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姑姑可回来了!太后娘娘问了您几回了!您要是再不回,怕是娘娘的晚膳用的都不香甜!」红绸笑着给她掀帘子。
温暖是越卿尘的奶娘,这么些年一路护持着她走过来,实在是越卿尘最最亲近的人!她素来心慈和软,因此,这些女孩在她跟前,都敢说笑两声。
温嬷嬷早悄悄换了衣服,一身尚宫服仪,衬得她格外端肃。
越卿尘正坐在榻上,看桔绒收拾旧时的物事。一见她进来,就笑了,带着些撒娇的口吻,「嬷嬷怎么去了这么些时候!赶紧给你们嬷嬷捶捶去!」
桔绒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箱笼,亲自捧了茶给温暖,又要给她捏腿。
温暖只说不用,让她们出去。
几个贴身的大宫女看她们似有话说,忙悄悄地退出去。
越卿尘爱娇的抱住自己的奶娘。
「哎呦,我的小小姐,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要说给奶娘听!」温暖见她如小时候一般的动作,心里软成泥,抱着她抚慰,摩挲。
越卿尘把脸蛋贴在她肩上,笑说道,「如今,可还有谁敢给我委屈受呢!」
温暖却感觉肩头温热,心里酸酸楚楚的疼。
一国太后,不过说起来尊崇,又哪有一日的和乐可言。这么些年,只有自己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莫非真是慧极必伤不成,不然怎会这样的命苦,一生一世,竟没一件顺心顺意的事!
越卿尘哭了会,觉得心里好受些,乜见桔绒翻腾出来的一个藤箱,里面满是无锡的大阿福。原是宇文铎见她喜欢,找人做的,什么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的花样都有!
她把那些玩偶拨到一旁,最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胖娃娃,颜色都有些褪了,她把那个小书童模样的拿在手里,眼里满是温柔缠绵。过了一会,又把那个女娃子拿起来,将两个娃娃并头放一起。
越卿尘看着两个娃娃,目光从缠绵到哀伤,而后凌厉。
「玩偶就是玩偶,谁想把玩就把玩,谁想拨弄就拨弄,谁想带走就带走!」
温暖跟着心酸,深知辟疆公子之事,乃是小小姐解不开的心结。
越卿尘心里满是恨,她虽然出身不堪,可是,却也不是没有过机缘!当年,谢家已经同意让她进门了,娘也答应让她离开,明明可盼已久的幸福,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可谁知竟踏了个空。
这些蛮子来的这么快,江南梦碎,她与谢辟疆从此天各一涯。她恨宇文铎,恨这个把她从美梦中带走的男人,更恨宇文弘,这些男人不过看上她的好颜色,就把她当成一个物件,抢来抢去,随意摆弄。
「奶娘,你瞧着吧,我一定让他们都还回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是拨弄命运的那只手还不一定呢?你说是吧?」
錾花玉护指搭在两个穿蟒袍的小人,叮叮咚咚的敲打!
「你看看,谁把谁撞碎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温暖心里头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劝她!若是连恨都没了,她还能记挂什么呢!
「婉娘,孙小姐……」
「奶娘,别告诉我那孩子的事,我是个不祥的,她既然离了我,就让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永远的,平安喜乐吧!」
「皇上驾到!」
宇文澈急匆匆的沖了进来,像是一阵风卷进来。他穿着墨色的衮服,玄狐的大氅,精干的身躯笔挺,少年天子风华正茂!
「母后,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澈儿快起来,母后好着呢!你政事繁忙,狠不必日日过来的!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上风帽,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原不想过来的,谁知,到了饭点肚子不依,只能怪母后这里的饭菜香甜,由不得儿臣不来!难道母后心疼儿子的头,就不心疼儿皇的肚子嘛?」
宇文澈故意凑趣,抱着越卿尘的手,让她去揉自己的肚子,眼里划过别样的幽光。
果然越卿尘被他逗笑,吩咐摆膳!
「你这孩子,母后不过是怕你劳累,又怎么不疼你的肚子?把这个狮子头移过去,那个你们主子爱进!」
温暖亲自动手摆膳,也笑说道,「御膳房的温火膳,若说起来,真真没个鲜活味,难怪皇上惦记太后娘娘的小厨房!」
「温嬷嬷,你快坐着吧,怎么敢当你动手,回头母后再捶我!」宇文澈见老嬷嬷动手,笑起来,忙让金顺扶走她。
母子两个一边进膳,一边说笑,倒也温馨。
温暖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母慈子孝,心里软和。可也正因为这样的母慈子孝,不安不忍。
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呢!想到越卿尘所为,不由叹息,真应了那句话,天底下哪有公平!
