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不都让你吃过了么?”喉头被锁得甚紧,丁寿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还敢说!”海兰杏眼圆睁,杀气腾腾,“你那浆子有甚味道?!为了它将人好一通折腾,你坏死啦!!”
丁寿握着一双皓腕,使得自己喉咙能松快些,委屈道:“还不是你吵着闹着非要吃的,我还劝过你来着,从始至终我可曾夸过一句我那精水美味的话来?”
“这……”海兰言语一窒,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他还说做那事第一次会痛来着,这一想到疼,下身腔道内的撕裂伤口还真就开始隐隐作痛,海兰顿时俏脸一板,双手掐得更紧,兇巴巴道:“那也怪你,弄伤了人家不说,还……”
小姑娘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粉脸,压低声音道:“还让人在床上尿了好几回,若传出去我哪还有脸见人!”
“噗嗤”,尽管被锁着喉咙,丁寿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眼见小丫头柳眉倒竖,有恼羞成怒的迹象,丁寿急忙告饶,“别误会,绝无恶意,只是有些回味而已。”
“回味?回味什么?”海兰咬着牙问道,这该死的家伙还敢嘲弄本姑娘。
“一夕缠绵,难分难舍,你就没享受到其中的美妙滋味?”两手轻轻抚摸着腰身侧的光洁玉腿,丁寿乜眼相问。
“美妙滋味?”经他提起,海兰回忆昨夜几番癫狂,那酸痒痛胀云集的奇妙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自己在男人的绵绵攻击下仿佛全身融化,飞扬飘浮,一直升到云巅深处,轻飘飘得几欲成仙……
海兰缓缓闭上眼睛,正用心回味昨夜那销魂蚀骨的舒畅快感,翘臀下忽然一硬,有个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正不安分地顶着自己雪白香臀。
玉手电筒闪探出,一把握住那根支棱着的火烫肉柱,海兰咬着银牙恨声道:“大清早的,你又想使坏!”
“哎呦!快松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情不自禁……”丁寿急呼冤枉,一个美女大清早的一丝不挂坐自己身上,自己还摸着人家大腿,但凡是个男人都得有点反应吧。
看着丁寿呼痛叫饶,丑态百出,海兰顿觉胸中出了那口恶气,心道你也有今天!
“要我放你却容易,不过你要答应我个条件。”海兰说着话,感受到阳物不安分地在掌心跳动,不由用力套弄了数下作为回报。
丁寿轻轻发出一声呻吟,你就这样给二爷撸出来,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啊,心中虽这般想法,却怕说出来再激怒这妮子,只得敷衍道:“好说,你又想吃什么啦?”
“谁说吃的啦!我是说……”海兰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看看淩乱床榻,羞红着脸儿道:“这床可不许跟人说是我尿的!”
“噗——”丁寿忍俊不禁。
“你还笑!”海兰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不笑不笑,轻一些,”丁寿掩着嘴,连连应声,“我答应就是。”
“还有……”粉面低垂,海兰声若蚊?,“寻个时候,你再和我做做昨晚那事。”
眼瞅着姑娘粉脸儿涨成了一张红布,连脖子都变得通红,丁寿心中得意,二爷又睡服了一个。
“喂,行不行你给句话呀,只顾坏笑什么?”海兰被丁寿笑得满身不自在,决意要给他那根肉棒子一个教训。
还没等她发力扯弄,娇躯忽被一股大力掀倒,男人山一般的沉重身躯压在了她身上。
“还寻个什么时候,就如今好了。”
男人呼吸的热气直奔到鲜艳娇靥上,让海兰心跳好一阵加速,娇声推搪道:“现在……不行,人家下面还疼呢。”
“做起来就不疼了,你昨晚不就体会到了。”丁寿在她挺直的瑶鼻上轻刮了一下笑道。
海兰只觉男人那根火烫肉柱在自己胯间不住顶来拱去,想起昨夜情境,身子不由一阵酸软,也没了推搡的力气,认命得四肢往床上一瘫,娇嗔道:“你就会欺负我……”
“好宝贝儿,怎是欺负你呢,我疼你还不够呢。”丁寿一阵坏笑,将她两条修长玉腿分开抬起,菇头对準穴口,就要缓缓推进。
“爷……”贻红声音自外间传来。
海兰听见人声,两条微微曲分的长腿瞬间蹬得笔直,直接将丁寿从床上踹了下去,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骨碌滚进了床榻深处,用被子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哎呦!”丁寿猝不及防,屁股墩摔了个结实。
贻红听得里面异动,急忙推门而入,一见自家老爷正捂着屁股在地上哼哼,也是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哟,爷您这是怎么了?”
