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张伟从伊甸园宾馆出来，一路上不住地催促着的士司机，搞得司机师傅莫名其妙，" 先生，急着办事吗？还没这么快到下班时间呢……" " 你知道什么，我赶时间！" 张伟兇巴巴地说。

  　　司机师傅没再多嘴，一口气把车开到了国土局门前。张伟随手丢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抬腿就走。沖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小秘书王敏拦在他面前，" 喂喂，你找谁啊？" " 小婊子，让开！我找我爸爸！" 张伟一把推开王敏，王敏被他正好推在丰满的酥胸上，不由有些恼火，但是张伟已经沖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里有四五个人，大家都惊讶地盯着蓬头垢面、怒发沖冠的张伟。

  　　王敏尴尬地进来解释，" 局长，我拦着他了，他……" 张大力眼神冰凉，摆摆手，" 没事，这是我儿子。我家里有点急事，先处理下。" 王敏一听这原来是小衙内，眼神顿时就变了。" 噢……我去倒茶……" 来访的几个人当然识趣地赶紧告辞。张大力对王敏说：" 你出去下，不用进来。" " 噢，好……" 王敏又看了一眼张伟，恭顺地退出房间。

  　　张大力打量着张伟，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对他这幅衣冠不整的衰样做评论，只是淡淡说：" 坐吧。" 张伟哪里有心情坐，刚才已经是努力在外人面前控制火气了，这会他抬起胳膊，手指点着父亲，" 快告诉我，曼曼在哪？" 张大力叹了一口气，" 看你，曼曼又不是我老婆，你干嘛疯了一样问我要人？" 张伟大怒，" 你还知道她不是你老婆啊，那你还……" 张大力腾一下站起身，一巴掌拍在老板桌上，" 够了！" 张大力拍桌子的声音惊天动地，张伟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下面控诉父亲扒灰的事就没出口。

  　　张大力走到张伟身边，把他按在沙发上，自己也和他并排坐下。" 小伟啊，这件事，爸爸也想了很多。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谁都不愿意看到，你再生气，也得有个解决办法啊。" 张伟低沉地说：" 解决办法就是你把曼曼还给我。" "唉，小伟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李曼她是自由的，不是我们俩可以转让的。她现在对你没感觉了，你能怎样呢？" " 那还不是因为你……" 张伟又要暴怒，张大力伸手止住他，" 说这些没意思。爸爸替你想过了，这阵子我们家里搞得乱乱的。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有个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 什么办法？" 虽然张伟恨不得一口把父亲吞掉，但是如果有能让李曼回来的办法，张伟还是愿意做出让步的。

  　　" 嗯，这样，你看哪。璐璐她在我们家一向都很贤惠，小冬呢和我们也都很亲。自从李曼来了，搞得大家都见不到面了。现在李曼走了，你不正好可以把璐璐和小冬接回来了吗？" 张大力侃侃而谈。

  　　张伟冷冰冰盯着张大力，" 你想让我和曼曼离婚？" " 吶，这样很好啊，璐璐她可以回来……" 张大力被儿子盯得有点头皮发紧。

  　　张伟霍地站起来，" 说白了，你就是想自己霸占曼曼！你做梦！你听着，要么把曼曼还给我，要么我去纪检把你的丑事全部揭发出来！" 张大力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但他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回复平静说：" 那样也好，不过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件事，你爸爸我垮台了，你也就什么都没了，搞不好还要作为同谋坐牢。" " 我不在乎！" 张伟叫道。

  　　张大力不慌不忙继续，" 第二件事，你把这种事抖出去，李曼这辈子也别想做人了。她一辈子不会有幸福，也不会原谅你的。" " 这……" 张伟愣了一下，感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父亲的重围，无力挣扎。

