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之所以过来研究所,可不是专门检查工作的,也不是来指导他们技术的。眼见有人围上来,更多的人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準备扑上来的模样,他赶紧一拍巴掌,镇住了场面。
“诸位,今天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现场做几款香水。有兴趣观摩的,可以由你们的负责人统一安排一下,进行现场观摩。关于各种技巧问题的回答,录象上都有,有不明白的,可以重新看一遍录象……”
不是秦笛不近情理,枉顾他人的热情。往日里,秦笛通过视频教学的时候,也曾耐心回答过研究员们的热情提问。可结果很糟糕……这些研究员实在太过富有鉆研精神,总爱打破沙锅问到底,搞得秦笛头大不已。
表明自己态度之后,秦笛没忘记回头示意了一下。
陪同秦笛前来的,正是研究室的多名官员之一,得到秦笛的示意,他连忙站了出来,挡在秦笛身前,推了一把几个特别热情的家伙,然后大声呵斥道:“退后!退后!秦总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若是耽误了公司的大事,你们都会倒大霉的!”
秦笛摸了摸鼻子,侧过脸去,有些不忍心看这场面。应付这种事,他并不太擅长。训人比哄人还要麻烦,如何把握个中尺度,既达到训斥对方的目的,又不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实在是……很考天赋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可能用拳头更容易解决问题一些。
出乎秦笛的预料,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陪同他前来的家伙,像训小孩子一样的训话,居然没有稿出问题。研究员们,全都很配合地退到了合适地位置,给秦笛通行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更角脑瓜子灵活点的,高声向秦笛身边的家伙高喊道:“罗组长,秦总监做香水,都需要些什么材料,您说一声,我也好先去準备準备!”
听他这么一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懊悔不已。
罗组长望了那人一眼。颇为满意的望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笑脸,随即扭头低声向秦笛请示了一番。
需要调制什么香水,秦笛在来地路上已经有了腹案。因此,对于罗组长的请示,他随口就报了出来。
那人听罢,暗记在心,向秦笛和罗组长打了声招呼,立刻便离开了人群。临走之前,他不忘送给罗组长一个祈求地眼神。
当了出头鸟不说,还卖起了苦力,这个研究员付出了这么多,自然是有目的,不外乎是想要罗组长能帮他说说情,讨一个秦笛私人指导的机会罢了。
罗组长心下了然。只不过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便当先在前面引路,把秦笛带到合适的场地里面。
因为要考虑有人观摩的关系,场地不能太小。分配给那些精英研究员地小隔间待遇,秦笛也就没法享受到了。他只能在相对比较空旷的操作间里,进行香水调培工作。
罗组长压根就没去问谁有兴趣观摩,开玩笑,整个研究所谁不知道秦大指导的调培技巧盖世无双?单单是视频教学,已经让那些崇拜者们如饑似渴。今天有机会现场观摩,他们还不得兴奋到死?
事实果如罗组长所料,他安排人手摆放材料,给秦笛打下手的同时,暗自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操作室原本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进行小规模的流水线生产实验,另一个则是给一些有恶趣味的研究员当作自由发挥的场地。如此一来,场地里不免堆积了不少杂物。
罗组长早一步预见到秦笛的调培现场,会非常拥挤,早早安排了人手清空了老大一片空地,只留下中间一个操作台,让秦笛一展身手。
秦笛一路走,一路打量,赶到操作间的时候,还没有停下对研究所设备地惊奇之感。
自打秦笛生出调制香水的念头开始,他使用的调培器具,就一直是刚来滨海时候买的那一套。以前没有比较,秦笛还不知道,大路货和研究所用地精装货,差别居然这么大!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果然不假!
至于放在操作台上,留给秦笛一展身手的那套调焙器具,就益发地精致了。晶莹别透,工艺精湛,一件件简直就像是匠心独运的艺术品,而不是普普通通的工具。
秦笛需要的材料,就在操作台的左手边,放在一个个小瓶子里,码的整整齐齐。在操作台的右手边,一溜工具按照顺手的次序,摆放的规规矩矩。
对于罗组长的这安排,秦笛还是相当满意的。围观的人虽然很多,可都被隔在一个限定的***之外,这样一来,就不会造成秦笛的困扰。
秦笛开始调培工作之前,罗组长又很识趣的着重提醒大家,不要随意说话,有什么问题,先记下来,等到调培完成之后,再行提出。
总之,预期中的麻烦,一个也没有出现。这倒是省了秦笛不少功夫,原先準备好应付麻烦的腹案,也都可以搁置了。
洗凈两手,秦笛走上操作台,开始了调培工作。
遮光瓶、无水酒精,秦笛依次抽出应用器具,然后又抽取各色香精油,进行充分混合。
秦笛前面的操作步骤,和研究员们平常使用的,几乎没什么差别,除了在混合的时候,手上动作很快,看起来有些调酒员的绚丽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这让一心想要看一场精彩演出的研究员们,分外失落。
“怎么会这样?”
“秦总监的手法,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偶像原来也不过如此……”
研究员们口中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们情绪上的变化,却瞒不了人。别说是反应灵敏的罗组长,就算是一心沉浸在调培工作中的秦笛,都有所察觉。
秦笛心中有所计较,却并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忙完手中的调培工作,把第一款香水做好,这才好整以暇的扫视了一眼观摩的一众研究员,笑着问道:“诸位,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法太普通,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没有人回应秦笛的问话,操作台下一片默然。
秦笛这是明知故问,就算没有人回答,他也知道底下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引起研究员们的思索,让他们往深处想罢了。
接着,就听秦笛道:“没错,我的手法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我知道,在我们的研究员队伍里面,有些人操作手法很好,甚至还有些人都可以参加调酒师大赛了。不过我想问你们一句:香氛师和调酒师一样么?”
议论的嗡嗡声,很快响彻大厅。研究员们在争论,在思索……他们不明白,秦笛为什么要这么问?香氛师当然和调酒师不一样,可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啊?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行业嘛!
都知道两者没有关联,可就是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
秦笛望了一遍,又一遍,就在他感到很失望,準备说出答案的时候,有人大声回应了他的问题。那个人,秦笛并不陌生,居然就是主动帮他準备材料的那个小伙子。
如果说第一次的时候,秦笛还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的话,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忽略对方。
那是一个蛮精神的小伙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虽然普通,精神面貌却挺不错。
小伙子的答案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就是很普通,也很诚实的答案。可就是这样诚实的答案,那么多人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说了出来。
秦笛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没错,香氛师和调酒师当然不一样,也的确是两个没什么可比性的职业。我之所以把这两者拿出来比较,是因为我发现咱们中间,有些人走进了一个误区。”
“调酒师是干什么的?没错,他们是服务行业从业者,他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娱乐性质在里面。”
“我们香氛师是干什么的?我们是产品制造者和研究者,我们的工作,需要的是用心和认真!”
“操作手法重要么?当然重要!因为我们需要精确,需要精确到每一分、每一毫,哪怕是零点零一毫升的精油误差,都会导致整个香水的调培失败。”
“面对要求如此严谨的工作,我们是该追求手法的新奇,还是操作的精确?”
操作台下,又是一片默然。
只不过,这一次,研究员们的表现,和秦笛先前问话的时候,有了绝大的不同。
先前的时候,研究员们的表情以困惑居多。困惑之余,还有些许的不服气在里面。
而现在,研究员们的表情则多了一分明悟,一分思索,一分心悦诚服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