丁寿起身没好气道:“什么事非得一大清早来说?”
贻红两个昨晚换了衣服回来,就听得里间胡天胡地的动静,晓得老爷正在行房,她二人还纳闷姐妹几个都为着美莲娘俩的事在外间淋雨,是哪个还有閑情鉆了这个空子,听了大半宿的窗户根儿,两人才堪堪睡下,若非有事,她也不会一大清早来触丁寿的霉头。
看着老爷胯下逐渐消火的宝贝,贻红知道自己怕是撞破了老爷“晨练”的好事,心中惴惴不安,急忙赔笑道:“非是奴婢不懂事,实是蕊儿来讯说吴管事醒了,嚷着非要见老爷不可,否则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奴婢怕耽误了事,才斗胆通报。”
丁寿蹙蹙眉头,示意穿衣,贻红急忙招呼外间探头探脑的贻青进来帮忙,服侍他穿戴停当,丁寿整整衣服,向榻上一努嘴,吩咐道:“帮着收拾一下,再给她準备份早饭。”
二女点头应声,恭送丁寿出了屋子,贻青拉了贻红一把,指指鼓鼓囊囊的一团锦被,贻红掩唇失笑,柔声道:“是哪位姑娘?出来吧,爷已经走了。”
锦被轻轻抖动,人还是没有露头。
贻青突然指着床上乾涸的精渍煞有介事地惊呼道:“哟,这一大片的,究是谁弄出来的?”
“是丁寿!”锦被一掀,鬓发淩乱的海兰终于露出头来,带着几分哭腔道:“真的是他尿的……”
*** *** *** ***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药味,美莲靠在榻上,面容憔悴,不时轻咳,蕊儿端着药碗陪在床前,满是忧色。
丁寿缓步移入,蕊儿跪下行礼,美莲也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你身子不爽利,礼儿就罢了吧。”
“老爷海量宽宏,奴婢无颜相对,这尊卑之礼万万省不得的。”美莲执意由女儿扶着,给丁寿行了一礼。
礼毕后美莲却不起身,还是跪在那里,“奴婢有事向老爷回稟。”
“好了,礼也行过了,有甚事床上歇着说。”丁寿本人就不是个拘礼的,何况美莲身上有恙。
美莲摇摇头,坚决道:“此事不说,奴婢不敢起来。”
“究竟什么事?”丁寿也生了好奇。
美莲看看身旁女儿,轻声道:“蕊儿,你且先出去,娘有事须单独稟告老爷。”
“娘……”见母亲神情凄楚,蕊儿很是忧心。
“这里有我,你安心就是。”丁寿道。
老爷这么说,蕊儿也不敢再停留,将药放在一边,垂首走了出去。
“什么事还非要避开自家女儿?”丁寿在床沿坐下问道。
美莲跪在地上道:“非是要瞒她,只是奴婢做了错事,老爷要降罪,这丫头一心愚孝,定会苦苦相求,若留她在此处,会弄得老爷难做。”
丁寿“嗤”地一笑,“你却会为我着想,若是那些聪明心思全都用在此处,府里有谁能动得了你,又何必费心去弄那几个小钱花。”
美莲脸色惨白,磕了一个头道:“非是婢子为自身开脱,将主意打到窦家,却也是存了讨好老爷的心思……”
“哦?”丁寿自是不信,“此话怎讲?”
