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某个深夜,23点45分。
华夏共和国首都燕京市某地。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洒下清冷的辉光。
这是一片古旧住宅区,四处都是老式的四合院,胡同纵横交错。在周围现代化气息浓郁的高大建筑群里,这片老式四合院显得格格不入,极为低调却又隐隐间引人注目。这个区域某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外观十分普通,占地面积不大的四合院。
院子外停放着一辆燕京牌照的奔驰S 级,外观也无甚特别之处。在燕京,这种车辆十分普通,许多工薪阶层都可以拥有。另有一辆更平凡的哈弗加长版SUV停在奔驰后方。
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在显示着这个院子的平平常常。
然而在院门附近阴影里,隐藏着两个黑衣矫健身影。黑衣身影带着耳麦和特种夜视眼镜,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四处巡视,一刻不停,一只手始终虚按在大腿根部挂载的消音手枪上。实际上,院子周围四个方向上每一个角落的阴影区域里,都藏有一个着装一模一样的黑衣人,加上门口的两个黑影,一共六人,在夜色里严密卫戍着这个院子。
门口哈弗加长版SUV 上还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用某种电子设备监视着四周的情形,另一个负责通讯联络和临时指挥。看似平常的奔驰S 级采用顶级防弹钢板和玻璃,防护能力达到德国VPAM VR 9 级别。
周围的环境十分幽静雅致,各种绿色植物和山石景观以看似平常实则十分巧妙的布局与整座院落融为一体,暗合了风水走势,由数位顶级风水大师倾力打造,非同凡响。
夜深人静,这片区域已经进入了沉睡之中。
这座角落里的四合院,正房的门虚掩,窗户里透射出微弱的灯光。
四合院正房里陈设与平常人家无甚区别,没有任何昂贵的物件。四周墻壁上挂着一些照片,年代各有不同,有些已经带有明显的沧桑感。每一张照片都有同一个人,从壮年小伙到花甲之年,相貌渐渐衰老,身上军装挂载的荣誉勛章却越来越多。或许这些才是这间屋子里最珍贵的东西。
房间正中间有一张颇大的方桌,桌上有几本书和一个茶杯。桌旁摆放着一张木质躺椅,上面仰躺着一位老人,腿上身上盖着一件小毯子。
老人年约60多岁,身穿灰色袍子,脸上有道道岁月刻下的印记。老人微闭双目,神情祥和平静。屋顶一盏古旧的老式吊灯将淡黄色的灯光照射到他身上,老人似乎在这恬淡的光线里睡了过去。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突然,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击,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白老,快到点了。”语声沉稳,颇为恭敬。
屋内白姓老人微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眼睛里有与年龄不符的矍铄精光闪现,无形气势陡然飙升。
白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周身气场收敛,缓缓开口道:“东西拿过来吧。”声音平静却中气十足,有久居高位者的威严隐现。
“是。”门外男子应到,将门推开,走了进来,复又轻轻关上门。男子年约40许,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体态威猛。他步履沉稳地走到白老跟前。灯光照映下,中年男子神情严肃,敬了个礼,然后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形似放大版笔记本电脑包的金属材质手提箱放置到桌子上。男子放好东西,又转身低首,恭敬肃立在老人一旁。
微黄的灯光照射下,中年男子阳刚国字脸上赫然有一道极深的伤痕,划过整个脸颊。在现在这个医学技术极为发达的时代,这样的伤疤完全可以去除,但是男子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将它保留了下来。这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让颇具刚健威猛气质的男子更显彪悍。
白老并未立即去看包里的东西,而是目光平静,看向窗外,开口道:“今天的夜色,不错。”中年男子在旁边并未搭话,肃立如山。
老人看了窗外几眼,这才转头看着中年男子,淡淡道:“小家伙来了吧。”
中年男子答道:“来了。正在天上人间。凤组的几个丫头也跟他去了。”
白老微笑起来:“这小家伙倒是会享受。那里现在恐怕不止凤组的小丫头和魅香,少不得还有几个半老徐娘啊。对了,还有江家的二丫头。呵呵呵。”
老人脸上的表情看似有几分欣慰,又略带好笑,就像谈起一个自己十分喜欢欣赏又调皮捣蛋的后辈。
中年男子的表情依然恭敬严肃,然而嘴角抑制不住略微鼓动的肌肉,却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白老虽未特别关注,却极其敏锐地看到了他的细微表情。他继续微笑道:“啸天,你今年已经43岁了,涵养功夫还是不到家啊。要忍。”
名为啸天的中年男子脸上肌肉抽动更甚,沉默少顷,终于忍不住咬牙开口道:“白老,我明白,我也一直在这么做。以前看着别人没什么,但是现在,却让我亲身承受这种,这种奇耻大辱,身怀如此深仇大恨,我实在是苦不堪言!每天想起来,都像是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刀!”他脸上表情更显狰狞,道:“白老,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让那小子——”
白老突然抬手,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了。他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中年男子,冷冷道:“啸天,你性情刚烈,但是正因如此,更加要忍!心上扎刀,面不改色,谓之忍。即使表情上的疏漏,也可能被人看出破绽来。她们可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就有所怀疑。啸天,你要明白,你是龙家人,稍有不慎,我们的计划就要一败涂地!”
