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锦衣卫插了一脚,镖局众人才甩开了青衣楼,不过中途遥岑落水,引得众人焦急不安,以卫铁衣的性子不管不顾就要跳水寻人,被方旭和商六等劝住,众人皆不识水性,莫要人没寻着再搭进去几个,当务之急先避开追兵,寻找落脚处,待方旭伤势稳定再行寻找。
众人在九江城内寻了处客栈,包了二楼上房,方旭调理内伤,遣人出去探寻卫遥岑下落。
日落西斜,探听消息众人陆续返回,遥岑仍是芳蹤渺渺,众人心中更是焦躁,商六拉扯三人从小长大,将遥岑当自己女儿般疼爱,此时心情更不复言。
当众人愁云惨淡之时,不速之客又至。
一名大汉双手拄剑,当中而立,罗双环及杜三魁分列两旁,身后八名服饰兵器各异的人物错立。
拄剑汉子约四十余岁,脸颊狭长,淡淡言道:“天幽帮总护法左沖携地幽二堂主及八大护法拜会长风镖局方大少。”
一路被各色人物觊觎,如今遥岑生死不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本就性如烈火的卫铁衣,盘龙棍当的一声往地上一敲,“少说废话,想要日月精魄拿命来换。”
“卫大少稍安勿躁,如此恶言相向不怕为贵镖局多树强敌么。”白衣神剑陆少卿带着萧锦堂和韦连施施然走上二楼。
“不知天幽帮和青衣楼何时搅在了一起,方某即便想交出日月精魄,你两家如何分润可曾商榷定了。”经过调息内伤已好大半的方旭排众而出。
左沖与陆少卿对视一眼,互相提防之意已在不言中。
“江南之地本是青衣楼的地界,日月精魄自然交给地主为好。”陆少卿理所当然道。
“日月精魄出自北地,理当交由天幽帮。”左沖寸步不让。
陆少卿神色一冷,“若是贵帮主司马潇在此,我等说不得还退让几分,凭你魅影修罗剑左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就凭老子人多。”左沖一挥手,身后的八人呈扇形将陆少卿等人围住。
陆少卿一阵冷笑,旁边韦连一声虎吼,向着包围之人沖了过去。
叮当一阵响,韦连对打到身上的各种兵器不管不顾,大步上前,八人中闪出两人,一个手持铜锏,一个手握双锤,直直奔韦连头顶砸来。
韦连只是聋哑,却并不是傻子,这几件兵器都是重家伙,若是被砸到头顶,就算他金钟罩护体,也得被砸个七荤八素,当即双拳护头,与那二人硬碰硬的对轰起来。
咚咚咚,声声闷响,犹如铁匠打铁般连绵不绝,忽听韦连嗬的一声怪叫,蓬蓬两声,那二人口吐鲜血后退数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韦连抢步上前,向着左沖一拳打出,左沖身形一晃,修罗剑出鞘,韦连只见自身周围都是剑影,左沖仿佛一化为四,真假难辨,剎那间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剑。
左沖暗自皱眉,这家伙皮糙肉厚,刚才接连刺中十三剑,竟还没探出他罩门所在,瞧陆少卿等人嘴角含笑,一副看热闹的嘴脸,不由心一横,身子一矮,又是一剑刺出。
“嗷”的一声惨叫,韦连捂着小腹,仿佛肠穿肚烂般满地打滚,下身谷道处插着一柄长剑,只留半截在外,宛如凭空长出一截尾巴,口中“嗬嗬”不断,眼见是活不成了。
看得韦连腿蹬了几下,再不动弹,陆少卿怒道:“左沖,你好歹也是黑道成名人物,用如此下作招数不嫌丢人么。”
左沖面无表情,“他死了,我还活着,其他的重要么?”
