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亥时之际,伴着哗啦哗啦的邗沟流水声,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蹄声,似乎有一批的健马从海陵军大营的后方转了过来。
那是负责夜间巡哨的一枝十余人骑兵队,他们的身上穿着的是普通兵勇的装束,只有一件极普通的护身短甲,形如背心,仅仅护住身躯和腹部,手脚头部都是暴露在外。从这些兵勇身上的短甲上所绘的图案可以看出他们正是属于海陵军的士兵。
这些负责在大军周边巡哨的海陵军的士兵以一种松散的队形策马徐行,不时还相互间聊上几句话。
“你们听说了没有啊?据说李世民已经跟他的军队汇合了,马上就要向江都进发了。”一个士兵收回看望对岸大隋军营的目光,向他身边的同伴说道,“唉,你跟我说说吧,这仗,我们能赢么?”
“当然能赢!”身边的同伴孩撇了一撇嘴巴,高仰着头,像一个凯旋的将军,“他手下才一万多一点的人马,来跟我们大营的十万精兵较量吗?那还不是以卵投石吗?”
“我听说大帅已经发话了,要我们大家这两天小心一点,李世民的军队很可能会进袭邗沟的。”最先说话的那个士兵道,“我们还是不要太放松了,说不定啊,大隋军已经到达我们身边了!”
“那是不可能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队长突然扭头轻蔑地横他一眼,“沖过来?他们有船只么?就算他们现在有木料造船,也要费上三两天吧……不过,哼哼嘿嘿……到那时,我们大军就已经将江都攻下来喽。那时候,哭的就是对边的人啦!”
“是么?”最先说话的那个士兵不自信地问了一句,不经意地向对岸望了望,黑幕下,他好象看到了一大溜黑忽忽的影子,但是,细心一瞧,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恩,怕什么?他们有船么?难不成会飞过来?
心下暗忖道,便松懈了下来,问起了队长从军经历,队长自然不会推辞了,兴致勃勃地大吹特吹起来……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一个士兵突然发声。
十几个谈兴正浓的士兵顺着发话的同伴所指的方向望去,但突然的,从那里的黑暗处,十余支夺魂摄魄的劲箭犹如黑白无常的催命锁链,带着细细的尖啸快逾流星的激射过来,“扑扑……”数声,便鉆入这十几个谈兴正浓的士兵的喉咙。
一箭封喉!
他们身躯一震,双手使劲的抓向咽喉部位,但是,以往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却根本无法做到。队长嘶声喊道“敌袭”,听到耳边,却只是蚊鸣般大小。挣扎了一下,队长终于不支,颈下冒出汩汩的血流,眼神涣散之前,他看见,大营的前方,一支着了黑衣的部队源源不断的开了过来。
他们,是飞过来的么——这是队长的最后念头,然后,他便软绵绵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和所有人躺在一块了。
一支似乎数之不尽的、仿佛从地府跑出的幽冥地鬼一般的军队,悄无声息地行到了海陵军前部大营旁。
我的身影出现在了正中央,同样的一身黑衣装扮。
“里面怎么样?”我知道这里只是海陵军前部的外围,到了这里,并不等于已经攻入其中军大营。
身边公孙无忌朝我一礼,压低声线说道:“主公,贼兵大营戒备森严,微臣怕打草惊蛇,没有进去,如果大军想偷进去的话,恐怕不现实了。微臣建议,最好立时挥军杀进去。”
说完,公孙无忌还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冒出嗜血残忍的光芒,就像一头饑饿的荒野之狼遇到了一只无助的小羊羔。
我直接将公孙无忌的眼神过滤掉,凝神想了一下,恩,自己的一万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河,加上如此毫无防备地进行突袭,必能将左孝友这两万人连皮带骨的吞下!
“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做,”我知晓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整个大营是不可行的了,当机立断,“不过,你去给后面的人传下命令,不得杀伤降者。”
“遵令。”公孙无忌深施一礼,匆匆地跑到后面传令去了。
“呜呼呜……”悠远而又悲凉的号角在漆黑的天地间骤然长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特别的惊心动魄,也将那些沉梦中的海陵军惊醒了过来。
“敌袭!敌袭!敌袭!……防御!……防御!”
嗒啦嗒啦嗒,传令兵骑着快马在整个大营奔驰,大声呼号!
此刻,海陵军中军大营中,左孝友从地铺上一跃而起,一边将身近的甲胄披挂起来,一边朝帐外呼喝:“帐外何人?发生了何事?”
呼啦一声,门帘被甩了开来,一个满脸惊慌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惶声喊道:“启稟将军,不好了,对岸的隋军已经突破了大营的防线,沖杀过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左孝友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李世民是怎么能够渡河过来这里的呢?他哪里有船渡河?”
