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横空,远山消瘦。
枫叶流丹,芦花翻白。
西厢记描写得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好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朗天气。
驰名江湖的蓝天别府,门前也已是枯枝萧萧、只有几片尚未被冷嗖嗖两风吹落的焦黄枯叶,在枝间随着风势抖怯,在清晨的阳光下,引发人们一缕「生命短暂」的浩叹。
突然——
正南方,跃出一条人影,疾若流星,片刻工夫已入村内,略一张望,随即一长身形,由竹影山石上拔起,一个「苍鹰掠云」跃起两丈多高,若陨星飞泻向蓝天别府飞去,一连几个起落,到那所宅院不远处停下。
蓝天别府的气势,果然是与其他有些不同,那人击动门环,片刻后木门呀然大开。
一个布衣老者上前问道:「恕老仆眼拙,不知你这位朋友高姓大名,清晨来访有何见教?如蒙见告,老仆也好代为通报。」
那人赶忙上前一抱拳说道:「老人家,麻烦您通报蓝大侠,就说五年前湘江一别的周崇来访,有要事觐见蓝大侠」
那老人见来人行色匆匆必有要事,不敢怠慢,赶忙伸手一让道:「先生请客厅用茶,老仆这就去通报老爷。」
此时周崇也拱手移步,随老人进入客室,不多时,老人携茶入室。道:「先生请用茶,老仆已稟报老爷,稍时可见。」
周崇举茶便饮,似是十分干渴,就在这时,门外一声轻笑「哈哈哈,什么风将我周老弟刮来了……」
蓝啸天当门而进,对面周崇早捷若飘风一按桌面,直抢到蓝啸天面前,抱拳一礼道:「恩兄!湘江一别,转眼五寒暑,尚记得五年前湘江岸畔,承一剑救命的飞天神偷吧!」
蓝啸天急忙扶住,紧握周崇之手,哈哈大笑道:「周老弟何须行此大礼,别来无恙?五年风采依旧,想不到今日竟光临寒舍,宇儿快叩见你周师叔。」
此时见蓝啸天身后走出一五六岁幼童,只见那幼童长得十分俊俏,唇红齿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视着周崇,一俯身说道:「小侄见过周叔叔。」
周崇阻止不及,只好连称:「不敢!贤侄快起」伸手扶起了小童。
这时门口又出现一对玉人,一位穿着朴素的杏黄色的衣裳,头上松松挽个髻,底下是张瓜子脸,脸上的眉眼嘴鼻,都配得恰到好处,面色白里透红,散发出少妇的光辉。另一位一身白衣,长得玉面朱唇,眉似春山,眼如秋水,甚是美丽,而且也已具有少妇的成熟风韵,甚是动人。此二人便是蓝啸天的二位夫人,杏黄色衣裳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彩霞仙子陆晓蕓,一身白衣的美少妇名叫银玉凤,是蓝啸天五年前在一伙绿林盗匪手中救得的,因其身世身世可怜,孤苦无依,就带回家中做彩霞仙子陆晓蕓的侍婢,不想那银玉凤与彩霞仙子处的十分融洽,又适逢彩霞仙子陆晓蕓身染重疾不能与蓝啸天行床第之事(小妖注:就是不能肏屄,至于为什么会有后话),就劝蓝啸天将其纳为妾室,蓝啸天熬不过夫人一片爱心,而那银玉凤又贤惠异常,遂半推半就的纳了银玉凤为妾。
且说蓝啸天见二位夫人也出来见客说道:「晓蕓,玉凤,快来见过江北侠盗周大侠。」
二位玉人闻言莲步轻移,向周崇拜了一拜,彩霞仙子陆晓蕓说道:「常听拙夫提及大名,如雷贯耳,今夜幸会。」
周崇连忙还礼道:「恩嫂言重了。小弟如非恩兄搭救,五年前已作无依游魂,正是大恩未报,何敢再受思嫂之礼。」话毕,又躬身一揖。
彩霞仙子陆晓蕓不愧女中丈夫,微微闪身一笑,与银玉凤侍立一旁,抬眼打量这位江北侠盗:高约六尺,两条浓眉,一双豹眼,高颧口,颚下留有半寸短须,两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内功已达火候。
