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穆宝儿轻呼,满面焦急。
“你们走!”沈秀衣沉声道,忽地嘴角一颤,溢出血来。
她深知几个弟子远非虿嬛娘娘的对手,若给化血金虺咬着,后果不堪设想。
三姝面面相觑,小玄凝目细瞧,见沈秀衣强撑着盘膝坐起,耳鼻之中也猛然流出血来,心知定是给化血金虺咬着了。
“沈秀衣,可还记得我这宝贝一吻的滋味?今日再让你重温则个。”虿嬛娘娘狞色笑道,鲜血不断指缝间溢出,却似全然无觉。
沈秀衣闭目不语,将剑插在地上,一手提灯,一手掐诀默默运功自疗。
虿嬛娘娘忽感面上有什么流下,猛觉额际辣痛,握蛇的手腾出一指摸去,方察那里也受了伤,所幸割得不深,她素来极为珍爱自己的容颜,恼恨道:“沈秀衣,你还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出手就要致人死地!”
“好像你就心慈手软似的。”沈秀衣弱声冷冷道。
“嗯,其实我们都一样,很多都是一样。”虿嬛娘娘惨然一笑,“包括被人伤,被人害,嘿嘿,下场没啥两样,到头来,都剩自个儿孤零零的一个!”
沈秀衣默不作声。
“男人都是混账王八蛋!”虿嬛娘娘突然骂,恶狠狠道:“就没一个好东西!”
小玄忽感有人望向自己,转头瞧去,见祝美菱低下头去,心中一阵莫名其妙。
“但归根结底……”虿嬛娘娘神色蓦地转厉,继骂道:“都是你软弱无能,乏味无趣,竟然连个臭男人都比不过,结果害了自己,又害了我!”
“放狗屁!”沈秀衣厉骂,怒容满面。
“你生气了?啧啧啧,这可不像是咱辟邪宫的一宫之主啦。”虿嬛娘娘妖娆笑道,“挨了我宝贝一吻,就莫要心浮气躁啦,否则毒随气血疾行,侵入心脏,纵有九天玄姆的六壬盈虚灯也救不了你!”
沈秀衣酥胸一阵急剧起伏。
“你想想。”虿嬛娘娘盯着她,阴恻恻道,“当日是不是因你争不过那厮,守不住自己倾心之人,方致你我如今的下场!”
沈秀衣大怒,猛然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宝剑,就要一跃而起,突尔呵呵一笑,从容道:“你呢?你又如何?”
虿嬛娘娘本已蓄势待发,趁沈秀衣怒火攻心之际发动突袭,见她竟又冷静下去,不由微愕。
“如果不是你守不住自家的男人,他又怎到处乱跑,又怎会溜到这飞仙岛上来跟我抢人?”沈秀衣笑盈盈道,“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谁害了谁,谁才乏味无趣魅色不济,终致弃之如履。”
虿嬛娘娘面色瞬白,胸口怒焰炽燃,蓦地身影一虚,人已出现在沈秀衣跟前,一爪朝她天灵击落。
沈秀衣早有提防,急去拔剑,却因身中剧毒反应慢了星点,心叫不好,猛见斜里影子一闪,有人已同袭至的虿嬛娘娘对了一掌。
一声闷响,虿嬛娘娘飘飘飞退,竟然给震了出去。
沈秀衣这才瞧清身侧立着一个丰神秀逸的少年,正神閑气定地徐徐收掌,不由大讶。
“臭小子!你怎没死?”虿嬛娘娘失声叫道,心中大讶。
化血金虺剧毒无比,神魔皆惧,纵是辟邪宫今代掌宫沈秀衣,已将天华真元修至最高的第九境,也禁受不住它的轻轻一吻,如非幸得九天玄女赐六壬盈虚灯及有灵脉地胎池祛毒,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区区一条小蛇,焉能奈何得了我。”小玄微笑道,躬身朝沈秀衣深揖一礼:“晚辈拜见大宫主!”
