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莫言茅舍。
一个空酒坛骨碌碌滚到一旁,莫言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向着神思不属的丁寿道:“丁小哥儿,想什么呢?”
一直注视窗外的丁寿回过神来,含糊道:“嗯?啊,莫老又干了一坛,真是海量。”
顺手拍开一坛新酒,丁寿递了过去。
莫言哈哈一笑,暗道小子果然知我,接过酒坛倒了一碗酒,先喝了半碗解了酒瘾,才慢悠悠道:“天色不早,顾丫头今日怕不会来了。”
丁寿失望地叹了口气,忽觉失态,强笑道:“莫老说笑,晚辈是来探望您老的,采薇来不来有何关系?”
“小老儿有自知之明,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大道行,勾着血气方刚的后生三天两头地往这儿跑……”莫言惺忪醉眼中满是笑意。
“既然念着顾丫头,上门去寻岂不好过这守株待兔?”看着丁寿一脸窘相,莫言打趣道,“凭你丁大人的面子,顾老儿也不敢闭门不纳。”
丁寿低头苦笑,他是有苦自知,顾采薇府上还有两只燕子,若是见面管他要妹妹还算好搪塞,要是郭依云那个心直口快的把他和张绿水野合的事抖搂出来,丁二爷在顾女侠心中树立的光辉形象必然坍塌无几。
看来今日又是白来,丁寿也不想在这老酒鬼处多耽搁,起身告辞,忽然耳朵一动,有人来了,还未及高兴,眉头又是一皱,来人有两个。
“莫大叔,几日未见,想不想薇儿?”随着娇柔莺声,顾采薇推门而入。
屋内酒气熏得顾女侠黛眉轻蹙,挥手扇了几下,皱着鼻子道:“又喝酒了,真臭。”
待定睛看见另一人时,顾采薇不由几分雀跃,上前牵住丁寿手道:“丁大哥,你怎地在此?”
莫言呵呵乐道,“丁家小哥日思夜盼,终于把你丫头等到了,不然怕会害了相思病喽。”
好样的,莫老头,二爷这阵子的酒没白给你喝,丁寿不禁暗自夸赞这老儿知情识趣。
顾采薇闻言果然双颊羞红,询问道:“真的……真的一直在此等我?”
见丁寿微笑点头,顾采薇喜意更甚,口中却嗔怪道:“何苦在此傻等,又不是不识路,上门寻我便是。”
要没郭家姐妹碍眼,你家门槛都得被我踏破咯,丁寿咧了咧嘴,轻拍柔荑,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门外道:“你是和谁同来的?”
顾采薇还没待答话,又一华服青年踏步而入,待看清屋内二人牵手而立的样子,本是笑意满满的脸上立时寒霜密布。
“小子,你是何方鼠辈,还不把手松开!”青年剑眉一挑,怒沖沖喝问道。
丁寿见来人剑眉星目,也是一副好皮囊,不过说话口气实在让人不喜,正琢磨怎生嘴上讨回便宜来,身边顾采薇已是不满。
“什么鼠辈,你说话斯文些。”
青年见顾采薇口中回话,手却犹自挽着丁寿,心中更是恼怒,一指二人道:“顾采薇,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嗯?未婚妻!有这档子事,丁寿惊讶地看向顾采薇。
顾采薇方自醒觉松开了丁寿衣袖,又被丁寿怀疑的眼神瞅得俏脸儿发烧,羞恼道:“郭勛,休得胡言,哪个是你未婚妻啦?!整日跟在人家身后纠缠不休,你才不成体统!”
名唤郭勛的青年冷哼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反悔不成!”
顾采薇被逼无奈,眼眶中泪珠滚动,激动的大声喊道:“本姑娘没同意,岂能作数!”
“这位兄台,其中想必有些误会。”顾采薇这副委屈样子,让丁寿不好细问,也改了口舌之争的心思,总要给顾女侠留几分面子吧。
谁知丁二爷心平气和好言相对,那位却不领情,郭勛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某家称兄道弟。”
我去,二爷给你脸了不是,丁寿从不是善男信女,碍着顾采薇在侧放低身段,可小心眼的脾性从没变过。
郭勛犹自不休道:“采薇,快随我回去。”
“唉——”
重重一声叹息,丁寿满是失望地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幸得采薇尚待字闺中,阁下心胸如此狭隘,若嫁了你这等人,无异明珠蒙尘,今生岂不枉然。”
“小子无礼!”郭勛果然大怒,抢前一步,一拳直击丁寿胸口。
丁寿不动声色,双目轻瞇,袖中屈指成爪,只待拳到便给这小子一个苦头。
“且慢!”未等交手,犹如雷震的一声大喝却止住了二人。
三人错愕地看向发声之人,身似苍松挺直,赤红脸膛正气凛然,一双浮肿小眼精光四射。
顾采薇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怯生生道:“莫大叔,你……”
莫言上前几步,身子一塌,团揖一圈道,“几位少侠,小老儿这间茅舍经不住几位拳脚,有事您几位外面解决可好?”
丁寿倒是无所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郭勛冷哼一声,当先跃出房门。
顾采薇不放心地跟着丁寿来到院中,见那郭勛从袍子下取出两截铁棍,对口一合,接成一根长棍,随后一按机簧,七寸有余的三棱透甲锥从棍头穿出,寒光闪闪。
丁寿不紧不慢地欣赏这哥们的组装动作,看到枪头出现还鼓掌叫了声好,倒是身旁的顾采薇不安地嘱咐道:“郭家枪法乃是祖传,颇有几分火候,丁大哥小心。”
她只是出言提醒丁寿,对名义上的夫家半字不提,如此厚彼薄此,听得郭勛心中满不是滋味,怒喝道:“你放心,明年今日,便是你这姘头的忌日。”
“你胡说什么,什么姘头……”一句话再度将顾采薇气苦,期期艾艾地抽泣道。
“哎呦,哪家的醋坛子倒了,好大的酸味。”丁寿展开折扇,煞有介事地大力挥动,逗得顾女侠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