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景的魅力,应该是有一个希望。
南京路正是集中了这样的一个特点。
颜馨婷与张苏尔走出餐厅的时候,两个人加入了南京路向东行的人流。
南京路的所有人流,都集中地射向东方。南京路的妙处就在这里,它有一个目标在东方。它不是一条均衡的四平八稳的道路,而是一个开口为无限期待的辐射向东方的箭矢。
它远比真正的南京的道路富有魅力的原因就是在此。一个城市的道路,最忌宽大而没有目标。夜幕下的南京路上,人流像水一样,流向外滩,那就是城市的期待,没有缘由地需要寻找一个出口。
颜馨婷与张苏尔贴着墻跟下,顺着城市的人群,向外滩方向走去。
过了步行街,人流都被压缩到街边的路沿上,队伍变得狭窄而紧凑。在一段路口等待红灯转为绿灯的当口,张苏尔悄悄地把颜馨婷的手捉住,颜馨婷藏起了嘴角羞涩的笑容,没有拒绝,她只是觉得脸颊着发散着一股热流。
开始时,拉着的手有一些别扭,但是,很快她便适应了这样相携着男孩走在一起的感觉。女孩天生都有小鸟依人的天性,颜馨婷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体微微依靠在张苏尔的身上,两个人的脚步逐渐踏上了相同的节奏,没有讲话,但是,他们找到了这样一种步幅的默契。
在安徽的家乡,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吧,他们一起到乡里去参加演出。在祠堂里搭起的古戏台上,他们往往是最早登场的,演过节目后,他们走下舞台,在台后看一会节目,年轻人便有一些閑不住,张苏尔便悄悄地捏一下她的手,那时候,是多么的两小无猜啊,颜馨婷便悄悄地跟着他,踏着楼梯,爬上了祠堂的楼上。远处的依依呀呀的黄梅调穿过沉重的祠堂建筑,模糊不清地传过来,黑暗的楼道上,几乎看不见道路,但是白色的墻壁,像一场惨淡的白布悬挂在那里,总给人一种不吉祥的感觉。
直至今天,颜馨婷还是不喜欢徽派建筑那种像骨头一样惨白的建筑色彩,它们不煊丽,却以一种刺眼的缺乏鲜艳的白色,使人望面生畏。
陈年的祠堂楼板,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黑暗中似乎藏着列祖列宗的鬼祟的目光。颜馨婷如果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走上这台阶的,但是,有张苏尔在身边,她的勇气似乎倍增了许多。
他们围绕着祠堂的天井转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张苏尔的手把颜馨婷的汗津津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温暖的手掌,让她放心。
多少年来,她在梦中一直似乎憧憬着一个男孩对她的手的牵引,有的时候是清晰的,有的时候是朦胧的,但她今天知道,在繁华的大上海的市中心,这个男孩的手,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目标。
多少年来,她的生活的历程,就像面前的这条南京路一样,开启着一个通向未来的出口,她希望奔向那个出口,见到她的那一份心灵的停泊点,而今天,她真的与她期盼着的男孩,走在这同样奔向出口的道路上。
南京路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前面似乎很难告诉他们真正的目标。只要到了最后,那一闪而过的东方明珠灯塔才会在道路的缺口处亮相,坦露出道路的最后的一片辉煌。
那就是这条道路的最终报答。
在外滩贴近黄浦江的人行道边,拥护的人流在这里铺展开来。年轻永远是这里的骄傲与炫耀的资本。男孩与女孩成为这里的一道最具风情的姿色。
这道从历史深处迤逦延伸出来的情人墻,至今仍然发散着永不衰竭的魅力。这里的爱情,与其说是藏掖,不如是一种展览,爱情的私密与这种情人墻的表演本身就是一种反差,但正显示出一种城市的反叛与挑战。
情人墻里的亲热行为,曾经在上一代那儿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今天已经复归平静,只是,这里面的爱情了恢复率性与天然,亲热也恢复到本真的色彩。
张苏尔与颜馨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凭栏眺望的位置。上海的所有地点,都是闭塞而局促的,只有在这里,它天旷地远,视野开阔,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
轻轻的,张苏尔把手搭在颜馨婷的肩膀上,她好像没有感觉到。贴着她的薄若蝉翼的短裙,他轻轻地她丰腴而富有弹性的肩膀。
不知是他的手上用了一点力,还是她寻找一种支撑,颜馨婷轻轻地倚靠在张苏尔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