陆少卿擎剑在手,“那陆某人便领教阁下的魅影修罗剑。”
“好了,不要再闹了,中了人家挑拨离间还不自知,丢人现眼。”陈士元不知何时现身在众人身后。
一见陈士元现身,左沖噤若寒蝉,左顾右盼寻觅脱身之路,陈士元可不是善男信女,自己刚刚杀了青衣楼一个楼主,别不留神被祭了旗。
方旭皱眉道:“陈总楼主追得好紧。”
“呵呵,谁教方大少敌人太多,随便追上一个,诸位的行蹤便不难找。”陈士元抚髯笑道,对慢慢后缩的左沖恍如未见。
“幸好方旭多的不只是敌人,朋友也不少。”一间客房门一开,一身灰袍的宋中走出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妇人。
“一剑宋中?你以为加上你长风镖局就能脱身么。”陈士元眉头挑了下,不紧不慢的说道。
噔噔噔楼梯声响起,“长风镖局的人我唐门要了。”
众人回头,见两个头戴斗笠,脚踩草鞋的青年上了楼来。
“唐山,唐水,唐门二位公子所为何来?”陆少卿抬步上前,拦住了二人近前道路。
“先向陈总楼主告个罪,适才贵楼盛楼主欲拦阻我兄弟二人,如今已上了奈何桥。”唐山冷冰冰地说道。
陆少卿脸色一变,青衣第八楼楼主百毒蜈蚣盛安精于用毒,没想到无声无息的死于唐门之手。
“宁惹阎罗王,莫遇唐门郎。蜀中唐门果然名不虚传。”挥手让陆少卿退下,陈士元面上古井无波,心中杀心已起,自己或许忌惮唐门几个老不死几分,却没理由让这几个小崽子骑在自己头上撒野。
“陈总楼主客气,我兄弟此番非为日月精魄,只想向方大少讨还一个公道。”唐山转头看了一眼唐水。
唐水上前,“在下请问方大少,可知晓本门唐知节、唐三姑及唐松一干人等下落。”
方旭踌躇难言,唐松等人设计暗算自方,反中了丁寿暗算,虽然没见着尸身,估计兇多吉少,可要直言,必然给丁寿找来麻烦,思前想后,便要自己把这事扛了。
待要开口,忽听得楼下一个声音说道:“我知道。”
楼上众人看向楼梯口,一男一女走了上来,男的长身玉立,女子清丽脱俗,一见那女子,方旭及卫铁衣惊喜道:“遥岑,你没事?!”
卫遥岑嫣然一笑,“蒙丁公子搭救,安然无恙。”
唐山凝视丁寿,“阁下何人?”
“无名小卒丁寿,二位公子请了。”丁寿手摇折扇,浑不在意。
“他们现在何处?”唐水问道。
“何不向那位唐四先生打听一二。”丁寿对那个装死逃走的唐知节记忆犹深,“唐知节杀官差潜逃,莫不是还没回唐门?”
“四叔与三姑姑私自出蜀,祖奶奶已下令缉拿,他们如何敢回来。”唐水没好气地说道。
唐山狠狠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唐门家事怎能随意向外人道出。
唐水自知失言,吶吶而退。
“其余人的下落,足下可否见告?”唐山拱手为礼,还不失世家风范。
“死了。”丁寿扫视着眼前状况,小小的客栈二楼还真是群英荟萃,待看到地上的韦连尸身时,丁二爷莫名菊花一紧。
“谁杀的?”唐山咬牙问道。
“我。”回答干脆有力,待看到天幽帮众人时,丁寿展颜一笑,“罗兄、杜兄,二位别来无恙啊。”
已经悄悄靠近窗口的罗双环及杜三魁哭笑不得的回礼,待看到唐门及青衣楼众人眼光已经锁定自己的时候,脸上哭多过笑了,唐门复仇,不死不休,切莫要以为自己跟这小子交情很深才好。
“尸骨何处?”唐山双手已经探进了腰间皮囊。
“没了。”丁寿一摊手,“毁尸灭迹,江湖中不都是这么干么。”一脸无辜的神情,气得唐门二人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难道不是?罗兄,杜兄,你们说呢?”
