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那个鬼影是夫人!”
小玲美丽的眼睛瞪得巨大,透着无限恐惧。
“我从床下爬出来,发现被子上被戳了好几个洞,再继续呆下去早晚会死,就趁夜逃了出来……”
丁寿陷入沉思,照这小丫头的说法,怕是陈府其他丫鬟也遭不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人一直在陈府之内。
“四铛头……”屋外有名番子施礼请示。
“何事?”
“锦衣卫来了一名副千户,说是关于刑部陈良翰府上的一名丫鬟的事,督公请您过去一趟。”
小丫头听了又一副慌乱之色。
丁寿安慰道:“莫怕,一切有我。”
带了小丫头,丁寿来至东厂大堂。
堂上丘聚与谷大用二人在座,刘瑾斜靠在高背官帽椅上轻轻啜茶,堂下则立着一名身姿魁梧的锦衣卫。
“属下拜见督公。”丁寿上前施礼。
“嗯,好。”刘瑾点了点头,看看丁寿身后怯生生的小玲一眼,“这小丫头可是陈良翰府上逃出来的?”
“是。”丁寿点头。
那个锦衣卫来了精神,“刘公公,事情一切已经明了,想必是东厂的兄弟与陈府家人闹出些误会,便将这婢子交给下官带回,大家冰释前嫌可好。”
刘瑾不答,只是嗤笑了一声。
“张千户,就凭你这一张嘴,便想把人带走,怕是不妥吧。”谷大用依旧笑瞇瞇模样,慢条斯理道。
张彪方才也是心中打鼓,本以为只是哪个东厂番子不晓事闹出的动静,来至东厂知会一声也就完了,不想刘瑾一询问下面,只有新晋的四铛头从外面带回一个小丫鬟,张千户觉察这事有些不好办了。
幸好这个什么丁四铛头已然承认,张彪如今理直气壮,“谷公公,该女乃是陈府逃奴,张某奉命缉拿,东厂还要窝藏包庇不成。”
“逃奴自不会窝藏,不过若是首告,东厂也有侦缉百官之责。”丁寿接口道。
“什么首告?首告何人何事?”张彪一愣,脱口问道。
“张彪,我东厂的事有必要向锦衣卫交待么。”丘聚冷哼一声,三角眼中寒光闪闪。
张彪强咽下一口气,抱拳道:“几位,张某只是奉命而来,若是办砸了差事,怕是牟帅那里交待不过去。”
“这是东厂。”一直歪着的刘瑾坐正了身子,手托下巴笑道:“想用牟斌来压咱家?”
刘瑾笑容满面,张彪却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卑职不敢。”
刘瑾扫了一眼旁边的丘聚,丘聚会意,起身向张彪走来。
“丘公公……”
张彪话未说完,丘聚一把向他胸前抓来。
张彪伸臂格挡,丘聚手腕一沉,张彪只觉胸口一紧,已经被丘聚拎了起来。
“滚。”
丘聚一声呵斥,张彪已摔倒在堂下院中。
张彪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扶正衣冠,神情颇有些狼狈。
“卑职受教了,自会向牟帅稟明一切。”
丘聚又向前踏了一步,张彪连忙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
“督公,咱们这么驳了锦衣卫的面子,怕牟斌那里不会善罢甘休。”谷大用侧身问道。
刘瑾不置可否,看向了丁寿。
丁寿连忙上前,将小丫头的话转述了一遍。
刘瑾笼着袖子,一边听丁寿说话,一边打量着小玲的神色。
“知道了。”丁寿言罢,刘瑾点了点头。
“老丘,这妮子的话不像是假的,你带人去陈府勘查一番。”刘瑾又追了一句:“要快。”
“明白,不会给牟斌机会的。”丘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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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主事陈良翰府邸。
刚刚送走客人的女主人程氏,迎回了自家夫君陈良翰。
“那宣德炉可给牟惜珠看了?她可满意?”陈良翰进士出身,举手投足轩昂洒脱,自有一番气度。
“花费了那许多银钱才淘换到的,她岂能不满意。”程氏帮着夫君脱了官服,又帮着他换上便袍,服侍他在一张摇椅上躺下。
“妇人见识,不说她那夫君邓通财雄势大,对咱家下面买卖经营的好处,单是她那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父亲,在内阁六部面前都能递得上话,随口一句就比为夫苦心鉆营来得好处大。”
陈良翰看出妻子对那尊宣德炉的不舍,开解劝慰。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妾身头发长见识短好了吧。”
程氏举着一把团扇为丈夫扇风,又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不,小玲那丫头被东厂的人带走了,牟惜珠便让锦衣卫出面要人。”
正闭目享受妻子团扇凉风的陈良翰猛的一激灵,坐起道:“怎么,小玲被东厂带走了。”
“是啊,不过有锦衣卫出面,谅那东厂也会给这个面子。”程氏不以为意。
“糊涂,如今不是先帝的时候了,刘瑾是今上伴当出身,怕是早憋着劲要和锦衣卫分个高下,若是借题发挥……”
程氏也慌了,“那便如何是好?”
