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行驶在海滨大道上,窗外的风光与空气流动的气息都极为宜人,只是车厢内却安静得令人难受,空气好像在此时也凝固住了。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文龙主动的聊起刚才在游艇上的会面,特别是曹东明与丘秘书长之间的对话,这个话题总算勾起了许茹卿的兴趣,她开始注意他所说的话,还时不时插上一嘴,讲讲自己对他们的看法。
“难怪西门家这几年越发向上了,单单这个丘大秘就了不得了。”
许茹卿听完他描述他们会面的情景,她若有所思道。
“何以见得?”
文龙有些不服气地问道,在他看来丘大秘做事虽然滴水不漏,但并没有展现出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欲成其事,先服其心,古今皆是如此。章小前那件事对于帝都那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你却为他赢得这么大一份回报,还在敌家心腹要地中打下一枚深深的棋子,这岂不是一举多得。”
许茹卿缓缓道来,她边说着边用指节在车窗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有其仆必有其主,能够信任并且使用好下属的才是领袖人物,你把丘大秘和那家的下属比较一下,再看看章家兄弟的行为与手段,不难看出他们背后人物的真实水準。”
许茹卿的评点让他大开眼界,他只注意到局势正在发生的变化,却未能从人的行为中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这个女子的敏锐与洞悉实在令人钦佩,只不过之前太多的理性和规则限制了她的天赋,如果某天她将这种稟赋运用起来,那会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
“不过,无论如何,曹东明总不会让自己输的。”
许茹卿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揶揄,又像是看透了人性一般。
“卿姨你不是也赢了吗?”文龙略有感慨的答道。
他的话好像引起了许茹卿心头的一阵涟漪,她抬起帽檐下方的玉容,凤目中透露出一缕难以言说的目光,很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文龙心中略感失言,虽然章志和被扳倒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对于钟家来说,境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钟家的男主人还在监牢中,钟家的宅子正在被法院拍卖中,钟家的老爷子已经因此去世了,就算他们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对钟家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挽回的,这个时候他们庆祝胜利未免太早了吧。
在文龙正因失言而陷入沉默时,还好许茹卿没有表现出来,她的玉容依旧那么恬淡,只是目光停留在窗外的景色上,只是原本在窗户玻璃上的手指敲击声停止了,过了良久她才出言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文龙,你可以往这条路上开吗?”
许茹卿玉指指向一条僻静的小路,他们正朝着回市区的防线行驶,此刻正好开到一座沿海的小山下方。
文龙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驱车上了这条路,道路两边都是茂密的白杨树,车子沿着曲折的小路向山上爬去,随着海拔的不算升高,两边的草木变得更加茂盛,而午后的阳光好像消失在茂密的树叶中一般。
开了一段路,头顶的树叶渐渐少了,他们驶上了山顶的一片开阔地,这里没有树木,只有大片青绿的草丛在脚边铺开,草丛中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山风吹动之下犹如一片瑰丽的海洋般波澜起伏。
而在草丛中有一条小路通往山顶,在这条小路的尽头那段,一座白色的房子座落在巖顶。这座房子是由几栋白色三层小楼组成,颜色和造型端庄典雅,房子是依靠着山崖而建,而背后就是临海的悬崖,依稀可以听见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而伴随着海浪声的是,一阵宛转悠扬的音乐正从白色小楼里传出,乐声清晰得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演奏一般。他并不清楚那乐声是谁在演奏的,只是觉得听起来很好听。
许茹卿缓步下车,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崖边,先前头戴着的那顶米白色大檐草帽已经留在了车内,那缎子般光滑的青丝随风舞动着,窈窕清秀的背影配合着被风吹起的飘逸裙裾,就像一尊完美的女神像般屹立在风中。
文龙走到她身边,仔细欣赏着她清丽唯美的侧脸,她目光遥远地望着那片蔚蓝的大海,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十岁之前,经常在这里度过一个个下午,听着海浪打在巖壁上的声音。”