蓝啸天见周崇起身后面色庄严肃穆,正想开口,周崇一声长叹,转望蓝啸天说道:「小弟此次千里访恩兄,总算上天见怜得偿我愿,几月来奔走,没有白费心机。」
蓝啸天见周崇出语忧虑面带凄然,心中一惊,急道:「贤弟满怀忧虑,必有大故,可否告知小兄?」
周崇未答话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包袱打开但见一个描金小盒,平稳安放在桌上,推到蓝啸天身前说道:「恩兄先看看此是何物」。
蓝啸天见周崇面色凝重,伸手将小盒拿过来,此时彩霞仙子陆晓蕓与银玉凤也俯身来看,蓝啸天将那描金小盒缓缓打开,只见那小盒内平平整整的放着一本书,书纸已经泛黄,上面有四字策书:天魔秘录,下面还有两个小子写着:下卷,但听身后银玉凤一生惊呼,蓝啸天回头看着银玉凤面色微变,眉头一皱说道:「玉妹怎么了」
银玉凤紧张的说道:「这莫非是阴无极的天魔功秘籍?」
那周崇接口道:「小弟三个月前在大内无意中窃得此物,不想此物却给小弟带来无尽风波,小弟初见此书也以为必是天魔阴无极的独门武功心法,便想毁去,以除后患,不想小弟好奇心且,翻看了此书,却见此书记录的却与邪功外道不符,乃是正宗的武功心法,无奈小弟才疏学浅不能会意,变带此书去见中州大侠李云天。」
蓝啸天接口道:「那李云天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满腹经纶,不知他是如何说法?」
周崇说到:「李大侠看过后也觉得此书确实是正功心法,毁之可惜,劝小弟找一深山密林潜心修炼此功或有大成。小弟也觉得李大侠言之有理,遂告辞而去,欲找一僻静所在潜心研究此功,不想离开李府不及半日,便被人跟蹤,两月来小弟被数拨人拦截追蹤,小弟自认轻功不俗,不想甩去一拨人,却又有一拨人来追蹤堵截小弟,小弟实在无法,才想起来投奔恩兄」。
蓝啸天傲然说道:「既然已到我这里便可无事,只要老弟问心无愧,天大的事为兄自会应付,只是这天魔秘录在你手,你只去见过中州大侠李云天吗?」
周崇说到:「恩兄说的不错,小弟得到此书只有李云天知道,不知因何此事却不胫而走,招致众人追杀,而且那些人全部黑巾遮面,不知道是什么人。小弟也十分纳闷,那中州大侠誉满江湖,想来不会贪恋此书,假是他真有抢夺之心,以小弟之微末技艺在他家里也绝带不走此书。」周崇接着说道:「先不去管此事为何泄漏,小弟既然活着来到恩兄面前,我想江湖中人也绝无人敢来蓝天别府犯那强抢之事,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弟来此之前便已想好,以小弟之愚昧绝难领悟此书奥妙,小弟想将此书赠与恩兄,恩兄是留是毁,小弟绝不干预」说完起身抱拳单腿跪与蓝啸天之前,「望恩兄不要推辞」
蓝啸天面色凝重起身扶起周崇说道:「老弟快起,此书既然招来如此多的人追蹤,必是有人知道其妙处,但说实话,留在老弟身上,看来必会给老弟带来杀身之祸,依愚兄之见,既然老弟也不想修炼此功,不如毁去,以免落入肖小之手,使武林再起波澜」。
确听身旁银玉凤一声娇喝:「不可」
蓝啸天看着神色惊骇的银玉凤,双目一闪诧异的问道:「玉妹何意?」
银玉凤似乎闪掠过一抹讶异神色,但只不过一剎那间,立刻恢复了平静,上前说道:「天哥,既然周老弟与那中州大侠皆说此书不是邪功,而是正宗内功心法。切不说它是不是阴无极的独门武功,但它却是正宗武功心法无异。如是毁去,岂不可惜,以贱妾之意不如现将此书存放与蓝天别府,再去请来天哥的至交武林二仙,共同研讨,如是你们三人能够领悟此书之武功,再将此功传与周大侠,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假若你们三人也不能领悟此功,我想放眼天下也不会有人能够通领此书了,再毁去也不迟啊」身旁的彩霞仙子陆晓蕓也上前说道:「玉妹此言有理,天哥,周老弟千里护此书到此,如是即刻就被你毁去确实可惜啊」