  　　张大力得意地笑了，" 所以啊，小伟，不要那么沖动嘛。你考虑下爸爸的建议吧，你把璐璐和小冬接回来，爸爸另外给你们一些安家费……" " 去你的安家费！" 张伟的脑子里突然电石火花一闪，父亲不断的唠叨里面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张伟站起身，" 爸爸，我问你最后一次，曼曼在哪？" " 哈，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再说，就算我知道，要不要告诉你，也得看李曼她自己的意愿啊。"张大力继续耍无赖。

  　　" 我明白了，" 张伟冷笑了一下，" 那不打扰你了，局长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张大力没有了压制住儿子的快感，张伟走的时候的笑容让他有点不寒而栗。这是儿子第一次给他这样的感觉。

  　　张大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相信张伟不会冒着戴绿帽子的风险公布自己和李曼的关系。那这小兔崽子会干什么呢？

  　　张大力使劲摇摇头，开始工作。

  　　距离东海三百公里的华阳市。这里地处内陆，没有东海的繁华，但是这里地势很高，气候凉爽。这是一座安静、清新的城市，安案件极少，人们相互信任和尊重。小孩子和年轻人走到路上见到老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问一声好。

  　　高璐就是在这座宁静的小城长大的。同样在这里，她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开始在一个暑期班里教授孩子弹钢琴。閑暇的时候，她经常会想起童年的往事。

  　　如果能够一直停留在美好的少女时代，不要走出这座城市，就在这里和童年时爱慕的学长结婚生子，平静地度过一生，那该有多好啊。

  　　时光不能倒流，即使倒流，生活中也会出现其他变数。高璐明白这个道理，她已经开始试着接受生活对她的伤害。

  　　黄昏的时候，高璐告别了钢琴班的孩子，到临近的幼儿园里去接宝宝。很多地方幼儿园是有暑假的，但是这个幼儿园还是坚持办学。高璐其实也想过暑期不要送孩子去幼儿园，但是宝宝在那里交了不少朋友，自己闹着要去。

  　　" 高老师，来接宝宝啊！" 一路上不少家长和高璐打招呼。

  　　尽管不施粉黛，也不太穿考究的衣服，但是高璐在这座城市里还是显得分外时尚靓丽。而且，高璐温婉和气，待人有礼，非常招人喜欢。

  　　阳光透过榕树叶子，把高璐的长发染出一片栗红，微微拂动的长发垂到了高璐的翘臀上面一点，显得非常优雅。平时高璐都是这身打扮，牛仔长裤、长袖衬衫，随意而知性。

  　　来到儿子的教室门口，儿子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跑出来扑到她怀里。高璐微微皱眉，这时儿子的老师小王看到她了，" 嗯？高老师，你来了？" 高璐莫名其妙，她每天这时都要来的啊，" 是啊，王老师，小冬呢？" " 啊？不是他爸爸接走了吗？" 小王也感到很奇怪的样子。

  　　高璐的脑袋嗡了一声，在此之前，她几乎都忘记小冬有个父亲了。" 怎么回事？" 小王从她的表情就看出出大事了，" 高老师你不知道？就在大概五分钟之前吧，有个陌生男人来说接孩子，我正奇怪呢。这时小冬看到了他就喊爸爸，还跑到他怀里去了，我就没多想……" 高璐打断他，" 现在人呢？" " 他开了车来，好像是辆白色的……" 高璐心说不好，赶紧出门打车，司机是个中年妇女，问：" 去哪？" 高璐说：" 东海！" 那妇女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 高璐抓住妇女的胳膊，" 大姐，我孩子被人带走了，你带我去东海吧，我来不及搭车了。多少钱，我都给！" 那妇女点点头，" 这条线我也跑过，也就五百块钱，但是这个时间了……" 高璐钱包里大概有一千现金，她留下了两百块应急，剩下的都递给妇女，" 那赶紧走吧，开快点啊。" 妇女说：" 高速公路有限速的啊，我会尽力的。

  　　" 高璐一路上都在给张伟打电话，但是怎么都打不通。她以前的手机丢了，电话本也没带身上，除了以前常打的张伟的号码记得，其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

