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人愈困。
两个守夜的暗探牢骚更多。
突然,一条黑影快得有如鬼魅,从“盛昌船行”的后院划空而出。
那种讯捷的速度,让人怀疑是视觉上出现幻觉,左边的小个黑影就有这种感觉,只听得他诧异地道:“咦!老陈,刚才好象有人出来了。”
见你的大头鬼!有人?连鬼影子也没见一个。有人出来还能逃过我‘夜猫’
陈起笔的双眼?小五子,你小子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别地娘的睁眼说瞎话。“老陈用教训的口气说。
“也许是我眼花了。”小五子悻悻地说……
北城,是“镇江”府衙门所在地。
由于“镇江”府是大城镇,治安较差,因此官府在这里设了三班六房,人手很足。
六房中以捕房占地最广。因为附设在狱官,签押房本身的人手,就比其他五房多一些。平时未牌时分一过,整个府衙便已是人声沉寂,唯一仍在忙碌的地方,就是捕房。
如果发生重大要案,捕房也是昼夜办公的唯一忙碌机构。
今晚,二更未全城即早寂,捕房的议事堂却灯火通明。这表示本城已有重大事故发生。
“量天一尺”周万山自然是唱主角,随他参加的另有四名捕决。这四人全是周万山的得力臂膀。都是最精明的办案专家,捕快中的精英,同时也是他这个总捕头的心腹死党。
外面派有一名心腹衙役把守。堂门外的走廊点了两盏照明灯笼,亮度有限,由这位衙役负责禁止无关的人出入。
“量天一尺”他一只脚踏在一条圆凳上,一只脚站在地上,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继续道:“宗兴这小子平日在城中人模人样充人王,骄狠狂妄,目中无人,我早就受够他了。这次有机会整他。周某人一定要整得他永不翻身。”
“周头儿,那小子也的确风光得太久了,该是他倒霉的时候了。头儿,你说怎么办,我们几个便怎么做。”坐在他右首的一位中年捕快断然接道。
“我们大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另有一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讲,这一回,我们想出一条绝户计,整死那小子。事成之后,我们的那笔酬金,你我家人吃上三辈子也吃不完。因此为人为已,这次计划一定要策划得天衣无缝。”
“头儿可有什么妙计?”量天一尺左首的一位尖嘴猴腮的巡捕问道。
“老办法,栽赃嫁祸,屈打成招,然后秘密处决。现在,咱们一起策划一下这次计划中的一些细节。”
三更后不久,会议已散。“量天一尺”如果碰上公忙,通常会留在衙门的办事房歇息。房后的休息室其实可以住宿,有床有帐有简单的家具,一个人住一晚足够使用。
四位手下都走了,他还要好好考虑一下计划中的细节。因为这项计划决不能出差错,否则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连性命都要赔上,所以他一个人回到公事房。自己彻了一壶茶,默默地坐在灯下皱着眉头深思。
他是一个老谋深算,心思细密的人,不然他这个总捕头的座位绝不会一坐十三年,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冒然去办的。
一阵阴风刮入室中,灯光摇晃。
职业上的经验,与生来便具备的本能反应,令他霍然一惊,猛地放下茶杯,警觉地抬头用目光搜索。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毛骨惊然的感觉震撼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室内左侧的窗前,站立了一个戴着只露眼口鼻的黑头罩的人,浑身上下一片黑,黑得诡异,黑得阴森,黑得怕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象是一个突然从地狱深处冒出的黑色幽灵。他敬畏天地,但他不信鬼神。人如果做多了亏心事,最好别相信鬼神菩萨,否则他一定会在疑神疑鬼的紧张思想状态之下度日如年,时间长久了说不定会发疯。
“量天一尺”他只相信事实。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不是幽灵,而是轻功身法超人的高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江湖高手来找他?
作贼的往往会心虚,他重新抓起茶杯,倏然而起,在空中持茶杯朝黑影掷去,重抓茶杯是他的本能反应,掷出攻敌是他的自卫反应。平平凡凡的一只瓷杯,在他这种高手运功掷击之下,将具有致命的威力,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从来就对自己具有强烈的自信。
茶杯排空而出,呼啸有声。可知他已用力飞杯,砸向那可怕的黑色幽灵。
他杯出手中同时沉叱:“什么人?”叱声震耳,胆小的人还真会被他吓一跳。
“用不着出声招呼,外面所有的人包括你那四位手下,已全被本人摆平了。”
黑衣蒙面人左手随便一挥,便抓住了那个破空而至的茶杯,边说边向“量天一尺”
接近。
“大胆!你这狂徒竟敢公然到衙门闹事,你目中还有王法吗?”量天一尺口中沉喝。
“哦?你这家伙心目中还有王法?”
黑衣人冷笑道。
“废话,周某人堂堂一府总捕头,难道不讲王法?门下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到此闹事?是何居心?”
“我是什么人你别管,我来此是想问你,‘盛昌船行’的宗公子与你周捕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要定一条绝户毒计来害他?”黑衣蒙面人冷森的问道。
量天一尺心中一惊,知道刚才与四个心腹的谈话一定被这个黑衣蒙面人窃听,杀人灭口的念头油然而生。
“该死的东西,你竟敢胡说八道?”量天一尺怒骂一声,闪身切入,右手五指如钩,向黑衣蒙面人的左肋疾抓,五指皆可制穴锁脉,也可以象利刃一样贯插入体之中,招式用老而且可以一翻变招擒肘扣臂,这式换拿手法,火候练得如火纯青。
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不闪不避,他右手一探,伸展的手臂已经失去手的形状,象是人爪章鱼的延伸触须,不可思议地从一个极奇怪异的角度截出,缠住了量天一尺的右手脉门,手上,也真像章鱼似的生了不少吸盘,贴上手腕便牢牢地缠实,劲道突然增加十倍。
“平!”人影摔飞而出,是量天一尺,他被黑蒙面人来了一记极不漂亮的挺身侧背摔,身形凌空打横落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躺在地上痛得呲牙裂嘴,右手软绵绵地失去了活动能力,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被震散了。
不等他痛叫出声,一只大脚巨靴无情地踏在他的咽喉上,阴森森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什么人指使你陷害宗公子?”
见利忘义,贪生怕死,是对这种贪官最好的写照。
“好……好汉饶……饶命。”量天一尺口中含含糊糊地道。
“说!谁指使你干的?”黑衣蒙面人脚劲道稍稍一缓。
“阁下是宗公子什么人?你这样做不怕连累他吗?”量天一尺他还真行,生死关头,竟然机警地利用机会向黑衣蒙面人晓以利害关系,“杀官等于造反,可要株连九族。”
“你少废话!你说不说?”黑衣蒙面人不为所动,脚下一用力,口中阴沉地道。
“我……我说……请……请轻一点”量天一尺断断续续地道,任是谁脖子上被人用脚踩住,他保证呼吸不畅,口齿不清。
“说!”黑衣蒙面人脚下稍松。
“是……是奚……奚成栋奚大爷要……要我干……干的”
“哪一个奚成栋?”
“茂……茂源车……车场的帐房师爷。”
“‘茂源车行’?是贺仲谋这个老家伙?”黑衣蒙面人喃喃自语,接着又沉声道:“是不是贺三爷派他干的?”
“我……我发誓,真……真的不知道,我只……只跟奚……奚成栋会……会过面,其他的我真……真的……真的不知道。”
巨靴一松,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但量天一尺挣扎着爬起,室中形影具无,黑衣蒙面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蹤。
自船行出事,宗兴便托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在外听风声找线索。
早上刚用过早膳,在北街混饭吃的水蛇明便来向宗兴报说有消息了。
问了一番之后,宗兴跟着水蛇明出了船行,门外,早有两个大汉在等水蛇明,四个人会合在一起往城西走去。
从盛昌船行到城西的悦来客栈,该走南门大街,由大街向西折,大街又好走又近。
水蛇明三个人带了宗兴不走大街,沿小街小巷抄捷径。其实,小街小巷东转西折,反而走了远路,水蛇明的理由很简单,走小街小巷,可以摆脱后面盯哨之人。
折入一条小街,宗兴有点诧异了。
“水蛇明,”他皱着眉头道:“怎么越走越远了,你以为我不认识路?”