蓝啸天坚持到:「既然有人抢夺,保不準会是阴无极之意,如是此书被老魔弄到手,老魔借仗此书恢复功力或更上一层楼,那时江湖岂不又要大乱……」
银玉凤娇躯一颤,说道:「不会,不会,天哥不是说那阴无极被莲花夫人废除了武功吗,而且那莲花夫人说任何国医圣手也医治不了,我想凭这几页破书绝不会破去莲花夫人那样的绝代高手的禁制的。」
周崇也附和到:「嫂夫人所言极是,小弟知道无论什么绝世武功全凭造化,如此书真是阴无极的独门武功,也不见得别人就修习不了。」
蓝啸天见众人坚持留下此书,也不变太过固执,变命管家蓝福(就是开门那老仆)一面遣人去请武林二仙沧海叟方子文,银剑神尼玉灵子,一面安排周崇住处。夜间设宴宴请周崇,蓝家众人相陪。
第二日晚饭过后,蓝啸天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正坐在书房慢慢饮着二夫人银玉凤亲手沏的上好香茗,忽然见蓝福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只见上款只写着段无非,公冶鸿连袂来访,墨迹尚未干透。分明是临时匆匆而写。蓝啸天眉头一皱。
蓝福又稟道:「老奴已将来客让到厅中落座。」
蓝啸天慢慢起身,定一定神,忽地豪迈呵呵一笑,挥手像蓝福说道:「走,咱们去瞻仰一下东兇,西恶这对武林高人。」
二人齐往大厅走去,只见厅中坐着二人,正是东兇段无非,西恶公冶鸿,昔年蓝啸天身中媚毒武功尽失,遭东兇,西恶追杀一日一夜,幸得北贱玉壶春以死相护,方除去媚毒,打跑了二人,不想今日这二人居然连袂而来。
蓝啸天抱拳一礼一声轻笑说道:「段兄,公冶兄驾临,寒舍何幸,增此光辉。」
二人也同时而起,西恶公冶鸿接口道:「蓝大侠盛誉满江湖,某人不过是个边地野夫,何足蒙此错爱。」段无非也上来见过,彼此落座。
蓝啸天道:「未知二位兄台何事驾临?」
公冶鸿面上一冷,盯住蓝啸天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兄弟此来,只请蓝大侠引见一人。」
蓝啸天见公冶鸿面色不善傲然一笑道:「哈哈,好说了,公冶兄既然有命,蓝某自当遵从,不知二位要像蓝某索要何人?」
「我兄弟意欲一见的,便是那飞天神偷周崇。」段无非说道。
蓝啸天肃然起立大声说道:「二位此来,蓝某已猜出来意。但实不相瞒,二位欲寻之人,确实就在寒舍。但二位这样到我蓝天别府要人,似乎已经练就了什么不世神技,尔等当我蓝某人还是身中媚毒之时吗?」
东兇西恶听完面门一热,当年二人奉阴无极之命,追杀身中媚毒的蓝啸天,眼看就要得手,不想平空出来个北贱玉壶春,二人双战玉壶春居然奈何不了她,虽然玉壶春受了伤,但还是将蓝啸天救走,玉壶春将蓝啸天救走后三日,东兇西恶又追蹤而至,不想那玉壶春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将蓝啸天身中之毒解了,蓝啸天一路乾坤剑法将二人打的落荒而逃,二人自视甚高,那次先受挫于玉壶春之手,后又大败与蓝啸天,引为生平恨事,从不提起。
西恶公冶鸿阴毒的一笑说道:「蓝大侠怎知昔日之事今日不可重演?但不知道玉壶春那贱逼还会不会出现,哈哈哈」
「住口,既然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客厅偏小施展不开,要动手就到院中来吧。」蓝啸天说完昂首向门外走去。此是蓝福也已告知了大夫人彩霞仙子陆晓蕓及二夫人银玉凤,银玉凤不会武功站在内室门内向外张望,彩霞仙子陆晓蕓身挎长剑也向庭院中走来,站在一侧为丈夫了阵。
