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的耳边响起沈麟的叮嘱声,脚下便不那么虚浮了,径直走到太后的床前。
这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即使睡着了,眉朔之间依然有着几分威严,头发花白依旧不掩当年的风华。高高的颧骨也显示她是一位聪明绝顶的女人,此时却静静地躺在床上,想来已经不是一段时间了。
如烟装模作样的伸出两指搭在皇太后有些瘦弱的脉门之上,自己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真气从自己体内涌出,进入皇太后的体内。如烟自是知道这是沈麟的真气隔着自己探查病理。心下有几分受刺激,回去就要和沈麟好好学学医术,也不至于成为傀儡了。
沈麟如何知道如烟的小心眼,真气透过如烟的桥接,进入太后体内。
流转了一周,沈里麟不禁“咦?”了一声。
正专心致志地看如烟给太后探病的黛痕扭头奇怪地看了看沈麟,“公子何事惊讶?”
沈麟连满解释,“噢,没什么,我只是奇怪内人从来没有给人号脉这么久的?”
一语轻轻带过。
沈麟惊奇的是这太后焦阳三脉和玄阴三脉竟然同时受阻,普通人若是焦阳或者玄阴单个经脉阻塞,那是必死无疑,可这体内主持阴阳平衡的几条大动脉同时受阻,竟然能让人处于昏迷状态,全身看似有生机却毫无知觉,而不会死去?这种例子以前还从未见过?
难怪没有医生敢于治疗或者医治不好了。这支持体内阴阳调和的几条动脉,稍一误差必导致人生机散去。治好这种病,必须有两修真者同时以相异真气打通这几条动脉。可这配合要紧密无间,无论是真气把握还是真气流的大小必须一致,才有可能成功。这种救法别说俗世间的医生根本是无能为力,就是修为高超的修真者,恐怕也不敢轻易下手,何况还要两个同修相异功法的修真之人同时发力!
皇太后为何会得这种怪疾?
为何那老和尚竟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可以治好太后的病情?自己修行了五种功法,红鸾真气是先天正阳,而体内的那股黑色真气当是绝阴之法,自是阴阳同修,治疗这种病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了。
心中对老和尚更是疑惑,当然还有钦佩。这个云瑞和尚当真是个绝世高人,必定是那远古神魔大战留下的高人。只是不知为何他的修为似乎全失?
沈麟思索良久,方才把自己对太后的病理传功到如烟的耳中。旁边的黛痕早就急得不停地在房内徘徊。领他们进门的丫头更是出出进进,当是向外室的高丽皇稟告室内的情形。
“这位姐姐,我母亲的病怎么样?”黛痕见如烟起身,忙不迭地问道。
“公主。皇太后这疾当是主持人体阴阳六脉的动脉神经受阻引起的。”如烟嗔怪地看了一眼沈麟,当然是埋怨沈麟让自己作秀这么久,才扭头对黛痕说道。
“姐姐果然医术高明,我皇兄请了十多位太医和江湖名医会诊,才确定是这个病因。姑娘才查探些许时刻,便找到癥结,看来我母亲有救了。”黛痕显得极为兴奋,站在旁边的丫环也是一脸喜色,乐滋滋地掀开门帘,向皇上稟报去了。
“真的?!”外室传来高丽皇一声惊喜地叫声,紧接着珠帘便被掀开,高丽皇一脸愧色地走了进来,向沈麟二人轻施一礼“刚才轻慢二位高人,还请恕罪!”
为刚才的心有疑惑赔礼道歉。
“我们是山野之人,没事的。”沈麟的话让一旁的丫环惊得满脸骇色,谁敢见皇上如此无礼!竟然这样和皇上对话。就连黛痕公主也是一脸异色,原本就知道这个俊秀公子不一般,更没想到如此卓尔不群!丝毫没有将眼前即将到手的富贵看的如此平淡!