“你是何人?”沈秀衣问,见其器宇非凡,又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他似乎与虿嬛娘娘交过手,且还给化血金虺咬过,不觉暗自惊奇。
“晚辈姓崔。”小玄见眼前的女子端庄雍容丽如天妃,况且祝美菱已经知晓不少自己的底细,是以不愿再以什么阁山灵宝宫门人诌谎相瞒。
“尊驾因何到此?”沈秀衣道。
“在下受伤垂危,幸得贵宫门人相救,唐突上岛,还望宫主见谅!”小玄盯着虿嬛娘娘,一手紧握役妖令,另一手从兜元锦内刷出神骨剑,凝神提防。
沈秀衣听他言语甚简,似是不肯透露太多,又见他玉树临风俊秀脱俗,心中大是不喜,冷声道:“尊驾适才为本宫拦下一击,那便两清了。此间恩怨与尊驾无关,快快去吧!”
“这大宫主要强得很……”小玄望了她一眼,心知其已是强弩之末,便道:“在下与那妖妇有些过节,既再遇见,便趁此做个了断。”
虿嬛娘娘森然道:“臭小子,瞧你身手,并非辟邪宫门下,为何接二连三的多管閑事?”
“你与血洗葛家庄的邪魔勾连,在下瞧得甚不顺眼。”小玄淡淡道,“既不顺眼,便要管管闭事。”
“你既想死!奶奶成全你!”虿嬛娘娘勃然大怒,倏地身影一淡,失去了蹤影。
小玄立在原地,左右手令剑齐挥,两条如有真形的火龙随势而生,于电光石火间迫退了数道袭至的虚影。
虿嬛娘娘飞退数丈,蛇躯凌空一拧,再度攻上,双爪狂舞,挥出道道凌厉的爪劲,凌空隔着丈许,竟将两条火龙扯得东摇西摆,形廓接二连三地绽开破裂。
然小玄运提离火玄功,两条火龙在他浩瀚的真气支持下,即残即生韧劲十足,始终破而不灭。
虿嬛娘娘心底微灼,之前的交手,已知此子功法邪门身手非凡,几次强忍住放出化血金虺的沖动,改为游走虚击,暗中寻觅一击制敌的机会。
化血金虺虽然疾如闪电水火无惧,但那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怎么看都不似寻常之物,不值得兵行险着。
小玄不疾不徐地应对,一招一式均是简洁明了恰到好处,竟然守得滴水不漏。
沈秀衣愈瞧愈讶,越发堪不破跟前这少年的底细:“世间何时出了个如此了得的小辈人物?我这些年多在养伤袪毒,少到外面走动,竟然半点不知。”
她凝目瞧着,越看越觉玄妙,迷思间猛然一惊,却是想起了师尊练无梦比划过的几式剑技,心中一阵悸跳:“此子的招式,怎与那大魔头的剑技有点相似?哎,那魔头早已随其夫身亡族灭,此事天地见证,绝不可能有残葛遗根的……”
虿嬛娘娘忽然发现小玄几乎没有离开原地,心中一动,突地欺身而上。
小玄早已悄将北溟玄数提升至第三境——坐照,看得格外分明,一剑刺出,正是诛天诀“生”部中的一变“点绰势”。
虿嬛娘娘见这一剑精妙绝伦,既準又巧地直点自己心口,不禁暗喝了个彩,然她掠势倏折,竟似有些莽撞地硬往两条火龙构筑成的防御中撞去,赫是直袭小玄身后的沈秀衣。
小玄刺出剑即时跟着一变,又以“劫”部的“穹庐势”,完全封死了虿嬛娘娘袭向沈秀衣的所有去路。
“小心!”沈秀衣眼瞳蓦地收缩,却是以她的数千载的修为及对战历练,已察得虿嬛娘娘其实另有所图,疾声冷喝:“她目标是你!”
