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墻上的钟显示已经又过了两天,我感到全身充满了活力,一种生命的充盈感让我很舒服,身上的伤好像好了似的,没那么痛了。
我望向窗外,时间还是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今天的天亮很令人期待,那种一丝丝光撕裂黑幕,万道金色箭弩驱散群星,从黎明前的黑暗走向光明的感觉,让我心情平静,千丝万缕的希望之光,渐渐涨满了整个房间,这样的感觉很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这样的心境确实不常有,多数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天亮是什么样子,即使知道我也很少关注,黑夜的欲望往往让我流连忘返,早晨经常从中午开始,躁动的心一来再来,手攥着大把青春而纵情挥霍,对我这样的年轻人,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于是在一次次的放纵挥霍中,人心在迷失,生命在混过,人生在虚度。
许多在品格方面的能人,身体力行,试图竖立标桿,以期别人也能和他们一样度过。他们高山仰止的行为,的确应该被人记住,被人赞叹,为人所效仿。可惜对我这样的人,并无吸引力,生命照样被混过,人生还在虚度。面对这样的空虚和无奈,我无能为力,毫无办法,生不起抗争,只能紧守着那点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令自己不彻底迷失。满足、知足是我们这些人最该保有的优良品质,为此我们抚平了多少躁动,又获得了多少心灵的宁静。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以在这,沉渣四处泛起,却被奉为圭臬,逐渐被人当正常,如温水煮蛙般为人所接受,虚彩浮华的社会里,残喘呼吸,茍且偷生,得以存活。
就让我享受这难得的清晨宁静吧,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又会无暇顾及,或者被糟糕的坏心情所败坏了。
清晨来得如此宁静,但并不意味着这一天就是美好的。我没想到的是糟糕的坏心情这么快就来了,来得突然,来得突如其来。
在我心情没有被败坏之前,雪馨馨送来了的早餐,后来我知道这样送餐的事,这两天她干过好几次。她默默地把饭菜摆好,脸上还是她习惯的一副无喜无忧的表情,一口口仔细喂我吃完了早餐。先前我和雪馨馨聊过,知道她这样照顾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她即使关心人,也不喜形于色,一种忧郁的气息总是挥之不去,几次真情的流露都是在特定的时候,这让我觉得自己很难进入她的心里,虽然现在我和她的关系还算良好。
雪馨馨告诉我住院以来,上官云清来探望过我,只是我醒的那天,她没有来,所以碰不上面。她碗筷放进推车里,叫护士拿走了,对我说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感觉不错。」
我说道。
「我给你使用了最新的恢复药剂,根据这两天恢复情况,你的伤再过一个星期就基本就好了,只是左臂的伤还要两周以后,你要好好静养,不能亢奋,就是在这一个月里你不能和女人性交了。」
雪馨馨语气极为平淡的说道。
性交?这词就这么赤裸裸的脱口而出,我听到耳朵里很是刺耳,难道就不会换个别的隐晦点的吗?这变态的丫头!
我有点尴尬:「呃……我知道了,你和陆美凤说的话我听到了。」
「你知道啦……我还以为你真的晕了呢?原来什么都听见了。」
「我不是装的,我是听到了,但那时候我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难受吧?」
雪馨馨秀目轻扬,「我知道要你一个月不来可能会很难。」
呃,这妞还顾虑我难不难受了,这样体贴的女朋友到哪找啊?
我开玩笑的说道:「……难受?……这……是有点难受,当一个月和尚,我会憋出病来的,会很辛苦的,你不会看着我这么辛苦不管吧……你是医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没有?」
我说完笑瞇瞇的看着雪馨馨,在她饱满的胸口了扫了几眼,真饱满啊!这交往以来,好多刺激的事都遇上了,这对咪咪也看过了,圆润峰拥很是傲人,只是竟然未曾入手过,我这男朋友当得太正经了吧?
