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溪又转回来,被烫伤的手背已经抹了药,用丝绢细密的包好,他来劝姽婳进些膳食,莫要饿坏了身子,姽婳见他温文尔雅,仍是有礼相待,便道:“原来你叶府的待客之道,便是这里外三层的护院把守?”
叶溪道:“姑娘莫怪,此不过为权宜之计,只要姑娘不想着回邵府,这些侍卫家丁定不会为难姑娘。”
姽婳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又怎能安心住下?”
叶溪见她较之刚醒来那一阵子,话语言谈已经缓和许多,只是眸中多了一分寂色,便把话一岔,道:“姑娘先用些膳,关于叶某,早晚是会知晓的,只眼下并不方便。”
姽婳一默,也知多言无益,便轻点螓首,缓步行至桌前,欠身而坐,叶溪一张俊脸观之神彩奕奕,难掩喜色,马上吩咐丫头添饭,又拿了一双筷子,细细的给鱼挑骨去刺,夹到她碗里,道:“尝尝这个,做法与邵府不同。”
“好精细的雕饰。”她叹一声妙,细细把玩了半晌筷箸,上好的象牙用料,色泽均匀,光晕细腻,上面刻一卷富贵花开,一只阴刻,上半部镂空,一只阳雕,下半部浮突,真是巧夺天功,笑道:“叶公子是做官的?挟姽婳于此,为权谋?为美色?还是与邵府有仇?嗯?”
叶溪一顿,对姽婳也是佩服,想她小小年纪,见识却不一般,更是倾慕,心翕翕然向往之,只略为笑笑不语。
姽婳夹了一片蒸鱼,中间叠着豆腐,入口咸鲜,还有青笋的爽脆,见他不答,又道:“让公子费心了,姽婳一阶下之囚,怎当得起如此厚待?”
叶溪眉一皱,正色道:“姑娘言重了,只要姑娘不离开这里,叶府一干人等,自然待姑娘如坐上宾一般,不敢有误。”
姽婳敛目垂睫,略为思索,道:“实不敢有瞒叶公子,姽婳素有顽疾,从小便服一种丹药,此次贤妃娘娘宣召问话,出来匆忙,未曾携带……倘若没有那丸药维系,姽婳怕是过不了年终就要去了……”说着,就扑漱的落起泪来,道:“叶公子,还望怜惜,想个法子救我,呜……”
叶溪取了绢帕为她拭泪,那素梨皎月一般的秀脸,含忧带哀,叫人观之不忍,只是仍道怪哉:什么样的顽疾竟如此厉害?
问道:“请问姑娘服的什么药?可否抄下方子,我令人速去配来。”
姽婳明知他不信,又道:“只有方子不行,还要‘母丹’一同炼制方成。”她卷起水袖,翻过手腕给他观瞧,道:“公子看,此一条经络,常人色泽为青蓝,且隐于肤下,姽婳腕结处为暗紫,色状浮显,此乃是一天未服丹药所致,离药越久,疾侵入骨,蚀噬七经八脉,吾命休矣。”
叶溪也是一惊,宁可信其有,不可视其无,忙叫家丁请了郎中来看,待把过脉后,医者也是唏嘘,道:“此乃奇疾,生平未得所见,公子恕罪。”
叶溪把郎中请到外面,压低声问道:“曾御医,这姑娘的病,可当真是要人命的么?”
“不敢欺瞒公子,此女气脉虚浮、根基不固、体肤寒凉、经脉奇异,恐有性命之忧啊……”说罢一揖到地,又道:“下官医术浅溥,实为惶恐。”
叶溪抬手遣之离退,撩袍又转了回来,问姽婳,道:“苏姑娘,此丹药现在何处?”