  　　在拨错了好几次之后，她终于拨通了秦岚的电话，" 喂喂，是妈妈吗？我是高璐啊，你看到张伟没有？……是啊，他突然跑到这边来把孩子抱走了……" 秦岚这两天一直没有张伟的信，这边也正着急呢，" 是吗？他到华阳了？现在在哪？

  　　" 高璐都快哭了，" 我就是不知道啊，应该是回东海了，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嗯，你也别慌，小伟是他爸爸，想孩子了，接他会来住几天，又有什么了？"秦岚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数落前儿媳妇几句。

  　　高璐老实地说：" 我不知道，可我感觉这事情不对劲……" " 你就爱瞎操心，有消息了，我联系你！" 秦岚挂掉电话，脑子里也是一阵着慌。

  　　自从李曼这个狐貍精闯进张家的生活，大家都乱作一团，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小冬身上。张伟作为孩子爸爸，带着孩子这本来没什么，可是秦岚也知道最近的张伟不正常。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于秦岚是一种煎熬，高璐每隔一阵子就要打电话给她，弄得她更加五心烦躁。

  　　此时此刻，张大力已经早早下班到了李曼居住的别墅，坐在浓荫遮蔽的露台上，吃着李曼做的饭菜，倒是过得优哉游哉。

  　　李曼抬头看了看满头的乌云，" 爸爸，好像要变天了呢。" " 嗯，" 张大力点点头，" 是台风影响的嘛，晚上有暴风雨，市里都开会预警了。" " 噢，那爸爸晚上别回去了嘛，就在这里过夜，你都好久没陪人家了。" 李曼撒娇说。

  　　" 这，怕晚上真有大灾，市里有可能会开紧急碰头会……" 张大力有点为难，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 等下哈，" 张大力对撅着嘴的李曼抱歉一笑，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爸爸，听着，你的孙子在我手里，晚上八点到康城别墅，带曼曼一起来，否则你看着办！" " 小兔崽子，你反了天啦！" 张大力大怒。

  　　但是张伟已经挂了电话。

  　　" 怎么了？" 李曼担忧地问。

  　　" 臭小子，绑架自己的亲儿子，哪有这么没出息的……" 张大力嘟哝着。

  　　李曼吃了一惊，" 啊，怎么会？小伟的性格一向很温顺的，应该就是说着玩吧？" 张大力想起那天儿子离开办公室时阴森的笑容，摇摇头，" 不可大意，这小子最近有点疯！" " 那他绑架儿子总要图什么吧，他怎么说的？" 李曼问。

  　　图什么，就图你李曼啊！张大力想想还是没说，" 他的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

  　　这事是我们以前的家事，你别管了，我去会会他，晚上把孩子接过来。" 李曼说：" 那可以啊，我来带宝宝，等宝宝的妈妈来了再还给她。" 张大力感激地点点头，" 那你在这里等着。" " 好，路上小心点啊。" 李曼叮嘱着。

  　　张大力转身就走，也怪他做国土局局长的产业分布太广。张伟指定的见面地点离这里还有不少路，他得加快速度了。

  　　张大力选的是外环的路线，路上非常通畅，开到半道的时候，天空开始电闪雷鸣，暴雨随时会降下来。张大力看着诡异的天色心里不由有点烦躁。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张大力估计是张伟的，赶紧夹在耳朵上接听，结果那边传来的是秦岚的声音：" 老头子，你有小伟的消息没啊？听高璐说他今天跑到华阳接孩子，然后就失蹤了……" 张大力犹豫了一下，" 啊，张伟啊，我不知道呀……" 张大力知道张伟最听秦岚的话，有她在场的话，他就不会太任性。可是那样一来，等于是把自己霸占李曼的丑事公开给秦岚了。他和秦岚之间早就没有夫妻生活，李曼来了之后更是因为赌气分居。但是，要把霸占儿媳妇这种事情在老伴面前宣布出来，张大力还是觉得别扭。所以，他决定还是自己和张伟父子之间解决问题就好。