许茹卿轻声道,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
“你?在这里吗。”文龙有些惊讶道。
“嗯,这栋房子原本叫悦琴庄,是我外公的一处别墅,当然现在它已经不属于我们家了,早在30多年前就被政府收走了,后面被改造成个舞蹈学校。”
许茹卿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有些自嘲的道:“不过,幸好他们没有改变它的外形,这房子还是白得像天空的云朵一般。”
“白色很好看,而且看起来很干凈。”
文龙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的眼光还不错嘛。”
许茹卿对他嫣然一笑,她显然对他的赞同感到开心,主动接着说了下去。
“刷成白色是为了避暑,而且这里常年都有海风,气温比市内低得多,是外公家消暑的别墅。我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母亲便带我到这里住。”
“那时候的夏天很长,天气好像也没现在这么热,母亲每天都要监督我练琴,一练就是一个下午。”
许茹卿脸上出现缅怀的神情,她的嘴角不经意逸出一丝笑容。
“除了练琴之外,我还要学古文、学书法、学诗歌等等,外公简直是把我当男孩子般养,不过母亲可不支持外公,她心目中的女孩子就应该有淑女的样子,所以在她的坚持下,我总算学会了淑女应有的素质,包括如何得体而又有效的说话、如何用优美的姿态走路、如何让自己笑容有感染力又不招致他人非想……”
许茹卿很少有像这样主动敞开心怀,述说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她往日里总是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但在今天这独特的环境和气氛下,让文龙看到了许茹卿的另一面。
“那她一定很成功,卿姨你就是一个完美的淑女典范。”
文龙略带恭维道,不过这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无论从那个角度上看许茹卿都是一个完美的女性。
“淑女,呵呵。”
许茹卿莫名的摇了摇头,她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与伤感,她颇有感触的说着。
“淑女只是个外壳而已,平时你看到那个外壳是很美,但那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起来的效果,没有人知道要形成这个外壳需要付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外壳里面真正的想法。”
“卿姨,我知道的。”
文龙心中默念,但却没有发出声来,只是静静的站在玉人身边看着她。
几朵白云飘了过来,阳光已经没那么热情了,海风吹拂起她长长的白裙,两条柔美的长腿贴和在光滑的桑蚕丝裙摆上,裙摆下方露出两截白凈如藕般的纤细小腿,光润如玉的脚踝上绑着蝴蝶结,那踩在7 厘米银色丝带细高跟凉鞋内的玉足纤柔可人。
海风吹动着地面的花草,一片片像波浪般上下起伏着,像是置身于一片翠绿色的海洋中,许茹卿的脚边有一枝色彩绚丽的杜鹃花,像一堆跃动的火焰般摇摆着,他俯身从中摘取下最大的一朵,握在手中。
“卿姨。”
文龙轻声的呼唤着她,许茹卿应声转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长身挺立的男孩,他手中拿着一支鲜红欲滴的杜鹃花,他那对往日里冷峻得过分的双目中喷薄而出的热情,正如同手中那红艳艳的颜色就像一团火般,似乎可以从他眼中传染到自己身上。他大理石切割般深邃五官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与他白衬衣敞开的领口相映成趣。
他张开口说话了,但许茹卿却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海风把大男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吹得四散,许茹卿的眼中只看到男孩那一口整齐的白牙,以及结实有力的下巴中那一道清晰的凹痕,他的下巴到鬓角还留着青春发育期的青痕,这让他显得远比年龄要成熟很多,从各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大男孩。
“我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
许茹卿很用力的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中以及眼前这个男孩的形象全甩出去般,但她略显沖动的幻想并没有实现,眼前这个大男孩就像高山般巍然不动,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但却增添了许多不羁与洒脱。
“花儿盛开只有一季,她最美的时刻更应珍惜。”
男孩的话隐隐约约的听懂了,虽然他说得有些生硬也有点幼稚,但许茹卿心中突然感觉有些甜丝丝的,心情莫名变得舒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