“谁说的?宗公子。”水蛇明神情不悦地道:“从这里转过两条街便到了,怎会越走越远?宗公子你是上流人物,对这种小街小巷哪会有水蛇明熟,在这里,我闭着眼睛用手去摸,都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宗公子你放心,错不了。”
“哦!真的?不对吧,水蛇明,我记得以前来过一回,这里面不是一条死胡同吗?”
“是啊,本来就是一条死巷子。”走在宗兴身后的一名大汉抢步上前说道,边说边伸大手抓住宗兴的右手反扭,擒住了。
水蛇明转身,从左面架住了他,一家宅院的小角门,此时恰好打开,配合得真好。
“哎呀!你……你们……”他惊呼,挣扎。
可是无济于事。水蛇明与大汉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子,不容分说已将他架入角门内。
眼前一暗,他知道已经到了一处内堂秘室,小小的纸窗大开,从天井中透入微弱的天光。室内本有三人,现在共有七人。
宗兴被一个大汉扔在墻角床头的地上,哼哼啊啊不住挣扎。
“顺利地弄来了,没被人跟蹤,现在怎么做?”水蛇明向室内原有的三个人问道。
“赶快处理掉。”为首的一位断眉刀疤脸大汉踢了宗兴一脚:“这小子不能久留,昨晚有超凡高手向周捕头示警,可能是这小子请来的高手。为慎重起见,事急从权,马上将他干掉,天黑之后再将他丢入运河,明天,镇江府就又多了一条头号新闻。”
“水蛇明,你这天杀的杂种!”宗兴破口大骂:“你想怎样?谋财害命吗?
你这狗……”
水蛇明勃然大怒,猛然走近一脚对着宗兴的咽喉踩下去。
“平!”倒了一个,是水蛇明,因为他踩中的不是咽喉,“而是一只大手,一只坚强有力的大手。他被大手一把抓住脚踝再一扭,砰然倒地声掩盖了骨折的脆响。
宗兴象头怒豹一样窜起,手脚齐发快愈电光石火,象是八臂天神在大发神威,室内其他五个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待发觉不对劲,可怖而沉重的打击已经临体,灾祸已经临头。
三记绞腿踢飞三位大汉,人在空中,又是一记顶心肘撞翻那位为首的断眉刀疤大汉,身卷落地又起,一连三个空心筋头追到门口将那名见机想逃的大汉一记旋风腿扫出八尺开外。
剎那之间,室内重是沉寂。
六条牛高马大的大汉,全被拖到墻壁下一字排开,象是六条任人摆布的病狗,似乎全身的骨头皆已拆散,所有的筋肉都被拉松了,一个个瞪着充满恐惧与惊慌神色的大眼,骇然望着宗兴。
不是说这位花花公子只会几手花拳绣腿吗?怎么他竟然在眨眼之间摆平六名好手?这六人当中最惊惧地要属水蛇明。
宗兴拿起床端的一把抓痒用的竹挠,握住呈爪状的搔头,首先走到水蛇明面前,轻拂着竹挠,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位小混混。
“水蛇明,本公子有话问你。”他用竹桿挑托对方的下巴往上抬:“是不是贺三爷派你们来的?”
“你……你怎么知……知道是……贺三爷?”水蛇明吃惊地问道,语气不稳,心中畏极。
“水蛇明,是我在问你,说!”
“你……”
“你不打算说?”
“你就算知道……”
“扑!”一声响,竹桿无情地穿透水蛇明的咽喉,鲜血象喷泉一样从劲后向墻壁喷散,雪白的墻壁一下子溅满鲜血,触目心惊。
对方已经要下毒手要他的性命,宗兴心中恨极,他发疯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有权自卫,有权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和财产。
抽出竹桿,闪过飞喷而出的血箭,水蛇明脑袋一歪,沾满鲜血的竹桿又伸挑在抓地的那个大汉下巴之下。大汉魂飞魄散,想躲避却无法移动手脚。
“一定会有人告诉我,说实话的人可以不死。”他将竹桿在大汉的下巴轻轻移动,目光象冷电般凌厉,声音阴森得象地狱阴风,“你!告诉我,贺三爷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在下只……只是奚……奚师爷的手下……”大汉惊慌地,虚脱地嗷叫:“我真的不……不知道贺……贺三爷的身…身份。”
“沉船之案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在……在下发誓不……不知道,真的……”
“那你对本公子已失去了作用。”
“饶命……”
“你以前杀过人吗?”
“在……在下只……只是听命行……行事。”
“扑!”,竹桿上冷酷地穿透了大汉的咽喉。
“你,应该对我有点用。”竹桿又移到了断眉刀痕脸大汉的下巴,竹身的鲜血触目惊心,他阴沉沉地问道:“你是这几个人当中的主事人,对不对?”
“贺三爷是……是三尊府设在镇江府的堂口的大……大首脑。”断眉刀疤大汉几乎语不成声:“沉船……沉船案也…也是贺……贺三爷命人干……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们府……府宗早有扩……扩充地盘之意,所……所以他授权给各……各地的大……大首脑,让他们伺机发展势力,扩大地盘,筹备资金,贺……贺三爷他想独揽镇江府的水路两……两条财路,因此他要吞……吞并宗…宗公子的船行。”
“那七十二船夫也是他派人下的毒手了?”
“是……是的”。
“是什么人去干的?”
“这……这我真的不……不知道……,我……我……我发誓……”
“你不知道就表示你已没有机会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又是一声“扑”响,竹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断眉刀疤大汉的咽喉。
“饶命!”其他两个大汉狂叫。
最后留下一位五短身材的大汉。
“你回去告诉贺三爷。”他扔掉手中的竹挠,“告诉他,七十二条人命他必须偿还,这笔血债一定要清算。再回去告诉你的狐群狗党,叫他们最好远走高飞,离开贺三爷身边。本公子的报复将是空前惨烈,不相干的人最好少趟这混水,我给贺三爷三天时间,叫他快点準备,记住了!”说完他转身出室。
盛昌船行在京口码头河岸的大道旁,进出城关十分方便。
河岸一带的大道正是京口码头的精华长街,这条街有一大半属于盛昌船行,客栈、药行、妓院都是宗兴的产业。船行占地极广,有船夫,伙计的宿处,食堂。
门口另设有谈生意的四间铺面。还有宗兴建在船行中的家。
他这个家共有三进院,在第二进院中建有一座楼房,是他的卧室,书房兼办公的地方。站在阳台上,不仅可以看到船行及在院的全景,而且可以观赏远处漕河河面的盛况。
宗兴如果不到外地联系业务,洽谈生意,就通宗住在这座阁楼之中,他有空之余,除了与那些姑娘们纵情寻欢外,还通常与船工伙计们混在一起,他是个颇受手下爱戴的开明东主。
不论在城内城郊,没有人敢在‘盛昌船行’的船工伙计们面前损宗公子。不识相的人,很可能被揍一顿,甚至还有可能打破头。
小楼四周栽种了不少盆景,花草,宗兴是个雅人,他懂得如何尽能地美仕他周围的环境。
明天便是他给贺三爷準备的最后期限。今天晚上,快二更了,他仍无倦意,还在书房里处理这几天的业务和帐务。虽然出了事,但盛昌船行仍然是金字招牌,生意仍然很旺,老主顾们都非常信任这位年轻的东主。
夜深人静,两个侍候他的丫环——玉香与水月已安睡了,主人用不着他们侍候,她们都是很听话的好侍女。
本城的人都知道宗公子曾经练过武,随船行中一些会武功的人,学过一些花拳绣腿。
刻意调查他的人,也知道他会几招三脚猫的下乘功夫,专门与城内一些大方活泼的姑娘们摆酒设宴,纵情取乐,是个标準的花花公子,容易对付得很。
对那名回去报信的大汉,贺三爷就不太相信,认为是这几个家伙办事不力,出了差错找借口搪塞,口里讲不信,其实他是半信半疑。至少他今晚派来对付宗兴的杀手,就是一等的好手。
一声十分轻微,轻得几乎是自己听觉发生错觉的细微声响,传入宗兴耳际,他心中一动,放下了正在算帐的算盘。
夏夜起凉风,十分正常,但起阴风,便就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隐隐风声中,烛光摇晃。
风声乍起乍停,这阵不劲猛的阴风来得古怪,风声一止,半蔽的明窗忽然全开。
无声无息,烛焰摇摇,倏然熄灭。书房太大,外面又是星光依稀,烛一熄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咦!”窗口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这种径寸的大烛用口吹尚难吹熄,微风又怎能吹熄?两个无声无息从窗口飘入的黑影象两个幽灵,左边一个黑影显然正在惊异为什么烛火会熄灭。因为惊呼是他发出的。
除非心中有警,而且反应极为敏锐的人,才会在发现警兆时吹灯自保。
两个黑影自问一向以轻功自傲,该个花花公子怎么可能发现他们的行蹤?