「母后,我说一件事,準準叫你欢喜!儿臣早就意欲南巡,如今诸行宫已经修缮齐整了!到时候,儿臣陪着母后把金陵、苏杭、扬州……转一个遍!」
越卿尘闻言心中激蕩,难掩满面喜色,「澈儿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澈得意的点头,果然此举大讨母后欢心!只是也奇了,母后一个长在北地的贵女,又怎么对江南这般熟悉,喜爱!
他沖金顺吩咐道,「把那两幅画拿过来,给母后瞧瞧!」
「母后你看,这一幅是燕实浦的《东南形胜图》!」
《东南形胜图》,实际上是由九幅立轴组成的大型挂屏,分别描绘了江南九处景物。分开来各具章法,合起来又是一整幅通景。以金陵为中心,把东南最富丽繁华的景致再现于纸上。其中宫殿屋宇、原野城郭、河港店铺、舟楫车辆、行人道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种种人间胜迹,应有尽有。?
「说起这画,还有一段故事,儿臣听朱太傅说……」
「……明德帝瞧不起父皇的使臣,驳了咱们觐见观光的请求,巴巴的给了这么一幅画,美其名曰,另尔等夷族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天朝的繁华!」
「……哈哈,殊不知,父皇得了这画,挂在三军阵前,用马鞭指给将士们瞧,『你们看看!这里就是天朝,万里沃土,处处粮仓,看看这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神风从阿尔泰山下来,吹不进山海关,可是,我们靺鞨人的马蹄能踏进山海关!天神给了牛羊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它们长得肥美,于是就给了狼锋利的爪牙,让它们去捕食牛羊!咱们靺鞨人就是白狼神的子孙,如今,肥美的牛羊就待在这里等着我们,谁愿与我同往……』父王这番话鼓动了所有的族人,于是,咱们一鼓作气势如猛虎的拿下大荣,占了这锦绣繁华的河山……」
「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父辈们的勛功烈业交到儿臣的手里,儿臣岂敢不兢兢业业励精图治!……」
越卿尘听得心头淌血,眼帘内,重銮耸翠,飞阁流丹,江山胜景,故国家园……都蒙上一层血雾,国仇家恨的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母后,母后!」
越卿尘强忍住颤抖,回神看他。
「母后看这边,这是内廷待诏绘制的各处行宫图,母后瞧着哪处不妥当,儿臣好叫他们添办去!」
「澈儿,母后有些累了,这画先放这,赶明儿我再细细看!」
「既如此,儿臣就先告退,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西北风打着旋,卷过紫红色的宫墻,夜空繁星点点,银河卷帘,与太和殿屋脊上的仙人走兽连成一片。
宇文澈跺了跺脚,步撵停了下来,他翘首看着夜空,紫微星飘忽黯淡,辅星星芒大绽,反客为主!
真是谁都敢踩一脚呀!内有权臣把持朝政,处处制肘。几个好哥哥面上恭谨,私下随时惦记着给自己致命一刀,自己上位!外头更好,边疆不宁,藩王割据,前朝的遗老遗少私下串联,妄图复辟……哪处着起火来,说不得就火烧连营,朕这个天下之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棋盘错综复杂,要想破局,还是要先把朝堂握在自己手里,不破不立,此番南巡,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哪根椽子先出头!
