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空谷,寂寥无声,一阵风起,卷起地上落叶,却又萧索落下,几匹马栓在树上,似乎落叶所扰,“希律律”打着响鼻。
一丛篝火,几只野味架烤其上,一名头发花白的无须老者端坐在青石上,几名随从不住翻烤野味,不时撒上各种调料,肉香四溢。
“有人。”青石后的阴影中一名中年男子抱剑而出,几名随从闻言大惊,各自兵器擎在手中,倏忽间呈半月形护住青石上的老者,干凈利落,竟都是好手。
丁寿自树林暗影中慢慢走出,有些惊诧的看着这群人,自修行天魔策以来,五感六识敏锐,自己刚才虽因烤肉香气所惑,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行藏,可自己竟丝毫没有发现这个抱剑之人的存在,此人深不可测,这一行人不简单。
眼光又从架上野味掠过,再也移不开了,这三年吃的都是蛇虫鼠蚁,飞鸟野果,无滋无味不说,还经常断顿,怎比上如今这撒了香料的烤肉,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哪来的叫花子,鬼鬼祟祟的。”一人叫道。
“叫花子?我?”丁寿低头自顾,三年来身量有长高不少,原本的长衫早就不够了,何况三年穴居,磨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真有些叫花子的样子。
不由哭笑不得,道:“诸位兄台,在下并非乞儿,只因路过此地……”
青石上端坐的无须老者一直低眉不语,此时抬眼看了他一眼,“想吃么?”
丁寿连连点头。
“有钱么?”老者又问道。
“呃——”丁寿摸了摸身上,原本倒是有些银子,可跳崖的时候为了减轻分量恨不得裸身了,哪会带那些累赘,不由摇了摇头。
“那你是不是乞儿?”老者又笑问道。
“哈哈哈”那帮随从也识趣跟着哄笑起来。
丁寿心中又羞又恼,若不是忌惮那抱剑之人,真有心当场击杀了这几人。
那老者此时却收起笑容,几个随从看主人不笑,也都讪讪的止了笑声。
“把这个给他。”老者指着一只烤好的野鸡。
“是。”一名随从领命,将一只野鸡用树枝串好,颇不客气的递了过来,“呶,我家主人赏你的。”
“不必,丁某人虽不才,却也不屑嗟来之食。”说着从颈上摘下一块玉佩,“此物与诸位换一只鸡应当足够了。”
那随从看了他一眼,将那玉佩转呈给老者。
老者轻捏了一下,玉质坚硬,是块硬玉,转过细看,不由“咦”了一声,玉佩纹理细腻,竟隐隐构成一个“寿”字。
“虽非上品,却寓意吉祥,也算万中无一,你从何处所得?”老者问道。
“自幼就佩在身上,据先父所言,在下名字便是由此而得,还请长者将尊府相告,来日在下必十倍赎回。”
“呵呵,你就不怕老夫随口编个住处,诓了你这块玉去。”
见丁寿一脸窘况,老者笑道:“老夫不占你这便宜,你且将出身来历讲清楚,只要证明这玉果真是你的,老夫就权且替你保管一阵。”
随后老者示意丁寿坐在自己对面。
丁寿坐定,便将自家身世一一表来,只是略过平阳及山洞中的经历,自言外出游玩,不慎坠崖,幸喜无碍,却将随身行李银两丢失,大难不死,準备返家等等。
老者边听边把玩那块玉佩,不时点头,身边从人送上烤好的野味,老者让丁寿边吃边说,自己却拎着一只肥鸡将脚下一个蓝布蒙着的铁笼打开,只见笼内一条玄狐,毛色艳丽,四肢细长,绒毛蓬松,狐尾一晃好似九条,宛如一团云雾,一双狐眼宛若含泪,楚楚可怜的瞧着丁寿。
老者将手中肥鸡放入笼中,重新将蓝布蒙上,看着丁寿似乎面色不忍,提醒道:“莫要心软,这九尾玄狐最是狡诈,我等在辽东捕捉了这畜牲三月,屡次被诱入陷阱,折了七八个人,才捉到它。”
“抓它作甚?”虽说老者如此说,丁寿看那玄狐,还是觉得有些可怜。
“我家主人想要,我等就想办法弄到,至于主家要死要活就不是我等能决定的了。”那老者用树枝挑了挑篝火道。
“哦?”丁寿有些惊讶,看这老者气度必是久居上位,竟然还是奴仆,他家主人真不知道何方神圣。
忽闻马蹄声急,由远而近,周边随从远眺了下,“是咱们的人。”
马上骑士远远就滚鞍下马,向迎上来的随从掏出一封信,那随从将信呈给老者,老者取出信来看了一眼,霍然站起,“收拾东西,马上回京。”
老者转头对丁寿道:“小子,你若想赎回自己这块玉,就到京城保大坊十王府大街来。”
老者又对身边随从道:“给他留下五百两银子,无三,你的驾帖给他,这小子或许用得上。”
一名随从从马上包袱内取出一包银子放在地上,那抱剑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札,手指一弹,信札犹如利刃,向丁寿身边激射而来。
丁寿二指一夹,信已在手,那中年人眉毛一挑,向老者赞许的点了点头。
“有点意思。”老者欣慰一笑,翻身上马,喝声:“走。”
一行人纷纷上马,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丁寿无暇去看,他的眼中只是看着手中的信札,上书“驾帖”二字,一方朱漆金印在信札之上,“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十四字猩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