肆无忌惮,右边的黑影打着火石,点燃了突然熄的火烛。可是,室中渺无人影,原来坐在书桌之后的宗兴,似已凭空幻化遁形。
“没有人能在你我眼中无声无息的遁形,南宫兄,这小辈不简单。”右边的黑影有点惊讶地说。
“闻人兄,的确有点不同寻常。”左边的黑影同意同伴的观点,也诧异地道:“能发觉我们‘神鬼双剑’形蹤的人,江湖中没有几个。这小辈通常是深藏不露,在扮猪吃老虎?”
不知何时,在两个黑影原先立身之处,出现了宗兴的身形。他手中握了根尺寸的,用来做镇纸的铜尺,虎口又黑又亮,站在那里不言不动,象个飘出鬼门关的地狱幽魂。
“不是扮猪吃老虎,而是老虎本来就打算吃猪。”
宗兴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很阴沉。让人闻之感到震耳膜直撼脑门,头皮发炸。
两个黑影闻声猛地转身,满脸惊容地望着无声无息中已接近至他们身后八尺的宗兴,心头大骇,对方如果刚才出手偷袭,他们两个想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你们两个家伙自称神鬼双剑,我看你们既不象神,也不象鬼。两位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宗兴冷然发问,但声音没有刚才那么阴沉。
“在下‘鬼剑’南宫明,阁下可是宗公子其人?”
“正是本公子,你是鬼剑,那位仁兄一定是神剑了。本公子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深更半夜前来,有何贵干?是不是贺三爷派来的?”
“没错,是贺三爷派来的。”神剑闻人飞沉声道:“你是不是打算用你手中的铜尺赶我们上路?”
“如果你们是来杀我的,我当然有权自卫了。”宗兴淡然一笑:“我不是赶你们走,而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永除后患,免得打蛇不死,遗祸三生。”
“小子你好狂,过去有许多人藐视我们神鬼双剑,但他们都死了,而今日,你小子也绝不会例外,你一定得死!”鬼剑南宫明阴森地道。
死字尚在人的耳际回响,声音尚在空气中绞动,鬼剑已对着宗兴一闪即到,极象一个鬼魅附形,明明看他向左扑,但等人影近身却是往右攻。而就在这一闪错的剎那间,一抹匹练式的寒光已诡异的向宗兴的胸腹王害戳去。
“鬼剑,鬼剑,穿心一剑神仙难逃。这句话,是江湖中对鬼剑穿心一剑凌厉剑法的写照。
但见他攻向宗兴的这一剑,果然凌厉无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鬼剑向来的作风。
眼看宗兴便要被鬼剑击穿心致命,一旁观战的神剑见状,也签道:“南宫兄,穿心一剑,神仙难避,果然厉害。”
鬼剑他也认为这一剑已经击中了对手,他狞笑着道:“小子你死……”
话没说完,他没有出声了,因为他发觉一剑刺中的那个身躯,根本就毫无着力之处,刺中一个虚幻的人影,他当然没有着力之处,一剑刺出,劲道易发难收,待招式用老,他便大觉不妙,刚想回剑自保,那时已晚,因为打击已经临体。
宗兴极为诡异地,令人不可思议地绕到了鬼剑南宫明的身后,手起尺落。
“扑!”的一声响,铜尺落在鬼剑的天灵盖上,南官明的头骨象鸡蛋一样脆弱,一受力便破裂,鲜血脑浆往外冒,鬼剑狂嚎一声,身形踉跄地向前沖出两步,然后向前扑倒。脑袋成了烂西瓜,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神剑闻人飞见状大骇,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看着同伴一剑将对手穿心而过,怎么眨眼间死的却是鬼剑?
他尚在骇然之中,那边宗兴已冷森地出声道。“你的同伴已死,你这位神剑是不是也打算学那个死鬼鬼剑一样,拔出你的宝剑将我杀死?”
神剑闻人飞闻言一惊,跟着勃然大怒,一向最要好的朋友被人杀死,他能不愤怒?人一愤怒,怒火便会灭心智,心智一乱,人便会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会不顾一切,不想后果,盲目沖动。他忘了同伴是如何在抢制失机的情况下被人家一招毙命,他忘了自己也并不比鬼剑高明,即算高明一两分,但也绝不会高出太多。
他一声大喝,手中长剑辞然出鞘,在剑芒乍闪乍隐中,七道晶莹的弧光,带着一匕蓬火花散星似的寒星,走中宫直取宗兴胸腹七大要穴。
宗兴见状一声冷笑,身形不退反进,象一头扑向猎物的猎豹,以超出人体极限的奇速扑进,从剑与剑之间的缝隙穿透切入,左手呈爪状,从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抓向神剑持剑的手腕,那个角度、完全违反了人本的关节结构,似乎他的手成了一条无骨的灵蛇,那么诡奇的缠向它的猎物。
“神剑”名列“神鬼双剑”之一,在江湖中是有名的杀手大豪,黑道中兇狠手辣的大煞星,虽在盛怒之中燥然扑进,但他入目对手扑进那道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身形的淡淡人影,那种快法,似乎时间与距离对他来讲,已完全失去作用。
他骇然地意识测自己遇上了极为可怕的高明人物。在这剎那,死字顿时闪过他的脑际。
顿时,他心头大骇,同时,发觉自己抢中宫所暴露的空门已经成为自己的致命点,神剑不愧为神剑,他当机立断,不待招式用光,利用从搏杀中得倒的杀人技巧。剑势突然一变,用神来之笔形容他这变势一剑,毫不为过,但见他持剑的右手往下斜撇,化直刺为斜戳。招式变得好象是羊挂角,无迹可寻。
但见剑尖带起一道来自虚无中的轻虹,剎那之间便光临宗兴的腰胁。
他这么一变招,眼看清亮扑进的身形变成了直往剑上撞,如果收势不住,势必被一剑挑开腰胁,内脏被剑搅成一团糟。
宗兴心中也吃了一惊,暗暗赞了一声好剑法,他是艺高人胆大,临危不乱,眼看他的身形朝着剑上撞,但却在剑尖与衣襟即将接触的那千钧一发的剎那间,身形仿佛变成了一团原始的变形虫,极为异地一旋一扭,跟着折向右闪,贴着神剑闻人飞的左侧一掠而过。
“神剑”一见势在必中的一剑落空,便知不妙,他的反应和身法皆可算超人一等,但他刚要转身面对敌人,可是打击来得太快了、他的动作已经慢了半拍,也只要这半拍,便可令他成为黄泉路上客。
本来,他认为掠过的人影不可能会有出手攻击的準备,要知掠闪,便意味着躲避,而躲避,即表示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机会。他转身对敌,原意是乘势追击而出,不容对手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可惜他将自己看得太高,将别人估计得太低。
神剑闻人飞就在宗兴掠过之际,只觉耳中清楚传来头骨碎裂的可怖声音,而这一丝令人心悸的声音,只怕也是他在人间所听到的最后一丝音响。
他的遭遇与鬼剑一模一样,脑袋成了一个烂西瓜,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流了他满头满脸,那临死之前的嘴脸,可怖极了。
没有发出惨叫,因为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他仅仅后退了一半步,便摇摇晃晃地往后仰倒。双目瞪出眼眶怒睁着,狰狞恐怖之极。
低头看了腰胁之际那道两寸的破口,差那么一点点便要伤及肌裂肤,宗兴暗叫侥幸,神剑这一剑还真神,换了一个人,还真逃不过拦腰这一剑。由此想来一定有许多江湖高手丧生在这神鬼双剑之下,贺三爷能派出如此高手,他的实力还真不容忽视。
想到明天,便是自己给贺三爷的最后期限,天一亮,他就要单枪匹马地去找贺三爷讨还公道。他不禁豪情大发。心中暗道:看来明天不能在意,那种玩意儿是用的时候了。