东兇西恶也紧跟而出,站在大门口处,公冶鸿双手一拍,忽见大门应声而开,进来十几个个黑衣人,一个玉面少年率众而出,长得十分俊美,向东兇西恶说道:「见过二位叔叔,那蓝啸天夫妇已身中剧毒,二位叔叔不必于其计较,且让小侄的十二杀手一试身手如何」。
蓝啸天听那少年说完,神色一凛,暗中运气相试。那知一试之下,果然觉着腹中隐隐作痛,额上沁出汗珠,玉面失色,那对俊眼惨淡地盯着美少年,闭口无语。
彩霞仙子陆晓蕓见蓝啸天面色有异,赶忙上前轻声问道:「天哥,你当真中毒了?」
蓝啸天看看彩霞仙子陆晓蕓凄然一笑点了点头。彩霞仙子陆晓蕓运气相试,霎时面如土色,突然向内室飞跃而去,蓝啸天手中长剑一指向东兇西恶怒目而视:「不想东兇西恶位与江湖十大高手之列,居然只会用此宵小伎俩,蓝某虽身中剧毒,但尔等可敢与我一战」。
西恶公冶鸿阴险的一笑说道:「蓝大侠确是豪气惊人,但今日之事似是无法回天了,不知道玉壶春那贱逼还会不会出来为蓝大侠架梁,哈哈哈」。
蓝啸天怒吼一声,当下提剑向公冶鸿迫去,面罩严霜,双目像鹰隼一般紧紧盯住对方。还未出手,先有一股气势,迫涌过去,若是普通之人,那怕不胆战股栗,弃械而逃。
公冶鸿见蓝啸天身中剧毒还有如此气势,便有了退意,伸手向前一挥,而自己却向后退去,身后五名黑衣蒙面人一拥而上将蓝啸天团团围住,蓝啸天知道这十二剑士乃是阴无极训练出来的特殊杀手,点苍、崆峒两派掌门先后都是被这十二杀手暗杀。
五个黑衣人,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却使人感觉到十道目光,透过那蒙面黑纱,直射在蓝啸天的身上。
为首黑衣人,举起长剑一挥,闪起一片剑花,长剑一挥,刺向了蓝啸天。
蓝啸天并未挥剑回挡,却一个快的转身,直向黑衣人身侧欺去。
就在蓝啸天移动身子的同时,第二、第三两个黑衣人,似闪电奔雷的速度,攻出了两剑。
两道寒光,分由两个方位袭了过来。
紧接着,第四、第五两个黑衣人,也同时挥剑击出。
五人出手,虽然有先后之分,但剑光交错,组成了一片剑网,封闭了四面八方的空隙,由分而合,集于一点。
蓝啸天突然一举长剑,划出了一片剑圈。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五支密布合击的剑势,尽为蓝啸天长剑蕩开。
这等反击之势,不但要剑招出其不意,而且还要有深厚的内力,两者配合,缺一不可。
他一剑击破了五人合成的剑阵,使五个黑衣人心中亦为之惊骇不已,知晓遇上了强敌,不敢再轻易进击。
蓝啸天傲然道:「诸位再出手试几招如何?」
第五个黑衣人道:「咱们恭敬不如从命。」
一招交击,使五个黑衣人狂态大消。
蓝啸天举剑平胸,缓缓说道:「诸位尽量施展贵门中的绝学出手。」
五个黑衣人,同时一振手中的长剑,闪起了一片剑花,五剑并进,进取五个部位。这五个部位,各不相关,纵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有着顾此失彼之感。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蓝啸天突然破围而出,回手一剑,斩在第五个黑衣人身上,只听那黑衣人啊了一声,倒在当地。
东兇西恶见状赶忙伸手一挥,身后七个黑衣人挥剑而上与那剩余四人一起,又将蓝啸天围在当中,蓝啸天感到身中之毒已开始发作,额头已见汗珠,突然一振手中长剑,发出嗡的一声劲响,仰天长啸一声,他怨恨迸涌,大喝一声,疾扑上去,只见他剑势凌厉无匹,内力又极为深厚,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但这些黑衣人,俱是黑道中精选之士,又经过了一番秘密训练,个个身手高强悍猛。