话音未落,果见虿嬛娘娘云发突甩,终于放出了一直憋着的撒手锏,耳际的化血金虺倏地幻做一道金光从两条火龙的扑卷中穿过,闪电般直掠小玄的喉咙。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且小玄接连变招剑势正尽,不远处的三姝失声惊呼,眼见金光就要射中他的喉关,突地凌空震滞,竟似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物事。
原来小玄早有提防,千钧一发间从影子里召出了心念如一的魅影,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化血金虺显然在魅影身上咬了一下,也注入的冠绝天地毒液,然而这回它遇见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比金铁还要坚硬的不坏之身,只撞得晕头转向,两颗尖牙几乎磞碎。
小玄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瞬间,一令狠狠砸出,将化血金虺击落坠地。
化血金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高高地弹了起来,转朝主人掠回。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剎那,沈秀衣抓起插在跟前的宝剑,激射出一道长逾数丈的丽虹,贯穿了满面惊愕的虿嬛娘娘左肩。
虿嬛娘娘惨哼一声,只觉伤口周遭的经脉几皆震碎,急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脏。
小玄纵身刺去,虿嬛娘娘竭力旁闪,避过了兜心刺来的神骨剑,却给盘绕剑上的火龙扫着,竟似黏住般烧去了衣袖,沿着手臂直攀肩际。
虿嬛娘娘早已尝过此焰之厉害,急分真气逼住,疾朝后掠,在空中甩洒出大片血浆,却是连先前腹际的伤口也迸裂了。
“哐啷”一声,沈秀衣抛下剑,只仍勉强提着护命的盈虚宝灯大口喘息,适才的剑罡,已是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臭小子!咱们没完!”虿嬛娘娘咬牙切齿哼道,恶狠狠地以真气挥甩去沾附臂上的邪焰,捂抱着肩腹踉跄远去,消失在昏暗中。
三姝急奔到沈秀衣跟前,扶抱住她察看伤势,见其眼耳鼻口俱在出血,登时眼圈都红了。
“哭什么!”沈秀衣轻喝,抬起头朝小玄正色道:“崔公子,辟邪宫大劫当前,今日相助之恩,且容来日再报。”
三姝目光皆朝小玄投来,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小玄揖了一礼,心知此仙非是凡俗,便也不虚言客套,只道:“义所当为,大宫主不必挂怀。”
“外面情形如何?”沈秀衣转朝三姝问道。
“大师姐她们守着三珠树,有重明鸟及法阵相助,料无大碍。”穆宝儿道。
“敌人极众,你们都出去帮忙。”沈秀衣弱声道。
三姝点头应了,然却哪里放得下她离开。
“这里有盈虚灯及地胎池,那化血金虺虽然邪厉,但还毒不死为师。三珠树守护着整座问真阁,事关重大,你们快去!”沈秀衣催促道。
三姝这才站起身来,穆宝儿躬身拜道:“师尊保重,我们去了。”岂知这时猛听顶上一通巨响,宛似天崩,紧接着万千巨石大木如瀑砸落,顷刻之间,几将原本如诗如画的地胎池填满。
穆宝儿同祝美菱疾掠上前,一同扶抱起沈秀衣躲避,但见巨物沙石纷落如雨,险象环生。
待到巨变稍缓,众人于弥漫的烟尘中抬头望去,赫见顶上裂开了道极阔的大缝,万千颗有如连珠的三珠树叶从其间垂落进来,于昏暗中灼灼生辉。
一念惊人的念头霎时闯入众人心中——三珠树倒了!而且它那巍峨如塔的巨躯将问真阁砸垮了。
“那是什么?”林蓉忽指着顶上惊呼。
众人自大裂缝中望去,赫见夜空底下,一头羽翼煌煌的极巨奇鸟正振翅远去,转眼已离开了暗黑如渊的天空,飞出了众人的视线。
“是是……”林蓉咂舌道。
“是鲲鹏!一定就是我们在百花洲上遇见的那头鲲鹏!”祝美菱叫道。
“又现身了!”小玄心头一阵剧跳:“不知千臂邪佛他们是否还在附近?机会稍纵即逝,快给小爷追啊!倘能把这伙盗木贼的老巢挖出来,师父的寻木便有指望夺回了!”
“难道是它将三珠树推倒的?”林蓉喃喃道。
“只有它才可能将三珠树推倒!”穆宝儿断然道。
“来犯之敌竟能驾驭鲲鹏?”沈秀衣心头一紧,直往下沉。她曾在天界见过鲲鹏,适才飞走的那头巨鸟,显然就是其类。
就在这时,陡见顶上的巨大裂缝影子窜动,有许多人飞掠进来。
“是大师姐她们!”林蓉失声道,其他人这时也已瞧清,苏嫣、小依及二、三十名辟邪宫的外门弟子正且战且退地往地胎池下来,后面有数十邪敌在紧咬不放地追击。
小玄飞身掠去,剑令齐出,瞬将紧追的数十邪敌放倒。
“你怎在这?”苏嫣诧问,她紧握宝剑,雪白衣裳上多处染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说来话长。”小玄苦笑道。
苏嫣远远望见沈秀衣,遂引众同门急奔上前,叩首哽道:“弟子不力,没能守住三珠神树!”
