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翩翩心头一凛,面色如常地笑道:「小女子不知谢长老说些什么,我们兄妹七人只对红货下手,那劳什子的书信又没镶金带银的,要它何用。」
谢自伤双眸微转,如两道冷电凝视杜翩翩,「玉狐闯蕩江湖多年,不会在老夫面前装糊涂吧?」
「您老这话可言重了,若是不信,尽可到小女子身上来搜啊。」杜翩翩妩媚娇笑,两臂伸展,妖娆身段尽显。
谢自伤不为所动,好似眼前活色生香的佳人不存在般,淡漠道:「也好,从死人身上拿东西更方便些。」
杜翩翩面色骤变,急忙退后两步,「罢了罢了,谢长老既开不得玩笑,小女子只好双手奉上。」
杜翩翩探手入怀,出来便是一蓬粉色烟雾罩向谢自伤,几乎同时,娇躯腾空,向客栈大门飞去。
行走江湖多年,杜翩翩进店时便将店内情形勘量一番,客店虽建得简陋,店墻土壁却无比夯实,破壁而出是没指望了,但只要抢出门去,再施手段封住店门阻上一阻,便可逃出生天。
眼见再有半步便可奔到门前,杜翩翩不及欣喜,突然眼前一花,谢自伤瘦削身形已然矗立身前,自己差点合身撞了过去。
「哪里去。」谢自伤冷笑声中,一道炽烈掌风直扑粉面,杜翩翩几乎窒息,连忙旋身踏步,硬生生止住身子,秀足顿地,长身后跃。
娇躯方跃至半空,杜翩翩突觉一股寒气袭体,激灵灵打个冷战,一口内息无法提起,身形平平坠下。
谢自伤自矜一笑,他名号「乾坤手」,掌法之中蕴含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阳力先发,阴气先至,旁人不识深浅,未等发觉已为他掌力所伤,玉狐在七兇中素以诡计百出闻名,今日却堕入他的算计。
只待这兇人坠地,谢自伤便要追问索要之物下落,再然后么,为武林除害自是侠义道本分,崆峒派为九大门派之一,当然义不容辞。
谢自伤算盘打得响亮,没想玉狐未及坠地,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般自客栈二楼斜掠而过,抄起杜翩翩空中倏忽一个旋转,轻盈落地。
「你是何人?」谢自伤先自惊诧来人身法曼妙,飘逸如风,待看清来者只是一个弱冠少年时,更加骇怪。
「辣手摧花,你这老儿好不懂怜香惜玉。」丁寿软玉温香在怀,手上自不会老实,在弹性肉感的翘臀上轻拍了几记。
杜翩翩看来被谢自伤伤得不轻,牙关紧咬,双眸闭合,对丁寿在身上的轻薄浑然不觉。
「下流。」当事人没说什么,旁观者可看不下去,随后跃下的慕容白面罩寒霜,冷声来了一句。
「你们……怎么……?」赵成兄弟躺在地上,眼见被自己放翻捆绑的人一个个活蹦乱跳地出现,不由瞪圆了眼睛。
「你们俩也够没用的,还想着多看会儿热闹呢,得,还得二爷亲自下场。」丁寿摇头叹息。
「两个无耻蟊贼,拿命来。」这两个不吭声还好,一说话便勾起慕容白满腔怒火,寒光闪闪,长剑直向二人刺去。
丁寿正在杜翩翩酥胸上按压的手掌突然平伸一指,一道凌厉指风瞬间将慕容白长剑震歪。
「你——!」慕容白怒目而视。
「这俩人无还手之力,此时杀了他们只怕有损你师傅颜面。」
搬出司马潇来果然让慕容白偃旗息鼓,丁寿洋洋得意,向郝凯等人一努嘴,「绑了。」
郝凯那帮人早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上绑下手自不会轻了,赵家兄弟只要敢呼声痛,立即就多挨一顿拳脚,看得慕容白也觉解气。