「金顺,传中宫懿旨,万岁登基以来,后宫自贵妃以下,位多虚悬,为绵延子嗣之计,壹当采选秀女入宫。着东南各道按籍捡点三品以上大员之女,凡年满十三不足十七岁者,备录采选。宫中凡年满二十五岁宫女子,着赠金放归本家,以应天和,另选良家子以充宫掖!」
「金顺,你先去金陵宣旨,顺便给朕好好瞧瞧,可别叫他们弄些子庸脂俗粉糊弄朕!」
「是,奴才遵旨!」金顺犹豫了下,还是跪奏说道,「主子,这怕是与您声名有碍!」
「要的就是荒淫无道,无心政务之名!」
……
灵巖山
上山的道路上挤满了善男信女,拖老携幼,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的往大佛寺拜去。再加上道旁贩卖香火供物的,果子茶水的,如沸水般喧嚣。
明月扶着碧荷的肩,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不过月余,这地方就热闹成这样。
碧荷拿出几枚铜钱,递给一个提着竹篮的小童。
「小哥,来盏果子露!」
「哥哥,给你!」
「嗳,你可知道这是怎的了?这么些子人都是走庙的吗?」
「您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观音娘娘的胜缘法会。往年也没这么热闹,今年出了稀罕事,前些日子,大佛寺里观音娘娘现了真迹,点化世人,南无阿弥佗佛,说起来那真是……」
这个小童是个话多的,也多亏他叽叽呱呱说的明白,原来,数日前大佛寺佛香阁前的红莲,逆时盛开,阁里的千手千眼铜像,不知怎的就通身汗如雨下,一连七日,日日如此,就有人说,这是菩萨点化世人。没几天,就传出了一副偈诵:
三月三日劫数至,北旱南涝人心慌。
观音大士心慈悲,降下甘露解灾殃。
鼎炉焚起妙真香,菩萨真身现两江。
灵山底处金灯照,红莲开时闻水香。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不要说十里八乡,就是两淮闽浙的信徒们听了信,谁不想解厄渡灾,哪个敢不来参拜?到了法会正日子,怕是人还要更多哩!
庙前更加热闹不堪,还有个清俊的和尚,在法台上说法:……
建康金陵立九桿,男女老少皈吾教,湖广承天二九枝,大地元人听祖道,男为普,女为妙,十善之家皈吾教,有朝一日大收源,哭的哭来笑的笑,有德之人上法船,无福众生苦海闹……
「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信女一家平安!」
「救苦救难的大士,早赐圣水!」
「菩萨慈悲啊,保佑我女儿可别给选上呀!」
乱糟糟的叫喊声里,台上的和尚高宣佛号,就有知客僧拿出无数个朱漆小葫芦分发下去,男男女女的蜂拥去抢!
明月想了想,悄悄地跟碧荷说:「这事有蹊跷,寺里的和尚不是好人,咱们悄悄地去看看,别叫他们哄了这么多人去!」
数日前,李子涵带着明月返回扬州,路上就听说了采选之事,心里暗笑小皇帝荒淫。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竟然接二连三有人抬着花轿上船,要把黄花大闺女送给他做小妾,字字血泪,叩请收留。
明月不耐烦打这啰嗦官司,一气之下,拉着碧荷易装偷跑。她心说道,这个皇帝实在讨厌,有心找他晦气,偏偏够不到,又打听到前来宣旨的,是个姓金的公公,住在大佛寺内。便一路寻了来,她却没想到,大佛寺竟然变得这样热闹。
「小~ 公子,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和尚不是好人?」
「本公子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明月心里偷笑,既吃酒又吃肉,还会偷偷的埋佛头糊弄人,当然不是好和尚!