  　　高璐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东海市，她在张伟现在住的地方下了车，和保安嘶吼了半天都没被允许进去。保安看她满脸泪水，非常同情这位美丽娇柔的少妇，这才陪她一起上楼了。

  　　但是正如保安所说的，这套房子已经好些天没人回来了。高璐站在小区门口的狂风里，茫然无助。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高璐吗？张伟让我转告你，他在康城小区的别墅里。" " 啊，你是谁？" 在雷声轰鸣中，高璐没听清对方的声音，是个女人，听声音应该不是李曼。

  　　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拦住一辆出租车就赶去。

  　　在车上，高璐打电话通知了秦岚。康城的这套别墅当时是全家人一起去选的，所以都知道具体位置。出租车刚出城区，暴雨就哗啦一声倾盆而下。满天的电闪雷鸣，气氛分外诡异。

  　　高璐心急如焚，催促着司机以最快速度到达，她沖进雨幕里，浑身顿时湿透了。牛仔裤和长袖衬衫湿透以后，沉重地拖着她的步子，她干脆甩掉高跟鞋，跑向家里的那栋别墅。

  　　这个别墅小区属于那种开盘销售时宣传很火爆、事后几乎没有入住的，到处一片冷清，加上天气又不好，保安也不知道躲到哪打牌去了。

  　　高璐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剧痛，她顾不上检查，继续跑着。这时一辆车停在她身边，秦岚打开副驾驶门，沖她大吼，" 上车！" 高璐浑身湿答答上了车，弄得车厢内顿时多了一滩水洼，秦岚也没跟她计较，咬着牙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事那老混蛋有关。" 高璐茫然地看了一眼秦岚，这才发现她面容严肃，目光敏锐，比平时更显威严。

  　　刚刚开到别墅通道的拐角，高璐就依稀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凭着母性的直觉猛然抬头，不由惊呼出来：" 看，那是小冬！" 秦岚扬起脖子一看，也是倒吸一口气——在别墅露台的拜占庭式圆形塔楼里，孩子正在一个人怀里挥着胳膊哇哇痛哭。那抱着孩子的人不是张伟还能是谁？

  　　" 快！" 秦岚根本顾不上进车库，下了车就往露台的楼梯跑。

  　　高璐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几乎同时沖到露台。大雨浇灌着她们，她们看到了面前一道诡异的场景——张大力已经赶到了，他正在张伟面前交涉什么，可是每当他往前一步，张伟就大吼：" 后退，退开，不然我把你孙子丢下去！" 张大力没注意到老伴和高璐来了，连忙后退两步，举起手，" 小伟，听着，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孩子无关，你把孩子放下，爸爸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 你骗人，你说了会把曼曼带来的，曼曼人呢？" 张伟喝问。虽然他是面对来人的，但似乎也完全没留意现。

  　　" 爸爸怕你和她吵架，这才没告诉她嘛。你要找她，爸爸就带你去啊。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先把孩子给我，自己再跳下来，不要站在那。" 张大力嘴上仍然慢条斯理，心里也真慌了。

  　　现在张伟站在塔楼的中央，随时可能失足跌落到楼下去。但是不管张大力怎么好言相劝，张伟就认死理：" 你说这么多都没用，我不会再上当了，除非你把曼曼带过来！" 高璐根本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她只是牢牢盯着被吓傻了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秦岚则在她旁边咬牙切齿：" 这个不知羞的老王八，居然跟那骚蹄子混在一起了！" 张伟又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赶紧打电话给曼曼！"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爸爸，我怕啊，爸爸……"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高璐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个箭步沖过去，" 小冬！" " 妈妈，妈妈，妈妈！" 孩子看到妈妈就像看到了救星。

  　　秦岚也赶忙沖上去，" 小心啊……" 张伟惊惶失措，他没料到高璐和秦岚会在这里出现，一时间失去方寸。

  　　张大力向来头脑冷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一个箭步沖上去，就从张伟怀里把孙子抢过来。哪知道张伟凭着本能，把小冬当成了要回李曼的最后稻草，他根本不肯松手，往后一拽，生生又把孩子夺回来了，但是这下子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张伟抱着孩子猛然向后，滚过护栏，跌落到黑漆漆的雨幕里！

