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弟,你看,前面就是瓦莱纳集镇。”
翻过一道山坡,一直腻在我怀中的玛利亚直起了身子,指着月色笼罩下的旷野中突然出现的一片灯火闪耀的屋宇道。
我停下马来,居高临下凝目远眺,只见百余丈之外的旷野中的确有座规模不大的小镇,说是集镇,实际上是沿南北去向的官道两旁集中修建了百十来座房舍而已!此时,在集镇四周的几个主要路口已搭建起了简易的哨亭,数股巡逻队伍绕着集镇来回游弋。
“你到过镇上吗?”
我一边问话,一边催马下坡。
玛利亚道:“前几天我曾带着手下路过这里,那时镇上的老百姓就逃去了一大半,估计现在剩下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我点着头,催马跑上北边的官道,然后放缓速度,大模大样地向集镇逼近。
很快,哨兵便发现了我们并呼喝口令,在玛利亚从容应答后,从哨卡中立即涌出了四名腰悬火枪和长剑的军人,态度热情而又谦恭地迎上前来。
玛利亚拉着我跳下马来,简单与对方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他们带路去见非利普上校。
这四人曾是玛利亚带往阿格拉城的手下,所以对玛利亚特别恭敬,是以对我虽然好奇,却不敢多问,我也并不搭理他们,只是把意念倾注在英军的驻防上,察觉到一千多名英军并非散居在各处房舍中,而是相对成规模地集中居住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其中以南面的人数较多。此时,我们正在沿着官道形成的主街走向南面。
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挂着不少风灯,把周围的环境照耀得颇为亮堂,时不时有明岗暗哨向我们喝问口令,展现出森严有序的戒备。
没多久,我们来到一座高墻围成的大院子前。守卫在大门口的四名卫兵显然很熟悉玛利亚,远远的就开始立正敬礼,待我们走近,其中一人用英语叽哩哇啦说了几句,随即,转身进入灯光闪烁的大院。
玛利亚用印度语低声对我道:“他刚才说非利普已恭候我们多时,请我们稍等,他进去通报。哼,咱们直接进去,何必浪费时间!”
说完,又吩咐自己的四名手下不必跟随,挽起我的胳臂跨进了院门。
卫兵哪敢阻拦?任凭我俩进入。门内是一座很宽敞的院坝,与院坝正面相连的是一座造型精致的双层楼房,楼房两侧及院坝两边错落有序地分布着七八间平房,房舍四周是一些零星的树木和花草。
使我特别注目的是院坝中央沿道路两旁依次陈列的十尊庞然大物,至于周边房舍中驻扎着不少的官兵倒没引起我多大的兴趣。
玛利亚神态亲昵地靠着我,指着带有两个轱轮子的庞然大物道:“翼弟,那就是我向你介绍过的目前欧洲最新式的陆战火跑,最大射程可及五公里。”
乖乖不得了,我暗暗伸伸舌头,如此射程及远的火炮要是用于近距离的攻城,威力那该有多大?
陡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对面楼房的楼梯间传了出来,接着从楼道中走出来十三名军人,前面六人军官打扮,后面七人则是士兵装束,那名报信的卫兵也在其中。
只见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看年龄顶多三十余岁,英俊的外表中透着几分剽悍,左胸的军官服上坠着好几枚闪闪发光的勛章,此人一看见玛利亚便露出了兴奋至极的表情,一边加快着脚步,一边朗笑道:“亲爱的玛利亚小姐,你终于来了,我们早已等候你多时。”
玛利亚淡淡一笑,并没放松我的胳臂,待六名军官走近,才神态自若地给我们做了介绍。原来,为首一人正是非利普,他身后的五人也都挺年轻,其中两人是少校,分别叫戈伯斯和巴堤斯图塔,另三人是上尉,分别叫哈纳、尤里金和皮尓马多。
非利普听说我是个中国人,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而又倨傲,随即又见玛利亚始终亲热地挽着我不肯松手,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看向我的目光中已明显地带上了几分敌意。
我强忍着怒气,始终保持着不亢不卑的风度,随众人来到了二楼一间装饰简洁的大厅。
这间大厅好像是间临时用的会议室,二十余张木椅呈环形放置,上面均嵌合了一层厚厚的座垫与靠垫,木椅之间都放置了一张做工精巧的茶几,几上却空空如也,既无茶水亦无茶杯。
随行上楼的士兵留在了厅门外,进入大厅的便只有我、玛利亚和六名军官。
非利普当先抢占了面向大门的一张椅子,一边解下腰间的佩剑搁在旁边的茶几上,一边热情地邀请玛利亚就座自己身边。玛利亚微微笑笑,见我在背向大门之椅坐下,便立即紧挨在我的右首坐了下来。
非利普大是尴尬和气闷,刚刚坐下的身子又立了起来,看样子好像要迈步走向玛利亚,但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来,投向我的目光更增添了几分恼意。
我暗暗好笑,心想这家伙如此心浮气躁,看来应该容易对付,不过,我并不大意,刚刚经历的教训让我不可能犯同类的错误。
两名士兵进入大厅,替每人斟上了一杯泛着琥珀色光泽的液体。
玛利亚道:“翼弟,这是我们那里的爱尔兰人发明的一种叫威士忌的酒,西方人都叫它生命之水,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她说得是印度话,意思很明显,希望在座之人都用印度话来交谈。
我微笑点头,举杯就饮,感觉满口都是一种怪怪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表情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非利普当然不会白白放过打击我的机会,见状朗声笑道:“我大英帝国发明的这种高品味的酒只有高品味的人才懂得喝,东方先生是中国人,不懂得喝这种酒,难怪难怪!哈哈!哈哈!”
“可恶!”
我心里骂道,随即淡淡一笑,道:“我原以为非利普上校官居高位,应该为人谦和,见多识广,哪知道竟是孤陋寡闻,夜郎自大!须知酒的起源和发明都在我堂堂中国,我中华民族在五千多年前的上古时代就有‘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之说,那时你们西方人尚不知‘文明’二字,更不懂‘酒’之为何物!所以,说到酿酒、用酒、品酒、论酒,只有中国人最有资格!老外吗,嘿嘿,顶多是向酒的老祖宗中国人学了一点微末之技!以此一知半解的微末之技为自夸而自满,是谓鼠目寸光,蠢之极矣!”
实际上,我对西方的文明和酿酒的历史一无所知,如此引经据典半真半假地胡诌一通,无非是想打击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
果然,待我说完,非利普只是怒气沖沖地喝了一个“你”字,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气势上已完全落在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