这帮子坏和尚总是骗人,既然给我撞着,可要教训教训他们。
「公子,你看,那些女孩子,她们这是去哪?」
七八个妙龄少女,虽是小家碧玉,其中也有一二姿色出众的,娇俏婀娜。女孩子们牵着手,绕着观音殿往后走,穿过夹墻的一道小门,另有一个小小的殿阁,供着三世佛,佛前香篆袅袅。女孩们进去以后,就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静心礼拜。
一会儿功夫,殿门竟然关了起来。
明月本来都要离开,忽然心中一警,掩住气息,拉着碧荷的手,腾空飞上殿阁的大梁。
大殿里氤氲的香气熏得碧荷身子一软,明月的掌心传出一股寒热气流,在她身上流转,很快让她神清气爽。
下面的女孩们早就东倒西歪的晕倒在蒲团上。
从香案底下爬出两个小沙弥,笑嘻嘻的把蒲团推到一起,又把女孩们横七竖八的放上去,移动的时候,少不得这摸摸,那戳戳,指指点点,轻佻戏弄。
一个阔口粗眉的,伸手摘去其中最出众那个女孩的绣鞋,拿在手里闻个不停。
「啧啧,真是香,难怪师傅他们总是用这个当酒杯!」
「那是,用白秀才的话说,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风雅着呢!」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卖弄自己的见识,摇头晃脑的装学问人,手里头却偷偷的撩开另一个女孩子的裙,在绣埔坟起之处,扪按不休。
之前那个小沙弥,拿起绣鞋敲他的光头。
「你要死也不瞅瞅时候,师傅还不敢伸手呢,你倒摸上了!」
「嘿,无欲师兄不说,谁又知道我摸了?好师兄,横竖师傅他们这会各有各的事体,想必顾不来这,香喷喷的小娘们就挂在鼻子前,你就不馋?前个夜里我还偷偷见你放鸟铳了呢!你放心,咱们师兄弟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呀,谁都不告诉。」
无欲听他这么说,心里早就活泛了,一横心,抱住一个圆脸盘的姑娘,亲了个嘴,胡乱去扯她的小衫,掏出一对玲珑可人的奶儿来,含进大嘴里啃咬。
这番污秽实在不堪入目,看的梁上的明月碧荷恼怒极了,碧荷气的立时就要下去,给这两个小和尚好看。
「先别动,又来人了!看看再说!」
果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迅速关上,两个高大俊美的和尚走进来,一人一脚,把那两个色胆包天的小沙弥踹飞,可怜那个叫无心的小和尚,胯下的那话儿硬邦邦的挺戳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却没敢放声,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无欲、无心,好孽障,胆大妄为,不尊师命,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两个小和尚面如土色,无心强挨过鉆心的痛,跪着往前行,抱住一个大和尚的腿,面露谄媚讨好,眼波飞起来。
「师傅,师傅,无心错了,求师傅用鞭子抽无心,重重的抽才好呢,抽的无心明天,不,后天都下不来床,师傅……」
「好猢狲,说的怪可怜的,我帮你给你师傅求个情,你可怎么谢我?」
「师叔真是救命菩萨,无心也没别的孝敬师叔的,倒求着师叔也赏无心一顿鞭子罢!」
两个大和尚被他逗得笑起来。云初就沖云凈努努嘴,「师兄,这孩子可怜见的,瞧着我的情面,饶了他这次吧!」
那个粗眉阔口的无欲忙爬到云初腿前,抱住,「好师叔,亲师叔,还有我呢,你就顺道也给我求个情吧!」
「啧,瞧你这粗笨样,捡到篮子就是菜,也就你师父才不挑,师叔我可没鞭子教诲你!」
「那个,小侄虽然粗笨,却还有把子傻力气,师叔教诲师弟的时候,小侄添茶倒水帮着推,都能来得。就是等会子,师叔盗取红瓦,嘿,无欲不是还能帮着端着嘛?」
「哈哈哈,油嘴滑舌,得了,看你师叔的情面,这回放过你们两个小猴,无欲,你既然说了,就去好好给你师叔端着去!」
「得令,锵咕隆冬锵咕隆冬呔……」
无欲捞起一个穿葱绿小袄的姑娘,七手八脚把她的裤儿摘了,露出白生生的腿,伶伶俐俐的小莲足,挂在自己的胳膊上,大手托着嫩嫩的臀肉,指头一掐一缩,弄得那女孩蛤口翕张蠕动。这色和尚偏头亲亲女孩的发鬓,口齿轻薄。
「好宝贝,你的虔心到了!我师叔亲自给你开光,保佑你呀不给选上,放心,过了这一回,这辈子你都进不了宫了!」
云初笑吟吟的走到跟前,用指头挑那女孩的羞处,也不知怎么弄得,三两下就勾得湿滑润泽,娇花孱弱,又掏出自己的阳物,在花蒂上揉搓,享受。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明月沖碧荷一使眼色。两个凌空飞落,明月半空中就挥出劲流锁了云凈、云初的奇经八脉。两个小的正奇怪师父师叔怎么突然晕了,就见一个人影闪下,还没叫出声,颈后一痛,被碧荷劈倒。