  　　" 小冬！" 高璐完全失去了理智，跟着就要跳下去救儿子，这时有个人影猛沖过来，把高璐一把推开。

  　　" 小伟啊……" 秦岚已经蹬蹬蹬往楼下跑。

  　　一向冷静的张大力却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和孙子双双跌落在楼下。当然，不管反应多快，此时也做不了什么了。

  　　高璐被来人推倒在露台上，摔得生疼，她抬起脸，看到来的人居然是李曼。

  　　她已经失去的思考能力，李曼为什么会来，她根本不关心，只想赶紧到儿子身边，她再次沖向露台栏桿，李曼一把揪住她，" 走啊，下楼去。" 高璐这才有点清醒，被李曼一路拖下去。

  　　秦岚已经趴在地上，检查着张伟的伤势，" 小伟啊，小伟……" 高璐四下看了几眼才发现儿子的身体在三四米之外，她扑上去抱起血肉模糊的儿子，" 小冬……" 李曼的眼泪哗啦一下，立即淌满了面颊。在她的有生之年，她都将记住这声嘶喊。一个年轻妈妈的绝望的嘶喊。

  　　李曼流着眼泪打着电话，" １２０吗？快来啊！" １２０急救中心的总部就在附近，十分钟后，救护车就赶来了。当时秦岚正準备徒劳地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把儿子拖到车里去。

  　　张大力想跟着上救护车，被秦岚一掌推开，" 跟你的狐貍精滚一边去！" 救护车远去了，张大力这才想起一个问题，" 曼曼，你怎么来了？" " 我听到小伟在电话里说的地址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李曼还在流泪，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大力见她哭成这样，以为她心疼张伟，心里也有些不忍，" 走吧，去医院，你也开了车来吧？" " 嗯。" 在康城别墅的露台上，张大力、秦岚、张伟、高璐、小冬，这家原来经常在一起的三代人是张伟离婚之后第一次重聚。现在，在医院的急救室里，他们再次相聚了。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是生离死别。

  　　小冬其实当场就摔死了，救护车只是例行公事般带他到医院确认下。

  　　张伟的情况还要观察，目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瞬间家破人亡。张大力羞愧得不敢走近秦岚。

  　　高璐早就哭哑了嗓子，李曼搂着她的肩膀坐在柱子边的长椅上。秦岚猛然走过来，一把揪住李曼湿漉漉的头发，把李曼的脑袋往柱子上撞去，" 你个狐貍精，都是你！" 李曼一心照顾着高璐，根本没有防范，这一下李曼猝不及防，挣扎之后额角还是撞在了柱子上，顿时渗出血来。

  　　李曼头晕目眩，但是她没有退缩，而是高昂起头站起来，瞪着秦岚，轻轻说了一句话：" 现在你知道摔死儿子的滋味了？" 秦岚两眼发直，脸色惨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李曼没再理她，转身扶着蜷缩成一团的高璐就走。

  　　高璐在车上呆呆坐着，浑身湿透，眼泪早流干了，只是不住喃喃叫着：" 小冬，小冬……" 李曼轻轻说：" 到我那去吧，你得去换身衣服。" 高璐猛然摇头，" 不，不要，我不要你可怜我！" 李曼点点头，" 你住哪，我送你。" 总算高璐还带着原来住处的钥匙，李曼帮她开好热水器，给她到衣柜里翻出剩下没带回老家的衣服，想帮高璐换上。高璐却一把推开她，" 不，不要碰我，你滚，就是你害死了小冬！" 李曼被高璐一巴掌推倒了，她爬起来点点头，" 那你好好的，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 不，我不要再见到你！" 高璐吼着。

