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恍然大悟

  　　妆容、装束与她大相径庭，可那身形、神态却似乎和她别无二致。班车开动了，瞧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我顿时心急如焚。

  　　好在下一站并不算太远，我没再犹豫，到站便沖出了车门，狂奔而去。

  　　难道答应了赵斐？难道约会的地点就是闹市区的西餐厅？必须要追上他们，必须得探明究竟！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仅用了五分钟不到，我便到了，然而在人声嘈杂的街上，早已瞧不见赵斐的影子。

  　　走进餐厅，盏盏玻璃吊灯投下澹澹的暖光，如同璀璨的星空，为静谧带来了生气，一台古典喇叭奏出柔和的乐曲，好似水面的涟漪，让舒适弥漫了人心。优雅的欧式风情，温馨的烛光晚餐，为一段段邂逅营造了浪漫，让一对对情侣洋溢着幸福。

  　　我彷佛看见赵斐主动为她拉开座椅，绅士地邀请她入座，我彷佛看见她将盘中切好的牛肉，羞涩地喂进了赵斐嘴里……

  　　不能让赵斐得逞，绝对不可以，可身处在如此浪漫的西餐厅，又如何不会胡思乱想？不，越是如此越应该冷静应对，我努力让心情平复。

  　　从他们走出餐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如果此时在街上盲目寻找，必定犹如大海捞针，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那他们能去哪呢？

  　　对了，赵斐曾约她看电影，而季阿姨提到看电影时，她也有奇怪的反应，难道他们真去看电影了？对面商场的二楼就是一家大型影院，难道他们去了那儿？

  　　电影院外聚集了许多排队买票和等待进场的人，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赵斐。此时，一群人正在检票入场，我迅速飞奔至检票处，瞧见里面一个刚刚走进影厅的人，背影貌似赵斐。虽不能断定，但此间也别无他法，只有进去瞧个仔细，才能心安。

  　　我对检票员问道：「你好，请问现在检票的是什么电影？」

  　　检票员说：「七点半场的《暮光之城４》！」

  　　「那现在还有票吗？」

  　　「我也不知道，你得去售票处问问吧！」

  　　真是急躁沖昏了头，连买票需要在售票台选取座位这茬也给忘了。我看向前台，只见买票的队伍至少有十几人以上。无奈之下，我只好站进了队伍。

  　　等待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然而即便如此，短短十分钟的等待也犹如十个昼夜一般煎熬。

  　　「七点半的暮光之城还有位置吗？」我问售票员。

  　　「七点半的已经开始了，你买八点的吧！」售票员说。

  　　「不用，就买七点半的！」我急道。

  　　「七点半的已经开场十几分钟了，现在不是差不多快到八点了嘛！」售票员微笑道。

  　　虽然我知道这位热心肠的售票姑娘确实是出于好意，但她越是热情，我越是急躁。于是大声吼道：「我说了就要七点半的呀！」

  　　售票姑娘点开了七点半场的座位图，满脸委屈地瞧着我，我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却着实无心道歉。

  　　影厅的座位几乎已经售罄，只有最后一排最靠右的座位仍然空置，于是果断地选了。

  　　走进影厅，里边一片漆黑，根本无法看清观众的脸。才站了一会儿，就听见附近有人咳嗽，似乎在示意让我别挡视线。我只好走到最后一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观众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而我却丝毫没有观影的兴致，有的只是那焦急的目光，不断搜寻着前面的每一个背影。

  　　由于影院太过昏暗，单从背影很难判断，再加之来此观影的几乎都是情侣，这为我的辨识又增加了难度。不过，我没有放弃，仍就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行为特征。

  　　一遍搜索下来，我锁定了③对可疑的目标，都是男人年轻帅气，身形高挑，女人酮体丰满、长发飘逸。

  　　此时，银幕上出现了一对裸露的男女，他们跳入水中，在月光下深情拥吻。我观察到③对锁定目标中的其中一对，女人低下了头，似乎略显羞涩，男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立刻微微侧头，单手掩面。

  　　单手掩面的行为似曾相识，难道不是她害羞时惯用的手势吗？

  　　身边的年轻女孩看到这段激情的画面时，都是全神贯注。在我的想象中，难道不是只有良家妇女在男伴面前看见了激情画面，才会害羞吗？即便她不是良家，也该是首次和男伴约会的女人吧？

  　　银幕画面由水中转战床头，赤裸的男女轻揉爱抚，热吻相拥。银幕外那个女人微微低头，男伴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才稍稍抬头，刚看见激情的画面就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难道赵斐有意带她看这类电影，为的就是勾起她对激情的渴望？此刻，我坐立难安，真恨不得走到他俩跟前，瞧个仔细。