「爷们给你提个醒,下次再捆人就用爷这水牛筋,越挣扎这绳子收得就越紧,勒皮进肉,见骨方消,」郝凯绑完人站起来又每人补了一脚,狞笑道:「就怕你们没下次了。」
这群人忙忙碌碌,谢自伤恍若不见,只上下打量着丁寿,那群人数量虽多,功夫还未进他眼里,只有那拿剑的女娃看起来还有些门道,不过也并非他的对手,唯一可虑的是这个年轻人。
「后生,可知你怀中人是谁?」
「玉狐杜翩翩,没认错吧?」丁寿挑眉轻笑。
「既知此女名姓,便该晓得宇内七兇皆是穷兇极恶之徒,在武林中声名狼藉,为侠义中人所不齿。」谢自伤正义凛然。
「那又如何?」丁寿很不耐烦,这些正道中人能不能说重点。
「年轻人,老夫奉劝一句,休要贪恋一时美色,一步之差便可为武林公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小子从搂住杜翩翩就没撒手,两只手不规矩的动作看得谢自伤都老脸发红,自然认为丁寿是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
「知慕少艾,人之天性,只要慧剑斩情丝,悬崖勒马,未尝不可为一代人杰,老夫身为崆峒长老,愿为你引荐几位正道前辈,江湖中扬名立万唾手可得。」
谢自伤苦口婆心,谆谆教诲,晓以利害,动之以情,连称呼都越来越客气,「况且小兄弟与这位姑娘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何必为了一个人人唾弃的残花败柳耽误了好姻缘……」
谢长老看那紫衣丫头瞪着动手动脚的丁寿,眼睛都快喷出火来,这二人明显又是一路,以为慕容白是醋意所致,自觉做起了牵线月老。
「老儿安敢欺我!」忽然一声娇叱,慕容白长剑一摆,剑势甚疾,一剑便笼罩谢自伤胸前五处要害。
「小辈无礼!」谢自伤真的怒了,在崆峒派自家地盘上,老夫放低身段,好话说尽,还兼起了拉皮条的,你们这帮后生晚辈不念情也就罢了,还上手就是杀招,真以为谢某人是好欺的。
谢自伤一掌横拍,蕩开剑势,另一掌中宫直进,径取慕容白要害。
慕容白惊咦一声,双膝微曲,回剑反挑,剑势迅捷轻灵,刺向谢自伤手腕。
谢自伤沉声大喝,左手一操,疾扣慕容白持剑手腕,右掌一挥,抓向慕容白腰眼。
谢自伤不愧乾坤手之名,双掌翻飞,奇招迭出,十数招抢攻,逼得慕容白左支右绌,狼狈不已。
丁寿轻叹,这帮娘们大的小的没一个让二爷省心的,将杜翩翩横置在一张空出的方桌上,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向谢自伤头顶扑去。
谢自伤正与慕容白缠斗,一瞧丁寿扑到,立即滑步飘身,转向丁寿,挥手一掌击去。
丁寿身在半空,也不闪避,直接挥掌迎击。
谢自伤心中冷笑,黄口小儿,也敢与老夫比拼掌力,当下内息运转,掌上阴阳二力蕴积, 蓬的一声,双掌接实。
丁寿被这劲力厚蕴的一掌震得连翻两个筋斗,坠下时收力不住,哗啦啦将落脚方桌踩了个稀碎。
谢自伤却觉手臂一麻,一股彻骨寒气直沖经脉,劲力远在他所修的阴气之上,将他半截身子冻得僵硬。
寒冰真气?!谢自伤心头大骇,曾听掌门师兄言起,关外有一神秘武林门派,其所习练之功法阴寒至极,可冻人肢体,冰封经脉,难道此子便是此邪派传人!