“邵府侍卫──冷辰。”
他手握成拳,道:“有个去处寻它便好,姑娘稍安,不日叶某便将此药讨来。”
姽婳敛袖站起,盈盈一拜,再抬首,眸光流转,似泪非泪,若笑非笑,道:“如此有劳公子。”
她便在叶府一住三天,閑来无事,也做些针线,绘些花鸟,叶溪一般傍晚回府,总是癡癡凝望一阵,也不打扰,到用膳时方才出现。
第四天又是这样,只是叶溪两道剑眉皱的越发紧簇,称得他清贵俊逸的脸孔有些严肃,姽婳恍若不觉,怡然用膳,叶溪没有忽略她手腕上的经脉,比之几天前,暗紫色又渐长一节,叫人忧心。
“叶公子?姽婳有一事相求,可当讲否?”
“啊?”叶溪这才回神,道:“但讲无妨。”
“请将这房下的护院收去,夜里窗影上森森幢幢的,十分怕人,我一介女子,无缚鸡之力,又身染恶疾,非要我寝之不安么?”
“这……”叶溪沈吟,他不想违逆姽婳,破坏两人难得的详和,又怕她逃走,去趟邵府之混水。他觉得,姽婳只有呆在这里才能叫人心安气定。
“叶公子可叫丫头玉娟在暖阁歇着,护院去把守门口,姽婳就是插翅也难飞走,还不能安心么?”
“哎……好吧。”叶溪颔首,看了看她皓腕,又道:“若不服丹药,这条紫色经脉,会一直长下去,还是如何?”
姽婳道:“幼时,家父曾带我走访天下神医,途中凑巧救一游僧,他感我父恩德,便赠我一粒‘母丹’,说配以一十九种珍奇灵药,可将此病稳住不发,但需日服一粒,不可间歇,否则青消紫长,待其连通心脉之时,便是魂消命断之刻。”
叶溪听罢,“噌”的站起来,转身出去。
这天夜里,果然护院家丁都撤下了,姽婳想:这‘叶溪’到是个守信君子。
她在灯下做女红,针来线往的,一时做的癡了,也记不得时辰,丫环累的犯困,便凑上来一瞧,道:“姑娘,民间是不準绣凤的,此为大忌,皇帝知道要砍头的。”
姽婳抬头,那灯下面容美得不像凡人不说,还透着几分淡漠。
“有什么关系,我绣给叶公子的,他还配不起一只‘凤’么?”
“姑娘……你……”丫头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姽婳又问:“但不知叶公子是哪一位皇子?”
“哎……这……”
“你莫慌,我假装不知也就是了,去帮我把灯芯剔亮些个,这个荷包务必今夜做完。”
小丫头以为她对俊颜如玉的公子动了凡心,唇角一挑抿嘴笑道:“姑娘慢慢做,不要累坏了眼睛,公子知道是要心疼的。”她俯身去挑弄灯盏,却不料姽婳突然起身,把绣针按进昏睡穴里,她但觉所刺之处经脉酸胀,麻木僵硬,还来不及回头,身子一滑,已是软倒在地。
姽婳将她拖到床上,互换了衣衫,盖好锦被,又来到镜前,把前面的乌发剪出一个浏海,低低的遮住眉眼,这才推了门出来,在树影花墻中穿绕,避过人多的地方,好在大门大户的设摆规矩都有相似之处,正院配院一看便明,她找到角门处,这里只有两个侍卫把守──
一个见她行来,扬声便问:
“玉娟姑娘这么晚还出去?”
姽婳见他们声称“玉娟”,并未生疑,心中一喜,尽量模仿丫环的声音,道:“是苏姑娘病了,已回了皇子,去拿几味药来。”
其中一个护院侧身相让,道:“拿药?府里不是应有尽有?还要劳玉娟姑娘走一趟?”
姽婳抬脚往外便走,首略偏侧,神容镇定,道:“只苏姑娘要用的这几味药是没有的,皇子担心的紧,才命我去抓来。”
“即如此……天黑路暗,玉娟姑娘还请小心。”
“多谢,我理会的。”
她拾级而下,溶于夜色,风吹得衣衫喇喇作响,空中云遮朗月,远处马蹄“!!”,渐渐清晰,姽婳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鬓旁的汗毛竖起,浑身有些发冷,手心里都是汗,掉头就跑的念头悬于一线,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人是跑不过马的,切莫慌乱,就像刚刚那样,只装作给“苏姑娘”抓药的玉娟,蒙混过关。
如此是想,继续前进,头前儿两个打灯笼的小厮将其一照,姽婳忙垂首敛目,侧于一旁,想等车驾过去再行,哪知小厮清喝一声,道:“大胆玉娟,见二皇子车驾还不跪迎?”