  　　不过，如果不是他们，我岂不是大闹乌龙，还会被全场观众笑话，如果真是他们，那就更丢人了。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吗？我头一次感受到影院的座位如同牢笼一般。

  　　别人眼中两小时的视觉盛宴，在我这就如同折磨了两个寒暑。随着银幕变黑，影厅的灯骤然亮起，我立即看向了那对男女。

  　　煎熬总算没有白费，那个男人果然就是赵斐，可那个女人却始终没有转头。虽然她的身形非常接近，但是她的着装却从未见过。难道这身衣服都是新买的？

  　　由于我在最后一排最里边的座位，退出影厅时就排在了人流的最后。眼见他们就要走出影厅，眼前的队伍却纹丝不动，我急迫的心脏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本以为解禁之后就能无限释放，却未曾想到解禁前仍有一段更加痛苦的煎熬。本以为这个位置能够助我将前排的观众一览无馀，却未曾想到人虽已找到，但离场的人流又成了追上他们的最大障碍。

  　　终于走出了影厅，我快步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商场出口也不见赵斐的影子。我又绕着商城跑了一周，仍然没有发现赵斐。于是走出了商场，蹲在了路边。

  　　老天是在戏弄我吗？让我在班车上巧遇了他们，又让我为寻找他们而煎熬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发现了他们，却偏偏在追上他们之前，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神似赵斐的男人刚刚坐进了的士的后座。定睛一看，后座似乎还有一个人。

  　　吃了饭，看了电影，难道接下来是去开房吗？

  　　见他们的的士已经开动，我急忙招手叫车。这次运气倒是不错，一招手便有辆的士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立刻上车，让司机追赶。

  　　就在我的的士即将与他们的的士并驾齐驱时，我发现对面车内的两人正专注地凑在一起，似乎对车窗外毫不在意，正当我要看清他们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们的的士竟然变道右转了，等到我的的士右转，已经远远落在了他们后面。

  　　他们是在聊天吗？可聊天需要凑得那么近吗？难不成他们如同电影中的男女一般，正在轻揉爱抚，热吻相拥吗？不对，他们的路线并不是回家，也许车内不是他们呢？可是，如果真是他们，这么晚不回家，还能去哪呢？

  　　我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小伙子，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后视镜里的司机正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

  　　「没……没怎么！」

  　　「那车上有你什么人吗？」

  　　如果回答有，我刚才激动的神情和动作，也是够丢人的，如果回答没有，那显然是在撒谎，没熟人干嘛追呢？

  　　「额！」我点了点头

  　　「小伙子啊，我看你还没结婚吧？」

  　　「没……没有，我在读大学！」

  　　「那还有的是机会，我说句你不中听的话，强扭的瓜不甜！」

  　　「啊……啊？」我倍感疑惑。

  　　「她既然那么对你，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她呢？对吧？」

  　　原来司机误以为让他追赶的是我女朋友，虽然有些丢脸，但与其让他知道实情，还不如让他误会，因为这事远比自己戴绿帽要丢人得多。于是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还不能确定车上就是她，如果确定了，我也就死心了！」

  　　「能这么想就对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丢的！」

  　　司机的热心给了我巨大的安慰，我感激道：「那多谢师傅了！」

  　　「没事，反正你也是我最后一个客人，送完了你我就下班了！」

  　　他们绕了不少路，却还是驶入了我家小区。不出所料，他们最终停在我家楼下，我心中那点仅存的希望变得微乎其微。

  　　我正着急付钱，司机关上了打表器，笑道：「小伙子，我看你这样直接下去会惹麻烦，不如就在我的车上吧，等他们走了你再下车！」

  　　不知道司机是出于好心，还是想在下班前看看热闹，既然没再打表，我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车内下来的人正是赵斐，而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果然就是妈妈，我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

  　　「那真是你的女朋友？」

  　　痛苦早已写在了脸上，我只好点了点头。

  　　「不是吧？那个女的怎么看也有③十好几了吧？」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之前不都拒绝了赵斐吗？为什么才一周时间，妈妈就改变想法了呢？妈妈婉拒赵斐的那一条条微信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为什么想和我这个年纪的女人约会呢？】【可我毕竟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啊】【中年女人哪有年轻的姑娘有吸引力呢？】【你经常和成熟的女人约会吗？】【你现在只是好奇，等你见到之后肯定会后悔的】【成熟的女人有可能会把你当成儿子哦！】【你还是学生，而我又有家庭，你不该把精力放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

  　　我忽然意识到，妈妈的话或许不是拒绝，倒很有可能是接受赵斐之前的了解与试探。了解的是，赵斐是真心喜欢她，还是仅仅出于对熟女的好奇，而试探的则是，赵斐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年龄、她有家庭的事实。