谢自伤可不知道丁寿适才拿他做了实验小白鼠,将这阵子从寒玉床吸纳的寒气全输到了他身上,仅此一掌,再来二爷体内也没寒气可用了,他正惊讶对方年纪轻轻便将寒冰真气修炼如此深厚境界时,突然肩头一痛,一柄长剑穿肩而过。
慕容白可没从司马潇那里学会什么不可背后偷袭的大道理,这老儿竟将自己与那可恶无耻之徒拉郎配,实在可恨,趁你病,要你命,趁谢自伤半身僵硬,运转不便,直接便是一剑刺去。
剧痛之下,谢自伤血行加速,虽受创甚巨,内息已可正常运转,「贱婢找死!」怒喝声中,反手一掌,猛地击了回去。
这一掌盛怒出手,去势之疾,宛如奔雷疾电,只听呼的一声,惊风压顶,已到慕容白近前。
慕容白骇然汗下,不顾拔出宝剑,娇躯倏地一抖,使出天魔迷蹤步,骤然倒退五尺,脱出一掌范畴。
还未等慕容白松气,谢自伤运指在伤口处一点,伴随一股血箭喷出,遗留肩头那柄长剑如同流星赶月,直奔慕容白倒射而去。
谢自伤以内力迸出的一剑去势蹑影追风,慕容白一口内息移步用尽,不及换气一剑已到,避无可避,只得闭目认命。
间不容发之际,丁寿身形电闪,抢在慕容白身前,袍袖飞卷,借势横扫,将那柄倒射长剑卷掷一侧。
叮当脆响,慕容白那柄百炼精钢在谢自伤与丁寿二人内力挤压之下顿时七扭八歪,落地成了一块废铁。
看着卷成麻花一样的佩剑,慕容白心有余悸,却听丁寿大声怒喝,抬眼见原来谢自伤借适才一剑耽搁,人已如大鸟般向杜翩翩扑去。
谢自伤此时不愿作片刻停留,这两个年轻人武艺都在他预料之外,那二十余名随从虽多是三流货色,可蚁多咬死象,自己如今身上有伤,万一被他们缠住,今日可就栽在家门口了。
有心拔腿就走,奈何任务在身,罪魁祸首那只小狐貍还在一旁躺着,总要擒了她去,只要出了客栈,凭自己对附近地形熟络,当可甩开这群人。
杜翩翩自受了谢自伤一掌后便昏迷不醒,谢自伤也未敢轻视,直接奔她胸口抓去,倒不是谢长老临机开窍打算过过手瘾,而是想借这一掌封住她胸前要穴,再顺手将人提出。
指尖将触杜翩翩胸前衣襟,一直闭目的玉狐倏然睁目,谢自伤一惊,未等他再做变动,便见杜翩翩樱唇一张,一道银光电射谢自伤面门。
这一道寒光来得飞快,两人距离又近,谢自伤撤身不及,举臂遮挡,突然牵动肩头伤口,身形一滞,寒光已到眼前。
仓促之下,谢自伤只好侧首微偏,躲过面门,那一支银针不偏不倚地射入右眼,剧痛之下谢自伤变爪为掌,要将杜翩翩立毙于掌下,不想一掌击空,那只狐貍早已飞身跃开。
「谢长老,小女子这蜂尾针可加了点小佐料,您老再追着我打打杀杀的,小心毒气入脑,无药可救。」杜翩翩抱臂娇笑。
谢自伤果真陡然止步,那支银针入体不深,颤巍巍钉在右眼上,血泪斑斑,望之可怖,厉声道:「解药!」
「这便对了,谢长老只要保证不再找小女子的麻烦,那解药自当双手奉上。」
「要挟老夫?做梦。」谢自伤抬起左手,瞬间将那只受伤的右眼球连同银针一并挖出。
这老儿如此刚烈,震惊满场,便是杜翩翩也是心弦大震,挢舌难下。
谢自伤肩头血如泉涌,空洞的右眼中血丝垂面,状如厉鬼,兀自凄厉大笑,「杜翩翩,今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来日崆峒派必有厚报,另两位朋友,可敢留个万儿?」
从见面开始,谢自伤一直以江湖前辈自居,此时拉平辈分,显然已将自己当成了仇人,丁寿琢磨是不是有告诉他真名实姓的必要,实在不行,人不知鬼不觉把这老家伙就在这做了……
「本姑娘慕容白,我师尊是天幽帮主司马潇,今后想报仇,尽管来找我。」慕容白毫不犹豫将自己交待个干凈。
丁寿咳嗽一声,灭口的事先放下吧,干巴巴跟了一句,「丁寿。」
谢自伤默念两遍,「好,老夫记住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这老儿来得突然,去得痛快,毫不拖泥带水。
丁寿拍拍手掌,「我说杜姑娘,丁某那里打生打死的,你倒是忍得下去。」
杜翩翩嫣然一笑,「小女子也无办法,自知功力差那谢老儿许多,不得不行此险着,望公子海涵。」
「姑娘以性命做赌,其中兇险远胜于我,丁某怎敢言罪。」
丁寿这话倒是不错,杜翩翩这次确实兇险异常,若是谢自伤未存活口之念,直接一掌劈将下去,杜翩翩早已香消玉殒,成了一只死狐貍。
