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兰妮带着嘻嘻哈哈的姐妹们学着玛利亚的样,在我身前跪了一地,我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着急,情急之下,舌头有些打结:“你们……这是……干什么?收玛利亚为徒……已经破格了,哪能一下子……收这么多?”
兰妮道:“为什么不能?既然已经破格了,就请破格到底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人下跪呢。”
“就是,就是,”
布朗西丝长得娇小玲珑,嗓门却够大:“我们是玛利亚的姐妹,自然要跟着她叫你师父,你可不能让我们白叫,必须同时收下我们。姐妹们,是这个理吧?”
众女七嘴八舌连声附和,带着西洋腔调的印度话听起来既怪异又有趣。
有这样的逻辑吗?我在心中嘟哝着,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苏菲。
苏菲非但不解围,反而兴高采烈地调侃道:“人家既然这么看得起你,你就愉快地接受吧。要不,这些娇美可爱的姑娘们会伤心失望的。”
好你个苏菲小娘皮!是帮我还是害我呀?你愿意当这么多美人的师娘,可西施她们愿意吗?真是骑虎难下啊!答应吧?我可怜的耳朵又得遭罪了!不答应吧?姑娘们多半要伤心!还是苏菲说得对,我何曾让美人儿伤心失望过?一阵胡思乱想后,我长叹一声,只好认命。
中断的午餐重新恢复,气氛和先前已大不一样。我在突然之间多出了一大帮美女徒弟,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西洋人,这心理上还真的有点难以承受——既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不太真实的荒谬。
诸女拜我为师后,大大消除了初次认识的陌生感,热烈而又好奇地询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多数集中在神奇的中国功夫和我个人的私事上。我索性豁了出去,尽量耐心地予以回答,有时,苏菲也以消息灵通人士的姿态向她们解释几句。
玛利亚给我添满一杯果汁,笑盈盈的道:“师父,我真有那么多师娘吗?你说,收了我们做徒弟,师娘们会不会吃醋啊?”
我大是尴尬,支吾道:“嗯,她们……应该……对了,问问你们的苏菲师娘吧?”
“苏菲师娘?你真是我们的师娘?”
众女一下子将眼光转向苏菲,不约而同的娇呼起来。
苏菲虽感羞赧,却不愿否认,红着脸道:“怎么会吃醋呢?西施姐她们都很大度的。何况,你们是拜他为师,又不是要嫁给他,犯得着吃醋吗?”
定定神,又道:“玛利亚,各位姐妹,咱们以后仍以姐妹相称吧,徒弟师娘的瞎喊一气,多别扭啊。”
“我怎么敢?师父会骂我的。”
玛利亚可爱的伸伸舌头,把众女逗得笑了起来。
我不愿在这些话题上多费工夫,正容道:“玛利亚,你们姐妹的名字有的我还叫不太上来,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我这个人向来很随和,不喜欢绝对的服从,所以请大家以后不要顾虑太多。现在,我想问些情况,前来阿格拉城的英军有多少人马?装备如何?”
玛利亚略一迟疑,坦言道:“按理,这是我们不该透露的军事秘密,但师父不是外人,我就实说。我们的女王陛下非常重视这次的对印之战,已将东印度兵团原有的八千人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战舰也由原来的二十艘增加到了三十五艘。本次征伐阿格拉城的士兵共一万人,先头部队一千人由父亲手下的第一勇将非利普上校率领,父亲亲率六千人作中军主力,其余三千人由另一名上校带领以作后援,如此分三个梯队稳步推进;装备方面,除了每个士兵各带有一支制造精良的长短火枪外,还有六十门威力巨大的火炮,马匹和弹药均十分充足。”
我暗自吸口凉气,心想那阿布尔大公也忒大意了,居然认为对方顶多只有五六千人,如此知己而不知彼,何能言胜?遂道:“你们的先头部队目前到了何处?”
玛利亚对我这个师父很是信任,知无不言道:“按计划,今晚应该到达距离阿格拉城不足四十公里的瓦莱纳集镇,最迟明日午前便可兵临城下,明日晚饭前,父亲的中军主力也将推进到阿格拉城。”
苏菲忽道:“玛利亚,据我所知,这几天阿格拉城通常是只準进不準出,你们是如何得知阿布尔大公要对城中的英国人质突施辣手,昨晚又是如何潜入城中出手相救的?”
玛利亚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兰妮已抢先说道:“苏菲师娘,我们是通过易普拉欣提供的一条隐秘地道入城的,那个该死的阿布尔要绞杀人质的消息,也是易普拉欣派人告知我们的。”
“去你的!”
苏菲红脸轻啐道:“说好了大家姐妹相称,怎么又叫师娘?难听死了!”
兰妮娇笑,众女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摆手阻止了大家的嘻笑,皱眉道:“易普拉欣又是谁?”
一个名叫伊丽莎白,长相十分丰满性感的高个美女扬声道:“师父,易普拉欣便是这个庄院的主人,也是印度很有名的大商人。”
“他为何要帮助你们?”
苏菲追问。
“仇恨和权利之争罢了。”
玛利亚淡淡地抢过话题,随即,将目光倾注在我脸上:“师父,我都告诉你吧。这个易普拉欣是个十分精明的印度商人,同外国商家一直有着广泛的交往,尤其与英法两国商人关系密切。据说此人的一个叔父曾是当朝丞相,因一年前与阿布尔大公发生了剧烈的权利沖突,被阿布尔施展雷霆手段一举格杀;易普拉欣的父亲原本也是一名不小的官吏,也因此事牵连被打进了大牢。”
苏菲道:“我早就听说,东方国家有关这类权利之争往往牵连很大,败者一方甚至要诛连九族,为何这个易普拉欣能够安然无恙呢?”