  　　李曼什么都没说，小心地把门关好。

  　　电话再次响起，是张大力。开始张大力就打了电话来，李曼没顾上理他。她懒懒地接通，张大力的声音非常急切，" 曼曼啊，你别在外面晃悠了，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 " 怎么了？" " 老婆子她疯了，我好像听到她打电话叫人对付你，你小心点啊，别住城里，她认识很多歪门邪道的朋友！" 张大力那边的信号不好，估计是躲在楼道里打的电话。

  　　李曼说："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 高璐捂着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了看李曼放在她身边的衣服，有心换衣服，可是试着脱掉牛仔裤的时候，湿透的裤子牢牢沾着身体，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懒得再动了。

  　　不知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多久，门咣咣咣的响起了。

  　　高璐根本不想去开门。门继续响着，震天动地。

  　　高璐被闹得更加难受了，她拖着步子打开门，门口沖进来三个男人，恶狠狠地扭住了她的胳膊。高璐本能地大喊：" 干什么啊？救命啊！" 现在还不算太晚，楼上下的邻居纷纷探头出来观望，却听扭住高璐的人说：" 我们是警察，来抓嫌犯的，别看了！" 这是一个有点熟悉的、高璐一直想忘掉的声音，她这才抬头看清来人，那人戴着一副丑陋的蛤蟆镜，正是西河派出所副所长刘刚！

  　　" 不，我不要跟你走！你是流氓！" 高璐挣扎着，邻居里面有几个有血性的，实在看不下去，质问说：" 几个男人抓一个女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刘刚亮出了警官证，" 你说我们是什么人？不要妨碍公务，走！" 高璐浑身上下早就没有一丝力气了，她抽噎着被三个大男人给带上了一辆警车。

  　　上车之后，刘刚啪嗒就用一副手铐把高璐给固定在警车的后座上，又用胶布熟练地把高璐的嘴巴给堵上。他身边那个板寸头男人问：" 刚子，这事行吗？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刘刚大笑，" 你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怕啥？难道你对她没兴趣？" 板寸色迷迷看着浑身衣服湿透、曲线毕露的高璐，" 没兴趣才怪，老子现在就想要了。" " 那就是了，我跟你说，上次老子直接干了她，事后她屁都没放一个，还穿着老子的衣服走的。这种女人，日子过得好，就是图个面子。

  　　咱们越玩得她厉害，她越没脸出去说。再说，她有什么证据？谁会相信她？" 刘刚说着摸了一把高璐的胸脯。

  　　高璐扭动着身体，眼睛里喷出火来。刘刚似乎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好玩，又伸手到她裤裆上面摸起来。

  　　板寸大笑，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被贴住嘴巴的高璐呜呜叫着。

  　　前面那个开车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该死，我说你怎么不愿开车呢。" 刘刚大笑，" 等下有的你上，你急什么？" 一想到要被三个粗陋的男人侵犯，高璐彻底绝望。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被推下警车，来到一处破败的仓库里面，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这些车都开着车灯，成为仓库里唯一的照明。

  　　面前到处都是男人，还有几个是穿着警服的……

  　　她被推倒在一个健身器材垫上，男人们的大手蜂拥而至，她努力挣扎，但是双腿被不知多少手按住，她的衣服裤子被人用刀子划破，扯掉，她的大腿被人夸张地扭开，几乎成一字形，她的下体很快受到了第一次侵犯。

  　　之后有多少次，多少人，她不知道。

  　　由于嘴巴被堵住了，高璐叫不出声音，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感到下体撕裂了一般，那些男人都戴了套子，每次射精之后就会迅速让开，让其他男人上来。

  　　" 不要啊，放开我……" 这些从心底传出的求饶声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闭着眼睛，她不想看任何一张脸。但是这没办法降低她所受到的耻辱感。

  　　这样的女人还是女人吗？还有必要活在世界上吗？到了那个世界之后，小冬还会认这样骯脏的妈妈吗？

  　　高璐已经没有了眼泪，她的心在淌血。

  　　李曼独自在海边，经过昨晚的暴雨肆虐，天空分外澄凈。黄昏的晚霞让天海连成一片。她穿着式样简单的连衣裙，任由海风吹起裙摆。她很茫然，很孤独，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流泪。