中年男子刚要开口辩解,就被白老打断:“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在我这里偶尔失控,也不要质疑我的决定。你要做到,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动声色,包括我。明白吗?”
白老怒气稍放即收,再次恢复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平淡模样,显然城府极深。他表情舒缓,目光柔和,看着窗外又微笑起来:“你的委屈和隐忍只是暂时的。现在那东西的效果越来越好,只要再过一两年,或许更短,我们就会取得突破性进展。到时候……呵呵呵呵。”
白老面上带笑,实际上心里已经对中年男子颇为失望。这些年来,这个龙啸天还是没有太大长进,只适合做沖锋陷阵的猛将,不能委以更大的重任。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的秘密计划,必须继续进行下去,而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和境遇,是目前最适合的合作人选。好在他还有另外暗中布下的棋子,即使因为龙啸天主动或被动地暴露而到了实在事不可为的境地,也随时可以让他消失。
龙啸天眼角抽动几下,终于再次垂首道:“白老说的是,我知道了。”
白老略一思索,道:“你以后尽量避开那几个人,尤其是魅香。”他抬头看了看墻上的一只挂钟,继续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出去吧。让小然进来。”
言毕,他输入密码,并且通过语音和指纹识别,打开多重保险密码锁,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件小型头盔式视频存储播放装置,戴在头上,头盔只包裹住额头,眼睛和半边耳朵,另一只耳朵露在外面。老人按动按钮输入密码,开始浏览起其中的加密信息。这种装置可以直接将视频或者其他信息通过头盔极为隐秘地直接对点传输给佩带者,他人无从得知其中内容。随后白老不欲多言,闭目仰躺在椅子上。
龙啸天应声敬了个礼,复又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一个大约30多岁,脸戴白色口罩,身着白大褂,手上戴着一副乳胶手套,背负微型医疗箱的女子轻步走了进来。女子相貌中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女子走到白老旁边,一言不发,直接从打开的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密的金属小方盒和一副消毒装置。
女子将消毒装置放到一旁,又拿起方盒摆弄几下,将方盒打开,置于桌上,然后按下了桌底隐藏的一个按钮。女子看着时钟,站在旁边等待。
这间外观极为平凡的屋子房顶竟然从中间缓缓裂开,现出一个正方形缺口。缺口周围升起一个通体球状,底部尖锥形的装置,这个奇异的装置自行调整方位,将月光聚集成明亮的一束,通过尖锥形底部的一条金属管道引入房间。这束皎洁的圆月辉光刚好透过屋顶缺口,不偏不倚照射在桌子正中央。
等到时钟走到0 点整,女子迅速将方盒放到桌子正中央。
方盒里面,有一个材质特殊的透明容器,容器内盛放着一些作用不明的白色液体。月光透过容器倾洒在液体上,将液面染上柔和的波光。
形似医生的少妇看着时钟再次等待起来。过了一会,她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极富科幻感的手枪式注射器,将方盒与之对接,方盒内的液体被抽取出来进入注射器。
时钟,刚好走过0 点2 分。女子等了大概2 分钟。
白衣女子对闭目收看加密视频信息的老者说道:“首长,可以了。”
白老依然仰躺着,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
女子换上一副新乳胶手套,为老者手腕消毒后,将手枪式注射器对準老者手腕,扎了下去,白色液体缓缓消失,进入老者体内。
此时白老按动了头盔上一个按钮,开始观看新的一段视频。随着液体的消失,白老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脸色也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不明液体的作用,还是由于所看到的视频内容所致,心情似乎有些波动。
随着隐秘的视频画面不断播放,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的下体竟有了微微鼓起的迹象。
……
走到门外的中年男子,表情再次变得狰狞起来。他在夜色里沉默许久,终于拿出一部看不出型号的黑色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他用阴冷的声音说道:“银龙的最新目标是燕京四美里的芙蓉花。”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要让你的人参与。”
……
屋内老者仍然仰躺在椅子上,微闭双眼,面色红润。不知为何,老者神情略带满足,然而依稀间却有更多的遗憾。头盔已经被白衣女子摘下,放回手提箱中。
屋外,中年男子坐在奔驰s 级驾驶座上,纹丝不动,沉默如同一尊暗夜里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