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你顶喜欢姐姐这样子吧?」冰月偏着脸觑了天亮一眼说。
「还好……」天亮双眼直视前方,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才发现自己不敢相信刚才在竹林中所发生过的一切,而这一切竟然是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女魔头发生的。
「还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冰月追问。
「这么说吧……」天亮沉吟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要是不急着赶路,我们大可以下马……」
「原来你一直想这事儿啊!」冰月格格地一阵浪笑,见天亮怅然若失,忙抚慰道:「姐姐和你想的也是一样,第一眼见你就如见故人般,仿佛自己的亲弟弟,要不是急着赶路下马缠绵一番也无妨的!来日方长嘛,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真是个浪货!要不是为了寻找妹妹天秀,我才不愿意同流合污。」天亮暗想。
冰月抬头看了看天上,丽日即将当空,便说:「好弟弟,在竹林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现在得快马加鞭赶快些了。」
天亮只好打起精神来,挥手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边,那马昂首长嘶一声,随着宽阔的官道往长安城西郊嘚嘚嘚地绝尘而去。
膘壮的骏马驮着两人一路狂奔,约莫经过了十来里地的时候,眼前突然迎来一道大转弯。绕过弯道后指尖一片宽阔的湖泊在太阳下闪烁着潾潾的波光。放眼望去,湖对岸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宫殿,红砖白瓦全都掩映在古柏苍松的树影下。
「长安城外也有此等去处,堪比世外桃源啊!」天亮不由的连连赞叹。
「这湖叫幻月湖,我家圣后赐的名字,由渭川和樊川流注而成,」冰月告诉他,指着湖对岸说:「对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原本是大秦王朝阿房宫旧址,传说楚霸王入关之后,说什么『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硬要一把火烧掉如此雄奇巍峨的宫殿回到了家乡,熊熊的大火烧了三个多月,只剩得这小小的一角偏殿有些断壁残垣,我家圣后见此地风水甚好,便在这一角废墟上建起这一片宅邸,据说也是按阿房宫偏殿的原样修复而成,只是限于财力,难复复往日气象罢了。」
「怪不得呢!比那重阳宫好看太多了。」天亮醉心于眼前的美景,侃侃而道:「要是能与美人在这湖边长卧一生,什么荣华富贵简直微不足道!」
「离了荣华富贵,这乐怎么享呢?」冰月讥笑道。
「姐姐说得极是,」天亮赞同地点点头,「荣华富贵和世俗之乐,原本就是连体而生的姊妹,一个离不得一个,穷光蛋是无法悠哉游哉地享乐的。」
冰月耸耸肩头,自信满满地说:「所以我家圣后处心积虑地要称霸江湖,有了权,便能生钱,荣华富贵便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冰月三次提及「我家圣后」均流露出得意而钦佩的语气,天亮便有八九分明白:她口中的圣后大概就是幻月宫的主人了。对于妹妹失蹤,他怀疑就是幻月宫干的好事,再怎么说天都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也只有野心勃勃的幻月宫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我听说幻月宫全是女流之辈,又怎能在险恶无比的江湖中呼风唤雨呢?」他疑惑地问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露了马脚。
说话间,马儿似乎认得那片宅落,信步由缰地绕着湖边走。
「哈哈,原来弟弟早就知道我是幻月宫的人了。」冰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却也不以为意,神神秘秘地告诉天亮:「这其中奥妙你就不知道了,俗语有云:「鸡娃子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女流之辈自有女流之辈的优势啊!」
「此话怎讲?」天亮愈加迷惑,眨巴着眼问道。
「想来你也个读书人,就没读过老子?」冰月故意卖了个关子。
「读是读过,」天亮脸一烫,如坠五里雾中,「只是女流之辈怎么和老子扯上了关系呢?」
冰月轻轻地笑了两声,娓娓而谈:「上面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女人如水,攻无不克,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天亮听得倒明不白的,只好打哈哈:「姐姐懂得还挺多得嘛!」