  　　自从决定为母亲为哥哥报仇，她从未这么迷惘。

  　　开弓没有回头箭，可是她真的不想要这么的结果。虽然这样的结果让秦岚让张大力受到了锥心之痛。但是，李曼真的不想这样。

  　　难道这就是命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在妈妈死前就认识楚枫桥？他会疼我，他会帮我。他比我善良，也比我聪明。他不会搞成这样的啊。

  　　李曼不止一次这样质问着，眼泪一道道流下。

  　　以她平时的机敏肯定会发现远处有人开始向她不怀好意的聚拢，但是沉浸在心事里的李曼完全没有注意。等她本能地一回头时，几个手拿兇器的壮汉已经向她气势汹汹的跑来。

  　　李曼想跑，但是一边是海，三边是人，已经无处可逃。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大意了。她沖向一个看上去相对弱小一些的阿飞那边，那阿飞万万没有料到李曼会迎上来，一个愣神之间，李曼抬起腿就蹬到他的两腿之间。那阿飞捂着裤裆惨叫着满地打滚。

  　　几个同伴跑过他身边，一边咒骂他，一边追向李曼。李曼很快发现迎面也有人堵着，她跑不掉了。该死！如果落到秦岚手上，天知道她会怎么消遣自己。

  　　李曼真的要绝望了，但是她还不準备放弃。她沖向包围圈唯一的空隙，打手们正在收拢，看样子不等李曼沖到那里就会被合围了。李曼一个心惊，高跟鞋踩在一个窨井盖的缝隙里，脚踝一阵剧痛，几个打手大笑着围拢。

  　　李曼只能束手就擒，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斜刺里沖过来，那几个準备截住李曼的打手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挥舞着一根铁棒怒吼着挥过去。

  　　" 枫桥！" 李曼兴奋地叫起来。

  　　来的人正是楚枫桥，看他穿着衬衫、西裤，舞着铁棒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影视剧里的明星范儿。那几个打手连忙让开，楚枫桥抓住李曼的手就跑，李曼脚踝还在疼，跟着他才跑了几步，就疼得瘫软了。

  　　楚枫桥回头一看，突然丢了铁棍，一把就将李曼托了起来，横抱在手里就跑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那几个打手猛追过来，楚枫桥抱着个人，跑得却也不慢，很快就跑到车边，把李曼抛在后座上，然后鉆进驾驶室。车子发动的时候，几个打手挥舞着木棍向挡风玻璃砸去，楚枫桥不慌不忙，猛踩油门，车子急速撞向迎面攻击的打手。那几个家伙连忙向路边滚去，楚枫桥的车疾驰而去。几个打手把木棍丢到了车身后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 混蛋，这下修车费得不少了。" 楚枫桥咒道。

  　　这时，一只软软的手放在了他胳膊上，他扭头一看，李曼正凝神看着他，"谢谢你。" 楚枫桥笑了，" 乐意效劳。" 李曼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是偶遇。" " 不完全是，" 楚枫桥轻描淡写地说：" 苏燕下午打电话给我，说你现在有危险，让我派我的人帮忙找你。" " 这女人，居然找你帮忙，她自己干嘛去了……" 李曼嘟哝。

  　　" 她肯定也在忙活，她怕光是她的人来不及找到你。" 楚枫桥说。

  　　" 我不知道你们很熟，她都没和我说过。" 李曼有点郁闷。

  　　" 其实也不是多熟了。做我们这行的，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楚枫桥替苏燕解释。

  　　李曼不信有这么简单，嗯了一声，" 那去宛城度假村吧。" " 好，我先转悠几圈，看有没车跟着。" 楚枫桥说，" 对了，你打个电话给苏燕报个平安吧。"一路上他们没再说话，楚枫桥经常透过后视镜关切地看看李曼，李曼其实发现了楚枫桥的偷视，只是没有吭气。