“老爷,夫人,不好了……”一个下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陈良翰正没好气,起身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有东厂的番子来了,把住了大门。”下人面上带着惧色,东厂上门,怕是和半夜鬼叫门也差相仿佛。
陈良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看就要摔倒,被妻子一手扶住。
“快,更衣待客。”陈良翰有气无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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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公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陈良翰面带笑意,伸臂延客,“请到厅堂奉茶。”
丘聚则面无表情,“陈主事不必客气,咱家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哦,不知何事?”陈良翰笑容尴尬。
“贵府上可有一个叫小玲的丫鬟?”丘聚道。
“倒是有的,本是前院洒扫丫鬟,下官见她伶俐乖巧,调到后宅侍奉,不想她竟偷了内子的一支金钗,逃之夭夭。”
“那丫头把你家夫人告了,说她弒杀奴婢未遂。”丘聚冷眼打量着陈良翰。
“岂有此理,竟有如此刁奴,诬陷主家,真,真是人心不古,天雷殛之。”陈良翰狠狠诅咒道。
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落在丘聚眼里,又多了几分把握。
“许是诬告吧,不过东厂既得了讯,说不得要走遍过场,得罪处还请陈主事海涵。”
“你,你们欲待如何?”陈良翰终于露出慌张模样。
“搜!”丘聚一挥手,一帮如狼似虎的番子涌入了陈府。
“丘聚,我乃朝廷命官,你敢擅入搜查,可知晓王法所在?”陈良翰高喝道。
“给咱家讲王法?”丘聚冷笑一声,朝天一拱手,“东厂奉钦命办差,责在侦缉百官不法……”
放下手斜睨了一眼陈良翰,丘聚道:“陈主事,你大得过天么?”
“你……”陈良翰无话可说。
正当陈良翰无言以对之时,忽听得府外一阵狂雷般的马蹄声,似有大批马队赶到,随即便是一阵人声嘈杂。
丘聚向身后扫了一眼。
背后两个戴尖帽的番子几步窜到府门前,开口喝问:“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地,两个倒霉蛋便忽地一下倒飞了回来。
丁寿闪身而出,在两人背心处一捺,消了二人身上暗劲,两个番子才安然落地。
丁寿定睛向府门前看去,只见大批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分成两队鱼贯而入,府门前立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右脸从额头到脸颊一条蚯蚓般伤疤使得面孔狰狞,腰间插着一双镔铁判官笔;另一个三十来岁,英气逼人,斜背着一对月牙护手钩。
料想这二位便是适才出手的人,丁寿正要问是何方神圣,丘聚已经踱步上前。
“呼延焘,齐元放,两位大驾都到了,想必牟帅虎威不远。”
两个汉子四目相投,侧身闪到两边,现出一位身穿紫袍的五旬老者,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丘公公,老夫牟斌已然至此。”老者声若洪钟,神态威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