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小区楼下的墻壁上,被回忆杀俘虏。
他们有过小巷里狼狈奔逃的刺激,有过山顶枇杷成熟的暧昧,有过海边同生共死的考验,有过床上翻云覆雨的激情……他每一份成长都有她参与,他以为可以一辈子。
如果没有那次口出恶言就好了,他就不会失去她,沈隐也就没有任何机会。
就那么一次,就被判了死刑。而原本她避之不及的禁忌,却成为了解不开的命中注定。
想到这,他又恨又嫉,拳头握起,肌肉绷紧。
可是想到这些时日里沈隐对他课业的倾囊相授,和对他未来规划的提醒点拨,他又泄了气。
他到纪家其实一直很消极,一来没有竞争者,二来浑浑噩噩没有念想,三来因为花姐的事他始终带着情绪。
也是从那次差点被扫地出门,他才燃起了野心——家世大概是他唯一可以加持的光环。
等到后来他更是发现:要保护她,家世背景是多么重要。
经过对付沈瑾瑜的共谋,他更成熟了些。
但他空有激情,却无头绪。
一开始纠缠沈隐只是为了离她近些,补课几近于幌子。
大部分时候沈隐尽职尽责,有时他心思浮躁学不进去,沈隐就问他写下集团旗下名目,一边推演纪氏的纵向发家史,一边捎带着讲解纪家的产业链。
一张草图,金字塔架构图就有了。
看着大树根须样无限延展的可能,纪兰亭醍醐灌顶,对于未来突然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茫然垂头,松开了拳头。
真的很难去憎恨,沈隐并不是一个坏人。哪怕在过去他也没真正恨过沈隐。与其说一直锲而不舍与之作对,倒不如说对那种人生可望而不可及,羡慕嫉妒恨。
算了,是阴差阳错,却也不是阴差阳错。
想想曾经,她无数次教他不要轻贱她人,他当面答应,却从没真放在心上。
他以为独爱她就够了,却不知这种自负、犹如敌我混战中肆意乱箭,终会伤己伤人。
这个教训他会记一辈子,再不会贸然心生轻浮,不知尊重。
可就这样败走?他真的不甘心!
沈琼瑛帮着调拌了小菜,又和沈隐一起把熬好的小米粥端到餐桌,两人正有说有笑落座,就听门咚咚咚响了起来。
沈隐打开门,只见纪兰亭站在门口,眼睛比刚才更红,但人反而更精神了。
“你怎么又来了?”出于胜利者的人道主义,他也不好说重话,但不欢迎也是真不欢迎。
纪兰亭若无其事挤开他进来,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瑛瑛都低血糖了,你还老给她吃粥怎么行,我去买小笼包了,虾馅的她喜欢。”
沈隐心一塞,沉着脸关上了门,不忘在他错身经过时宣示主权:“她是我的。”
“我知道啊!”纪兰亭嬉皮笑脸,似乎已经恢复了,“我也算你们共同的朋友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帮忙不是?”
