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能跟我说说那天之后的事情吗?”
腻歪了半晌之后,我还是忐忑地问出了一直积压在我心头的问题。
虽然担心会让妈妈再次回忆起痛苦绝望的经历,但我却又不得不去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不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需要确认一些至关重要的关节。
正出神凝视着电视画面的妈妈怔了怔,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半晌之后还是缓缓地松开了。
妈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轻靠在我的头上,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怎么办呀赵姨?!”
弭花花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房间内来回转着圈儿,她和赵晓蕓阿姨合力推到门前的衣柜让她稍稍有了一丝安全感,但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诗蕓阿姨和那个大坏蛋似乎都被他们绑去做了人质,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了...(//略,本来想切换一下视角完整描述下事件,想想既拖篇幅又没有老哥想看,还是简单概过,交代一下关键的点就切回正题吧。)
……
赵晓蕓颤抖地伸出了手,轻轻掐灭了电灯的开关,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弭花花圆睁的小嘴,在她的惊叫声发出之前,拦在了喉咙里。
一只足有数十米之长,由人体各个支离破碎的躯体组成的人体蜈蚣正从她们房间的外墻缓缓爬过。
巨大而狰狞的身躯如乌云压境,无数双人类的手臂沦为它的步足,一张又一张可怖的人脸构成了缝合怪连接身体的节点。
赵晓蕓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脆弱的玻璃幕墻不知能否经得住它的入侵,若是被它发现了屋子里的人气,到时候所有人都将无一幸免。
好在这怪物似乎只是在巡视自己的地盘,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下就藏着一窝漏网之鱼。
等到骇人的怪物逐渐远去时,赵晓蕓如负释重地长出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后背竟已被冷汗浸湿,紧紧搂在怀里的弭花花早已吓得面无血色,伏在她身上无声地抽泣着。
赵晓蕓本想安慰下这个可怜而又惹人心疼的女孩子,可她的耳朵微动,房门之外似乎隐约传来了打斗之声。
她心下一急,自己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怪物的身上,打斗声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难不成是自己的姐姐想办法挣脱了束缚,正与那恶人殊死搏斗?
以赵诗蕓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支撑多久,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危机,赵晓蕓能及时发现,沖出去帮忙的话说不定能一举扭转这糟糕的形势。
该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
赵晓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神,轻轻拍了拍弭花花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沉重的衣柜让赵晓蕓十分吃力,好在弭花花骨子里也是个坚强的性子,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惧之后,依然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帮助赵晓蕓推开了挡住房门的衣柜。
赵晓蕓感激地看了弭花花一眼,没有选择冒然开门,万一是个陷阱,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目光所及之处,赵晓蕓刚好看见了一面小镜子,心思微动,她连忙趴在地上拿着那面镜子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探出,却看到了令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画面——满头是血的陈兴生正拿着一把尖刀向赵诗蕓疯狂地沖去,生死存亡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姐姐的面前,替她扛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镜子里颓然倒地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赵晓蕓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人放进了搅拌机,然而她出奇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咬住了下唇,殷红的血珠从嘴唇上渗出,她丝毫没有在意,甩掉了脚上的鞋子,双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拧开了门锁,拾起掉落一旁的钢管猛地朝着正癫狂地大笑着的陈兴生无声无息的沖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将实心的钢管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陈兴生连闷哼都没能发出,当即瘫倒在了地上。
赵晓蕓没有就此放松警惕,迅速扫了几眼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儿子,锐利的尖刀还插在他的背上,大量的鲜血将他的上衣染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强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迫使自己移开了目光,赵晓蕓杀气腾腾地将手中染血的钢管对準了客厅里最后站着的两个人。
詹文彬和张文雅两人早就被各种变故吓傻了,说起来他们也只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刚踏出一步的孩子罢了,莫说是杀人见血,恐怕连杀鸡宰鸭都不曾见过,面对一位被激怒到了极点的母亲,他们本就没有多少的抵抗之心彻底崩溃。