雪馨馨看到我在看她的胸,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接着她意识到了我的坏,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很好看吗?……我倒有个办法让你不用难受。」
她头靠近我,切齿说道:「直接把你给阉了!……这样的手术我可是很久没做了,就当练练手了。」
也只有在和我一起时,雪馨馨才会开这样的玩笑。我把头往后移去,满脸堆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忍得住,忍得住……呵呵,就不用麻烦了。」
「哼!」
雪馨馨哼了一声,说道:「说正经的,你要真忍不住,也要忍,否则药力会大减,还伴有情况不明的后遗癥。如果实在忍不住,我会交待护士每天按时给你打镇静剂,到时候你心情就会平静些了。」
「我一定忍,为了尽快好起来,我坚决忍,肯定忍,不能忍也要忍。」
我一脸坚决的说道。
雪馨馨看我那怪样,扑哧一笑,一脸灿烂,我看得有点呆。她吃吃笑道:「呵呵……看你那样,这一个月你会很难受了吧?告诉你吧,如果你能熬得过这一个月,我会有奖励,当然这也是和我研究方向有关,我下一步研究的方向会放在受精卵上,也许那就是解决排异缺陷的突破口……至于具体怎么样做,你自己想吧。」
「呃……受精卵?」
我惊恐的看着雪馨馨,「……你不会让我像种猪一样,被母猪轮来轮去吧?然后你还在旁边看?」
雪馨馨捂着鼻子,继续笑道:「呵呵……种猪?你怎么说得这么好笑啊……我看怎么了?……我爱看怎么了?我是在进行科学研究,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雪馨馨好容易止住了笑,说道:「你要记住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你和我都要服从国家利益,国家需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应该做得到吧?」
「我?……奉国家的需要我不仅当小白鼠,还要当种猪?我怎么觉得掉到你的圈套里去了……」
我一阵唏嘘,哀叹道,「……我好后悔啊,一朝交女友不慎,终日为鸭?」
「你要当自己是猪没人拦的住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研究总要继续下去的。」
雪馨馨置我的抗议于不顾。
「我……我和别的女人那……那个……你不会难受吗?」
我有些惴惴的说道。
雪馨馨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难受,是很享受。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
雪馨馨话音刚落,我心里就升起一阵叹息,我靠,变态,真的是变态,变态到头了。
好一会我心情平静下来,故作无奈的说道:「好吧,我随你安排,为了国家即使累死在床上也值得了……我好可怜啊,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会犁坏的田;田越犁越肥,牛越犁越瘦……到时候别让我皮包骨头累死在床上!」
雪馨馨又笑,「呵呵……你想哪去了,试管受精也是可以的!」
试管受精?我这数以亿计的小蝌蚪不知道要多少卵子才够?——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好像太不像话了。
我岔开话题问道:「馨馨,你这么拼命为了国家进行研究,不觉得累吗?」
「不累,如果我能早日研究出战剂,也许肖亮就不会死了。」
一讲到这,雪馨馨神色有些黯然,「……所以我必须研究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无意中触动到了雪馨馨的伤心事,我急忙转移话题:「我想我的脚能走动的时候,尽早出院,你看怎么样?」
「不行!你的伤还是在医院里好了再出院,同时也可以观察一下康复战剂的疗效。」
雪馨馨说道。
「……哦,我知道了,一切为了研究!……为了研究,我的命真苦啊……」
我拉长了音调说道。
雪馨馨不理会我的怪腔怪调,说道:「这几天我必须呆在研究所,可能会很忙,你要自己呆在这里了。」
看来这雪馨馨要忙着研究我的精子了?我笑道:「呵呵,没事,你忙去吧。如果实验用品不够尽管来拿。」
雪馨馨又笑,说道:「……都说一个月不能来那事了,要么就直接手术了,这样杀鸡取卵的事你真愿意让我干啊?」
「……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逗你玩的。」
我说道。
「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这是我在这里的房间钥匙,你要是无聊可以到我房间看看书,上上网,如果你不方便可以叫护士帮你拿,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雪馨馨把一把钥匙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我才发觉我原本受伤的几根手指已经好了。这药还真神奇!
雪馨馨叫来护士交代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和雪馨馨的一番对话,不禁哑然失笑,无意之中我竟被国家颁发了合法的性交资格证,难道以后就可以打着国家的幌子到处操了?这在平常,也只有婚姻才能办到吧,而且对象只有一个,除此以外都是非法交合。
只是这性事被当成了工作,成为任务,是否还具有先前的乐趣?就像婚后,丈夫操自己的老婆成为合法工作,天天大鸣大放的搞来搞去,无论怎样花样翻新,日复一日,长年累月,也难免会变成机械的重复,左手摸右手的感觉,总有一天会令人黯然神伤,索然寡味。
毫无疑问,无论怎样的工作,干长了总会腻味,事情就往往演变为,结婚的彼此两人,不是打黑工,就是换对象,人间惨剧就此产生。进一步推论得出,现行的婚姻制度是多么的令人不快啊,妓院的被抹杀完全是时代的倒退,人欲被无故堵上一条疏导的通道,令社会徒徒平添了几许不稳定,这个道理老祖宗早就懂了,我们却还执迷不悟,坚定不移的一条道走到黑!