「只不过谢老儿也算一条汉子,这样便丢了一只眼睛实在可惜。」谢自伤那股狠劲让丁寿感慨不已,自问易地而处,他可做不得「完体将军」。
「确实可惜,本想诈他一诈,以待将来,怎料他心急地自挖了眼珠子。」杜翩翩长吁短叹,似乎颇为惋惜。
「怎么,你的银针无毒?」丁寿奇道。
「哎呀公子爷,那针藏在妾身口中,哪舍得抹毒啊!」杜翩翩掩唇咯咯娇笑,听得丁寿遍体生寒,谢老儿真是悲催透顶。
「大恩不言谢,公子此番援手之德妾身改日谢过,告辞了。」杜翩翩扭着曼妙腰肢,向店门走去。
「慢着。」
随着丁寿喝阻,一众锦衣卫成扇形将杜翩翩围在中间,郝凯如同小山般的身躯更是堵在了门口。
「哟,公子爷莫不是要留奴家叙旧?」杜翩翩乜着媚眼,春波蕩漾。
想起当夜梅家庄情景,丁寿胸中悒悒,不过想想小狐貍的娘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心情立即舒缓许多,「叙不叙旧暂且另说,杜姑娘当知丁某乃是官身,窃取的驿站书信总该拿出来吧。」
「奴家不知公子说些什么,」杜翩翩装起了糊涂,「那谢自伤老糊涂了,公子莫不成信了他的疯话?」
「恐怕信了你这狐貍的话才是疯了?」慕容白看不惯杜翩翩烟视媚行的模样,出言讥讽。
杜翩翩目光在慕容白身上转了一转,抿唇娇笑,「便是小女子名声风评不好,可这身子总骗不得人吧,适才间公子爷将奴家搂在怀里时这手上可不规矩,可曾摸到了什么?」
丁寿面对慕容白鄙夷的眼神,尴尬地摸摸鼻子,讪讪道:「那也未必,适才救人心切,搜得也不算通透。」
想到不久前这淫徒还救过自己性命,慕容白将头一扭,只当自己眼睛瞎了,不再看这二人。
「那便彻底搜搜。」
杜翩翩款步走到郝凯面前,没等郝千户弄清状况,便被她握住手腕,让那只大手在自己玲珑娇躯上下游走,连女子私密要害等处都未放过。
郝凯本来虎着脸兇神恶煞的充当门神,冷不丁被动来了这么一通,只觉满手触感温暖香软,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将郝凯手掌像用过的破刷子般甩手一丢,杜翩翩柳眉斜挑,「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
丁寿蹙着眉头,摆了摆手,杜翩翩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
慕容白沖着玉狐背影呸了一声,「真不要脸!」
「卫帅,我……」郝凯身子僵硬,举起虚张着的两手十指,还保持着适才被动搜身的姿势,「我……小人……不是有意冒犯……」
郝凯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也能看出自家大人对那骚娘们动了心思,自己当着大人的面在那娘们周身摸了一通,虽说不是自愿,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要是大人记了仇……郝凯不敢往下想。
「没事,不怪你。」丁二爷宽宏大量,走到郝凯近前勉励地拍拍肩膀,让郝凯稍微定了定心思。
「手感怎么样?」丁寿低声问。
突来一句吓得郝凯登时跪倒,「卫帅明鑒,小人……小人真的没……没敢有感觉!」
「那就把两只手剁了吧。」丁寿随口一句,吓得郝凯面无人色。
「说笑的……」丁寿满脸堆笑,将郝凯搀扶起来,「本官在旁看着,这事非你本愿,岂能治罪……」
郝凯揩掉额头冷汗,「谢卫帅体谅。」
「不过我真想剁了你这双手。」
郝凯:「……」
慕容白实在没眼再看,走上前问道:「你信得过她?」
「信不过。」丁寿摇头。
「那你还放他走?」慕容白纳闷,经过驿站走递的书信至少也是官府公文,甚至可能是地方秘奏,你个锦衣卫竟然毫不关心。
「真从她身上搜出东西来怎么办?」
丁寿的反问让慕容白一怔,丁寿随即凑近慕容白耳畔低声道:「如果罪证确凿,本官总不好徇私枉纵,可要真办了她……二爷对美人可下不去手!」
慕容白心弦微动,张张口还没等说出什么,丁寿便又问:「对了,你傍晚时说什么消息来着?」
「道上传出消息,有批红货要过弹筝峡,西北黑道多路人马蠢蠢欲动,都想发这一笔横财。」
「关我屁事。」
丁寿不以为然的德性恨得慕容白牙痒,当即娇哼一声,「你近日从西安的银号里提出一大笔的银子,以为能瞒过谁!」
