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眼睛眨呀眨着。想:你老婆想我,那可不是因为我是爱徒。全因为我是个奸夫来着。唉,天底下做奸夫做到像我这样的,也算是少有!不单行使了你这当老公的义务,连生孩子的活儿也包揽了。桑校长被我弄啊弄的上了瘾,自然要念我,你还道是师生情深么?啊哟我操,万一桑校长一不小心把我俩的奸情暴露了,孙利勇会不会找我拼命?回去找机会要问问桑校长,晚上睡觉会不会说梦话……奶奶的,要是她真的说梦话,也不能用胶布粘了嘴睡觉吧……
听见校长喜欢自己儿子,白素贞当然高兴。要表示家长的体贴,就问孙利勇桑雨晨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孙利勇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已经在门口大声叫他的名字:“孙利勇孙利勇,红泥手撕鸡一定要点啊!不然我这酒可喝不下去……”
白素贞回头,见一个高大魁伟的男人正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这人额宽面阔,长眉细眼。
配上高大的身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格外另类奇异。
孙利勇已经迎上去,笑着说:“当然有当然有。要是你喝不成酒,我怕你凳子都坐不热。”
文龙把下巴放在了素贞肩上,把手揽着她的腰说:“是个鬼。”
白素贞拍了他脑门一掌:“别胡说。你再乱说话,我把你嘴缝上。”
那人却已经听见了他们娘俩的对话,径直走过来,问文龙:“你说我像鬼?”
白素贞赶紧赔了笑脸给他。
说:“我这儿子欠管教,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男人大笑摇头说:“不碍事不碍事,他形容得有意思,我开心的很。”
孙利勇忙给他们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复姓东方,叫东方璇玑,精研佛学典籍。我这次过来,可是专门向他请教的。”
白素贞“哦”了一声。
又看了那人一眼,却见他正凝视自己。
虽然脸上笑容可掬,目光却是要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全身觉得不自在起来,收了笑避开那眼神,想:这人好没礼貌!萍水相逢,哪有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东方璇玑径直走来白素贞旁边的位子坐了说:“相请不如偶遇。这话说得可真是没一点错!和偶遇这么秀美艳亮的女士相比,孙兄的相请真要被看轻了。”
孙利勇听他的话唐突,赶紧圆场对素贞说:“我这朋友性子直率,只是要夸你漂亮的,没别的意思。”
还没等白素贞回应,文龙早忍不住了,横眉立目沖东方璇玑叫:“马屁精,我妈妈漂亮关你屁事?要你献殷勤?”
东方璇玑笑着问:“我夸你妈妈漂亮,你生什么气?吃醋么?”
白素贞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脸马上沉下来了:“东方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影射什么吗?他小孩子不懂事,要维护我这妈,有什么错?你吃醋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要人听出歧义?”
东方璇玑拍了自己脑袋一掌,起身去到柜台拿了一瓶白酒来。
给白素贞深深鞠了一躬。
说:“这句玩笑我开的不对,自罚三杯。”
说完把酒往玻璃杯中倒满,一连喝了三杯。
他用的玻璃杯着实不小,三杯倒过后,手里的酒瓶就已经差不多空了。
文龙哼了一声:“炫耀你的酒量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是吓大的。”
孙利勇看他坐定了这桌,只得让服务员过来加了碗筷,叮嘱叫的菜也一并上到这桌来。
看东方璇玑这喝酒的架势,酒量必定不小!自己又跑去柜台提了三瓶白酒,笑着说:“我是不会喝的,只好以茶代酒陪你了。你要喝得兴致,顺带解了我这些日子读佛经的困惑吧。”
东方璇玑又把手里的酒杯斟满。
对孙利勇说:“你读佛经是为了什么?”
孙利勇沉思了一下说:“我要去贪嗔癡这三毒,理解生命里更高层次的意义所在。佛法讲求舍我度人,假使这样的舍可以得到解脱,我甘之若饴。”经过了巩强胡淑仪的孽缘孽债,经过了对妻子桑雨晨的怀疑释疑,这段时间孙利勇迷上了佛经佛学,对于一切反而有点看淡看透的释然感觉。
东方璇玑继续饮了一杯:“你理佛学,求什么自然得到什么。我倒建议你不用拘束。单说这佛教吧,一人之始,大家凭借各自领悟修行,哪个肯说自己错了?从巴利文到梵文,又经汉文,你所看到这经书……呵呵……离那西域觉者也万里之遥了。再说这生命意义,你要理解这意义,怕先是要弄清楚什么是生命。万物存于世界,生生不息。却未必是真的生生不息——这又扯上科学了,万物之理究极是增减,增减繁复归于思辨,而思辨到了极致,根本上又还是回去到没有答桉的那个问题。”
文龙听了撇嘴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叫人家多读书,最后绕了一圈儿说多读书也解决不掉问题。”
白素贞故意在他头上拍了一掌,却笑吟吟向着东方璇玑说话:“小孩子不要乱说实话。”
东方璇玑就迎了她的笑脸,把手里酒杯敬她。
说:“广阅博闻,自然见识增长,也不会轻易被他人观点左右。要是学东西一味人云亦云亦步亦趋,那学它干什么?比如老师教学生,让他背他就背,让他做他就做,经年下来,学个不通事务的呆子,一肚子没用学问,拿来做什么用?”