楼上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住在船行的伙计们及两个丫头,在宗兴的招呼下,大家一齐动手,处理掉两具尸体。叮嘱大家不要大惊小怪,切记不能声张外扔扬,免得官府的人抓到把柄,那时他这个杀人兇犯的罪名一定难逃。
大伙儿知道一向尊敬的东主竟然是他们最崇拜的武林高手,对宗兴是越发敬服,因为伙计们中有两个曾经在道上混过的人物,由于不能在那种弱肉强食的竞争中生存,所以改了行,在盛昌船行当了一名伙计。这二人认出了两具尸体的来历,神鬼双剑已是江湖中的杀手大豪级的高手,他们东主能一人搏杀之两个大杀手,那么武功岂不是更高。
官方的眼线自昨天已全部撤走,大概量天一尺不但被黑衣蒙面人吓破了胆,而且从贺三爷那是得来的消息更让他心胆俱寒,现在纵使再借他三个胆,他也不敢来办这位宗公子了。
打发走一干伙计,让他们继续休息,好说歹说劝走了两个说什么也不愿走的丫头。现在,阁楼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书房灯已熄,卧室之中却又是一灯如豆。
从床头一处暗柜之中,宗兴取出了一个二尺宽,四尺长的大黑皮革囊。
拿着革囊放在桌上,抽出一条圆凳坐好,打开皮搭扣,从革囊中掏出一件约两尺宽的扁平物体,再打开包在红油绸外的黑布包,然后揭去红油绸,他的左手,便多了一个寒光闪闪的外门兵刃。
宗兴双手握着这件东西,放在眼前,他凝视着闪烁着冷森寒光的兵刃,目中喃喃地道:“斩天斧,斩天斧,我得到你已近十三年,想不到真有用得着的一天。
那位前辈的预言一点也没有错,今年正好是距你隐世之后的五百年,难道你真的要準备掀起一场漫天杀劫?这不能怪我,也许这是天意,七十二条无辜的生命不能白死,宰了贺三爷,他的后台三尊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小雪所在的五蝠血令也不知会不会罢手,唉!学了这身奇技,也许早就注定我应该是个真正的江湖人,人力,并不能改变天意,难道盛昌船行到了我这一代真的要破产?不,决不!
自语到这里,他的虎目之中忽然闪射出一种骇人的精电。两道目光就象两把有形的利剑森冷而充满杀气。
拿起油绸,他开始细致地擦试着他手中的这个奇异的上古兵刃。
你如果尝试过,当你见到宗兴手中的东西,你会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带给你真正的死亡。
这是一柄属于奇门兵刃的外门兵器,通体乌黑发亮,它长三尺九寸半。紫檀木制成的把手上,有道内凹的握痕。把手的外围一侧,有一个单边戳耳护手,约半尺大小。通过粗若儿臂的乌黑把柄,顶是宽八寸的弯月型利剑。只是一面利剑是密排着的,长约两寸的锋利锯齿组成。看上去,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两个剑刃大小一样,打磨得发亮的刃口锋利无比,那上面闪烁的寒光让人见了背脊会直冒寒气。在两个剑刃扣间,有一根超出刃尖八寸的尖锐顶锥。三寸长的锋尖下有一个拳手大小乌黑的勾头,口鼻眼耳六窍形成了六个通风的细孔,如果高速挥动,它能发出夺人心魂的异啸。这个奇特的顶锥延伸在整件兵刃的顶端,给这件兵刃增加了一种兇异的气质,象极一头厉鬼头上的魔角,恐怖而诡异。
这件兵刃,只怕连当年编排知机兵器谱的百晓老人知机子,也没有见过,但在《山海经》上曾有记注:这是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上古兇器,传说它是蚩尤大战黄帝的三件兇器之一,称为斩天斧。这把斩天斧,是当年宗兴从师在昆侖山的洪荒绝域时,由一处深涧古洞之中得到的。得到这件兵刃的同时,他也得到了一套泣鬼惊神的绝世剑招。
斩天斧通体由产于极北的北溟海海底的一种万载深铁所提炼出的钢母铸成。
凈重三十六斤,正合地煞之数,又称地煞魔剑。
斩天斧锋利无比,斩金切玉,无坚不摧。不知它是什么人所造。它的锋利程度较之干将,莫邪等神兵是无逊色。五百年前,斩天斧曾经是一代无敌魔尊煞星金唯我的敖世兵器。后来煞星失蹤,斩天斧也由江湖失蹤。宗兴得到斩天斧,是在一位佛门高增坐化的遗骸之前,当年正是这位佛门奇人降服了煞星,没收了斩天斧,预言斩天斧五百年后必问世,这是天意。斩天斧问世,必将掀起漫天杀劫,是以杀止杀的度厄之法
放斩天斧的黑囊,是由一张千年黑蛟皮制成。这是从那位佛门奇人的遗言中得悉的。它是煞星自制的。本身就是一件奇宝。背在背后,恰是一件可以抵御任何刀剑掌力的宝甲。
宗兴的师父,是一位一心向道的老道土,他不望名利,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
得到宗兴为徒,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缘份,宗兴自幼从师二十余年,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奇门技异,这些奇学,对于江湖人物,无一不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学。
宗兴乃天生练武奇才,他吸取了煞星金唯我的盖世剑招的精华,与他自身的一些技巧融汇贯通,演创了一套神奥绝伦,奇幻无比,诡异凌砺,巧夺天机的魔招,他自己替这套剑招命名为‘雷霆生死剑’,一共九式,外加三招散手绝式。
但因他从无机会使用这一绝学,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它的真正威力有多大。
“这一回,江湖人物便成为我斩天斧试招的牺牲品,我想我会知道我花了无数心血,绞尽脑汁,苦研花近三年之久的这些式学招式,到底有多厉害,师父所传授的九阴大阳乾坤大真力,到底是不是天下无敌的绝学。要当江湖人,我一定要成为一方之霸,我一定要将盛昌船行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船行,我要让五湖四海都有我宗兴的船在航行,喃喃自语到此刻,他那双原本又大又黑的虎目,变得更大、更黑,更亮,阴森森的好似食肉猛兽那兇光闪闪的眼睛。
贺三爷的府第在城北沧浪亭的状元坊,但他平时很少在。大部分时间逗留在听雨轩中,并不是为了便于主持车场业务,而是为了活动不受拘束,这位大爷好酒好色是府城有名的,有些人好酒好色是天经地义之事。
听雨轩依傍大运河,四周果园围绕,近河一面加建了亭台池阁,主宅的中心是朝阳楼,四周花草一片锦秀。
府城毕竟是法制之区,白天上门公然闹事,当然有所顾忌,是以宗兴决定晚上来会贺三爷,他要瞧瞧这位大爷的神通究竟有多大。
三更天,听雨轩已是夜阑人静。园门持着两盏灯笼,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通向轩圆月洞门的小径两旁。全是茂林修竹。夜风过去,枝叶沙沙作响,人行其中,摇竹好似幢幢鬼影,让人为之骇然。
不但小径充满鬼气,今晚的听雨轩,似乎再也看不到一星灯火。
贺三爷本身就是个江湖人物,他家里养了不少护院打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他有资格称爷,有资格成为本地的缙绅。只要你有钱又有势,就一定有人称你为爷或公。
一个黑影接近了月洞门,他没有打算隐瞒行蹤,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右面竹林人影连闪,三个劲装大汉一字排开,迎面拦住了黑影。
“私人宅院,閑人不许擅入。”中间那位黑铁塔似的高大人影声如狼嚎。
黑影真是黑,黑头罩仅留下眼口鼻,黑劲装黑剑靴,黑得令人望之心中发毛。
“在下既然深更半夜到此,当然是非进去不可。”黑影阴森森地说。
“阁下贵姓大名?为何掩去本来面目?”