他想明白了,就像他原本敌视沈隐,可是欠了人情就再敌视不下去,他如果一直鞍前马后,等到沈隐和瑛瑛欠得足够多,他们早晚也推不开他。
何况,瑛瑛还有麻烦,他不可能罔顾。为瑛瑛做事,他也是心甘情愿。
如果到头来一切了结,沈隐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那他也就可以死心了。
他说着自顾自在沈隐位子上落座,夹起包子给沈琼瑛,又端过沈隐那碗粥吃了起来。
沈琼瑛抬头望了望面色不虞的沈隐,又看了看虽然若无其事却眼睛通红的纪兰亭,有些无力,默默动筷。
沈隐确实无法驱逐纪兰亭。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离开四人小组的想法,那经过昨夜,他也不再抱有独善其身的侥幸。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沉着脸强自忍耐,盛了粥在瑛瑛另一侧坐下来。
吃饭的时候,纪兰亭有一搭没一搭跟沈琼瑛逗趣。
他这方面比沈隐社会多了,倒是不缺话题。
沈琼瑛一开始也不怎么吭声,可谁叫他有社交牛逼癥呢?愣是让他把气氛热络起来了。
沈隐平时话不算多,更多是跟她心有灵犀,俩人如同彼此的半身,却少了些烟火气。眼看着妈妈跟他有说有笑,虽说只是正常聊天,他也不爽极了。
“想不到金医生跟他老婆这么认识的,那实在太尴尬……”她正感慨着,只听咚的一声,只见沈隐冷冰冰地把空碗狠狠搁置。
她表情一顿,从桌下伸过手,轻轻攥住了他的。
他没反应,她挠了挠他的手心,又撒娇摇了摇。
如是反复,他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又吻了下去。
沈琼瑛脸腾地红了。
之前那次被看见就看见了,现在又来?搞得好像随时随地发情似的……
可她越害羞沈隐越来劲,还非要跟她深吻不可。
沈琼瑛脸涨得通红,拼命推拒,可身子又被亲软了,根本使不上劲。
纪兰亭掩去眼中的落寞,默默垂头收拾着碗筷。
不久,厨房中传来洗涮的声音,沈隐这才放开了她。
沈琼瑛抹了抹嘴,因为失态而嗔怪:“你别这样好吗?你要么就别放他进来,要么就别……他都那么难受了,你不能别刺激他了吗?”
“是我让他难受的吗?”沈隐提高了声调。
“好了好了……”沈琼瑛轻轻拥了他一下,在他胸口贴了贴。她现在安抚沈隐已经很有一套:“你小声点!我进房间呆着。”
沈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凭什么你躲着?我们该怎样就怎样,他愿意看就给他看好了。”
中午沈隐做饭,把纪兰亭也叫了进来,纯粹不想放他骚扰沈琼瑛。
纪兰亭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主动揽过洗菜切菜的活。
俩人配合起来,倒沖散了敌意,完成了一顿营养丰盛的大餐。
饭毕,沈隐揽着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一会儿,纪兰亭也洗完了碗走过来,坐到她另一侧。
她在中间看电视,左边的少年不时看一眼她,右边的少年余光也一直在盯着她。她简直如坐针毡,不一会儿就想起身逃离。
沈隐格外幼稚地把她摁在怀里,不许她起身。
他就是故意的,他要让纪兰亭知难而退。
沈琼瑛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往怀里按得更紧,无奈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电视,只能看到他下颌侧影……她挣扎无果,只能乖乖伏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从卧室床上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来到客厅,两个少年正拿着书本各做各的题,不时交头接耳,看起来完全不似之前的剑拔弩张,还挺和谐。
沈琼瑛心情美好,在阳光通透的房间里,燃起了白芷香薰,哼着歌忙碌起家务来。
如果不考虑三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一切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短暂的和平只持续到晚饭后。
沈隐不悦看向纪兰亭:“你该回家了!”
纪兰亭抿唇:“谁说我要回去了?昨晚我都找了借口说住同学家了。”
“早给宣哥放假了,大晚上我一个回去可不安全,”他振振有词:“我睡客厅,或者睡你房间。”
“你确定?”沈隐冷哼:“你自己要找虐,我们亲热可不会顾忌你。”他故意说得赤裸裸。
纪兰亭耸了耸肩:“反正不是第一次听。”
沈隐觉得他简直不到黄河不死心,那自己也很有必要给他上一课,好让他心如死灰,不能复燃的那种。
他已经阴暗决定了,今晚会用尽十八般手段,让瑛瑛哭着求着叫出声来。他一定要在她最高亢时问她到底谁厉害,让某个自取其辱的家伙自惭形秽一败涂地。
他可不想寒假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狗皮膏药贴上身来。
如果换了别人,早就被他扔出去了,可他和纪兰亭打架打了这么多年,深知打架解决不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