直到这时我的心情还是好的,还有些乐滋滋。
我动了一下脚,发觉已经能下地了,我踱着小步子,慢慢走进卫生间,解完小便,出来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金妍茜,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腰上两根黑色的带子仔细的收束着垂在身前,显得那腰肢很是婀娜,她的两只手插放在大衣两侧的竖袋里,两条修长不失丰腴的小腿露在大衣外,脚上的黑色丝袜稍显厚实,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一双短靴子非常时髦,整个人显得出落的精神,还有一种道不明的干练,只是她脸上的表情稍显凝重,缺乏几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活跃。
「有事吗?」
我问道,我慢慢的踱往床边。
「……慢点!」
金妍茜快步走过来,搀扶着我走到床边,扶我坐下。
「自己倒水吧。」
我说。
金妍茜倒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然后双手抱着水杯暖手,呼着热气小啜了几口。她瞟看了我几眼,像是观察我的情绪,说道:「看来你的伤好得蛮快的嘛?感觉还好吗?」
「嗯,还好!谢谢你的关心,又跑来看我。」
我说道。
「这个给你看。」
几经犹豫,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我,「可能……可能会让你有点不适,你要有思想準备。」
我放下水杯,接过照片,放在床上翻看了起来。
第一张是一个男人被打得脸部变形,青肿的眼睛瞇成一条缝,满脸血迹的照片,我辨别了好一会才认出那人就是赵高,我再往下翻去,照片里是一张医生的诊断书:双手双脚骨折,头骨裂伤,脚筋断裂,终生残疾……我再翻,下面几张是赵高那个叫二柄的手下,一条胳膊被砍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仅余一点点皮肉和肩膀连着……那悲惨的画面让我看得头皮发麻,心也往下沉去,我再翻到最后几张,一辆撞到护栏的小车支离破碎、烧毁的样子,驾驶室里是一具被烧成黑炭,头部耸拉的尸体……
「……赵高在前两天的一次黑帮火拼中,被人打成重伤,那死的人也是赵高的手下,是在昨天的一次车祸中死的。」
金妍茜谈谈的说道。
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许雪茵对我的交待,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脊梁一阵发凉,接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火气迅速窜了起,我怒道:「这……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就是许雪茵干的好事?」
「我只是来告诉你,他们受伤遇到车祸的事实,其他的我不知道。」
金妍茜提高了声音。
「是许雪茵派人干的吗?你说,是她吗?」
我吼道。
「……你冷静点,你发什么火?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是谁干的有这么重要吗?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是他们自作自受!现在有人替你出头摆平了这事情,你应该高兴才对。」
金妍茜见我怒气难平,也跟着大声说道。
「我应该高兴?替我摆平?……」
我的心一冷再冷,怒火一烧再烧,一种羞辱感强烈的占据心头,「我叫你们做了吗?你们太过分了,我该怎么做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来插手……现在都搞出人命来了,你们真是心狠手辣……难道我应该感谢你们了?」
「那是车祸!是意外!并不是计划中的……」
金妍茜大声辩解道。
「意外?计划中?……你还说你不知道,计划中的?这不就说明这些都是你们预谋好的?」
我质问道。
「……我不和你纠缠,总之这事就这么了了,你和王仁地的恩怨就到此结束了。他被打伤了,你也躺在病床上,你们扯平了,你女朋友的事也有了结果……事情就让它这么过去了吧。」
金妍茜不理会我的质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我床上,「这是从赵高那里拿到的赔偿,50万,是给那个姑娘的。」
看到那张支票,满腔的怒火和羞辱感让我整个人几乎就要爆开了,我猛的把支票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把床上的照片也拨到地上,对金妍茜吼道:「滚!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和帮助,报得了仇,报不了仇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多管閑事!」
金妍茜把地上揉成团的支票捡了起来,「对不起,赵波,我来不是想让你心情不好……支票我会另外转给那个姑娘的。」
「我警告你,不要碰孙倩,不要再伤害她!」
我指着金妍茜说道。
「事情已经了结了,不会有人再受到伤害。」
金妍茜说道,她把地上的照片也一张张得捡了起来。
我嗫嚅着,冷冷的看着金妍茜,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深感无力,一种如坠深渊般的悲愤从心底席卷而来,我真想把这世界一拳砸个稀巴烂,但我做不到,我痛苦而无奈的垂下了头,我觉得我的尊严被不知哪来的铁蹄子狠狠地践踏着,一脚接着一脚,有力而迅捷,毫不留情,毫不犹豫,那是一种有如被强奸般的痛苦,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特别强烈。
「赵波……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悲哀,在他们那些以掌控别人为乐的人眼里,我们就是这么的卑贱,我们的人生只是他们玩弄和取乐的对象……忘记这件事吧,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合实际的念头。」
金妍茜拉开了门,长长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我羞愤的心情难以排遣,随手拿起手边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啪啦的一声巨响,水杯四分五裂。
这时门又开了,我头也不抬的吼道:「滚!还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