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神庙,四壁透风,没有一丝声响。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郭依云也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只因此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吱呀”,丁寿凝神戒备,缓缓推开半掩的庙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中不住翻滚,身后几女更是惊呼出声。
庙中到处都是尸体,全部血肉模糊,没有一具全尸,一个乞丐依坐在柱子边,他的眼珠吊在眼眶外,手里还拎着半截人腿;一个倒在神案前的乞丐脑浆迸裂,红白鲜明;另有几个乞丐胯下鲜血淋漓,竟都没了男根;众乞丐死相凄惨堆堆叠叠,布满了庙内。
丁寿原以为经历过陈府那箱东西,已经没什么能刺激到他了,事实证明,二爷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看看有没有……,呕——”丁寿对着常九还没说完,就觉得嗓子眼一紧,终究没忍住,转身在庙外吐了起来。
吐了半天,将小长今的鸡汤全部糟蹋后,丁二爷蹲在那里喘气,直到勘完现场的常九走出庙门。
“怎么样?”丁寿擦了擦嘴角秽物,问道。
常九摇摇头,对未敢入内的三女道:“没有活口。”
郭飞云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常九又道:“没有郭三小姐,死的都是些花子。”
三女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心又悬了起来,郭依云突然喜道:“你们说,小妹会不会被林中那位少林弟子救走了。”
哎,你当初不是说我走眼了,没有少林弟子参与其中么,丁寿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鉆云燕一脸不爽。
关心则乱,郭飞云也在安慰自己,强作欢笑道:“二妹说得对,定是少林高僧路见不平,救走了小妹,也许现在小妹已经回去了。”
先是少林弟子,后是高僧,再说下去达摩祖师都该出来了,常九终于给这二位异想天开的娘们泼了桶冷水,“在下以为不是。”
“何出此言?”众人齐声问道。
“请随我来。”常九引着几人进入破庙。
尽管丁寿不情不愿,三女又惊又怕,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庙中间倒着一名高大乞丐,肚腹大开,周围几个死去的乞丐嘴里都嚼着他的一截内脏,还有两名乞丐死死咬住他的咽喉。
“四铛头请看……”常九矮身托起那个乞丐头颅,不想那尸体脖颈被咬得狠了,只有颈后一点皮肉相连,他这一托,只将人头都拎了起来。
三女吓得一声尖叫,丁寿也看得皱眉,常和死尸打交道的常九倒不以为意,索性站起身来,直接托着人头道:“这人是丐帮大信分舵舵主钱广进,江湖人称多臂熊,是少林俗家弟子,成名绝技便是三十三路闯少林神拳。”
“这些乞丐是丐帮的人?”丁寿扫了周边几具尸体一眼,疑惑道:“这几个都是被他用拳劲震死的,难道丐帮起了内讧?”
“人都死光了,小妹又去了哪里?”郭飞云急得直跺脚。
丁寿见常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不耐道:“有什么就直说吧。”
“三铛头。”常九犹豫了下说道,暗想会不会给白三爷惹来麻烦。
“什么?”几人同时发问。
“他们中的是三铛头的失心散。”常九解释道:“中毒之后会人性全失,如同疯狗般互相撕咬,直到生机丧尽。”
“好歹毒的手段。”三女齐刷刷地看向丁寿。
“别这么看我,我真不知情,不然何必转悠了这大半天?”丁寿无辜地耸肩,“罢了,我带你们去寻他好了。”转身出庙,眼神在草丛中一瞥,厉声喝道:“什么人?”
常九飞身而起,从草丛里抓出一名乞丐,众人只觉一股屎尿恶臭,扑鼻而来,这乞丐丝毫不觉失禁,只是喃喃道:“死光了,死光了……”
常九看他眼神呆滞,对丁寿道:“四铛头,这人怕是惊吓过度。”
“打醒他。”丁寿捂着鼻子躲得远远道。
常九立时左右开弓抽了那乞丐四个大嘴巴,乞丐一激灵,眼神恢复清明,呆呆看了看常九,越过他又看见顾采薇等三女,待他看到丁寿时,眼睛猛得一亮,一下子扑了过去,“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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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绣房。
玉堂春将一枚花钿贴在鬓间,揽镜自怜,悠悠一叹。
“姐姐这么漂亮,昨夜多少豪门公子为你神魂颠倒的,何故叹气?”雪里梅凑上前,对着铜镜中的佳人戏谑道。
“难道为你着迷的就少了?”玉堂春反唇相讥道,“昨儿个不还有一位公子与你琴瑟相和,高山流水遇知音么。”
“可你一首诗就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勾去了,他哪还多看人家一眼。”雪里梅垂首绞着手帕。
“小蹄子,你还真想男人了?”玉堂春伸出青葱玉指在雪里梅娇靥上一刮,“真不知羞。”
“哎呀姐姐,你好坏。”雪里梅薄嗔道,伸出粉拳捶打玉堂春。
二人正在嬉闹,珠帘一挑,一秤金走了进来,对着苏三道:“女儿,有客人来寻你。”
“这么早,各房还没挂灯呢?”雪里梅讶异道。
“人家客人想这时候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生客熟客?若是生客,妈妈就替我回了吧,我今儿身子不舒服。”玉堂春蹙眉道。
“要是半生不熟呢?”一秤金一脸狡黠之色,“是昨晚上的一位公子。”
“哪一位?”雪里梅挂着一阵香风沖上前问。
一秤金虽纳闷雪里梅怎么这般上心,还是回道:“就是那位一杯茶给了三百两的王公子。”
“那个败家子儿啊。”雪里梅失望地坐在了绣墩上。
“要是没这些个败家子,你们都喝西北风去。”一秤金轻斥,随后推着玉堂春往外走,“乖女儿,咱们做生意的哪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你去应对一下,若是把他的魂儿给抓住,咱们就挖了一座金山了……”
雅间之内,王朝儒正品鑒墻上的几幅字画,听得身后环佩叮当,扭过身去,见薄施脂粉的玉堂春敛衽施礼:“奴家玉堂春见过王公子。”
王朝儒长揖回礼,“三姐请了。”
玉堂春听他称呼心中略感不快,还是浅笑道:“昨夜方才别过,王公子又舍友独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朝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南京故人有鸿雁托付,昨夜人多眼杂,未及奉承,今日特为此来。”
一见信笺上那熟悉的娟秀字迹,玉堂春惊喜站起,“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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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到一座建构宏伟的府邸之前,左右两侧各矗立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乌漆匾额上书“丁府”两个金漆大字,八名锦衣力士挺胸腆肚立在门的两侧。
这威风气势已不是当初的财神府可比,平民百姓宁可绕道都不从这帮煞神眼前经过,偏偏有两名美貌女子主动凑上前来。
一名看着三旬左右的美艳妇人瞧着丁府,眼前一亮,就要跨步上前,她身后的年轻女子略显踌躇,徘徊不前。
妇人走了几步,未见少女跟上,不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红裙轻摆,来到她身边,挽住少女臂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到府门前。
“请问这位军爷,此处可是丁寿丁老爷府上?”妇人对着近前一个锦衣卫问道。
腰板笔直鼻孔向天的锦衣力士哼了一声,一指头上匾额,喝道:“你眼——”
待他定睛看清眼前是两位娇滴滴的大美人,那“瞎了”二字硬生生咽了进去,“你眼神真好,这可不就是丁大人的府邸么。”这位刚才起嗓拔得太高,后半句强把调门放低,结果声音又尖又细,乍一听比公公还公公。
“既如此劳烦通稟一声,江南故人拜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媚态横生,瞬时间那昂藏大汉全身骨头都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