“奴婢见老爷在府中常对窦家那”胭脂桃花酿“赞不绝口,只是碍于所产不多,每每不得尽兴,便早想着将之变成丁家产业,怎料……总之是奴婢行事不周,败了老爷名声,求老爷治罪。”美莲懊丧不已。
“本心不错,手段却稍嫌下作,行啦,此番给你长个记性,事情已然过去,你踏踏实实养病就是了。”不当面吐口,这婆娘怕是过不去心头那道坎,丁寿随口安慰几声。
怎料美莲仍是不起,跪在那里道:“奴婢还有一桩事对不住老爷,是关于凤姨娘的……”
听美莲将迎娶李凤那夜原委道出,丁寿面色终于沉了下来,怪不得洞房中凤儿想不开了要投缳自尽,原来是受了美莲言语刺激,唉,这个傻丫头!!
美莲以头抢地,悲声道:“婢子胡言乱语,以致凤姨娘寻了短见,心中没有半刻安宁,既梦到凤姨娘身遭不测,变成厉鬼向我索命,又担心有一日她重回府中,罪行暴露,我母女被老爷降罪,重又流落街头,这忧惧之心日甚一日,奴婢也是苦不堪言,生死两难……”
丁寿倏地起身,美莲吓得不敢再言。
背过身去,丁寿缓缓道:“那你今日自承罪行,便不怕了?”
美莲伏在地上,泫然道:“奴婢做出那些混帐事来,固是因为往日里穷得怕了,心中存了贪念,更多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老爷见罪,给自己娘俩个留条后路,可是昨日当爷亲口说要将我赶出府去,婢子只觉天都塌了,数年来奴婢早已然将丁家作为归宿依靠,若是失却这个凭依,空有那几两浮财又有什么活头!”
“丁家对奴婢母女之恩天高地厚,奴婢若再存了自个小心思,有事藏着掖着瞒着老爷,真就猪狗也不是了,爷若是气不过,当即打杀了奴婢给凤姨娘作偿,奴婢绝无二话,只求老爷莫再将我赶出府门,奴婢做鬼也感念您的恩德!!”
美莲也是狠了心,咚咚咚又磕起了响头,霎时间便磕得脑门淤青,仍不甘休。
袍袖轻拂,一股大力将正自磕头的美莲托起,丁寿回身,凝视着她淡淡道:“事情我已知晓,你可以安心调养了。”
“爷……”床上床下地服侍了几年,美莲自问清楚主子脾性,任性重情,张扬外放,她甚至已做好了丁寿盛怒之下将她处死的準备,怎料丁寿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地揭过,这却让她一时吃不準了。
“爷有什么责罚,尽管示下便是,奴婢身子粗贱,挨得住的。”美莲心头忐忑。
“没有。”丁寿摇头,“你把药吃了吧。”
美莲“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凄声道:“爷可是要等奴婢病好之后再将我赶走?奴婢对天明誓,死也不会离开!!”
轻声一叹,丁寿亲手将美莲再度托起,“胡思乱想个甚,爷说了不再计较。”
“那爷您……”美莲目光中尽是惶恐,“凤姨娘的事不怪奴婢?”
“而今怪你有用么?”看这意思不给个说法是安不了心了,丁寿无奈摇头,将美莲强摁到榻上坐下,“凤儿性子太刚,那些话你不说有些事她早晚也要知道,届时还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来,此番误打误撞地被人救走,也算提前消弭一场祸事,因祸得福吧。”
若是事发当日,丁寿急怒之下兴许真就一巴掌将美莲拍死,可如今两年多过去,其中因果他不知思来想去多少次,脑子早就冷静下来,事情的根子还是在自己身上,要说他此时心中,相比对始作俑者美莲的恼怒,更多的是对那位倔强酒家女的满心愧疚。
“既然想要报答爷的恩情,就快些养好身子,总不能病病殃殃地去做事。”丁寿将那碗药汤端到美莲近前。
“是……”老爷非但不加怪罪,反亲奉汤药,美莲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语声哽咽。
“你外宅管事的差事须得交出来……”
美莲捧着药碗连连点头,捅出这么大篓子,她也没妄想能保住差事。
“先好好养病,回头再给你安排另个差事。”丁寿心中已有计较,此时还不好说明,又宽慰了几句,就要起身离开。
“爷……”美莲忽又想起一桩事来,讪讪垂首,低声道:“奴婢还有一桩事瞒着您……”
*** *** *** ***
丁府前院的一所偏僻的独立院落,幽洁雅静,渺无人蹤。
院门前把守的四名锦衣校尉对突然而至的丁寿也甚是意外,齐齐躬身行礼:“卫帅。”
“罢了。”丁寿漠然挥手,向院内张望了一番,“里面人有什么动静?”