沈秀衣道:“是鲲鹏毁的?”
苏嫣点头道:“弟子等正倚阵苦守,那鲲鹏突从天降,连挥数翅,硬生生将神树推倒,弟子等无力阻拒。”
“鲲鹏之力,非寻常可御。”沈秀衣沉声道,“今趟来犯之敌,竟能操控鲲鹏,此劫果真险恶。”
陡闻呼喝声四起,又有大群敌人自开裂处涌入,数目比先前多了近十倍,或飞或跃顺着堆如小山的乱石折木沖了下来,挥舞着兵刃纷纷秽叫:“大伙上啊,新仇旧恨今儿一块销了!”
“辟邪宫的雌儿们,快快降了,倘若把爷伺候得欢喜了,便饶尔等性命!”
“此处便是地胎池么,沈秀衣在哪?快快滚出来跪迎老子!”
苏嫣沉喝道:“结玄虹大天象阵!”
众姝面色苍白,二、三十人步罡踏斗结成一阵,隐隐将沈秀衣守护在当中,方才站定,群邪已沖到跟前,众姝聚气挥剑,赫见千百道虹彩纵起,织网般交错贯掠,极是瑰丽壮观。
剎那间,沖在最前的十余名邪徒血花四溅摔跌在地。
“好厉害的阵法!”小玄心中悄赞,然见敌人如潮涌至,当中虽未见天道阁天残老君几个,却不乏高强勇狠之辈,众姝倚阵苦苦支撑,随时都有崩溃之险,当即召出魅影,飞身出阵,人如龙剑似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猛闻嘶唳厉吼大作,大裂口处影影绰绰,本就裂隙遍布的边沿承受不住重量,纷纷瓦解坍塌,赫见无数邪魔精怪涌了进来,当中除了山精水怪恶魔厉鬼,便有些不知是何物类,或如人似兽,或拖残带缺,大大小小千形万状,嚎叫着嘶吼着扑掩而下。
地胎池中的敌我双方俱是大吃一惊,人人脸上变色。
“是炼魔阙中的邪魔!”祝美菱低呼道。
“这么多!”旁边的小玄倒吸了口凉气,一剑刺倒个擎斧劈落的恶汉。
三珠树的倒下,显然断绝了供与各处法阵的灵力,也致使从炼魔阙里逃出的邪魔通畅无阻。
眨眼间,地胎池中的敌我双方已给万千邪魔精怪淹没,厮杀做一团,混乱不堪。
这些从炼魔阙中逃出来的魔怪异样兇狠,带着被拘禁了千百年的怨戾恶气,不分黑白敌我,只一味疯狂屠戮复仇。
小玄压力倍增,他东奔西掠竭力补救玄虹大天象阵的薄弱之处,竟管还有魅影相助,然敌人实在是多,难免顾此失彼,片刻之间,便有数名辟邪宫的外门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涌入的邪魔精怪依然源源不绝,放眼望去层层叠叠不知尽处,在一群穷兇极恶的山魈后面,又有五个巨如楼台的身影在顶上的裂口处出现,通体有如一块块大石叠成,于月下散发着铁青色的光,迸射出代表着强大的慑人威煞。
周围的魔怪纷纷走避,你推我挤地让出大片空处。
“是二宫主在天外海捕获的昆吾石精!”穆宝儿失声叫道。
“婆婆在拘锁它们的地方布设了重重禁制,连它们都逃得出来,炼魔阙那边怕是……”祝美菱面色苍白道。
“不知婆婆怎样了?”林蓉颤声道。
还没挨到这种可怖的魔物下来,便又有几名辟邪宫外门弟子倒下,玄虹大天象阵缺漏百出,已是摇摇欲溃,苏嫣大声呼道:“撤阵,全都收回来!”