白素贞斜眼侧面,问:“那照你来说,学生都不用上学了?这家家孩子都不去上学,怕世界才真乱呢。”
文龙插嘴说:“妈妈,他这观念倒是言之有理……哎哟……”
话没说完肩头给白素贞重重捶了一拳。
本来还想举例附和的,看一眼妈妈挑起的眉毛,也只好把那没出世的变革念头胎死腹中了。
东方璇玑说:“人生而有好奇之心。小孩子尤甚,只需顺了他心性,教会他求解之法,他自然去寻找结果了。要是人人都通晓这道理,孩子上不上学,那倒真没什么重要。”
白素贞轻笑了一声,说:“我在宗教方面虽然是个愚钝的女人,却也多少知道一些宗教的浅薄知识。觉着宗教之始,要为解惑。使人不惧怕死亡,到后来有人要借他聚拢人心渔利。现今科学昌明,民智渐开,摒弃神祗也早晚之势。刚才我这朋友说要请教于你,这么看来,你也该是个觉者。那我要问你,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
孙利勇看白素贞神色,知道两人已经话不投机。
连忙打圆场说:“这问题见仁见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辩明白的。”
东方璇玑又喝了一杯酒。
说:“这问题我暂且不回答你。倒不是我怕辩不过,是因为你语气里早已经有了成见在先。你为了求胜,可以不在意自己信不信神鬼了。遇见你这么漂亮的女士,我左看右看都欢喜不尽,干什么要大煞风景,和你争辩这不紧要的口舌。”
他这话音还没落,文龙已经把手中的筷子迎面掷过去。
他早就不顺眼这人对妈妈神情猥亵——于他而言夸白素贞漂亮也算是猥亵了。
一双筷子径直摔在了东方璇玑脸上,啪一声弹开,落向桌子。
孙利勇正夹菜,说巧不巧竟然夹住了其中一根。
诧异之余,脸上也尴尬。
想两边自己都认识,要当桌吵起来,也没主意平息。
他虽然贵为四海市市长,可是向来性格唯诺,本来就不善于和人相处,所以被章志和当幌子,又当挡箭牌,夹在东方和西门两派势力之间左右为难,这时候心里念头转换,手也僵在桌面上,竟忘记了劝解。
东方璇玑也没躲闪,似笑非笑看着他们母子。
文龙还不肯罢休,跳起来撸胳膊挽袖子,要打人的意思。
白素贞拉住他,说:“你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
东方璇玑也顺着她的话说:“小朋友不要太激动,你要不肯我跟你妈妈扯上关系,就老实压住沖动啊。”
文龙“啐”地一口痰吐过去:“你还敢耍流氓占便宜?老子打到你佛祖都不认识……”
那口痰不偏不倚正中东方璇玑眉心,然后慢悠悠顺着鼻梁往下滴。
看得白素贞直皱眉,忍住恶心抽了纸巾递过去说:“我这儿子没教好,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之极……”
口里虽然道歉,肚子里却几分爽快,隐隐然那口痰自己吐的一般。
孙利勇也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帮东方璇玑去擦,嘴里说着:“这这这……这算什么事……唉……”
东方璇玑倒不生气,笑吟吟对文龙说:“你生气是因为我讨好你妈妈,不过你这表现,那可是越弄越糟糕的。你现在吐口水侮辱我,那你妈自然要对我心存愧疚,反而要对我更加客气。假使你忍不住打了我,嘿嘿!又假使我给你打出个长短,不免更要你妈妈来善后。那不是更给了我接触她的机会?”
他这话说得气定神閑。
白素贞也没想到,觉着他有些异于常人。
但不喜他话里话外对自己轻佻,起身扯了儿子说:“你们要说正事,我们娘儿俩可不方便打搅。这里先告辞了。”
孙利勇连忙挽留。
毕竟两边都是熟识,要是他和东方璇玑另坐一桌,就算话不投机也还可以婉转。
这下要是两人起身走了,反而变成他们赶走人家了!毕竟是苏曼州总督陆淳风的夫人和宝贝儿子,他只能陪着笑说:“千万不能,你要是觉着不方便,我叫东方兄另外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