黛痕自幼出生在皇宫,如何见过如此杰出之人,当下更是钦佩不已。
高丽皇脸色有些微变,不过他也是个历事之人,当下哈哈一笑。
“照内人之言,太后当是阴阳绝脉之癥。如此一来,我便要问问病因了。”
沈麟怕如烟言多有失,接过话茬,问了起来。
“公子有话但问无妨!”那黛痕也是聪明之人,生怕皇兄接过话茬之后又被沈麟得罪了不好下台,便抢先说道。“要不我们到外间喝杯清茶再聊不迟?”沈麟点点头。
沈麟和如烟还有黛痕兄妹移步外间,丫环烹上茶水,黛痕缓缓地挑起暖炉上一壶微沸的水被,壶身小巧,偏偏壶嘴却是又尖又长。一缕清澈晶莹的水柱带着腾腾的热气从壶嘴中喷出,落到了桌上搁着的四个小盏里,淡青色镶着银边花纹的玉盏里升起滚珠落玉般的声响,芽叶完整的雪峰毛尖从盏底悠悠地浮起,在这惬意的热度里舒展开了手脚,丝丝的绒毛飘在叶子边缘,将这盏里的清泉染成了浅浅的绿色。黛痕面容娇丽,体态盈人,更重要的是充满了典雅脱俗的气质,与这绿茶有着惊人的相似。
“太后此疾何时开始?”四人坐定,沈麟便开口问道。
黛痕和高丽皇对视了一眼,黛痕才轻声说道:“太后此疾原本是六年前就发作了,可当时我哥因为初登基,大位还有些不稳,怕别人知道,三年后才对外宣称。”
沈麟不明白这官场斗力的内幕,如烟倒有几分明白。当时肯定是现任高丽皇仓促登位,害怕外戚和内臣对他不服,必定伪造了若干证据来保证自己的皇位。
其中争夺也是惊心动魄,只是这些不是自己和沈麟所关心的,当下也装糊涂。
“当时是何情形?两位还记得么?”沈麟丝毫不在乎对方是高丽皇,在他眼中这两人也不过是两个俗人,只不过其中一个是个美女罢了。对美女,沈麟一向很客气。
“当时正值中秋,太后和我兄妹三人在桂花停赏月,母亲她刚吃了两片月饼,便突然发作。”高丽皇逐渐摸透了沈麟的作风,对他的不敬也不以为意。仔细思索当时的情况,逐一向沈麟二人道来。
“那月饼还在么?”沈麟如此追根问底倒不是为了治病,更多的是了解究竟是何人竟能有如此能力,将人弄得如此状况。
“这…”高丽皇有些惭愧,掇掇不语。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病因,所以这月饼当时就被扔了。”黛痕接着说道。
“六年前?”沈麟低头,不知怎的,想到六年多前沈麟忽然想到自己走入江湖见过的第一个美女,纪芙蓉。不知她怎么样了?
如烟和高丽皇还有黛痕,都还以为沈麟在思考病因呢,都不敢打扰。
“能告诉我,皇太后为何在她的室内悬挂这幅水墨《大漠烽烟图》么?”沈麟突然问道。
黛痕和高丽皇相互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和病情毫不相干的问题。如烟也有几分不解,不过自己也对太后屋中悬挂这样画感到好奇!
“我也曾经问过母亲,但母亲却不告诉我。”黛痕回忆着,“这幅画应该是母亲的一位故交的作品。”
“这幅画笔锋有力,字体雄浑苍劲,不可多得!更重要的是,其中的,让人看了即有心寒孤寂的感觉!”沈麟看着半晌,说到,“这应该是个男子所作。此人必不凡响,能够作出如此荒凉渺阔的境界。”
“两位,家母的病情……”高丽皇有些心焦,极想知道结果。
“这个公主不用担心。”如烟对这个公主极为喜欢,抢着答道。看着沈麟对自己瞪眼,心中暗乐,谁让你刚才让我作秀?
“哦?是么?那就好,那就好!”那高丽皇脸上的惊喜并不像装出来的。
黛痕更是泪如泉涌。
饶是沈麟修真多年,运功为太后疗伤也花费了不少时辰,因为以如烟为桥接更为吃力。
沈麟擦擦脸色微微汗珠,如烟有些心疼地拿出自己的紫手绢为他抹去。黛痕有些奇怪地望着二人,不明白为何如烟给太后治病,沈麟却在一旁满头大汗?不过看到如烟和他如此亲密,心下还是有些微酸,将脸转过一旁。
沈麟稍作休息,便携手如烟告辞。
高丽皇见母亲逐渐有了气息,此刻正惊喜万分,对于沈麟的告辞虽有些惋惜,倒也不是很在意,何况还有自己的国师招待他们,应该还有机会见面,便吩咐两个侍卫领着二人前往左侧的通度寺。
黛痕见皇兄都没怎么挽留,自己也找不到好借口,看着二人携手离去,心中竟有着几分凄苦。对于沈麟,心中似乎极为渴望能和他再见一面。自己已经双十年华,第一次这么看重一个男人,可却是已有妻室,自己一个公主要给他做妾?
还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接受?
还未分别,便觉想念,两滴泪珠从眼角滑落。黛痕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恍若明白过来,轻轻一声叹息,停下脚步,目送二人从楼台亭榭之间穿过,直至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