白得透明和病态,自己看了都不禁心生害怕。孩儿很想逃走,但是三日不吃他的药丸,就会五内如焚,孩儿不敢……”说道此处,洛乘云眼中泪水缓缓流出,沾湿了枕着的裙衫。
贺羽还温柔地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没事了云儿,都过去了,娘在这儿呢……”
洛乘云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淫贼又开始教孩儿诵读书,但尽是些淫词艳语,我只能不明就里地背下来……他总是逼着孩儿看女子赤裸的身体,要么是春宫图画,要么是他的那个姘头。
到了十五六岁,他想强迫孩儿与他的姘头……行欢,孩儿抵死不从,他才未能得逞,自此以后他就让我自由一些了,只是偶尔会让我帮他们办些事情。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四五年,直到上月我给他们采办胭脂的时候,路过时见到了……外面那位仙子,孩儿觉得她像是圣洁的仙子一样,和我梦中的母亲形象相近,与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截然不同,一下子鬼迷心窍,便跟蹤了两日。
而后孩儿被她的儿子发现,反被跟蹤,那淫贼也被他设计抓获、杀死了。那个时候孩儿虽然也恨他,但他毕竟养育了孩儿长大,因此心中有些不忍,还对柳公子心生怨怼。
他撺掇另一个捕役对我施以重刑,我心知若是身受重伤进了黑牢,便只有一死。正在绝望之际,那位仙子再次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还将孩儿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后来也是这位仙子带孩儿到洛府认亲,得知母亲的死讯;而后又带孩儿来了楚阳,今日知道了父亲的死讯,也是她……想办法唤醒了孩儿的生机……再后来孩儿就到这儿了。”
贺羽还听到洛正则已死时,玉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抚摸着洛乘云的面颊与鬓角,待他将事情说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母亲,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贺羽还捋捋鬓边青丝,轻轻一笑道:“娘啊,丢了你以后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年,直到被道长施救才清醒过来,不过会偶尔复发,因此娘在道长的医庐里待了一年多,才尽数痊愈。
此后,娘本想回洛家,但打探到洛府传出我的死讯,再加上回去确实不便寻找你,因此干脆就绝了这个念头,凭借着一身武艺和学来的微末医术,游走四方,四处寻你。
两三年前,娘与你父亲在乌沅县遇到,商定二人一同行动,一明一暗,他负责县城内外,而我则去附近村落寻找。今次来此,也是跟着你父亲来的,只是他与军旅一同,因此来得晚,娘先到几日,便先去了村子寻你。过后回来了又未曾碰面,只接到留书说他趁着交接之期去往兰溪村附近碰碰运气。而后娘便去其余村子寻你去了,今日方归,遇上了柳公子,多亏他的大恩大德,娘才能寻回云儿。”
“嗯。”洛乘云神色复杂应了一声,而后问道,“母亲,父亲的事……该怎么办?”
贺羽还沉吟了一会儿,黯然开口:“他毕竟曾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给他守孝吧。”
“嗯。”
过了一会儿,贺羽还温柔道:“起来吧云儿,娘要给你煎药了。”
洛乘云应了一声,乖乖起身,贺羽还揉了揉大腿,起身走到我和不知何时进来的娘亲,曲身一福,感激道:“仙子为我儿续命,公子让我们母子重逢,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二位若有任何要求,妾身粉身碎骨也会报答。”如此重言,既是感谢也是诀别,娘亲与我心知肚明。
娘亲扶起贺羽还,淡淡摇头:“洛夫人言重了,习武之人行侠仗义,但凭本心罢了,勿需报答。先将令郎的火毒治愈才是重中之重。”
“嗯,多谢仙子提点。”
贺羽还点头称是,又歉意道,“那妾身先为云儿煎药,如此便失陪了。”
看了一眼少妇忙碌的身影,我便转身,随着娘亲出了客堂。
直到出了真虚观,我回头一望,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洛乘云甩掉了,但也是给了他一个好去处。
回过头,娘亲已然身形一闪,白影于青石台阶飘飘而下,已然来到山门。
我苦笑一声,只能运气飞身而下,进了马车后,在奔驰的舆厢内,娘亲仙颜愁凝,看来今日我的一番话,娘亲虽然没有严厉斥责但也纠结万分。
也是,娘亲虽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仙子,但终究生活在红尘凡世,又岂能轻易接受这般禁忌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