可是蓝啸天已存下拚命之心,见夫人彩霞仙子陆晓蕓急急的向后宅而去,必是安排独子宇儿遁去之法,他深知彩霞仙子陆晓蕓一生处事谨慎,独子蓝宇必可保全,自己身中剧毒虽然此时只是一时之勇,但也没了后顾之忧,剑势威勇难当,三十合许就被他又劈死了五名黑衣人。突然间一根粗大的钢杖挟着劲厉风声扫到,蓝啸天挥剑一格,当的大响一声,钢杖被长剑震弹开两尺。
蓝啸天面含杀机,转眼一望,但见那持杖之人是个俊美少年。却微露轻佻之态。蓝啸天怒恨之中升起一股狂喜,但表面上丝毫不露诸形色,淡淡道:「好强的臂力,报上名来。」
那俊美少年傲然笑道:「少爷乃天魔功首座弟子铁梦秋是也,今晚正要斗一斗你蓝大侠乾坤剑法,嘿!嘿!可惜我尚有要事,不暇久战。」
蓝啸天心想: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老夫今日如若不把你这小子立毁剑下,就枉我在武林中称雄数十年了。当下提剑迫去。铁梦秋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眼睛亦睁得滚圆,跟蓝啸天对瞪,两人霎时间已迫到极近,铁梦秋大喝一声,挥杖猛扫。
钢杖上带起的劲烈风声,亦足以使人胆寒。
蓝啸天健腕一抖,长剑闪电劈出,竟然施展出硬架手法,用长剑去碰敌人的钢杖。「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
但见铁梦秋的钢杖倒退两尺,而蓝啸天就在这一剎那的空隙挥剑劈入,长剑有如奔雷掣电一般迅急,快得没有人能瞧清楚。铁梦秋闷哼一声,钢杖撤手掉在尘埃,胸前斜斜一道血痕,敢情已挨了一剑。他身躯摇摇,欲仆末仆,这时身旁之人都像是呆住了,鸦雀无声地瞧看铁梦秋的结局。但见铁梦秋胸前白衣霎时已变成一片鲜血,铁梦秋深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蓝大侠乾坤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我输得不冤……」话未说完,便已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犹自恨恨地长叹一声,突然间向后便倒,咕咚一声摔在尘埃,嗝屁着凉了。
东兇西恶见蓝啸天中毒后依然如此勇猛,天魔功十二杀手转眼就死了半数,连阴无极唯一爱徒也死在当场,今天若不能将蓝啸天杀死或生擒,只怕从此就要江湖除名了,但是却也不敢上前一试其锋,手掌连拍三下。只见大门外有黑压压进来一大群人,段无非一声厉喝「上」。说完却是拉着公冶鸿向后退去,那些黑衣人鱼贯而入,将蓝啸天团团围住,蓝啸天本来心想趁毒发之前,用去毕生功力也要将东兇西恶杀死,却见东兇西恶连连向后退去,心中恨极,但这刻自己被围的水泄不通无论如何亦不能出手截击。而腹内之毒业已发作,一咬牙顿时把满腔怨气倾向四下的黑衣大汉身上,挥剑迅击,展眼间便劈翻了四人之多。
但这些黑衣壮汉们虽然没有一个在蓝啸天剑下走得上三招的,但却不曾溃退,反而越杀越多,弹指间已增到二十余人,重重叠叠地包围住蓝啸天。蓝啸天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剑出如风,快逾掣电,每一剑过处,总有一个敌人惨叫倒下,任何人只要踏到周围五尺之内,定必溅血跌倒。
不一会功夫,他又连杀了十二人之多,满地尸骸狼籍,到处都是一滩滩的鲜血。这等惨烈拚斗方兴未艾,黑衣大汉的人数,有增无减,使人泛起了杀之不尽的感觉。
蓝啸天双眼已露红筋,咬牙砍劈,他到底是当代第一流高手,一直剑无虚发,精芒扫处,定有一人丧命跌倒。饶他如何忿恨填膺,但这样子杀人法也使得他有点心软手倦。不过形势可迫得他不杀也不成,除非是这些敌人们自动放松包围圈,不沖入五尺之内。