“在下今晚打算大开杀戒,所以不想以真面目与诸位相见,免得官方人看见了又得吃官司。”
“阁下姓宗,对不对?”
“你给我少废话,让开让开?是不是要在下头一个拿你开开利市?”群影语音转厉。
“阁下好狂,你到底来意如何?”黑铁塔似的大汉不为所动。““见了贺三爷,他一定会知道,让开?”
“阁下,真不巧,贺三爷到扬州去了,昨天刚去,今天还没回来。”
这一招相当厉害,远走高飞避祸,最为安全,很明显神鬼双剑一去就没有消息,贺三爷不得不另外想办法。
“哦!这么说,在下真的是非杀得这里血流成河了!”黑影阴森森地说:
“杀光你们,我不信他不露面!”
“阁下,不要打如意算盘,我们不是任你宰割的羔羊。”拦路之人语气也转强硬:“三爷打算不与你计较了。所以懒得理会你的事。你最好放手,大家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听雨轩中高手如云,有如龙潭虎穴。识时务者为俊杰,枉死在这里,何苦?”
“好!在下倒要见识见识听雨轩中到底有些什多人物,你是如云好手中的一名吗?”
“正相反。在下只是一名巡更守夜的三流小角色。”
“管你三流还是一流,反正在下今晚来杀人的,杀!”
杀字出口,人已如鬼魅似的形切至中间那位大个子身前“咔嚓!”一声响中,黑影右手好似一柄锋利的钢刀,就那么随手一挥,便斩下了大个子的脑袋,人头飞出丈外的竹林中滚落不见,无头的尸体狂喷着鲜应向前沖了三四步,方向前扑倒。
喊杀便杀,出手冷酷无情,一照面便杀了一位好手,大个子两侧的两位同伴甚至连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
“还有你们两个,快点出声招呼你们的同伴,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你们难道不希望有人来救你们?”黑影用手在自己身上拭干凈鲜血,拍拍手道。
“呛嘟!”钢刀出鞘,左面那位拦路人反应快些。
“裂了他!”拔刀在手的大汉,胆气大壮,他出声大叫。叫声足以让不远处轩园之内的同伴闻声知警。叫声未落,刀拓倏发,火辣辣地人刀俱进,七刀化成一刀劈出,月光下,七溜莹白的冷芒带着呼啸的罡风,猛然斩向宗兴的下盘。
黑夜之中攻下盘相当有利,最低限度可以中止对方反击。下盘无法接近,当然不可能出手反击,但对方如果轻功过人,他跃起凌空扑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显然,他的攻击阻止不了黑影的反击。
黑影根本就不理会攻向下盘的刀光,他身形一跃凌空而起,再落地一晃,从刀侧自内切进,右手一抄,便扣住了大汉提刀的手肘,左爪一把搭住持刀右手的腕部,往上一抬一拖大汉便好象是横刀自刎,脑袋差一点便切了下来,仅仅连着一层皮向侧撘拉着,当然活不着了,好冷酷的手段!
第三个人大骇,刀已经出鞘,却不敢出手攻击,反而扭头狂奔,一面狂叫着救命。黑影根本就不容他有逃跑的机会,身形一飘,象个无形无质的幽灵,鬼魅似形似的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个大汉的身后,一把揪住大汉的发结,往后一拖一挥。
“砰!”大汉摔了个前趴,背心向天。刚想挣扎爬起,后颈便被什么东西抵住,跟着就有一只大手揪住他的发结往后扳。
“你是要我扭断你的脖子还是扳断?”黑影阴森森地问。“扭断脖子,大罗金仙也救不活,扳断则比扭断更加痛苦,而且结果仍然是死。
大汉当然不愿意,没有人愿意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毕竟人间还是十分美好的。
“饶……饶命……”大汉惊得魂飞魄散,浑身发僵,语不成声。
“贺三爷他真的不在听雨轩中?”
“饶……饶命,三……三爷……”
“贺三爷如果真的去了扬州,宰光你们的兇讯,一天之内便可传出,他就会马上赶回来。”
“三爷在……在家……”大汉快完全崩溃了,捆住发结的大手正徐徐用力往后扳,那种痛苦,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一刀毙命,很多人可以不在乎,一点点增加痛苦,让你慢慢地死,那种恐怖又痛苦的滋味,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何况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黑影冷酷地一声狞笑,大手之上力道剧增,“咔嚓!”一声清脆恐怖的骨折声音传出,大汉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便被生生扳断了颈骨。白森森喉骨咽喉上伸出,异常恐怖。
放下尸体,黑影大踏步向轩月洞走去。
两盏门灯突然熄灭,听雨轩唯一的灯火消失了。然后,黑雾翻滚着涌出,不到片刻,听雨轩整座园林便笼罩在弥天大雾中。听不到任何一丝声息,看不到任何一种东西,连花草树木的形影也消失了,三尺之内难分东西南北。
黑影身形忽然贴地飞射,隐没在弥天的浓雾中。
浓雾不是自然产生的、它带有一种怪昧,属辛辣味的一种,但比辛辣味更加难闻。
视线远不及三尺,在这种园林大宅中,即使白天多次前来踩探过,这时也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任何人皆不敢冒然进入。
但黑影却毫无顾忌地进入。
薄底快靴踩在草地上,脚下故意用力,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对一个耳力超人的高手来说,十丈之内都可以清晰地觉察。
“阁下,你未免太狂了!”右方传来刺耳的嗓音:“你已经杀了我们不少人,难道还不死心?”
声音的传播方向并不一定是直线的,雾也可以吸收高频率的音波,所以很难正确估计发声的人到底在何处,所听到的语音也会走样,难以分辩说话之人是谁。
黑影离开了原地,这次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未获得确切的答复,在下决不会死心。盛昌船行七十二条人命不能白死,除非他们一个个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中,否则在下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这桩的案有关之人。”黑影的声音是从先前声源相反的方向传出。
死了的人怎能复活?他的要求根本不能算是要求,存心逼对方走极端。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三分道行的白莲妖术你以为能把在下怎样?”黑影充满自信的说。
“你已经死定了。”对方的语气同样充满自信,“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真的吗?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相信你也心中有数,如果我没有把握。明知你们有人在此兴妖作法,难道还会进来?债没有讨回反把自己的性命赔上,智者不为。你不要把自己这几分道行看得太离奇了。”他的语气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阴森,这表示他的心情,并不因为身处险境而紧张。
“你将发现自己已经犯了致命的错误,你把你自已看得太高了,将别人看得却太低。你会发现你是来得去不得。阁下,明白的告诉你,你已经身陷绝境,毫无活命的机会了!”