「可恶,佛门凈地怎么出来这么一帮子杂碎,公子,这些姑娘怎么办?我们先把她们弄醒吗?」
「别,你这会子把她们弄醒,说不定她们羞愤之下,倒寻了短见。你先把她们衣服穿好!」
碧荷挨个给这些女孩们整理衣服,碰到那几个和尚就重重的踢上几脚,嘴里骂了好几声,贼和尚,色和尚。
「小姐,好了!这几个臭和尚怎么料理?」
「嗯,你刚才听到没,这些女孩子似乎是因为不想被选进宫,才来拜菩萨的!」
「那小沙弥是这么说的,看起来,他们就是用这由头唬人的,怕是骗了不止这几个哩!真真该死!既然让咱们撞见了,干脆,杀了得了!」
「哎呦,咱们荷姐姐可是了不得了,杀伐决断,宰人跟屠狗宰鸡似的!」
「公子……」
「好啦,好啦,别跺脚了!我觉得这个庙里就没一个好的,你杀一个半个怕是不济事。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呀,把这几个臭虫弄到那太监屋里去,想办法让他们狗咬狗,嘻嘻,看看是和尚咬坏太监,还是太监咬坏和尚!」
碧荷抚掌叫妙,偷偷的去寻了几根绳子,把和尚们捆得结实,又把嘴塞上麻胡桃,扔到了大梁上。
「公子,这会子天还亮堂,不好做手脚,咱们就在这等到天黑?」
「咱们晚上再来,你先把窗户殿门都打开,怕是这些女孩也要醒了。咱们躲起来,别叫她们疑心。」
那几个女孩子醒过来后,结伴离去。
不多时,天就暗下来。这几日寺里上下都忙,竟没人发现几个和尚不见了。
正好便宜明月几个行事。
「小毛,你上去把他们扔下来!」
黄小毛就是那年偷钱的小孩,后来几次被碧荷搭济。他家原住在山下,此番明月不方便动用家里下人,碧荷就找了他来做帮手。
「好嘞,碧荷姐,我这就上去。」
黄小毛的武功学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稀松平常,不过爬个房梁越个院墻,还是不在话下。
黄小毛在上面扔,碧荷就伸手揪住他们的腰带,倒提着放在地上,刚巧月光照在一个和尚的脸上。
「小毛,你这是干什么?」明月惊诧的看着黄小毛,这孩子从上面下来,就跪在自己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磕头,一会儿功夫,满面是泪!
「是呀,小毛,你倒是说话呀,出什么事了!」
黄小毛满腹心酸,看着月光下那张脸,羞愤耻辱梗在心头,塞了一团乱棉絮似的!
「大小姐,我,我,我跟你讨个情?这人,这和尚,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碧荷最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差点一脚踹过去。
「他是我爹!」
黄小毛心一横,脑中一片空白。
「小毛生来命苦,是个和尚儿子。我娘原来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后来被他……被他……,后来,就有了我,人家也容不下我娘,把我娘赶了出来……」
明月听的唏嘘,暗忖这些和尚真是作孽。
「好啦,小毛别哭了,大丈夫原不论出身的,你既然有福气认得咱们家小姐,早晚带契你出人头地,到时候,你娘脸上也光荣。别哭了,再哭,我可揍你了!
你说这个和尚是你爹,现在,你是个什么主意,要我们放了他?」
「若说起他做的事,猪狗不如,我还想揍他呢!只是,只是,他,他总是我爹,唉!」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碧荷,你先把他解开,扔香案下面去。有这三个,也够用了!不过,小毛,你改日可要好生劝他改了罢,最好离了这,下次要再看见他做坏事,定斩不饶!」
黄小毛又哭又笑的谢她,抢着扛起两个小沙弥,那个云凈被碧荷提溜着。
明月坏坏的笑,偷偷的嘱咐碧荷,碧荷听得脸红。
「哎,黄小毛,上次车把式教你的鞭子,你学会了没有?」
「会了,会了,不管是马车,牛车,我都赶得来,就等着有一天能进府里,给大小姐赶车呢!」
「荷丫头,我先把那太监引走,你们快着点送过去!」
明月轻咳一声,抢先往东南飞掠。
碧荷心里哀鸣,脸蛋有些热辣辣的,做张做智的呵斥黄小毛。
「既然学会了,就耍给我看看!」
「现在?」
「现在!把他们放这,对,往这抽!没吃饭啊?对,这边,再用点力气!」
黄小毛挥舞着马鞭子,听她指挥,把三个和尚抽的皮开肉绽,衣衫褴褛,越抽越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小阿姐,脸越来越红?不过,碧荷姐脸红起来,可真好看,比她兇巴巴的时候,好看多了!