要知高手临场搏斗,许多地方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瞧,同时他经过高度训练的感觉中,决不许任何敌人沖到身边,如若不立时杀掉,其结局便有如陷身蚁阵之中一般,纵是勇猛盖世,也无法施展手脚。因此他虽是不想如此屠杀下去,可是只要踏入警戒圈中,他却是不得不出手立刻劈死。不多时,又有七八个人跌翻,那层层包围圈跟着蓝啸天的脚步移动,忽而东移,忽而西走。假如蓝啸天一直不动的话,定必被那许多身体围住,绊手碍脚的施展不开。
这一场惨烈的浴血鏖战好像永难休止,蓝啸天已顾不得留存实力对付那东兇西恶,只能尽力应付眼前的危局。这时前前后后死在他白刃之下的敌人,少说也有四十名以上,这些死者不管是伤在何处,俱是一剑致命,决没有第二剑,可见得这蓝啸天功力之高,以及剑法之辣,实是当世无双。
要知道「杀人」这两字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一剑在手就可以办得到的,而是必须内外兼修,手、眼、步都配合到好处,力贯剑身,这才能得一剑划过,便要了敌人的性命。这中间又必须久经训练,深知这一剑划去,应该偏高或是偏低才中要害、方可以一剑了帐。的的确确是说来容易行起来却难,而身在重围之中,杀声四起,更须是胆色过人的高手,才能保持冷静。
蓝啸天虽是当代高手名家,但若不是胸中的一股仇恨支持他的斗志,连杀了这许多人之后,定必锐气全消,身心皆疲。事实上他的斗志已大为减弱,恨不得立刻沖出重围,落荒而逃。
这便是「正邪」之间的区别了,蓝啸天因是正派之人,是以深感滥施杀戳乃是不对事,虽知道不杀他们自己就被杀,仍有不忍之心,这才会斗志减弱,换了邪派高手,别说是这等生死存亡之事,即是为了微不足道之事,这刻也不致于皱眉,自然更不会感到不忍。
突然间双方的动作都停止了,蓝啸天像石像一般屹立包围之中,浑身皆是敌人溅上身的鲜血。四周的黑衣壮汉个个瞪目如铃,却都不敢迈步进迫。
蓝啸天心知敌人方面业已气沮胆寒,换言之,双方比斗气势胆力的一仗,是蓝啸天打赢了。但蓝啸天却晓得自己体内之毒已发作,腹内疼痛,靠这坚强的毅力硬是压住了,他极力提聚功力,振奋起全身精力,準备再打一场更激烈的仗。双方僵持不动,好像都斗得疲乏不堪,各自喘息一会才继续动手一般。
蓝啸天一则已豁出去性命,二则深知决计没有调元运息,运功迫毒的机会。
当下只略一调息提聚精力,便振吭喝道:「东兇西恶何在?可是不敢现身决一死战?」
声音远远传出去,原来后院之中也进来了大批黑衣人。彩霞仙子陆晓蕓也被黑衣人包围,老仆蓝福倒在血泊之中,却不见二夫人银玉凤及飞天神偷周崇,彩霞仙子陆晓蕓身中剧毒,她没有蓝啸天那般内力深厚,这时已到强弩之末,听到丈夫的声音,清啸一声与丈夫遥遥响应,奋然仗剑而起,继续迎战,却见黑衣人一个个倒在身前。
蓝啸天听见夫人之声心中略微一安。
忽听数丈外传出一阵冷森森的笑声,笑声来路那一面的黑衣大汉顿时裂开一条通路,东兇西恶缓步而来。
蓝啸天面寒如水,眼中闪耀着仇恨的光芒,冷冷道:「东兇西恶,你们枉为黑道枭雄,又是称霸多年的人物,却效法那阴无极,今晚驱使手下多人送死,以消耗本人气力,这等行径心术,即使侥幸当上天下天下武林盟主之位,亦不能使天下英雄心服。」
公冶鸿也冷冷道:「你蓝啸天自阴宫主武功被废以后已是当今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兄弟纵然牺牲三五十条人命,也划算得很。瞧你如此拚命的打法,确是越催发你体内之毒,想是已存下必死之心,兄弟今晚定必教你称心如意。」
蓝啸天汗如雨下,已知体内之毒已不可控制,却仍怒哼一声,道:「废话少说,蓝某血溅当场也要尔等鼠辈陪葬,一起过来吧!」
东兇西恶举步迫近,所剩无几的黑衣人手下赶忙退开,这时后院内仍然有杀和惨叫之声,不过蓝啸天这刻已完全付诸不闻不问,全身的注意都集中在面前的强敌上,心想只要能拚掉此二人,则今晚死亦无憾了!