“嘿嘿!”他一声冷笑,“正相反,应该说是你们已经身陷绝境,你们应该赶快替自己的命运祈祷,因为在下今晚一定要大开杀戒。阁下,事实会证明到底是谁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蓦地罡风厉啸,浓雾翻腾,随即金蛇乱舞,雷声露雳狂震,电虹破空乱射,刺鼻的怪味和硫磺味弥漫在四周的空间。
一声长笑出自他的口中,忽然一道莹白的电光发出眩目的冷焰,挟殷殷雷声夭矫射出浓浓的黑雾之中。一声霹雳狂震,跟着一阵明笑传出,电光倏没,冷焰无蹤。
“这四个家伙道行太浅,还是没有高明一点的人物?”他的声音冷酷而明厉,在他的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四具残肢碎尸,看不清是什么身份。
“小辈你好狠?”不知从何方位,又传出一声特别阴沉的冷笑声。
“这还差不多,来了一位象样点的高明人物。”他的声音比刚才更阴森,冷厉。
黑雾越来越浓,人声完全静寂,死一般的宁静,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浓雾翻滚中,不祥,不祥,兇险的预兆越来越明显。
很久很久,终于,两个黑影面面相对。
尽管双方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但在感觉中二人已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能确切的判断出彼此的确实位置。
双方相距约五六丈,不约而同站住不前,可知两人的听觉,都已达到十丈之内能觉察飞花落叶的无上境界。
“小辈,你究竟意欲如何?”对方发话了,语音直震耳膜,可令人头皮发炸,但其实声音并不大。
“要贺三爷让七十二条无辜人命都各自活生生地回到家中,将盛昌船行的损失一文不少赔偿,在下掉头就走。”他冷静地道:“阁下修为已臻通玄境界,佩服佩服!”
“你知道老夫的来历?”
“不知道,”他淡然道:“以阁下的修为,竟然会在听雨轩替贺三爷卖命,难怪他敢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兇案,如果有人也肯象阁下这样替在下卖命,我也会什么事都敢干,贺三爷的神通还真够大。”
“放屁,小辈,老夫堂堂长老堂中的人物,怎会听贺仲某的指挥?你敢如此侮辱老夫,小辈你该死一千次”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贺三爷的上司来了,阁下,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属几流?”
“小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因为在下过了今晚,打算在江湖中去创立一番事业,想通过你这位功臻化境的高手来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
“小辈,你想成名立万,只要打倒了老夫,一方之霸你可以当之无愧”
“那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你是盛昌船行的宗公子?”
“如假包换。”
“那么你一直就在扮猪吃老虎了,贺仲谋这老小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他竟将一名能轻而易举捕杀丰都四鬼的人物当成一位只会花拳绣腿的花花公子,他真该死,小辈,神鬼双剑是不是已丧命在你手中。”
“不错,他们二把剑没有在我手中走过三招,便踏上了黄泉路。”
“三招?”
“不信你可以试试。”
“老夫当然不信,小辈你死吧!”
黑雾突然激滚,奇异的气流呼啸声刺耳难听。
“蓬!”两股可怕的异劲接触,罡风发,劲气如山崩海啸,黑雾猛烈地外进,内卷,翻腾激蕩好象风云四起起,极为壮观。
“咦!”是老道的惊讶轻呼,地面传出杂乱的足音!
“阁下好霸道的天雷掌!”宗兴的语气透露出浓浓的杀机:“出手便是致命的一击,你算什么狗屁高手名宿?好!你也接我两掌!”
蓦地风吼雷鸣,奇异的掌风异啸惊心动魄,两个模糊的人影终于接触纠缠在一起,各展绝学行雷霆一台。
“啪扑!”劲道接实,谁也不愿示弱。
黑雾狂澜中,草木的折断声大起。
“噹!”剑鸣声震耳,有如虎啸龙吟。
“嗡!”神功御刃所发出的怪响也传出,宗兴也撒出了斩天斧。
拼掌力,双方势均力敌,拔兵刃作生死一搏,双方首先凭耳力发招攻击,如果等接近发现人影再出剑,必定有死无声,双方皆以神御刃,兇险万分。
剑一出有有我无敌,这是宗兴的御刃信条,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发招所冒的风险比对方要高出十倍,因为他必须采取主动,不能为对方的气势所撼动。
气势是信心的表现,他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一声沉喝,他抢攻了,斩天斧在他右手急剧的抖动下,尖锥上那颗兽头发出了夺魂拍魄的异啸。剑刃闪着青莹的冷芒,凝幻成一层层一波波的雪白剑光,就好象大自然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电流。寒光闪着森森冷焰,利剑破空的呼啸刺耳惊心、排山倒海地向认定的目标强压,黑雾被剑光刮得四分五裂,人与剑浑成一体,致命的攻击,凌厉的声势,仿佛要将他的对方斩成千万片。
剑气罡风空前强烈,嘶嘶剑啸入耳生寒,剑光泛着青莹的冷芒蕩起无穷的剑山,同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沖向对方。
“铮铮铮……”一声接一声的狂震,火星飞溅象正月燃放的烟花。
这剎那间的接触,剑与剑相互憧击了三十九次,剑,终于被电耀霆击的最后一到劈中向侧蕩开。
纠缠的刃光幻影猛然中分,剑啸和剑鸣余音袅袅,双方相距三尺左右。各自凝神戒备。
一幅黑袍的袖袍,被罡风激射出丈外翩然飘落。
“阁下,你仅仅只接下了在下的第一招。”宗兴的语音冷酷阴沉无比:“在下这套招数共有九招,威力一招比一招厉害,现在,你準备接在下的第二招,看你能接得下几招。”
“这是什么功夫?”老者在三丈外沉声问。
“在下自创,难登大雅之堂,刚才那招是千层剑影浪,现在你準备接击雷劈天!”