  　　到了度假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李曼下车之前，突然打破沉寂：" 枫桥。" 楚枫桥回头看着李曼，假装一脸平静，" 怎么？" 李曼看着楚枫桥的眼睛说：" 枫桥，你两次救我的命，可是我没办法报答你。" " 我不要报答……" 楚枫桥有点冤枉。

  　　"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想对我好，不为什么。" 李曼低下头，" 可我不配。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 你会遇到值得你迷恋的女人的，很遗憾，那个人不是我。" 李曼说着拉开车门就走。

  　　结果，她一踩到地面身体就歪了一下。

  　　楚枫桥赶紧下车，绕到另一边，扶住了她，李曼说：" 我能走。" 楚枫桥固执地摇摇头，" 就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李曼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傻瓜！"楚枫桥笑了，再次把李曼托起来，李曼的胳膊环在楚枫桥的脖子上，把脸静静贴在楚枫桥胸口。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非常快。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她设法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把眼泪贴在楚枫桥衬衫上擦干，这才重新抬起头。

  　　苏燕在大堂门口看到这一幕，转身就要跑，李曼已经看见她，" 苏燕！" 苏燕无奈地站住，等楚枫桥抱着李曼走近，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沖楚枫桥示意了一下就转身在前面带路。

  　　楚枫桥把李曼抱到了床上，脸色有点红。李曼伸手轻轻抚着他的面颊，" 好累吧？我是不是好重？" " 嗯，是有点。不过，只要能抱到你，哪怕再重一点，我都一辈子不想放手。" 楚枫桥老实地回答。

  　　李曼笑了，楚枫桥总是喜欢把自己扮得蔫坏蔫坏的。她的手在楚枫桥的面颊，鼻子，鬓发之间滑动，" 傻瓜啊，跟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呢，我不是你的……"" 我明白……" " 嗯，那就好。我没事了，你回去的路上自己也小心点。" 楚枫桥点点头，" 那你自己多保重，这阵子别再往外面跑了……" 李曼温存着笑着，像极了一只小白猫，她沖楚枫桥挥挥手。楚枫桥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曼就这样愣愣看着门口楚枫桥消失的地方，不知呆了多久。然后，她叹口气，" 苏燕！" 苏燕立即进门， "我不是在偷看你，我在等楚枫桥那傻瓜回来，谁知他真的一去不回了。" " 就你事多！" 李曼瞪她一眼。

  　　" 我哪说错了啊？哪有他这样傻帽的男人啊？他就看不出你嘴里拒绝他，心里想他想得要命啊？要我是他啊，不管你怎么拒绝我，走出去几分钟后，我立马杀个回马枪，噗通一下把你压在床上，就开始和你疯狂做爱。我才不信你会拒绝呢！" 苏燕满脸不服气。

  　　李曼咯咯笑了，" 你说得很对。不过，要是他会那样做，他就不是楚枫桥了。

  　　我一再拒绝他，已经伤透他的自尊了，我想这辈子我们都不太可能会见面了。"" 嗯，他要不是这样，你还未必会爱他爱得这么深呢。" 苏燕无奈地说。

  　　" 你这不是都明白吗？" " 我才不明白呢。你现在报仇就要成功了，又有你深爱的男人出现了，最幸运的是他又这么在乎你。幸福就在眼前，天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把他往外推。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你配不上他这类古老的台词。" 李曼说：" 嗯，你都替我说了，我当然不用说了。" 苏燕给了她一拳，" 你啊。" 李曼静静地没动。苏燕担心地看着她，" 还在胡思乱想？" " 嗯，刚才他陪着我的时候，好像好点了，现在又……苏燕，我是很坏，可是我真的没想到那孩子……" 苏燕坐下抱着李曼的肩膀，" 我帮你把那傻瓜叫回来陪你？" " 不，不要！" 李曼叫起来，然后低声说："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我不会跑出去了，放心。" " 嗯。"苏燕放开李曼。

  　　关上门后，苏燕还站在门边没有离开。她能听到李曼在房间里失声痛哭，久久没有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