「行了,行了,用这个,把他们那里扎起来!」
「那里?哪里呀?」
黄小毛接过几根细细的红绳,忽然看见,脸红红的小阿姐,温柔的伸出小脚,狠狠地踩在一个和尚的胯间。
「就是这里?看明白了吗?」
黄小毛只觉胯下跟着疼,太可怕了,再不敢多问,接过小绳,飞快的把这几个倒霉的大和尚的小和尚五花大绑。
金顺原本就着小菜,美滋滋的喝着酒。忽然听到窗外噗通两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出来一看,却是跟他一块出来的两个侍卫倒在地上,远处还有个黑影窜出去。
「什么人?站住!」
他追了出去,却被那如鬼似魅的黑影带着绕了几个圈,最后追丢了人。金公公生性贪财又胆小,心里一想,这事蹊跷呀,不管是人作乱还是鬼作祟,这庙呀,都住不得了,明天还是搬去行宫吧!
金顺回到自己住的跨院,却发现火把通明,一群光澄澄的秃头等着他呢!
「方丈,只找到了云初师兄,那三个,各处都没看见人,现在单剩下这个院子了!」一个黑瘦的和尚悄悄地在慈济的耳边嘀咕。
慈济就是当年福国寺的主持,后来大佛寺建了起来,奉令执掌此处禅林。
「这是干什么呢?明火执仗的,怎么都到咱家这来了!」
「阿弥陀佛,见过公公,扰了公公清凈实非得已。实不相瞒,小寺今日晚课,少了三个弟子,故此,是来请教一下公公可曾见过!」慈济宣过佛号,耐心解释,毕竟是天子近侍,没撕破脸,该礼敬还是要礼敬的。
「哟,请教还需要带这么多人?知道是请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拿贼呢!」
金顺眼皮挑了一挑,这都什么玩意啊,我还没问你们这起子秃头,我的人是怎么倒的呢?
「你们来的倒巧了,方才,我这巡夜的侍卫被人暗算了,我倒要问问你这老和尚,这是怎么说的?这到底是敕造的普济寺呀?还是黑店呀?眼瞅着万岁就要来扬州了,先把万岁的侍卫放倒了,感情,你们这起子和尚,是要造反怎么的?」
慈济不知他是乱扣帽子,只道他查到了实情,心里乱跳,杀心大起,眼里透出兇芒,这太监留不得了!
那黑瘦的和尚叫云空,觑到方丈眼色,大喝一声,「你这太监好没道理,我家方丈恭恭敬敬的和解释,你反倒说咱们造反,敬神倒敬出鬼来了!咱们的人丢了,见没见的,您老不过给个话,犯不着横眉竖目的!莫非其中有鬼不成?」
「你看那太监脸红的,就是有鬼!」
「师兄,闯进去,云凈他们肯定在里头!」
「听说太监没了下稍,心里最狠,最爱玩弄漂亮的男孩,无心他们别是…
…」
乱七杂八的喊声里,金顺隐约听到几句,气的脸通红。
「好,好,我让你们进去,要是搜不到人,我定要稟告万岁,斩了你们这群秃驴,封了这破庙。」
和尚们推推搡搡的进了门,金顺气的哆嗦站在院里,今日之辱,来日必报,你们给我等着。
「在这里了!师兄你醒醒!」
「果然是这死太监干的!」
「这么欺负人,揍死他!」
金顺听着自己屋里的声响不对,心里浮现四个字,调虎离山,糟了,不知被谁算计了。他脸色泛白,看着那群和尚抬出三个人来,破烂的僧衣遮不住淌血的鞭痕,褪到大腿根的裤子,一嘟噜被红绳扎着的那物事……
这淫靡血腥的一幕,刺激满院子的和尚眼都红了,也不知谁先打头,都沖金顺沖过去。
「日他娘咧,畜生……」
「打死你个龟孙,去死吧,狗太监……」
「阉狗,叫你欺负我师弟,叫你欺负我师弟……」
慈济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太监蜷着身子,被踢的吐血,心里暗爽,小子,多管閑事多吃屁,下辈子转世带好眼珠子,先找个好主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慈济忽的心里一凛,还真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死了!要不还真麻烦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阿弥陀佛,先把这太监和那几个晕着的侍卫捆起来,明天送到衙门去。佛门凈地,菩萨看见血怕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