姽婳心下一惊,原来这车里坐的是二皇子,那日在市集强抢于她,还打死打伤一干护卫的狂徒,一时间胸臆中翻江倒海,巨浪涛天,不敢有怠,跪倒磕头,道:“皇子千岁千千岁。”
小厮提着灯,一手拉过头马继续前行,那描金的梨花木轮滚滚而过,在土道上压下车辙,姽婳一口气松下,刚要起身,便听得车内一人道:“且慢!”
她的心又直提到咽喉处悬着。
二皇子踩着小厮的背由车上下来,缓步踱至姽婳身前,阴影将她盖住,问:“这么晚到哪里去啊?”
姽婳强作镇定,把蒙骗护院的说词,依样画葫芦讲了,袁冕道:“病了?我才来她就病,真是晦气!”他阴阴一笑,长手一伸,两指掐住姽婳下颌,往起一抬,那阴影中跪着的,瑶台仙姝一般的女子,不是苏氏,又是哪个?
“苏姽婳,这么晚去哪里啊?”他手背拭着她侧脸,有如毛虫蠕爬,姽婳将脸一偏,把他的手一拨,道:“休拿你那脏手碰我!”
“我脏?谁又干凈,你这淫妇?还是邵湛邵太尉?”他淫笑着又去弄她樱唇,突地手一缩,叫道:“啊──!”
姽婳匆忙起身便跑,慌不择路,踉踉跄跄的向前沖去,心里只一个念头,万万不可被此人拿住。
袁冕大喝一声,道:“给我抓回来,要活的,不可伤其体肤。”
他的手汨汨的流着血水,虎口一排齿印,有两处险些咬穿,用袍带拭了,骂道:“贱人,今夜便有你好受的!”
此时叶府内也发现人不见了,手持灯笼火把乌泱泱奔出来二三十人,后面跟一银袍公子,俊美英姿,面带急色,袁冕扯唇蔑笑,道:“好三弟,真有本事,一个女人也能看丢了,是不是见苏氏美貌,半边身子都酥倒了?啊?这几日我给邵湛折腾的不安生,你到是快哉……”他把话一顿,见袁曦脸色不郁,又道:“不过这美人要跑,看来你也是没得人心啊。”
才说着,一干健壮男子便押了姽婳回来,按倒在地,袁曦上下打量,见完好无损,略松口气,叹道:“哎!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行了!这眉来眼去的给谁看啊?”袁冕居高临下,对姽婳道:“苏姑娘,今夜我便要试上一试,这让邵湛一家子不安生的美人儿,到底是怎么个妙,怎么个娇,怎么个叫人放不下……嘿嘿嘿……”他手一挥,对侍从道:“给我带下去!”
三皇子阻在身前,道:“二哥不可,苏氏还病着,恐难侍奉周全。”
袁冕根本听耳不闻,背着手跟上去,道:“真是个给骗的团团乱转的多情公子,美人计就是给你这种人中的,哼!”
姽婳被两个粗使的妇人拉住,推到一石池中洗刷肌肤,被按着喝了好几口池水,咳的七荤八素,站持不住,待回神已是身无寸缕,她们一个抓她胸乳,洗揉乳尖,一个把手直伸到私处搓弄,她又羞又愤,又骂又打,根本拿这两个装聋作哑的蠢妇没有办法,直折腾的气促膝软。
这两个妇人将她洗干凈了,拿一红肚兜给她着了,莲足上套了红绣鞋,光裸着玉牝花唇,纤长双腿,观之肤白胜雪,艳而不俗,撩得人心痒痒难耐,架到袁冕房中,手脚分开绑住,用被盖好,才退了出去。
袁冕将手包好,又饮了杯参茶提神壮阳,从桌案上拿起一支竹箫,冷笑道:“苏氏美人,且看我手段,今夜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