众同门遂纷纷后撤,呈环状勉力守在沈秀衣周围,除了穆宝儿、祝美菱、薛小依与林蓉还能支撑,其余的外门弟子大多负伤累累,几乎失去了战力。
“不知那玉轩仙君、碧血盟主及天道阁的几个躲在何处窥视?尚未撑到他们真正出手,眼下便已危困至此!”小玄一阵焦灼,掠了眼手上的役妖令,见镶嵌令侧的一十三颗符石只有两颗亮着,这意味着只能召出邪邪或恶军助战,不由心底拔凉。
眼见几只巨大的昆吾石精渐渐逼近,小玄驭魅影守在跟前,捧令于胸,肃穆闭目,低低地颂念出一段音节古怪繁复冗长的禁咒:
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
即拘罪妖恶军速速前来听命……
就在他颂念禁咒的片刻之间,辟邪宫弟子中又数人倒地,穆宝儿与祝美菱也挂了彩,林蓉背心吃了不知从哪飞来的巨链重重一击,险些跌入敌海之中,幸得苏嫣拼死杀上,将她抢了回来。
倏地一声霹雳,不知从何而至的光芒大闪了一下,映耀得整个战场亮白如雪,随着一波浩大的威煞蕩开,身披甲胄的牛首巨怪自虚空裂处跨出。
五只昆吾石精身躯一滞,似给激怒般仰首嚎叫,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可是主公相召,小的来了!”恶军恭声呼道,弯下高达十七、八丈的巨躯,丑怖慑人的脸上满是笑容。
“挡住它们!”小玄指前方高喝。
“遵命!”恶军转过身,在众姝的惊愕中兇色毕露地沖了出去,一路拳打脚踢,将走避不及的魔怪碾砸成滩滩血肉之泥。
五只昆吾石精从高处沖了下来,它们的身量虽然不及恶军半个,然却异常勇悍,倚仗着金刚不坏的躯体与粉碎一切的力量,围着恶军又撞又抱,恶军则是又踢又摔,把它们一次次抛飞出去。
众姝愕然望着眼前惊天动地的恶战,方才稍稍缓了口气,又感顶上亮光闪晃,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头红嘴赤目拖着白尾的妖兽窜了进来,形若豺狼,大小却胜似虎豹,奔行异样疾捷,所经之处,立时燃起熊熊大火,许多较弱的妖魔也莫名其妙的烈焰裹身,狂嘶凄吼地四下乱奔,令得已是尸横遍地的地胎池有如炼狱。
“是狏即!”祝美菱叫道,神色大变。
“大家留神,这种妖物的火极是黏人,万莫沾着!”苏嫣疾喝。
正盘坐调息的沈秀衣身子一震,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下。
——这些狏即,正是她在数百年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从炎洲鲜山捉回来的妖物!
虽然眼中溢出的鲜血已令她看不清周围的情形,然不绝于耳的声声惨呼厉号,也能让她明白眼下的处境。
门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及祖祖代代视为珍宝的地胎池给糟踏得如此模样,皆俱令她心如刀割,偏又此时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沈秀衣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小玄恰战至旁,急一招“龙游四海”迫退数敌,蹲跪下身察看她的伤势。
另一边的苏嫣瞧见,也惊得三两步奔了过来,扶抱住她劝慰:“师父,你别着急,只管专心驱毒便是!”
沈秀衣长声叹道:“辟邪宫素以涤蕩天地为己任,万千年来,降妖伏魔无数。然你师祖念悚天地有衡,心常戚戚。辟邪宫今日到此地步,抑或命数使然,亦或累杀积怨所亏,非是无缘无故。然我自接任以来,始终初心依旧,只憾邪魔尚未诛尽,心里委实不甘!”
小玄听得一阵心惊脉跳,周遭杀声如潮,却骤陷疑思:“诛邪降魔,于正道是谓天经地义,却怎么连辟邪宫自家都疑了起来……”一时神游物外,心底只反反复复地咀嚼着那“天道有衡”四字。
苏嫣默然无语,周围众姝皆俱回头望来,见沈秀衣诸窍出血愈急,个个忧灼如焚。
“崔公子。”沈秀衣忽对小玄道,“此为我辟邪宫之灾劫,与尊驾无关,然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