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迷幻之中,我已经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但是心底里面却莫名其妙的涌起了莫大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我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浑身的肥肉都跟着抖动,它极大的限制了我的速度,让我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终于追到了火车站,好多人,到处都是人。
我着急的,慌乱的寻找着,四处搜寻着,着急得就像是散入丛林的小鹿,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惊慌彷徨不可终日。我忍不住四处询问,可是硕大的人群当中人流浩浩蕩蕩,却没有一个人对我心生怜悯,反倒是都对我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身处在人流当中,但是我却并不属于人流。
「即将开往A市的Dxxxx列车停止检票,请未及时上车的旅客到工作台处申请退票或者换票。」
音响播报的声音仿佛提醒了我,我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检票口看过去,顿时两道魂牵梦绕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如梦初醒,不顾一切的向着两道身影沖过去,我似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气,居然推开了安保的阻碍,越过那门禁机器,朝着两人沖了过去。
「妈妈!」
「妹妹!」
我一遍不顾一切的大声喊叫着,一边用力的狂奔,这一刻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格外的轻盈,而且我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快,我超越了一切,身后跟着数个保安,但是却都没跟上我。
最终,我的呼唤成功得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注意,她们也跟着转了过来,我眼里闪着泪花,真是太过激动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远超那些电影或者是文字能够表达的情绪,这一刻我感觉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用力的拥抱了上去,两只手一手揽住一个梦幻的身影,但是下一刻,我的手臂却落在了空处,四周陡然的变暗,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我和妹妹妈妈三个人。
我抬起头,却是两张毫无表情冷冰冰的俏脸,本是记忆当中温柔无比的娇颜,此时只让人感到那骨子里透出的冷漠与绝情,烟笼寒水月笼沙,恍恍惚惚却是看不真切,仿佛随时要飘摇远去一样。
只听那端庄冷艳如同巫山神女一般的高挑女人轻轻一叹,玉臂轻展,居然就这么身体飘了起来,向后飞去,连带着身旁的小天使一般的人儿,都一齐向后飞去。
「妈妈,不要!」我大吼一声,扑上去死死拽着,可惜只是摸到了对方的衣角,我状若疯魔,疯狂的向前奔跑着,不知道何时路途居然变得如此的崎岖和尖锐,我光脚泡在那荆棘之路上,尖锐刺破了我的脚掌,留下一路的血迹,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的停止,血肉飞散着,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殷红的血水一路生花,凡是地板被血点撒到的地方,竟是开起了一朵朵小黄花,黄花随开随谢,落了一地黄惨惨冷凄凄的花瓣,我疯狂的大喊大叫,沖两人大吼,可是却发现怎么也没有声音,静的如传说中灵魂栖息之地,生死幻灭的零域一般,生与死,爱与恨,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全部静止,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是零,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来不及,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原地,我拼命挣扎着,看着前面那两道飘摇着逐渐离我远去的梦中身影,我疯癫了,疯狂了,不顾一切的挣扎着,但是当我低下头偶然看到我的身体的时候,我顿时呆滞了,愣住了,沉默了。
因为不知道何时,我的身体已经和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我的脚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没想到我拼命挣扎的,居然只是为了逃离我自己。可是这股束缚却也来自我自己,我自己要怎么逃离、战胜自己?
可是在妹妹和妈妈的周围,此刻却突然出现了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就像是恶魔一般,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们,这两道绝美的身影,在无数人的虎视眈眈当中,我无法忍受,再次的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是只能是在原地踏步,可是她们却依旧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低低的笑声传来,宛如恶魔的低语,也是对我真正的嘲笑,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我的掌中离开。
「不!」
我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下一刻,灵魂陡然的飘起,天地扭转,寂静空间被打破,我终于又能够发出声音了。思绪陡然被扯回到现实当中,就像是一个将脑袋埋入水盆里面的人陡然被人拉着头发拔了起来一般,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真正的从这个无比真实的梦中醒了过来,我猛然睁大了眼睛,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浑身发着颤,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溺水陷入泥潭的人,双目呆滞,仰头看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在天花板上方的橘黄色的吊灯的灯光晕染开来,在地板沙发和我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轻纱,暖色的灯光但是却没有让我感觉到丝毫的暖意,我整个人此刻就像是身处在北极一般,打着哆嗦,汗水已经完全将我的衣物打湿,甚至将沙发的毯子都浸湿了好大一部分,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般。
我忍不住蜷缩着身子,将周围的毯子卷紧。
吊灯依旧散发着光芒,在这洁白天花板上,有几个上面的可爱的小吊饰,一时间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我那个可爱的妹妹以前自己做的小动物,当时我也参与了进去,妈妈看着我们俩捣鼓了一个上午的玩意,也是笑着没有扔掉,反倒是呵护着我和妹妹小小的童心,将其挂在了天花板的屋顶之上,没想到就一直保存了接近十年了……在灯光的照射下,挂在天花板上的在地面上投射出倒影,由于角度关系倒影被拉得很长,将躺在沙发上的我笼罩进去,让我整个人都陷入到阴影当中。