「他们沖我来的?他们敢对锦衣卫下手!」丁寿惊愕,他如今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堂堂二品大员,位高权重,那些江湖草莽就没想想摸了老虎屁股的后果。
「传出的风声里可没说肥羊姓甚名谁,何况财帛动人心,关西之地民风剽悍,你当他们不敢为银子砍了你的脑袋?」慕容白冷笑。
「西北绿林还真是有种!」丁寿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猛地抬头沖客店角落喊道:「大和尚,你莫不是也为这个来的?」
店内众人瞿然转首,只见伏案半晌的胖大和尚猛地支起身子,朗声大笑,「施主好眼力,不知佛爷哪里被看出了破绽?」
「实话说没看出,」丁寿竖起食指微微摆动,「只是大和尚呼吸细弱,微不可察,若非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便是内力深厚的一流高手,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沉睡之人该有的动静。」
「好见识!」和尚大笑赞了一声,「此番若非为了图财,佛爷可与你共谋一醉。」
「大胆匪类,竟敢藐视王法。」于永一路小心逢迎,还是栽在这鸟不拉屎的倒霉地方,只想赶快找回场子,挽救下在大老板心中的印象。
和尚把眼一翻,双眸之中精光熠熠,于永瞧得心中一突,踌躇不前。
「大师好精湛的内力修为,不才敢问上下?」丁寿同样心头微凛,适才店内几人恶斗,这和尚装睡不动分毫,除了心境修为了得,必也是艺高人胆大,单从他呼吸低缓,不绝若线来看,内功深厚还在谢自伤之上,不知是何来历。
「佛光一闪,福至心灵;祥云五色,法名慧庆。」声音高朗,余音不绝,和尚话毕却操了一条啃剩的羊腿又来了一大口,那犹如晨钟暮鼓的唱诵似乎出自旁人之口。
天幽帮在江湖中耳目灵通,慕容白熟知甚多人物掌故,一听和尚法号失声惊呼:「恶僧慧庆?!」
「什么来路?」这小丫头眼里只有她师父司马潇,容不下第二个人,竟然听到这和尚名字后如此失态,丁寿也开始好奇了。
「前任少林方丈虚云大师的得意弟子,据传在慧字辈高僧中武功佛法俱是上乘,本是下一任掌门上上之选,却不知何故破门出寺,在世间作恶多端,少林多次清理门户不得,反被他闯出了」恶僧「的名号。」慕容白面色凝重,司马潇昔日叮嘱她这和尚武艺高强,若遇见当退避三舍,她一向视司马潇之言为圣谕纶音,此时见了本人难免心中打鼓。
「女施主对佛爷知晓甚详,看来与我佛有缘。」慧庆咧嘴大笑。
「大和尚既受菩萨戒,当知口业果报,如此绮语自大,不怕堕入拔舌地狱么?」丁寿斜睨慧庆,眼神不善。
「菩提何来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求佛不必山中去,佛在我心我即佛。」慧庆和尚双手合十,一派大德高僧之貌,「佛家所谓直指本心,见性成佛,贫僧入世,爱我所欲,恨我所憎,想做便做,不存挂碍,如何不得成佛作祖!」
「好一派歪理,大和尚是为银子来?」丁寿问。
「吾为施主而来。」
「哦?」丁寿暗道果然,自己一行人带银西行,虽说没什么避讳,可也没嚷得满城风雨,一出西安城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必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布施为六度之首,众位施主身携巨款,怀璧其罪,不若交出所带银两,供奉三宝,广结善缘。」
丁寿仰天大笑,「丁某活到今日才算长了见识,将劫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和尚舌灿莲花的本事倒真是佛祖亲传。」
慧庆似乎听不出丁寿语中嘲讽,满怀悲悯道:「施主对身外之物悭吝不舍,身后终堕轮回,永无出期,实非我佛所愿。」
丁寿剑眉竖起,冷声道:「怎么,不做布施便要恶语诅咒么?大和尚便这点禅定修为?」
慧庆也不恼,转首慕容白道:「施主善财难舍,佛爷不便强求,只好求助这位女施主了。」
