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扪心自问……
痛的!只是痛到极致已经麻木了。花无语在心中对自己轻道,脑中却突然浮现出轩辕孝天焦急的脸,心底突然有一丝温暖缓缓的涌动上来,慢慢滋养着她被伤的冻冷龟裂的心房,仿佛琼汁仙露一般让她已千穿百孔的心长出新的血肉。
她……爱上皇上了吗?花无语眉头皱的死紧,半响过后,她才轻轻的呼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眉头,对着床帐露出一个凄美虚幻的笑容。
不!她在想到皇上时不会心跳加速,不会兴奋,不会激动,不会想落泪。对那人却是不同的,她在想到他时会激动,会心跳加速,会辗转反侧,会夜不能寐,会心痛落泪。对皇上,她只有感动,只有感激,感动他对她的好,感激他对她的好……
回想几个月前,她还在为每日失身于皇上而痛苦,为公子不爱她而痛苦,甚至想一死了之,就是一天之前,她还曾为了那种彻骨的痛苦让自己在春寒之中吹冻了一夜,可此时一觉醒来,心痛虽仍在,却已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是习惯了心痛了吗?还是皇上对她的怜爱让她觉得温暖了?
殿门口传来的细微声响,惊回了无语飘远的思绪,“谁?”她虽知来人一定会是宫中的婢女,却仍忍不住出声确认,经过刚才那位不明女子神出鬼没的来访,也实在不能怪她疑神疑鬼了。
听到无语的声音,脚步声迅速接近,随之传来的是喜言嬷嬷苍老而关切的声音:“娘娘,您醒了么?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床帐撩起,明亮的光线让无语不适的瞇起了眼,“现在什么时候了?”
“寅时末了,您睡了快有一天了,可是觉得饿了?老奴马上让人为您端些吃食来。”喜言嬷嬷指派着几个无语看着眼生的宫女出门办事,内殿里只留下以前一向在外殿负责扫洒的几个宫婢。
进宫以来,无语虽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但对惯常侍候她几个婢女还是熟记在心的,眼见熟悉的面孔全不见了,不由就有些奇怪:“嬷嬷,紫月,紫蕊她们呢?怎么不过来侍候?”
喜言嬷嬷闻言,满是褶皱的脸皮抖了抖,她看了床上的花无语一眼,似下了重大决心般,双膝一软便向无语跪了下来,“求娘娘救救紫蕊,紫月等人。”
花无语惊讶的眨了眨眼,随即便醒悟过来,“是皇上将她们关起来了吗?”
喜言嬷嬷头也不抬的俯在地上道:“奴婢等没侍候好娘娘,受罚原是应该的,紫月、紫蕊与在内殿侍候的太监宫女共十二人,已被皇上下了天牢,定于明日午时午门处斩……”
“他们会没事的。”不待喜言嬷嬷说完,花无语便轻轻的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喜言嬷嬷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少说话多做事,閑事莫管才是宫中的生存之道的道理。此时却为了一竿被轩辕孝天处罚的宫女太监特意向她求情,这不是违背了她的生存处世之道吗?
她本可以等她自己发现身边人不见了之后,开口询问时再道出紫蕊紫月她们的去向,现在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事有反常必有妖,这喜言嬷嬷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相信轩辕孝天不会害她,她之前不觉得,今晨看到了轩辕孝天对她的关切,有些事很容易便能想明白了,喜言嬷嬷应该是他的心腹之人。
在宫中这三个多月,她虽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却并不是毫无所觉,入宫这么久,她得到轩辕孝天的独宠,可说是宠霸后宫也不为过。但这三个多月,她除了皇后与淑妃,其她妃嫔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其中,轩辕孝天起了多少作用不言而明。
喜言嬷嬷平时一向谨言慎行,轩辕孝天在这朱凤便是天,在这皇宫更是,他要惩罚几个侍候不利的宫女,今日若换做别人,喜言嬷嬷只怕不会多说半个字,现在却故意在她面前为那几个宫婢求起她来,是看她性子软弱好拿捏?还是这人在宫里活久了,终是逃不过对权欲的追求?
真当她会蠢的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花无语思绪翻转:是那些宫婢太监里有不能死的人需要她保下?还是她本就不是真正忠心于轩辕孝天的呢?要让她任紫蕊等人妄死,花无语肯定是不答应的。而她若听了喜言嬷嬷的话,向皇上保下那些人,又会不会落入别人的套中呢?如果那些人中真有别人安排的暗桩,保下那些人,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套中。
该怎么做才能不被人当了枪使呢?