随着报名的叫出,宗兴的身形倏然弹起,但是他的身躯却又在弹起的一剎那间突然翻凌而下,他的周身,在这一刻忽然象是奇迹似的闪耀着千万道熠熠炫目的弦月形青莹光辉,带起隐隐沉雷的轰鸣声,仿佛一颗明亮的殒星自虚无飘渺的苍穹坠下,强劲而无可力敌。
剑气如惊雷骇电般的迸发,在剎那间形成了九个围在周身的剑网光轮,滚升腾好象九团燃烧闪烁于旷野的九团火球,忽然暴散形成焰火旗花爆炸似的无数散星。
“挣挣!挣挣挣挣……”
剑光忽散,无坚不摧的宝剑碰上上古兵器斩天斧的利口,一触之下立即崩溃,剑鸣之声渐渐远处。
一节齐肘而断的左手,削落在草丛中。一蓬血雨,洒落在黑雾里。
“小辈,老夫誓报今日断臂之仇!”老者咬牙切齿,充满怨恨的厉叫发自三十余丈之外。
老头躲过了这招沉轩劈天,但却是牺牲了一条左手才化解了断腰之劫,他果真是江湖名宿,那么今晚,宗兴算是将他从江湖中除名。
“我仍得下苦功。”宗兴收了新妖剑自言自想“江湖中的确卧虎藏龙,能人辈出,刚才那招出雷劈天竟然没能取那老头儿的性命,嗯!我得在内功方面多下苦功。”
如果他完全了解他刚才所面对的高手。他的名头在江湖中所代表的地位,就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取对手性命的原因了。
他只是一个从未在江湖中闯蕩过的初生牛犊,而对方却是闯过无数刀山剑林,久历数不胜数生死关头,积数十年搏击经验的宇内名宿,江湖的顶尖人物,对方能在生死关头以手度厄,这就是靠经验得来的救命技巧,并非他的武功有什么不到之处。
不过在这种威震宇内的高手名宿面前,他如想全部控制战局,就必须下苦功突破他目前内家真力所处的高原境界,必须将九阴六阳乾坤大真力的第九重至高境界突破,才能主宰全局。
逼走了那位功臻化境的敌手,他继续向认定的方向摸索而进。
这次,他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他踏上的不再是载有花草的小道,而是一条鹅石铺成的走道。每走三五步,他便停下来凝神运耳搜索,或者用脚探索地面的变化,提防对方设有陷坑翻板等机关。
不久,他已登堂入室。
“轰隆!”一声大震、他一脚踹毁了一座沉重的大门。
门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雾却依稀得几乎闻不到辛辣味,由此他判断屋内设有装置喷烟雾的设备,一定有人埋伏在里面。
石刀脆响,火星飞溅,一晃之下,火烟子火舌忽升。屋中一亮,这转眼间,数十枚暗器全向火光集中发射,破空的厉啸撕心裂。
火熠子的体型相当大,构造精巧而细致,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才拥有的名贵物品。
七个黑衣人顺势扑出之后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火熠子搁在地面的方砖上,却不见持火熠子的人。
“人呢!”有人惊奇地问。
这是广阔的厅堂,有不少摆设,但皆不足藏人,人的确不见。
“没有人。”一个黑衣人惊然地道。
“混蛋!”为首的黑衣人骂道:“没有人,难道这火熠子从方砖缝中长出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火熠子火苗摇晃,火舌逐渐萎缩,这种东西本来就只能燃烧片刻,油的存量有限得很。
“亮灯,搜!”为首的黑衣人断然下令。
大厅中各处都有灯,而且还有灯笼。灯点起了,灯笼也点亮了,大厅中灯火通明,这时候早有两个黑衣人把守着被震毁的厅门,其他厢房和后院门都是紧闭的,所有的窗也是密封的,决不会有人秘密出入而不被发觉。
“奇怪!难道会有鬼把火把子弄亮放在此地?”一个黑衣人毛骨惊然地说。
“砰!砰!”有人砰然落地。
是两个把守厅门的黑衣人被人从门口震飞入厅内,人一落地便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当然不会是鬼,郎郎乾坤,何来鬼怪,亏你们还是武林高手。”大厅门口出现了一身黑的宗兴,持剑而立,口中冷笑道:“保证是在下燃亮放置的,绝无鬼怪。”
七个黑衣人只剩下五个,两个把守破厅门的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厅中,只怕兇多吉少。
宗兴当门而立,斩天斧斜扛右肩上,黑头罩已经拿掉,显出本来面目。
五个黑衣人反应奇快,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同声暴叱,五种暗器不下四十枚之多几羽同时发出。
长啸声震耳,宗兴突起发难。
“神鬼残!”叱声震耳。
斧在手,有我无敌,叱声中,他艺高人胆大,从暗器丛中突出,人与斩天斧合如一体,森森锯齿,与弦月型的剑芒,映耀着满厅的灯火,形成了一张漫天撤地的金光巨网,无尽无绝地八方激蕩流射,交织飞旋,有如骄阳的万道火光辐射宇宙,又似天河群星陨落。斩天斧挥起处潜劲如山涌,形成的风霜呼啸之声,极象黄河咆哮,更如东海浊浪排空,空气互相排挤凝落,夹杂着的斩天斧顶推兽头发出的夺魂怪味,惊心动魄,暗器本近身便四散崩射。
五个黑衣人有三个反应迅疾地抽出刀剑,展开所学拼全力自卫,但剑光毫无阻滞地流泻而入,飞腾翻滚有如火树银花。
“天啊!斩天斧!”厅门之外有人狂叫:“果然是斩天斧,传说中的斩天斧。”
当五个黑衣人的瞳眸中刚刚被这无数交织流灿的青莹冷芒充满时,五声几乎不象人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发出,震蕩在大厅中,扫蕩在整个听雨轩的夜空中。
凄厉的余音在人的耳际回絮,血光崩现中,一块块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肉片,带着衣襟,渗杂着破碎的刀剑残片,撒着弥天的鲜血,向四面八方进散抛落,浓得刺鼻,令人欲呕的血腥气息浮蕩在空气中,那陡然飘洒的血雨好象让这所大厅蒙上了一张蒙蒙血雾。
老天爷!刚才还是五个生龙活虎的大汉,就这一剎那,在那青莹寒光乍灭之后,他们已成了五具血骷髅——五副血淋淋、沾满了细碎肉沫的骷髅架,五脏六腑正顺着骨缝往外挤,惨不忍睹。
宗兴手握着斩天斧,威风凛凛,有如几天魔神一样挺立于大厅门外。
厅外的门阶之上,站着一位满脸惊奇神色的花甲老道,手按在左手一把连鞘古剑的剑柄之上,五指不住抽搐,想拔出却又不敢拔。
“你这老道见识不凡。”宗兴沉声说道:“斩天斧失蹤江湖已有五百年之久,许多人连这个名字都已忘却,你这老道竟能说出斩天斧的来历,可知你一定也是一位见识多户,剑术已修到通云境界的前辈名宿,你是不是打算拔出你的宝剑替贺三爷卖命?”
“你……施主是斩天斧的遗世传人?”老道士发问。
“不错,斩天斧每隔五百年必问世一次,在下,就是这一代斩天斧的传人,也打算在江湖中掀起漫天杀劫!老道,你是贺三…”
“贫道玉灵,借住贺施主的东院,是朋友引介来的。”
“无恶不作玉灵羽士,天下七大兇人你玉灵羽士排名第一。很好,难怪贸三爷他敢毫无所惧地等在下找他要公道,有你这种宇内高手名宿撑腰,他有什么事不敢做的。玉灵羽士,先前与在下拼剑的老头是什么来路,你应该知道。”
“那是三尊府长老堂的十三长老之一地府天魔胡三元,施主已打败他,可取代了地府人中在江湖中的地位,可喜可贺!”
“那还不够,玉灵羽士,你既然是保护贺三爷的,那我们之间势必有一场生死斗,你们还有什么人物,一并都出来吧,在下既然横下心来杀了进来,不杀得听雨轩中鸡犬不留绝不罢手,无恶不作与丧尽天良一向焦不离孟,你玉灵羽士在场,那位百了头陀应该也在附近,你们一起上吧,反正不是你们死,便是在下去见阎王,早死早超生,老道,拔见上!”
“宗施主,人死不能复生,贺施主一时误听搀言,干下了糊涂事,宗施主满意,贺施主的事,贫道可以完全作主,”名列天下七大兇人之首,江湖中人见人怕的无恶不作玉灵羽士,竟然兇焰尽消,破天荒地在一个初出道的小人物面前采取低姿态,委实是奇迹。
这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他玉灵羽士虽然是宇内兇人,但地府天魔的兇名在江湖中比他更响。他虽自认一身所学不比地府天魔差,但也绝不会比老兇魔高明太多,地府天魔在斩天斧下断臂而逃,他玉灵羽士不敢冒这个险。何况他还亲眼目睹了宗亮大发神威,一招活剐了五位一流高手的狠毒奇学。
“条件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钱我可以不要,但策划参与执行沉船惨案的人,他们必须死!”宗兴冷酷无情地道。
“宗施主,那是不可能,活……”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玉灵羽士作不了主,那么在下只有动手杀人。”宗兴抢着说道。
“贫道……”
“玉灵羽士,你如果不想成为斩天斧下亡魂,你最好马上离开贺三爷身边,带着你的朋友走得越远越好。”宗兴阴森森地道:“在下不管你玉灵羽士为如何,我这人不是那种自命替天行道的侠义人物,只要你玉灵羽士不来伤害我,那么在下也是企图与在下身侧左方一丈之外的那个人一块联手偷袭,那在下明确地告诉你,死的一定不是在下!”