「我?」慕容白一愣,「他的银子可不归我管!」
「银钱身外物,求不得便放下,女施主却可肉身布施,与佛爷同证菩提大道。」
慧庆眼中闪过一丝邪芒,身形一闪,已然飘到慕容白近前,抬手向她头顶抓去。
这淡然挥出的一爪出招精巧,变幻莫测,慕容白竟无法遮挡,急忙施展天魔迷蹤步,平地滑开数尺,避敌锋芒。
慧庆微咦一声,招数不变,脚不移身不动,整个人如影随形,紧追慕容白。
慕容白连退三次,仍旧无法脱离慧庆这一抓,眼见劲风压顶,不由花容失色,惊骇欲绝。
「和尚无礼。」一缕指风破空而出,直奔慧庆和尚脑后风池穴射来。
慧庆听那指风啸声凌厉,声势惊人,不敢怠慢,收招变势,也不回身,听风辩位,同样一指点出。
「波」的一声轻响,慧庆身形一摇,油腻骯脏的宽大僧袍如被狂风吹摆,舞动不止,丁寿则被对方一指震得猛退一步。
「施主年纪轻轻,有此功力,实在难得。」慧庆适才出的一指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无相劫指」,凌厉霸道,威力不凡,这少年却能与他旗鼓相当,出乎这酒肉和尚预料。
「大和尚修为不凡,自甘堕落,实在可惜。」丁寿心中惊忧更甚,这和尚抓慕容白那一招是少林七十二绝技的龙爪手,随后追蹤用的是同为七十二绝技的「大挪移身法」,加上应对他的「无相劫指」,须臾之间这恶僧连用三项少林绝学,且每一个都火候老辣,招式精纯,端的厉害非常。
惊魂稍定的慕容白缓过神来,怒声娇叱,「好个贼秃,乘人不备暗施突袭,你可知我师父是……」
慕容白一声娇呼,娇躯如被牵绳拉扯,身不由主地退到了丁寿身畔。
「消停些吧,你的天魔迷蹤步逃不开他的大挪移身法。」
慕容白耳畔突然响起细若蚊吶的声音,惊诧扭头,见丁寿沖她眨眨眼睛,知晓是他传音,脱口道:「你怎知我用的是……」
「废话,我是你太师叔,给我那师侄省点心吧。」丁寿没好气道,这丫头不能长点心么,司马潇是魔门中人的消息传出去,怕半个武林都会群起而攻,二爷没準都要吃挂落儿。
慕容白自觉失言,急忙掩口,又心虚地左顾右盼。
「话说完了?可以动手了。」慧庆拍着肥大肚皮,「便是成了佛也要信众供养,佛爷这肚子可等不得。」
「大和尚,你我放对胜负之数不过五五……」
「佛爷觉得自己胜算还能大些。」
慧庆不留情面的话让丁寿脸上一热,适才交手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可和尚是仓促背后出指,自己蓄力而发,高下可判。
丁寿干笑,「你说大些便大些,可要加上他们呢?」
慧庆环顾四周,见二十余人环布大堂四角与二楼围廊,每人都手持弩弓,乌光闪闪的箭矢正对準了自己。
「军器?」慧庆眉头轻蹙,嘴角微微下垂。
「实话说,这批银子乃是官银,大和尚要是劫了这笔银子,只怕嵩山少林也脱不了干系。」这和尚一身少林绝技,总该念点香火情分吧,丁寿暗想。
怎料慧庆怪眼一翻,「少林秃驴的死活,干佛爷屁事,你有本事便摘了佛爷脑袋,不然便乖乖交出银子。」
「好个不知死的贼和尚!」看来今天二爷得下把子力气了,丁寿咬牙,这和尚很是难缠,先靠连弩耗费他一番力气,再从中找寻破绽。
「来人!」
「在。」楼上楼下的锦衣卫同声应和。
丁寿紧盯同样面色凝重的慧庆,缓缓举起手臂,「放——」
郝凯背靠大门,目光通过弩机望山死死锁紧那个胖大和尚,只待卫帅那个「箭」字落地,立即将一匣子弩箭全射出去,然后操刀子就上,咱是粗人,没于回回那一肚子弯弯绕,既然今天摸了不该摸的,就得让大人看看咱是肯为他流血的,嘿,早知道今晚要拼命,那会儿捏上一把该多好啊,那娘们长得跟个狐貍精似的,真是勾人啊……
正当郝千户略微走神的时候,突听「蓬」的一声,背后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扑倒,结结实实啃了满嘴泥,没等回过味来,就觉有人从他背上踩了过去,随即听到女人娇喝声。
「你们还闹个什么,要命的祸事来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耳熟,郝凯趴在地上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