「多谢夸奖!」冰月得意地说,突然伸手上前来勒住马匹,「总算是到家了,快下马吧!」说罢轻盈地飘下马背来。
天亮也翻身下马,抬头一看,面前矗立着一座气派恢宏的大殿,正中央的门楣上用白银镶嵌着一个滚圆的大圆盘,圆盘上笔走龙蛇,赫然刻画着三个篆书鎏金大字——幻月宫。
「难道这就是幻月宫的老巢?」天亮心里一惊——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幻月宫竟然就在面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小时候,天亮听父亲说起过幻月宫的故事。幻月宫的主人叫幻月圣后,是个女人,真实名字自是无人得知,就连来自何方也有两种诡异的说法:一说她来自西域,是胡人;一说她是中原的弃婴,被两只灵猴抚育成人。对这两种传闻江湖上的人无法考证,莫衷一是,不过都公认两点:幻月圣后身怀绝技,而且是个绝美的女人。
冰月已走到门前,回头看见天亮还立在原地发呆,便沖着他招了招手:「傻弟弟,快点过来呀!愣着干什么呢?」
「啊……」天亮这才回过神来,庄严肃穆的大门已经缓缓分享两边,打开门的是三个还没发育成形的女tong。他忙将马匹交给迎面走来的女tong,快步跑到冰月身边愣头愣脑地问:「好姐姐,难道……真的全都是女流之辈?」
「那还用说!」冰月背着手大喇喇地踏进大门。
天亮却迈不动脚步,站在门外犹疑不决:「好姐姐,那……我是一个男人,能随便进来的么?」
「既然都来了,畏首畏尾的还像个男人吗?」冰月站在门里嫣然一笑,两位tong也跟着格格格地笑开了怀。
天明脸上一阵发烫,只得硬着头皮踏进门里,忐忑不安地问她:「这是去见圣后么?」
「是呀!进屋不先拜见主人,不成礼数!」冰月在前面开路。
天亮闻言面皮一紧,再也不敢吭声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两个tong像蒸发了似的,牵着马匹突然消失在了静寂的院子里。
冰月大概感觉到他还是无法放松心情,转身将他拉到前面去挽着他的手说:「弟弟,你别怂,一切都包在姐姐身上。」
却说天亮被冰月拖着去见幻月圣后,惴惴不安地绕过一道长长的影壁,募然间别有洞天,一个宏大非凡的园林展现在他眼前。
迎面便是五间正门,门栏窗槅全是精雕细琢的新式样,一律朱砂涂饰,一色红丹丹的院墻,院墻上铺排着青瓦泥鳅脊。
两人手挽着手踏上汉白玉台阶,推门进去,眼前忽地一派柳暗花明,只见得一溜青山挡在眼前,抬眼一望,只见山上怪石嶙峋树木葱郁,天亮不由得拍手称奇:「妙!妙!妙!若不是这座山,一进门来便将园中景物尽收眼底,还有什么意思呢?非胸中大有丘壑者,不能为此佳境!」
「行啦!行啦!别掉书袋了。」冰月说毕,拉着他走进山口,踏上山间的羊肠小道。
脚底苔藓斑驳,两旁绿萝掩映。不到二三里,两人一头扎入一个幽暗的石洞,在其中左弯右拐摸索许久才鉆出来,又见佳木成林,奇花烂熳,一带清流汩汩地从石壁泻下。再往北行数十步,地势渐渐平坦开阔,一片亭台楼阁依着地势隐于山坳松柏之间。
「诺!就是那儿」冰月指着正中央说。
天亮放眼望去,只见一座高伟的殿堂矗立于众楼阁正中间,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直让人有众星捧月鹤立鸡群之感。
「圣后就住在那大殿里。」她告诉天亮。
「她一个人住得了这么大的楼。」天亮愣愣地呆了。
冰月噗嗤一笑,拉着他登上盘旋的复道。
复道淩空飞架,像一条蜿蜒曲折的绸带似地通往那座巍峨的大殿。两人左回右转,每走七八步便要穿过一座亭阁。
行至中途,天亮凭着栏桿往下俯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原来已身在半空里,下面的房屋如蜂房那般密集,如水涡那样套连,云雾缭绕中数不清有几千万座。
「你想要跳下去试试么?」冰月回头沖着他格格直笑。
「得得得,我还不想做短命鬼。」天亮忙缩回头来,走到复道正中亦步亦趋地跟在冰月后面往前走,高低错落的使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大约又走了七八里的样子,耳边一阵微风拂过,远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琴瑟声,抑扬顿挫悠扬閑淡,其中自有一种清韵却令人蕩气回肠。
天亮有种感觉,那声音是从那座最宏伟的大殿中传过来的。「好姐姐,就快到了吧?」他此刻可是又累又饿,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就快迈不动脚步了。
「我就知道,有的人养尊处优惯了,连女人的脚力都比不上。」冰月在前面吃吃地讥笑,却不回头,脚下轻快得如履平地一般。
「哼!」天亮冷哼一声,只得打起精神来紧紧跟上。
幸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走下了复道,来到那座巍峨雄起的大殿前。天亮抬头一望,殿峰高耸如云,无法数清有究竟有几层,只在第一层的廊坊上挂着个巨大的圆形牌匾,上面镌刻着四个遒劲的银色隶书大字——幻月秘境。
「弟弟,你先在门外稍等片刻,待我去向圣后稟报一声。」冰月故作轻松地笑笑,一回头脸色凝重地往大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