  　　「那也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哦！」

  　　「啊？」我回过神。

  　　「我看你是被骗了吧？现在有很多这种不知廉耻的中年妇女，仗着有几分姿色，背着老公专勾搭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不知廉耻？唉！昨晚不还在提醒、劝谏季阿姨，为什么今天她自己就明知故犯了呢？

  　　「你这不是耽误了人家？」「他还年轻，容易胡思乱想，你就不一样了，有老公有家庭，一旦玩过火了，就不怕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吗？」「可如果他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你不就害了他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回想起妈妈昨晚的问话，我恍然大悟。妈妈的话不只是对季阿姨的提醒和劝谏，更是她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而季阿姨的回答不仅减少了她的顾虑，甚至坚定了她和赵斐见面的决心。

  　　「我开出租就经常遇到一些年纪一大把的中年女人和年纪轻轻的男孩子在后座亲来亲去，有时候那些女人还会在男孩子怀里撒娇，装得跟小女生一样，听到那嗲里嗲气的声音，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司机这么说，我下意识反驳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嘿！你还不信？我看你是被骗了还帮着人数钱吧！」

  　　「不是，她……」我话未说完，司机师傅立刻打断道：「快！快低头，别让他们看见！」

  　　我低下头，朝前方望去，只见前面的的士正在调头离开，而妈妈和赵斐仍站在楼下。

  　　凉风飕飕，为初冬的凉夜又增添了几分寒意。赵斐脱下了外衣，披在了妈妈的肩上，妈妈低下头，面颊泛起了红晕。

  　　「啧啧！还装纯！」司机摇头道。

  　　她还是我平日再熟悉不过的妈妈吗？为什么此刻我却觉得如此陌生呢？

  　　修长的眼线微微颤抖，水灵的眼睛粼粼闪动，在路灯的映照下，是那般娇媚、那般迷人。然而，在她娇媚、迷人的眼神中，似乎即透着期待，又透着恐惧……

  　　「你看看，她那双勾引人的眼睛哟，哪是你们年轻人能吃得消的！」司机说。

  　　忘记了为人妻为人母，难道还不顾伦理道德了吗？对方即便再狡猾也只是学生，而你身为长辈，竟然一点也不觉羞耻吗？

  　　「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放着学校里大把年轻的妹子不要，非要在社会上找些可能连小孩都和你们一样大的中年妇女，就是因为她们骚？会打扮？懂的技巧多？」司机义愤填膺地说。

  　　若不去阻止，难道还任由他们发展？我越想越怒，手已握住了门拉手。

  　　司机急忙说：「小伙子啊！别沖动！你现在下去不但什么都挽回不了，还弄得大家都很难堪，没必要啊！」

  　　司机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如果现在去阻止，妈妈定会羞愧难当，这让她以后该如何面对我呢？

  　　「快看，要亲了要亲了！」司机激动道。

  　　我抬头望去，只见赵斐的面颊离妈妈越来越近，而妈妈面色僵硬，彷佛若有所思。

  　　妈妈，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千万不能一错再错了！

  　　就在唇肉即将碰到的瞬间，妈妈忽然避开了，微侧的脸蛋上布满了愁容。

  　　难道妈妈并没有放下顾虑，内心仍在挣扎？

  　　「哎哟！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装矜持！」司机遗憾道。

  　　司机的话早就让我听得不耐烦了，于是怒道：「你有完没完！」

  　　赵斐微微一笑，试图再次亲吻，然而妈妈却后退了两步。

  　　司机憨笑道：「不好意思啊！」

  　　我微微点头，仍旧注视着前方。

  　　他们说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妈妈便挥手道别，然后快步走进了住宅楼，连披在肩上的外衣也忘记还给赵斐了。望着妈妈离去的背影，赵斐满脸不甘。

  　　「呵呵，慾擒故纵啊！小兄弟，你玩不过这种女人的，听我一句劝，早点分开的好！」

  　　想来司机是想看看激情的场面，才会帮我追车，又阻止我下车，不过，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司机，又有谁愿意帮我追车呢？我叹了口气，把钱付给了司机。

  　　付钱这会儿功夫，赵斐已不见蹤影。看来，他没能得手，只好滚蛋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呢？虽说妈妈避开了赵斐的亲吻，但至少已经和他约会了，这离真正出轨的那一天还会远吗？

  　　不过，从快步离开的举动来看，妈妈并没有下定出轨的决心。如果能让妈妈及时醒悟，相信妈妈还是能够回到原先的生活轨迹，毕竟家庭感情、伦理道德、社会舆论都会牵绊着妈妈。

  　　我望向了七楼（我家），不禁倍感意外，客厅和房间仍是一片漆黑。妈妈上去也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到家呢？

  　　我急忙走进一楼大厅，乘电梯上了七楼。就在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进电梯前，两部电梯都没停在七楼。这段时间里，除了我和妈妈，好像也没人进出，难道妈妈走的是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