「咳……咳咳咳……」
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剧烈的咳嗽止不住,接踵而至。而这两声的咳嗽不过是提醒和预警,接下来一连串的爆发才让我真正的难受不已,仿佛是要将心肝都给咳嗽出来一般,震天的咳嗽声汹涌的回蕩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面,我捂着嘴,甚至都能够感觉到喉咙里面传来了血腥味。
我害怕我会吐血,好在没有,我看了一眼,手心里面没有出现嫣红的痕迹,这一点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电影和动漫里面吐血对于主角来说不过是稀疏平常的轻伤,但是那不过是虚幻的,在真正在现实当中,这却是极其严重的。
而从喉咙处传来的干渴感觉和额头上的发烫感,都在告诉我,我已经感冒了。因为昨天晚上哭到很晚,并且一直开着空调不盖被子睡在沙发上,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不感冒。
我挪动着身子,想要起身找两杯水喝,但是硕大的身体却是虚弱无比,挪动了两下,却没有成功起身,反倒是让我的心肝剧烈的颤动起来,沉重,极速,就像是打鼓一般,咚咚咚的。
「妈!」
努力了许久,我只感觉身体愈加的难受,那个字忍不住破喉而出。同时期盼着,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就像是小时候那般,听到我的呼唤,便快速来到我的身旁,坐在床沿,伸出柔荑轻抚着我的额头,并且低声温柔安抚着我,额头靠在我的脸上,给我带来温暖和爱意,让我靠在她的身上,嗅着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然后酣然入睡。
可是现在显然这只是我的癡心妄想,我的声音落在了空蕩蕩的房间,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这种寂静让我实在难以忍受,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喜欢独处,但是却又害怕孤独,虽然我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打游戏,但是妹妹和妈妈的声音,却是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温馨和安宁。
我现在才明白,不是有了这个房子这才叫家,而是因为有了房子里面的人这才算叫家。
没有人来,只能靠自己,于是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起身,却只感觉整个身体仿佛不属于我,我用力站了起来,随后又猛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具身体此刻虚弱得难受,两只腿打着颤,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
我喘息着好大一会,终于提起了几分的力气起身,蹒跚着,挪动着身躯。好不容易将空调关了,再接了热水,喉咙里面的干渴催促着我,我忍不住喝了一口。
好烫啊,我连忙吐出嘴里面的开水,只感觉舌头瞬间麻木了,这一瞬间,我又想哭了。
我压抑了这股感觉,因为现在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罢了,哭给谁听呢?
我放下开水到桌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借着开水冷却的时间,我回到了卧室,趴在地上,在那一地的零件当中,寻找着Sim卡,看着一地的手机碎片,再加上我现在趴在地上,蠕动着身躯,我感觉我自己就像是一条蛆一般,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让我再也忍不住了,痛哭了出来。
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人安慰的话,就会一直哭闹下去,就像是小孩一样,只要有人安慰他,他就会一直闹腾下去,因为人的本能就像是渴望爱的,有了别人的爱意,就会更加的有恃无恐。如果一个人没了退路,没人理,那么他自己就会很快适应。
像我这种没人安慰的,哭一会就好了,很快我就停止了哭泣。在一堆破碎额零件当中,我找到了我的电话卡,随后捡了起来,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以前的旧手机,上了高中之后,我曾经沉迷于玩手机被妈妈没收了一个手机,于是我就自己存钱买了一个,饿着肚子,好几个星期,于是妈妈既生气又无奈,最后只能妥协,只能把那个手机也给我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有两部手机的原因。
我给那个许久没有开机的手机装上了手机卡,然后插上了充电器,这个手机是我存钱买的一个破烂手机,虽然打游戏很卡,但是用来打电话还是没有问题。
给手机充了一会电,开了机,我端着热水坐在了床上,喝了几口,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盯着屏幕发呆。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思恋,点击屏幕,输入了一串数字,随后按下了拨打的按钮。
嘟嘟嘟……很快电话就被接通,「喂?」
声音带着微冷,或者是职业性的,但是在我的耳边响起的同时却让我心里面颤了一下。
「妈……」我忍着眼泪开口喊道。
「怎么了?小楠。」
妈妈的声音被没有因为的我的称呼变化,仍旧是那般的清冷,这种保持距离的声音让我心碎,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是你的儿子啊,我的眼泪再次流下了,不过无声。
「我……我感冒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压抑的哽咽声。
我知道我很懦弱,也很不讨妈妈的喜欢,但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留下,我怎么也压抑不住,我痛恨我的无能。
「……」
电话里面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就像是幼时调皮搅乱了妈妈的毛线团那般理不清。
「在我的房间抽屉里面有布洛芬,还有感冒药,你先吃了退烧药,退了烧之后,然后再吃感冒药,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待会打电话和你的老师请个假。」
声音再次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标準的回答,就像是固定好了模板,语气都没有丝毫的起伏。
这让让我感到了无比的寒冷。
「……」我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手机,仿佛想要透过网线看到那头对方是怎么样一张绝情的脸。
「……还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没事了。」
我苦笑了两声,随后就感觉就胸膛当中什么东西猛烈倒灌上来,我顿时控制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声音之大,就像是锤子敲击破碎的锣鼓一般,但是我在咳嗽了两声之后,迅速将电话给挂断。
在我因为咳嗽得撕心裂肺流着眼泪的时候,我发誓,再也不会给她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