“这段时日老实多了,照属下看往常也就是吃饱了撑的。”领头的守卫撇撇嘴,十分不屑。
丁寿点点头,施施然走了进去。
院内花木扶疏,气象清雅,只是房舍不似旁的院落,三间主屋以木为基,出檐深远,檐宇却稍显矮小,看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丁寿凝眸望了房舍片刻,犹豫再三还是朗声道:“丁寿前来求见,不知大妃与大君殿下可有暇一见?”
屋舍内一个清冷声音回应道:“我母子皆是上国阶下之囚,丁大人若是想见,我等岂敢回避!”
丁寿皱皱眉,这语气哪有半点阶下之囚的感悟,无奈硬着头皮道了声“得罪”,轻轻拉开房门,步了进去。
朝鲜王朝昔日高高在上的慈顺大妃尹昌年面壁盘坐,那位被丁寿从国王宝座上拉下来的晋城大君李怿默默守候在母亲身旁,看向丁寿的眼神闪烁不定,既有忧愤仇恨,又夹杂着浓浓惧意。
面色不善,倒也没见有多瘦弱,丁寿上下打量着李怿,琢磨该怎生开口。
“贵人事忙,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尹昌年并不回身,率先发问。
“公务繁多,大妃与大君在敝府作客两年,少来拜会,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丁寿心中有些后悔为将就这对母子把自家院落改成朝鲜式样了,屋舍矮小不说,室内地板与地面间还做了一层架空,使得不大的空间更为逼仄,让身材高大的他浑身不自在,索性学他们母子盘膝坐下,嗯,地板下应该是设有火龙,坐在地上屁股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尹昌年仰头一阵大笑,蓦地回身,语带悲愤道:“两年牢狱之苦,大人缘悭一面,今日大驾光临,莫不是我母子的大限到了?”
李怿身子一抖,面露慌张之色,幸好丁寿很快便打消了他心头疑虑。
“大妃说笑,二位落到今日田地,丁某难辞其咎,与其无事前来烦扰,大家相看两厌,不如避而不见,彼此也能过得舒心。”
“哦?如此说来,我母子还要感激大人体谅咯?”尹昌年面带讥嘲。
“体谅一说却也不必,只不过二位衣食住行皆是丁某供应,便是顾念在下这份劳苦,也不该閑来无事出言贬抑吧?”