花无语脑中思绪闪电般的翻转着,嘴角却慢慢的勾了起来,她虽无心在这宫里争什么,可也别忘了,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春满园是什么地方?那是女人的修罗场,更是个龙蛇混杂,乱到不能再乱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呆了近三年,她还独占着春满园里的“皇帝”——轩辕毅,见到、遇到的明争暗夺,明枪暗箭还能少吗?若妄想欺到她身上,那也只能怪喜言嬷嬷自己老眼昏花了。
花无语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喜言嬷嬷梳着的精致发髻的头顶,目光一闪,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指着一名立在不远处的宫婢道:“我记得你叫彩荷对吗?”
那被花无语点到名的宫女先是一愣,回神后慌忙跪倒在地,惊惶的回道:“奴婢是彩荷,娘娘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跟紫蕊颇为交好,去天牢跑一趟的差就交给你吧。”若不是有一次见到紫蕊与彩荷颇为亲密的交谈,她也不会点名彩荷去办这事。“你先去我梳妆台下的箱子里取两百两白银,送到天牢交给牢头,就说是我赏的。紫月、紫蕊侍候我也有些时日了,这次我得病是我自个儿不小心,也怨不得她们,听说天牢阴冷潮湿,鼠蚁乱窜的,紫月、紫蕊那几个丫头在我这儿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怎么受得住那些苦,让他们多添点饭菜,添床棉被吧,你让她们安心再呆一晚,明早就能回来了。”
彩荷闻言,先是极快的瞄了仍跪在地上不抬头的喜言嬷嬷一眼,又抬头惊讶的看看花无语,见花无语对着她肯定的点头,她才笑开了脸,笔着向杨语磕了个头道:“奴婢谢主子恩典,奴婢这就去办。”说完飞快的起身走到离床不远的梳妆台前,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弯腰开了梳妆台下大箱子的盖子,自一箱的银子里取了四个大银锭,复又将银箱盖了回去。
她拿着四个大银锭转回到花无语身前,给她看自已手中的银两,花无语只笑着点了点头便打发她出门办事去了。
彩荷出门后,花无语即没叫喜言嬷嬷起身,也不出声,就那么坐着,低着头像是想事情出了神,任着一屋子人眼像是脱了闸的饿兽,带着贪婪飘向那张梳妆台下的箱子上。
时间慢的像被面糊糊住了一般,缓慢而难煮,不过一刻钟不到,喜言嬷嬷跪着的身体便开始发起抖来。
有时想要让人曲服,并不需要严刑逼供或是费尽唇舌,对聪明人来说,沉默就已经够了,特别是明白的聪明人。
“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言嬷嬷惊惶的求饶声一出,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先是愣了愣,接着便全吓的跪了一地。
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无语宛尔的捂唇轻笑,“呵呵……真是不经激呢,你说是不是?喜言嬷嬷?”
“……娘娘……娘娘饶命,老奴该死,求娘娘看在老奴这几个月服侍您尚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老奴一命吧,娘娘。”喜言嬷嬷此时心中后悔的肠子都差点青了,想她在宫中多年,自认为眼光一向很準,没想到这回竟会栽在花无语身上。本以为花无语会是颗软烂的小柿子,那知这软烂只是柿子的表象,里面全是包了玄铁的金刚鉆,别说是啃了,就是她化身为三味真火只怕在她身上也讨不到半点便宜。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敢在这么精明的主儿身上动心思啊。
无语拥着被子曲腿而坐,纤指轻点着下巴,似笑非笑的侧头看着喜言嬷嬷,道:“将一切的罪责归结给紫月、紫蕊她们,却又充好人的求本宫去救,既然收买了人心又将想救的人都救了回来,真是好算计呢!等那些丫头太监放回来,一个个就都欠了你一份情了,到时你再将自己的人手换进我宫里。”花无语边说着,边慢慢的点头,淡笑着沖喜言嬷嬷问道:“嬷嬷这是想孤立本宫呢?还是想掌控本宫?你说本宫若是将此事告诉皇上,你该得个什么罪受呢嬷嬷?若是我再毒点告诉皇上,我会生病全拜嬷嬷所赐,不知道明天的刑场上,嬷嬷您该得个什么样的刑罚呢?嗯?”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喜言嬷嬷此时已是面色如金纸,只一个劲的磕头救饶。
“往日我不理会你们私底下的一些小动作,是我无心去争什么,却也不是傻的,你们私底下与哪些人有往来,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万想不到,我的不争,竟让个奴才都想往我头上爬了。”无语无奈的轻叹口气道:“想你也是宫里的老嬷嬷了,我原以为皇上信任你,你便定是忠于皇上的,没想到你这奴才也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间的争斗看的太多,太多,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就此结束,不想再次睁眼,还是要面对这样层出不穷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