三条人影在火光照耀之下屹立如山,都是年逾四旬的键者,身材一般高大挺直。一个是白道中声名最盛的乾坤一剑蓝啸天,江湖上任何角落中,只要提起蓝啸天,无人不知。另外二人也是名满天下,能夜止儿啼,位列十大高手的东兇西恶。
蓝啸天虽是早先已略略负伤,最致命的事身中剧毒,又经过一番浴血恶斗,一口气杀了四十名以上的黑道好手。虽然已经内府空虚,受毒影响真力不聚,但这刻他面上看来却是横剑作势,勇态依然,锋芒四射,大有横扫三军之慨。
东兇西恶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虽说此次用毒不像上次那媚毒一样中者就会武功尽失,但中毒后腹痛难忍,慢慢功力减退确是实情,而蓝啸天受毒之苦依然如此悍猛,他当真是当世之间强顽难破的敌手。
蓝啸天仰天长啸一声,威风凛凛,啸声中东兇段无非,西恶公冶鸿两人已落在他身侧,却不曾立刻动手。
西恶公冶鸿一生阴险,已瞧出蓝啸天强弩之末,长刀向后一挥,尘沙四溅,但听他厉声道:「老夫兄弟已与蓝大侠约定决一生死,不许任何人插手,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四周数人齐齐应道:「听见了!」。
东兇段无非面色阴沉举刀摆出门户,道:「蓝大侠请!」蓝啸天见他如此也举剑说到:「请!」
话方出口,突然恍悟对方「决一死战」,竟是一个迫使自己不能作突围逃亡的打算的圈套,试想以蓝啸天的声名,既然已订明拚出生死,焉能突围逃生?
要知以蓝啸天的绝世功力,虽然身中剧毒,又在黑衣人率众围攻之下,只要真想逃生,仍然大有这等可能。假使他忍辱逃走的话,东兇西恶今后的日子将是寝食不安,这后患西恶公冶鸿自然不肯留下,所以非想法子套住他不可。
蓝啸天长剑一摆突然说道:「公冶兄,蓝某既已答应以你们兄弟决一死战就绝不会逃走,但蓝某却至今有一事不明,不知公冶兄可否一解蓝某心中之问」。
西恶公冶鸿到:「蓝大侠可是疑虑何人向你夫妇二人下毒?」蓝啸天到:「正是如此」
西恶公冶鸿略一思讨说道:「下毒之人乃是你蓝府之人,小弟只能言尽于此了」。
蓝啸天昂天一叹,似是心中早明。于是仗剑说道:「请吧……」
三人人开始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的空隙,瞬间各攻了两招,刀剑相触,发出震耳巨响。
公冶鸿发觉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剑上力道绝无以前那般凌厉。换言之,他的气势已绝不可能助长剑上的功力,心中暗暗窃喜,但当然他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与东兇段无非双刀以全力与敌周旋。在东兇西恶的心中,却不以为自己已稳握胜算,因为敌手武功之高强,气脉之悠长亦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因此到了这时,他反而变得没有把握,不知道会在那一招一式之中被对方一剑斩下自己的头颅,不过,日下已成骑虎之势,欲罢不能,他自己选择了这个「背水为阵」的途径,已是无法后退了。