宗兴左侧一丈之外廊柱后的那个黑影闻声吓了一大跳,别人早就发觉了他的行蹤,刚才如果冒然袭击,那后果难以预测。
黑影一闪,玉灵羽士身侧多了一位长相狞恶的高大披肩头陀,手持一对雪亮的戒刀,目现惊地瞪着宗兴。
玉灵羽士被宗兴说中心思,不由得恼羞成怒,愤怒驱了恐惧,加上与丧尽天良的百了兴陀联手,胆气大壮。
“可恶!”老道怒叱:“这世间,没有人敢在我玉灵羽土面前如此狂亡,没有人胆敢……”
“在下就敢!”宗兴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存心将对方往绝路上逼,逼对方走上以武相向的不归路。
“小辈……”
“玉灵羽士,你根本就不配替贺三爷作主,你还是拔出你的剑,替贺三爷卖命挡灾吧。受人之托,当然要忠人之事,在下反正是誓必格杀贺三爷,你们当保嫖的如果不尽职尽责,那简直是太不讲道义了。”一番冷嘲热讽,也不怕将老道气疯。
龙吟隐隐,玉灵羽上终于拔出了手中宝剑,剑身上七颗晶芒耀眼的宝石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幻发着夺目的光华。七星古剑,天下十大神兵之一。
剑鸣声隐隐传出,直透心腑,似乎声源不是来自剑身,而是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那种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入耳便感到心向下沉,毛发惊立,心神大乱,斗志丧失。
“小辈你太狂妄,贫道不信你真得斩天斧绝学的神髓。”玉灵羽士咬牙说:
“贫道不信你的功力能让斩天斧在你手中随心所欲,收发由心!”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宗兴阴森森地道。对震人心神的剑鸣仿佛未闻:
“不过你千万别试,因为在下只给你一次机会,而且让你们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联手上吧!”
无恶不作玉灵羽士神色阴沉,一声不响,身形有如一抹鬼魅的阴影陡然飘向宗兴,手中那柄闪闪发光的七星宝剑,带着一道象煞夜空中的流星似的寒光,划空而至。当他的影子刚刚浮近宗兴瞳眸中,那冷厉的剑气已是触体生寒。
宗兴一吸气,剎那间身形横移三尺,还没有待他做出反应,丧尽天良白了头陀已象一阵旋风般卷向宗兴。
只见这位兇恶的头陀高大的身躯怪异急速地旋转着,眨眼即到宗兴身前,两把雪亮的戒刀开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轮紧裹着他的人影,朦胧的青白色寒气,渗着冷焰似的光芒,极象魔鬼怒张着的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锋利的刀刃,虚体与实质互相交遇,突然向四面八方沖射、流掣、弹飞。
这才是极为可怕的攻击,由无恶不作玉灵羽士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便是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行为极为卑鄙的偷袭,这狼狈为奸的一对兇增恶道,用这种卑鄙的手法不知埋葬了多少高手名宿。
但宗兴早有所防备,但见他身形暴然跃起,斩天斧在连续九十九次挥动中,仿佛是融于一次次沖击,漫空的剑光尚在凝聚,而他又一连五个空心箭头在五个俯仰不同的角度,将斩天斧反手挥出,顿时无数流射的刃光虹彩连续衍接,夺魂的呼啸如冤魂号泣,此刻他的身形仿佛成了一具制造并喷洒芒电的光体,是那么的奇幻神异,那么的不可思义。那无数道电射而至剑光,明灭不定地集中向玉灵羽士串联洒落,每一道寒光,都渴望撕割人体,都迫切地需要饮血切肉。而他的身形,则象是一个飘忽于天地之间,来去自由于大千世界的弥芥子,在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舞动的刀轮中穿梭,在剑与剑相互连接之间的那一丝细微的空隙掠过,百了头陀的双刀总是差上那么半拍,砍不中他的形体。
玉灵羽士目睹暴斩向自己的斩天斧,心头大骇,在没有机会躲闪的情况下,他聚合了身上每条肌肉所能发出的力量,人与剑合为一体,幻成一道慧星的泄尾,悍不畏死地迎向朝他罩来的光体。
不说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在懊悔为什么总是差这么半分便可令双刀饮血,单说无恶不作玉灵羽士现在的体会,当他忽然发觉自己人剑合一射向的是一团虚无的幻影,根本毫无着力之处时,他便感到大事不妙,心头大骇中,老道士不愧为天下七兇之一,他在一抹淡淡的弧光光临他的胸腹之时,整个人借着身剑合一的沖力忽然改变方向斜向左上方沖去。
一声痛叫传出,七星宝剑的莹光毫不停顿,继续闪沖,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空中,有几珠鲜血飘然洒落。
这个兇道经验丰富,人借沖力飞出,见机溜之大吉,自己差一点被开了膛,腰腹之际的创口尚在流血,也顾不了同伴的死活,趁机逃之夭夭。
反手三十七剑迫退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宗兴并不乘机追杀,他将斩天斧徐徐举起。
“玉灵羽士已经逃掉了,他很幸运,但仍然没能完全逃过我这招魔幻死斩。”
他向尚在全力挥刀相阻的百了头陀冷酷地说:“而你,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你也準备接在下这招魔幻死斩。逃得过,在下便你一马。”
百了头陀心中大骇,他与玉灵羽士宗年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一式杀手不但没能奏效,而且还被对方重创一刀,逃之夭夭。现在剩下他一个人,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
但是捍不畏死是这个兇僧的劣根性,在他的字典中绝没有一个逃字,他是那种死不服输的顽固派。
“妈的,我跟你拚了!”百了头陀厉叱一声,舞着双刀,一百二十一刀宛如发怒的诸天魔神在发神威,将大天臂疯狂扫臂,那么隼利与迅速地劈向宗兴。
一声冷笑,宗兴无视于那狂浪般的刀光,手中斩天斧猛然劈出,仍是那招魔幻死斩,但面对一个兇手发出,整个招式变得比刚才更凌厉,更恶毒,象是恶魔的狞声诅咒,森冷的剑芒快得好象要追那千百年即已早逝的时光。凝聚成一团青森森的冷焰,翻腾飞旋着集中向百了头陀泄洒。
无从选择,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再次怒吼,声如闷雷炸响,双方戒刀狂挥形成了无数道刀影,强劲而雄浑的劈向那团青森森的冷焰。
但是,他却是犯了与玉灵现士同样的错误,待他发觉自己双刀劈向的是一团有形无质的幻影,尚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视觉出现了差错时,一抹弦月形的莹光已透过他如山的剑影,冷酷无情地刺入他肚腹。
他猛然直觉肚腹一惊,跟着就象是全身的力量与热量全从肚腹间齐涌而出,浑身一软握刀的手象持住的是两把象山一样重沉的大刀,再也无力把持,“呛朗!”
钢刀落地之声刚响,百了头陀的身体也跟着砰然倒下。至死,他尚在怀疑自己的视觉,为什么会出现错误。
从此,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自天下七兇之中正式除名。
毫不理会百了头陀的尸体,他好象知道自己那一剑会带来什么结果。宗兴对着黑暗之中大叫道:“贺仲谋,你给我滚出来!”
“再不出来,在下一把火烧了你这听雨轩!”
宗兴见没人理会,他大怒,沖入厅中抡起一张玉案,开始拆屋。首先砸毁了所有的家俱,再猛砸排窗的板壁装饰等物。
没有人出面,似乎所有的人都失蹤了。
拉下所有的门帘,丢在七零八落的木制家具上,取了一盏油灯,先将油灯中的油倒在破帘上,然后将百了头陀的死尸一脚踢飞进厅中。
“贺仲谋!你出不出来?”
见仍没有人回答,他一发狠,将心一横,取下一盏灯笼打破往沾满油的破帘上一扔,顿时,大火熊熊而起。
一直等到大火沖天,宗兴见仍没有人出来救火。这才极不甘心地飞身隐入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