丁寿已然从美莲处得到消息,这对母子一日三餐吃饱了饭没事干,但凡有婢女仆妇过来打扫服侍便叨逼叨个不停,大明朝鲜两头骂,朝鲜国上到李?夫妇下到文武两班,让他们骂了个遍,大明这边倒是不敢辱?正德小皇帝,可对丁寿这个元兇罪魁可从头到尾没什么好话,两年下来,母子二人的大明官话却是熟练不少。
府内下人哪敢成天听人辱?自家老爷,都跑去向美莲诉苦,美莲那婆娘可不愿惯着这对朝鲜白眼狼,什么大妃大君,在她眼里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两个番邦戴罪之人,老爷开了天恩好吃好喝白养着你们,你们倒好,拿着客气当福气,蹬鼻子上脸了,当下就命人缩减了二人的衣食用度,不过她并未将此事稟告丁寿,一来认为这点小事犯不上,再则那缩减下的银子可都填进了她的私房,何必再去饶舌多事,今日受了丁寿感化,觉得事无巨细都不可再隐瞒过往,是以和盘托出。
“我母子远离故国,寄人篱下,倾吐几句胸臆都不成,难道非要感恩戴德乞求那嗟来之食么!”尹昌年阵阵冷笑。
“大妃言重,丁某自问待二位尚算礼遇,近来有所慢待,实属下人自作主张,这厢先行赔罪,饮食用度自当恢复如常,大妃尽可安心。”
丁寿并不在意这母子的不敬之词,反正天下间骂他的人多了,只要不当面指着鼻子来,他都可以一笑置之,甚至美莲这次是真的幡然悔悟,还是忧惧交权之后东窗事发才坦明一切,他也不是很关心,自己枕边人可以慢慢调教,这对母子毕竟身份特殊,要是哪天小皇帝心血来潮,召人过去见见,结果这俩大嘴巴在御前抱怨日常吃喝不尽人意,二爷可丢不起那份人。
“落到如今境地,皆是贵母子宫变夺位,咎由自取,丁某也是无法,与其怨天尤人,不若乐天知命,还可活得快乐长久一些。”话不投机,丁寿起身整整衣袍,便準备告辞。
“原来大人也是盼我母子活得长久,”尹昌年自衿一笑,带着些许嘲弄道:“但不知这份人情,妾身该感念大人呢,抑或是大明皇帝陛下?”
丁寿面色一寒,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人拿捏的滋味可不好受,当即寒声道:“大妃是聪明人,最好莫被聪明所误,一时口舌之快,往往招来杀身之祸。”
尹昌年与李怿齐齐变色,“你敢……”
不待尹昌年说完,丁寿便打断道:“丁某不敢,不过我想请教贵母子,贵国主囚禁乔桐岛时,若是偶然染病暴毙,那守将能有什么罪过?”
尹昌年母子呆若木鸡,二人当初动过什么心思,自己可是心知肚明,一时间冷汗俱下。
“二位好自为之。”丁寿微一拱手,甩袖而去。
“母妃,那丁贼可会……”李怿忧惧不已。
尹昌年摇摇头,宽慰儿子道:“既然他要恢复往日用度,该是不会,不过……王儿,你那些意气之言今后也不要再说了。”
李怿抬手将一旁矮几掀倒,愤愤道:“孩儿就是心里憋闷得难受!!”
王儿说的也是,幽禁之日漫无尽头,若不还让他有个发泄之处,怕是早就疯魔了,尹昌年怜爱地看着儿子,幽幽一叹,当日宫变行险,莫非真就错了……
*** *** *** ***
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敢给二爷我使脸子,呸!丁寿打定主意,没事再也不来看这俩的臭脸了。
气沖沖回了住处,吩咐谭淑贞将外宅的差事兼起来,尤其嘱咐了一声莫要慢待朝鲜那娘俩,当然如果他们再有口无遮拦的话立时稟报,他奶奶的,还不信治不了他们嘴贱的臭毛病。
丁寿正坐在堂屋里生闷气,有人来通传:徐杲求见。
*** *** *** ***
徐杲近乎是跑着沖了进来。
“我说小徐杲,你若有空便多盯着点豹房工程,早日完工本官也好给你保荐个前程,这整日的往我这儿跑算怎么意思?”看着满头大汗的徐杲,丁寿贴心得将自己没喝完的半碗残茶递了过去。
徐杲仰脖将已经凉了的半碗茶喝个乾凈,抹抹嘴巴道:“小的知道,实在是事情紧急,不得不来求告大人。”
“你才来京城,一天到晚哪那么多急事,”丁寿笑得不以为然,自己从旁又斟了一杯茶,慢悠悠道:“说吧,事情不大我便给你办了。”
“非是小的事,而是事关窦家姐姐。”
“妙善?”丁寿眉头一挑,对小家伙自来熟的称呼略有不满,“她又怎么了,大兴县又上门拿人了?”