突然间的「砰」的一声,人影倏分,蓝啸天横剑挺立,稳如山岳,东兇西恶在六尺之外,身体均摇摇摆摆,却不见有刀伤血迹,过了片刻,晨鸡啼声随风传来,天色渐明。
西恶公冶鸿深深吸一口气,道:「下令将蓝啸天及彩霞仙子陆晓蕓喂食解药,点住穴道带走。」他的声音对黑衣人威严如故,却颇觉虚弱。直到这时,蓝啸天才长叹一声,砰地跌倒地上。
众黑衣人不敢多言,剩下的几人迅速散去,原来彩霞仙子陆晓蕓早已毒发不支被人生擒,而东兇西恶也在黑衣人簇拥之下迅即离开。这一干人霎时走得不见蹤影,然后纷沓的蹄声和四周犬吠之声次第而生。
且说彩霞仙子陆晓蕓奔入内宅之后马上换来了飞天神偷周崇,又叫来儿子蓝宇,对周崇说道:「周贤弟,如今事情紧迫,嫂嫂也不与你多说,你轻功江湖一绝无人不知,麻烦有劳贤弟速带宇儿从后门向九华山方向投奔沧海叟方子文,你兄长与嫂嫂都身中剧毒,无暇照应宇儿,快走」。
周崇一见彩霞仙子陆晓蕓面色凝重,说道:「嫂夫人这是何话,此次灾祸乃小弟一人带来,小弟万死不能赎其罪,如今嫂夫人叫小弟抛下恩兄义嫂独自逃生,小弟有何脸面为人,嫂夫人带着公子速走,小弟去助恩兄一臂之力。」说完就要向外走去。
彩霞仙子陆晓蕓一把抓住周崇凄然泪下说道:「贤弟不知嫂嫂身中剧毒,若在带着孩子焉能逃出敌人的追蹤?再说嫂嫂与你兄生则同巢,死则同穴,怎能离弃。蓝家只此一子,望贤弟不要推脱了。」说完屈膝一跪,泪如雨下。
周崇满面泪痕赶忙来迎说道:「嫂嫂愧煞我也,我周崇万死不能赎蓝家之罪。」说完扶起彩霞仙子陆晓蕓。
只见小蓝宇眼泪转与眼圈之中,呆呆的看着二人,周崇伸手将小蓝宇拉过来,突然跪在彩霞仙子陆晓蕓身前说道:「罪人周崇粉身碎骨也必将公子带到九华山」说完向彩霞仙子陆晓蕓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小蓝宇见周叔叔给妈妈磕头,也跪下来给妈妈磕头。
彩霞仙子陆晓蕓上前将二人扶起说道:「快走,迟则晚矣」。口中随是如此说却一把将小蓝宇抱进怀内痛哭一声:「我的儿啊……」
周崇起身将小蓝宇抱回伸手在身上撕下来一条衣布,将蓝宇绑在后背,抱拳说道:「恩嫂保重……」转身就向后门跑去,彩霞仙子陆晓蕓痛哭流涕,手一直在伸着,似是要将儿子拉回,确听远处传来小蓝宇稚嫩的声音「妈妈保重……」更是痛哭不已。
周崇背着小蓝宇以其绝世轻功片刻就到了后门,只见二夫人银玉凤站在后门外向他招手,周崇不加考虑,飞身到银玉凤身前,银玉凤看着他背后的小蓝宇泪流满面,也满面凄然的对小蓝宇说道:「大丈夫有泪不可轻弹,你父亲盖世英雄,不要弱了你父亲名声」。
自己说完却也泪如雨下,那小蓝宇听二妈一说确是当时止住了哭泣,俏目圆睁,一脸肃然,银玉凤伸手向东一指又向周崇说道:「周大侠向那个方向走,走出五十里在转东南绕道去九华山,切不可直行」
周崇抱拳一礼说道:「恩嫂保重,小弟走了」说完飞身而去。
周崇背着小蓝宇一口气奔走有五十余里,确实是未见敌蹤,又按二夫人银玉凤的嘱咐转到东南绕向九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