说个屁,跟你很熟么!!!
罗双环心中郁郁,大家只见过一面,没错你是救了我一回,可有必要拿命还么。
杜三魁心头滴血,大家只见过一面,还给了你几万两银子,凭什么这么坑老子。
丁寿耍弄够了,扬声道:“唐门中人夺宝害命,便要有事败身陨的担当,一人做事一人当,唐门要报仇在下一力当之。”心中暗道这下老子下了血本,不知能不能收美人芳心。
唐山此时冷静下来,对在场群豪抱拳道:“诸位江湖朋友,今日唐门私仇,不想伤及无辜,请无关人等退让。”
“事情因长风镖局而起,岂能让丁兄独自担当。”方旭上前道。
陈士元不置可否,却没有要下楼的意思。
唐山不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的机簧匣子,长七寸,厚三寸,上有十六字铭文: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陈士元眉毛一抖,脱口道:“暴雨梨花钉。”
哗啦一声响,左沖等天幽帮众破窗而出,转瞬间一个不剩。
陆少卿上前探询:“总座……”
陈士元摇手止住,深深看了丁寿和方旭等人一眼,转身下楼,青衣楼等人尾随在后。
方旭上前一步,“丁兄……”
丁寿不满地打断道:“方大少,人家已经摆明要沖我一人来了,你们还不走是打算抢我的风头么。”
方旭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让镖局众人退回房内,卫遥岑急声道:“丁公子……”
闻得声音充满关切,丁寿暗道一声值了,转向卫遥岑笑道:“大小姐何事?”
“暴雨梨花钉机括强力,一次发射二十七枚银钉,势急力猛,可称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见血,三丈以内,当者立毙,你,小心了。”
看着遥岑等人退回房内,丁寿表情僵硬,暗道:“这么厉害,这次是不是装得有点大了。”
唐门二人与丁寿成品字形站立,唐山开口道:“唐某敬佩阁下这份担当,少有人敢如此与唐门作对,只消阁下躲得过这暴雨梨花钉,唐某做主两家恩怨一笔勾销。”
丁寿苦笑,这便宜话都说出来了,看来唐门对自家的暗器有足够的信心。
唐山脸带狞笑,手按机括,一蓬银光激射而出,霎时间数丈内皆在银光覆盖之下,丁寿即便肋生双翼,也难逃生天。
只听“哗啦”“叮当”几声闷哼,转眼看,丁寿双手已分别扣住了唐门二人咽喉。
唐山二人眼中充满惊骇和不甘,暴雨梨花钉一经射出的确避无可避,问题祖师爷研制这暗器的时候没考虑到人可入地,暗器射出丁寿便脚底用力,哗啦一下从客栈二楼坠落,随后再度跃上,以天魔手之诡异迅捷出手制住了二人。
二人无奈地看着暴雨梨花钉的银匣,暴雨梨花钉固然威力巨大,可装填也甚为麻烦,发射后的暴雨梨花钉基本上和废铁没什么区别,唐山一声叹息,将暴雨梨花钉空匣一扔,双目一闭,引颈就戮。
丁寿却松开了二人咽喉,“在下侥幸逃生,望大公子言而有信。”
唐山睁开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不杀我?”
“唐松等人妄想杀人夺宝,身死名灭罪有应得,二位为家人复仇,于法不容,却于情可恕,罪不至死。”丁寿一本正经言道,心中却暗骂,老子倒真想把你们两小子送上西天,可今天当事之人太多,灭口是灭不过来了,赌上一把吧。
唐山二人对望一眼,躬身施礼道:“不杀之恩我二人记下了,回唐门后自当竭力化解仇怨,即便……”略一停顿,“即便人微言轻,我二人终欠公子一条性命。”
拾起暴雨梨花钉,二人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