左孝友戴好头盔,解下壁挂的宝剑,犹如旋风般的沖出营帐。朝大营的前面望去,只见火光沖天,铺天盖地的火把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雨的火矢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那些黑衣装扮的骁果军就像洪荒大水一般朝整个大营蔓延掩杀沖了过来,所到之处,那里可以燃烧的东西立即被燃点起来,通透的火光下,挥舞着寒光闪闪的的刀枪,正在兴奋地砍杀那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来不及穿衣披戴、只匆忙抓起身边大刀沖出小帐反击的海陵军士。
“现在怎么办?”所有的将领这时也全都从四面八方赶到了中军大帐,都将目光投到了左孝友的身上。有些人心中已经想到了撤退。不管是退往李子通的大本营,还是往前方和正在围攻江都的部队会合,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我们还没有输!”左孝友猛地一咬牙,“传我命令,速去召集亲卫部曲,收拢乱军,全军回缩,让所有的士兵全部退入中军的营地。敢于临阵脱逃者立斩不赦!”
“将军!”听到左孝友这样的命令,不少的将领都是一愣,死守中军的营地固然是一个应急的办法,但这样一来,两万人马就陷入骁果军的重围之中,所受到的攻击之猛烈是可想而知的。
“我就不信,凭李世民手中的兵马可以攻下我们的中军营地。”左孝友大喝道,“只要坚持下去,等到我们的援军从江都前线赶回来,胜利就是完全属于我们的!”
众将默然,中军营地本来在大营中就是相对独立的一部分,四周都是有坚实的大车围起来,周边还挖有一道深深的壕沟,建有十座高高的箭楼,还有坚固的木制栅栏,应该说防御能力是相当不错的。
一道告急的火焰流星般的升起,在漆黑的夜空绽开,映亮了的天空,数十里都可以看得十分分明。是左孝友的中军营地发出的,他在向江都前线的海陵军求援。
眼看着海陵军抵抗的队形变得原来越整齐起来,似乎还都有规律地在向着中军营地靠拢,我知道不能再作势这样的情况发展了。
左孝友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分处其余两地的援军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赶到这里回。那一旦要是他们成功退到了中军大营的话,那左孝友以自己的中军为诱饵,引诱我们攻击,拖住我们,等到两地的援军赶到,到那个时候,左孝友在中间,外面有近十万的援军,那我们这么一点人马,真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点了。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阻止他们成功地退回中军。
“一定要阻止他们退回中军大营!”
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落到站在身边的李秀宁身上,后者给了我一个深深的眼神。站在身边的小雯儿这时也出声道:“公子,就让我们姐妹打头阵。”
“好!”我的眼中立时神光大盛,在火光中我凝气于指尖,放出了璀璨的灵剑。
跃起身形,首先灵剑在空中一挥,一颗脑袋飞起,接着剑势再展,直奔海陵军的士兵杀去。只可以用挡着披靡来形容我的攻击。海陵军中的士兵没有一个可以挡住我一招,眨眼间全部变成地上没有生命的尸体。
凄厉的惨叫声和刀兵铿锵声中,李秀宁、小雯儿和其她护卫着我的娘子军们也纷纷施展她们手中的兵刃,在大营内左突右闯,所过之处,血花漫天飞舞沖杀了一阵,这些娘子军中间,李秀宁清越的声音激蕩在整个海陵军大营:“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那些杀红了眼的骁果军也开始随声厉喝,一边喊叫还一边砍杀那些敢于继续想要退回中军的海陵军士,一些反应慢的也被毫不留情地砍翻在地。
碎裂的尸体,飞溅的鲜血,和海陵军军士兵的惨叫声交织成场上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于是,那些稍稍有点反抗之意的海陵军看到这一幕,立时丢弃手中兵器,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呼号着:“愿降,我愿降!”蝴蝶效应之下,马上出现了投降的高潮,沖天火光之下,整个大营跪伏着一地的降军。
“将军,前面抵挡不住了,乱军也无法收拢,我们还是先行暂退吧。”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左孝友的亲兵校尉当头领着一大队骑兵人马,随着周围四散奔逃的溃军,跑到左孝友的身边。
左孝友极目一扫,看清来人都是自己的亲兵,心知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了,“好!我们从后面突围!”
投降的海陵军全都跪到地上乞求饶命,继而也让开了视线,让我轻易找到了想要逃跑左孝友,我一个大晃身沖到了左孝友的身边,口中大喝道:“受死吧!”说罢,灵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斩下,烟气飞腾,仿佛是一道疾电。
左孝友刚刚上马,就见白光乍闪,破风声慑人心魄。
身处于马上根本避无可避,左孝友狠狠地一咬牙,硬着头皮,睁目如炬,拔出了宝剑,正面迎上了我的攻击。
劲气相互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气流狂乱地卷动,溢出的劲气将我们两人身边的人全部推出好几步。
左孝友的身子猛烈地晃动,衣袍急剧飘动,虽然是死命地咬住牙关,但从他的嘴角还是流出了一丝血迹……
“嘭!”一声巨响传出,左孝友瞬即连同他胯下的马一同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