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九月,天气最热的时候,闷热的小屋里散发着男性汗臭的味道,看着一群人狼吞虎咽地差不多快吃完了,我走了过去。
“哎,大哥,这是哪?”我轻轻踢了一脚给大家分铺的老头,他正细嚼慢咽地吃着菜,背对着我。
一回头,看见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喊他六十多老头大哥,多少有点不高兴,不过看我冷漠的表情,很严肃的样子,估计我不是善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说到:“鸡西!!!”
卧槽,够远的,开车估计得七八个小时。回忆了一下车上的时间,差不多。
“煤窑吧?”我用冷漠的语气继续问着。
“嗯呢呀。”老头不惊讶,但是新来的这是几个人倒是很惊讶,我猜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喝了迷药被卖来的,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上个月死了几个?”这句话一出,把老头吓得站了起来,旁边几个吃饭的更是吓得停了筷子,看着我。
“六…六…六个……”老头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到。
“啊,不是,算上……上上个月的一共六个。”老头继续补充到。
“你们来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月。”
“嗯,谢了。”说完,扯了这边床上一个稍微干凈一点的枕头去那边没分铺的床上躺着去了。
我这两句话,弄得人心惶惶的,新来的都去老头那里打探消息,更有人扒扒窗户,撞撞门想出去,结果看到门外几个大汉拿着棍棒,都吓得回来,小声议论,微微哭泣。
老头对新来的介绍到,这里是鸡西市三道沟屯第七生产队,简称七队,地处半山腰,七队就四十多户人,但是距离屯子不远。
小煤窑的老板好像姓董,他来了三个多月都没见过,这里管事的叫胡老大,也不常在,刚才那个个子不高的“王哥”每天都在,算是胡老大不在时候管事的。
矿井就在院子西头不远,一般每天能出五百吨,工人分三个队,一队一个屋,另外两个队都是本地工人,按月拿工资,不下井的时候自由,这屋的人都是抓来的,有的像我们一样喝了迷药当奴隶抓来的,也有欠人债被卖来当苦力抵债的,还有傻子,就是大马路上乞讨的傻子,人贩子把他们抓来干活,给饭吃不给钱,多半死在井下,刚才老头说到两个月死了六个人,其中有五个是傻子。
这屋最多时候住满了,四十多人,还有另外一个屋,也是住抓来的人,不过现在没人住。抓来的人不是像犯人一样让你干活到累死,而是给你低于正常工筹一半的价格干一年,工钱是到干满一年的时候一起给,平日是没钱发的,一年后愿意留下就去隔壁那屋,不愿意留下就给钱走人,但是这一年里,被当犯人一样看着。上个月刚走了一大批,二十多人,都是干满了一年,放出去的,至于他们有没有拿到那一年的工钱就不知道了。这屋里待的时间最长的是老焦和老许,俩人都四十出头,在这干了一年多了,不是不愿意走,而是他俩都是赌钱输了一屁股债,最后没钱还被送到这的,干了两年了,欠的钱还没还清。
这老头姓朴,鲜族人,六十三岁了,是这屋里年纪最大的。身体还挺好,本来跟儿子一块出去打工,后来跟儿子走散了被抓来的,因为比较听话年纪又大,王哥让他看着这屋。
隔壁两个屋里住的人稍微少一点,大概30个人左右,他们每个月能拿到最低1400的工资,说实话真的不高,不过这鸡西也是个穷山嘎嘎,来干活的大都是没地方打工,种地又不挣钱的,宁愿来这里当苦力,这里管吃管住,干好了一年能存个两万多块钱,也还干的过,就是太辛苦。而我们这个“猪圈”,工钱只有隔壁的一半,也就是700块,欠人钱最多的老焦,借了高利贷三万多,欠了三个月利滚利滚到八万多,你说得在这干到啥时候,哎,遥遥无期。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默默地听老朴给大家介绍。老朴说到这里,外面一通嘈杂声,是隔壁二队的人下工回来了,众人便纷纷围到门口,扒着门缝看。
只见二队一共三十来个人,全都黑乎乎的,只有眼睛和说话时候露牙是白的,有的在摘矿灯帽,有的在脱衣服,有的则是直接进了小屋。有七八个直接脱光了,站在院子里,拿起水管子相互沖洗,沖完了又给其他人沖。也不知道这七队的煤窑,有没有浴室,这大夏天的还好,都在院子里沖,冬天怎么办?
我没过去看,还是躺在床上,几个人看了一会儿,就被看门的吼了回来。
老朴又继续介绍到,这七队下井是干三天歇一天,乍一听还挺人性的,不过就这下井的工作强度,怕是不给休息,一个礼拜就得死在下面。
这屋里没有洗漱用品,没有厕所,没有水龙头,只有睡觉的床铺,晚上想撒尿就地解决,拉屎憋着,早上统一去大茅房,,就给十分钟的时间,每个人只能轮到一分钟不到,不过呢,这工作强度大,吃的又少,很多人经常几天拉不出屎来。
一般白天工作12个小时,包括午饭时间。午饭在井下吃,晚上吃完了饭,只能锁在小屋里,闷热得很,累得一天,大家都是早点睡觉了。
说话的工夫,一队的人也回来了,跟二队一样,站院子里沖洗,然后有洗衣服的,有聊天的,休息了一会儿,也是统一回到宿舍内。他们工作日也不允许出去,所以平时也都没啥休閑活动。
又过了一会儿,一队二队的晚饭来了,跟我们吃的差不多,不过分量多点,而且多个菜,红烧肉炖土豆。听老朴说,一二队比我们多一个肉菜,不过说是肉菜,也就是加了几勺子猪油,没多大油水,比我们好在吃得饱。今天三队休息,只有两顿饭,由于前两天刚走了一批人,三队人太少,所以这几天都是跟着一二队下井干活,人少还能多吃一点,等人满了,还是刚才那一盆菜,一个人一个馒头,这哪吃得饱。
这么一天就快过去了,晚上不到9点就熄灯,估计是为了省电,灯泡开关在门外,关灯前,王哥带着几个人,进来看了一眼,倒是没打人,来给新人讲了一下制度,基本跟老朴说的差不多,然后又警告了一下新人,谁要是敢跑,这七队的人命官司可不少。
晚上睡觉,新来的和老的都挤在安排好的床铺上,大热天的,三个人挤在两张床上,还是上下铺挤满,身上飘来的热气都能蒸馒头了。只有我不管那一套,独子睡在没有人的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