弭花花拿着个衣架怯怯地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当她看到被钉在墻上的姒纾婧、喉咙里不断喷着鲜血的刘国强以及后背上插着一把尖刀的赵亮时,弭花花差点没有一头晕了过去,好在她维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在赵晓蕓的示意下,找了两截绳子将詹文彬二人捆了起来。
赵晓蕓见控制住了局面,又仔细地检查了绑在詹文彬、张文雅手上的绳结后,终于丢下了死死握着的钢管,奔向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存在,眼泪在剎那间决堤般涌出了眼眶。
赵亮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就连体温也在缓慢地流逝着,赵诗蕓从赵亮的身下爬了起来,紧紧抱住了他的上半身,愣愣的盯着那把插在他后心窝上的尖刀出神,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而不自知。
赵晓蕓从未见过赵诗蕓的这副模样,或者说从她记事起就没有看见混世大魔王般的姐姐哭过鼻子,然而此时她已经没心思去取笑调侃什么,只是默默地搂住儿子愈发冰冷的躯体,尽可能用自己的体温去延缓他离去的脚步。
在医疗条件为零的现状下,自己竟然完全无法为儿子做些什么,屋子里虽然就躺着一个医生,可弭明诚因为食物的短缺和种类的匮乏,得不到足够的营养,一直以来也就是堪堪吊着一口气罢了,甚至因为免疫力的严重下降而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
赵晓蕓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与自责,身为他的母亲,为什么会在他重伤未愈,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任性地离开他的身边,让他一个孩子独自面对这种危险?
就因为青春期可笑的荷尔蒙吗?
比起生死相隔,理法、伦理、世俗间的约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话,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
自己真的配得上母亲这个神圣而伟大的称呼吗?
他现在一定很害怕吧……
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哭着鼻子到处找着妈妈呢?
「你醒来好不好?」
「吶,妈妈答应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再不醒过来的话就不做数了哦...」
当一个人悲伤到极致时,眼泪反而再也流不下来了。
赵晓蕓的心越来越平静,她紧握着儿子愈发冰凉的手,温柔地替他整了整散乱的衣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个臭美的小鬼怎么能容忍这么不帅气的离场方式呢?
赵晓蕓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凄美的笑容,缓缓握在了插在儿子身上的那把刀上,失魂落魄的赵诗蕓猛然惊醒,在赵晓蕓拔出那把刀,插进她自己的心脏之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疯了吗?!”
赵诗蕓一声怒斥,“做傻事有什么用?!”
赵晓蕓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倔强地想要挣脱姐姐的钳制,尽早与儿子团聚,她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她的心却已然死去。
就在赵诗蕓觉得愈发难以压制住妹妹的一意孤行时,房门忽地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一帮身披黑衣的大汉乌泱泱地涌了进来,迅速占领了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人群自行分立两侧,让出了一条通道,一位精神烁烁、身姿挺拔的魁梧老人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赵晓蕓与赵诗蕓姐妹俩同时望向了门口,一瞬间卸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与逞强,什么纵横职场的菁英,什么不可一世的女王,在这一刻就像两个绝望而又无助的小女孩,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声:“爸...”
铁汉柔情。在明枪暗箭、尔虞我诈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人,霎时间红了眼睛。
人人都羡慕他有两件小棉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个小丫头远比一般的男孩子更加要强,连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都极少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以老人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女儿身上沾染的鲜血并不是属于她们的,然而能让她们悲伤到情绪失控的人,难道,那个躺在女儿怀里,浑身是血的男孩,是自己的外孙儿?!
结合眼前的情景,老人几乎在瞬息之间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脉络,无数磨难堆积出来的阅历让老人在盛怒之下依旧保持着理智,做出了最精确的判断。
只见他当即接连打了几个卫星电话,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随行的医护人员进场,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筛选了数个与外孙血型相符的精壮汉子充当着移动血库,实时为赵亮提供着维持生命所需要的能量。
救护车呼啸着疾驰而过,一路上无视了所有的红灯,在交警的配合以及两列大G强势霸道的开路下,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就近的医院。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小地方的医生完全不敢接受这种级别的挑战,好在老人也并未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手里,早已备好了一架私人飞机,直接飞往了首都享誉国际的权威医院,连夜进行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