玛利亚道:“这个事件的起因和内情比较复杂,里面的是非曲直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阿鲁日朗皇帝虽然默认了乃弟的做法,却及时出面把事态压制了下来,使其他人没有受到更多的牵连,要不,易普拉欣恐怕在劫难逃。经此一来,易普拉欣对阿布尔大公种下了刻骨仇恨,常思报复,却苦于阿布尔大公实力太强而无从下手,听说那条通往城中的秘道就是此人为报仇和逃生精心预备的;这次英、印之间发生剧烈沖突无疑给了他最好的机会,所以他虔诚地投靠了我父亲。当然,他这样做的目的并非仅仅在于报仇,而是希望我们破城后,我方以战胜国的姿态向印度皇廷施压,帮助他顺利坐上阿格拉城大公的位置。对于他的要求,我父亲答应得十分爽快,一方面可以借助他提供的入城秘道出奇制胜地攻破城池,另一方面还能扶持一个傀儡人物替帝国办事,何乐而不为?”
我越听越惊,心想阿布尔大公的对手中居然还有如此阴险狠辣的厉害角色,注定要一败涂地了!哈哈,这老家伙不但对此一无所知,而且还自鸣得意,真他妈整个一个老糊涂!
想至此,我笑道:“有这样的民族败类鼎力相助,你们当然是胜卷在握了。不过,仅凭你们的一战之威,阿鲁日朗皇帝便会完全屈服,答应把阿格拉城的管辖权交出来吗?这种想法是否太过天真了?”
布朗西丝娇声笑道:“师父啊,在我们看来,易普拉欣这样的民族败类既可气又可恨!但在我们的约瑟夫将军的眼中,他这样的败类既有用又可爱,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嘿嘿一笑,没有开腔。玛利亚笑骂道:“丝丝你休要胡说八道!师父说得不错,我父亲虽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觉得不太可能,打算到时尽力而为,实在不行,也就作罢。可是,不久以前,父亲派出的情报人员竟在无意中发现易普拉欣同婆罗门教的教主,当朝的萨巴库国师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父亲惊讶之余,深觉此事可能性极大,因为到时再加上婆罗门教和萨巴库国师的全力支持……”
“等等!”
突然间,一个相当惊人的念头闪现在我的脑际,使我迫不及待地抓住玛利亚健美的双肩,打断她的话道:“你说易普拉欣与婆罗门教的秘密关系是你父亲的人暗中发现的?那家伙并没主动告诉过你父亲?对吧?”
玛利亚白玉似的俏脸微微一红,却并没挣扎,只是娇媚地看我一眼,低声道:“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幸好我此时的双掌不带丝毫内力,却也正因如此,玛利亚身上那种特有的饱满和弹性迅即如潮水般地传感了过来,使我心中猛然一蕩,赶紧缩回双掌,嘿嘿笑道:“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
见诸女全都睁大了秀目愣然聆听,我更加得意起来,一边想着西方人的脑子多半不如东方人的好使!一边缓缓说出了令她们更加睁目结舌的惊人之语:“因为我怀疑两个月前那起引发英、印两国剧烈沖突的恶性强奸案根本就是由易普拉欣和婆罗门教的人精心策划的!哼哼,这家伙为一己之私不惜挑动两国大战,其算计之精,用心之狠,可谓登峰造极了!”
玛利亚呆了半天,尚自疑惑道:“怎么会呢?他如此算计我们,就不怕被我们发现了问罪于他吗?况且还把自己最隐秘的逃生地道告诉了我们,岂非等于自断后路?”
“啊,我明白了!”
我大感气闷,正想点醒于她,苏菲却欣喜地叫嚷起来,随即,侃侃而谈道:“第一,那家伙自信做的天衣无缝,无论是英国人还是阿布尔大公,都不可能往这方面想,因为大家有理由相信,以英国商人在印度蛮横霸道——对不起,玛利亚,请恕我使用这个词——的一贯表现,发生那样的恶性案件是理所当然、在所难免的;第二,从昨晚默罕纳德与翼弟交谈的言辞中可以发现,印度古老的三大宗教对伊斯兰教迅速壮大为全国第一大教都极为不满,都有可能随时寻求最佳机会来打击伊斯兰教,最好能同时推翻该教的强大后盾阿布尔大公,使自己坐上老大的位置,婆罗门教正是三教之一,自然具有这方面的嫌疑。易普拉欣之所以不敢告诉你们他与婆罗门教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就是怕由此引发你们的怀疑;第三,易普拉欣一伙人完全吃準了阿布尔大公和英国商人骨子里那种自我狂妄又相互敌视的霸王脾性,深知一旦伊斯兰教神圣的修女受辱,定能引发双方的最大沖突,那样,他们就能在乱中取胜,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把地道提供给你们,当然是想表明他的忠心以便你们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因为只要他掌控了阿格拉城的军政大权,根本无须再用地道保命,即使你们后来发现了他的阴谋与他决裂,他也可以倚仗手中的权力万般抵赖,到万不得已时,还可以同婆罗门教的人一道,打着民族大义的旗号鼓动军队和城民与你们决一死战。”
我深感欣慰地望着苏菲,暗赞这可爱的洋妮子不枉随我修炼了十几日的高深内功,把思维也愈发炼得敏捷起来。
玛利亚诸女实际也并非愚笨,只是当局者迷,听苏菲稍加分析,已全然明白过来,无不恨声骂道:“好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待他回来,看我们如何收拾他!”
我连忙招呼道:“姑娘们,请先冷静冷静,这件事目前还只是合乎逻辑的猜测,是否当真,还得用事实来证明,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正在此时,庄中的丫鬟来报,易普拉欣先生已经回来,正在楼下等候玛利亚小姐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