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冰凉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睁开眼,却只见一片黑暗。
这片熟悉的黑暗,我每次梦的主角。
「谁!在哪里!」
我警惕着看着前方。
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黑暗中亮起了微豆般大小的光。
光越来越大,在黑暗中蔓延。
一个女人从这片光中走出。
「袁医生?!」
我惊愕地看着前面如冰山一般的这个女人。
身材相似,面容相似,气质相似。
她赫然就是之前还在和我交欢的那个骚浪淫贱的主治医生。
但是……
光在这片黑暗空间中弯成一个弧度,好似形成了一层透明罩子一般。
我看到这个女人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不,你不是她。」
我想起了所有的细节,这个女人并不是袁清薇,我也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我应该在病床上,在和袁清薇缠绵。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问她。
女人突然问我:「你难道没发现,你的腿好了吗?」
声音能掩饰人的情绪,也能暴露人的情绪。
我从这个女人的声音中,听到了厌恶、愤怒、仇恨、忌惮和鄙夷。
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丰富,因为我此时的内心被惊讶完全覆盖。
「我的腿好了!!!」
我才想起来,我竟然能站在地上肏弄袁清薇的嘴。
但是兴奋没持续一分钟。
眼前的女人消失了。
黑暗也消失了。
=================
「陈其勇,交代下你的罪行。」
一个逼仄的房间。一盏昏黄的吊灯,电线和灯罩上落满了灰尘。一张破旧的桌子,两边堆满了文件档案,中间留着空,放着记录本和一支笔。两把同样破旧的椅子。那边坐着那个神似袁清薇的女人。这边坐着我。
昏暗的灯光下,女人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着我。
「说吧。」
我「咣当」一声站起来:「这是哪里!你他妈的是谁啊!」
无边的愤怒充斥着我的内心。
我瞪着女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椅子重重砸落在地,桌子也被我狠狠锤了一下,摞着的文件震了一震。
「坐下。」
女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再眨眼,我发现我已经乖乖坐好了。
有一种无力感,比我在梦中的黑暗迷失沈沦还大的无力感。
「你让我交代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这究竟是哪里?我要交代什么啊。」
我抱住头喃喃。
「你杀人了。」
雷霆肆虐,积雷滚滚。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杀人!我不可能杀人的!」
「你杀人了。你杀了这些女人。这些女人,都死了!」
我脸庞扭曲地瞪着那个女人,血丝充斥了眼睛:「你胡说!」
破旧桌子上的记录本突然光影闪烁,具现出一张屏幕。
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影,人影逐渐清晰。
是妈咪。彭橙。
她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口,双手因紧张而纠缠。
「这是你母亲。」
「我知道!我没杀她!」
「但是她等同于死了。」
屏幕的左边又出现一张屏幕,是妈咪赤裸着身子跪趴在我的胯下吞吐。
我恢复了镇静。
「这不是很正常吗?妈咪为儿子性服务,这是世界规则。」
「这是你那边的规则!她死了!她成了另一个人!她不是你的母亲了,而是成了你口中的妈咪。陈其勇啊,你知道你之前是怎么称呼你母亲的吗?你在20岁之前,都是喊她『妈妈』的。」
我不準备说话。我感觉这个女人疯了。
「是你疯了。陈其勇,在这第二层,你还没找到你自己吗?」
「你疯了。我不认为需要对一个疯子解释什么。你要放我出去!」
沉默。
桌子上的屏幕突然增多了。
左边是妹妹。右边也是妹妹。
左边的妹妹穿着得体的校服写作业。右边的妹妹赤裸着胴体在我的身上起伏。
文静的李念桥。在我胯下承欢的李念桥。
一本正经教人练舞的小姨。穿着情趣内衣诱惑我的小姨。
指导别人健身的秦棋舒。夹着我的精液做深蹲的秦棋舒。
……
一排排,一列列。
数十个屏幕光影闪烁。
「每个人都有两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们?」
「这当然不是她们。你从遗迹墓穴出来后,她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恰逢其会罢了。」
「恰逢其会?陈其勇,你知道这里面为什么没有你吗?」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女的。」
「呵。」
「袁清薇呢?这里为什么没有袁清薇!」
那个女人的眼中闪出仇恨的光芒。
「因为我不让她出现!你这个人渣!畜生!你杀死了我的姐姐!」
我正準备说几句话狠话刺激下这个女人,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说回你自己吧陈其勇。你知道这里面为什么没有你吗?」
「因为你没让我出现呗。」好奇怪,我又能开口了。
「你知道『缸中之脑』吗?」
女人突然话锋一转。她眼神锐利,死死盯住我,好像我应该懂这个东西。
「那是什么?豆腐脑吗?」
「把一个人脑放入培养液中,保持它的生机,并让电脑和大脑的所有神经元、血液、筋络连接,给大脑一个它还在人身体内的幻觉,但却是电脑模拟的幻觉。大脑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电脑的指令,但却以为是真实的。这就是『缸中之脑』。」
「无聊。」
「陈其勇,你认为『缸中之脑』是不是真的?」
「无聊!」
「你是怕了吗?」
「我怕什么!」
「你在怕,你怕你就是『缸中之脑』!」
「哈哈哈哈!疯了你!」
女人却抿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别怕。『缸中之脑』已经被证伪了。」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袁清薇!袁清薇!看好你妹妹!」
微笑消失了,转而变成一个兇狠恶毒的脸。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不过却是一条美人蛇。
「当你在思考『缸中之脑』是否真实的时候,『缸中之脑』就已经不败而败了。正如猴子胡乱敲击键盘打出一篇《哈姆雷特》,但猴子绝对不知道什么是《哈姆雷特》,如果猴子知道了,它的胡乱敲击只能出现别的。人类也是。当人类不知道『缸中之脑』,那么『缸中之脑』有可能真的存在,但是人类一旦开始思考,那『缸中之脑』只能消失。」
女人紧盯着我,如毒蛇紧盯着猎物一般,把这段话说完。
「笑话,你简直疯了!」
我是这样回复的。
然后,女人又消失了。
桌子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