丁寿不过随口一说,打死他也不信杜萱狗胆包天,还敢去寻窦家的晦气,老神在在呷了一口新茶。
徐杲晃晃头,“不是大兴县,是窦家姐姐要嫁人了。”
“噗——”一口热茶喷了徐杲满脸。
*** *** *** ***
丁寿大步沖出厅堂,徐杲一路小跑随在后面,喋喋不休道:“小的想窦家姐姐方才出狱,家里怕是一团乱麻,一早上过去想着看能帮衬什么,怎知到了窦家便见那顾家小姐也在,与窦家姐姐正在争论,小人听了半晌,好像是窦家姐姐才许了人家,顾家小姐有些不太乐意,二人争得厉害,小人实在插不进嘴去,想到大人您与她二人俱都熟稔,应是能说上话劝劝,可别教她二人动了手。”
徐杲是弄不明白,窦家姐姐要嫁人,顾家小姐有甚不开心的,难不成窦家姐姐要嫁的是她的心上人,二女争夫,这闹不好真会出人命的。
丁寿懒得听他废话,站在庭院中高声喊道:“麻全,备车。”
“老爷,麻全告假了。”谭淑贞上前应道。
“他一个马夫成天不在家里,告哪门子假?!”丁寿怒吼咆哮。
谭淑贞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向随和的老爷发这般大的火气,低头认错道:“是奴婢的不是,今日是贡院放榜的日子,他挂念本家兄弟前程,昨晚间过来告假,奴婢见爷事忙,未及通传,斗胆私允了他半天假,虑事不周,请老爷责罚。”
丁寿晓得谭淑贞所谓昨夜事忙指的是哪回事,深吸口气平复心境问道:“几时走的?”
“四更天里便去张望等候了,如今榜也该下了,想是说话就快回来了。”
“大人,我们快些去吧,迟了怕窦家姐姐要吃亏。”徐杲想着顾家小姐的穿戴打扮,又和丁大人熟识,怕也不是凡人,窦家姐姐一个酒家女儿,无论动不动手,总是吃亏的一方。
“快?你会骑马么?”丁寿白了他一眼。
徐杲摇头。
“给他套个车,送他去窦家酒坊,将苍龙驹与我牵来。”丁寿没好气吩咐道。
*** *** *** ***
贡院门前,人头熙攘。
数千举子连着许多亲眷家仆聚集在贡院门前,翘首企足,望眼欲穿。
贡院大门张开,拎着浆糊桶和拿着榜文的报子才一出来,乌压压的一大群人登时便“嗡”的一声围了上去。
“别挤别挤,莫要有辱斯文。”
“是哪个踩了我的鞋子,都是一榜同年,这情何以堪啊!”
面对功名富贵,贡院门前的读书种子并不比集市中的市井百姓超脱许多。
榜文张贴已毕,数千人便围成一圈抻着脖子苦苦寻觅自己的名字,有高中的立时发出一声欢呼,周遭人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俱都立时恭喜问候,其他题名者不管往日识与不识,此刻也都热络地叙年齿,攀上了交情,毕竟殿试一般不会再有黩落贡士,大家如今就属同年了,日后同朝为官,这层关系可是不一般。
“寅仲少年登第,可喜可贺。”一众人围着一个年轻士子拱手作贺。
“哪里哪里,侥幸而已。”年轻人嘴上谦虚,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与这几位榜上无名的故交们随口敷衍几句,目光却向人群之中巡?。
刘天和眼含热泪看着榜文中自己姓名,十年寒窗苦读,心血终是没有白费,想起赴试的一番周折,不觉感慨良多。
“刘兄,小弟向您道贺了。”
闻得人声,刘天和急忙转身,见是一位唇红齿白举止儒雅的青年士子正向他拱手作礼,匆忙回礼,“岂敢,不知兄台台甫上下?”
青年谦逊一笑,“小弟莆田戴大宾,草字寅仲,福建人士,有幸与兄同列一榜,日后还请刘兄多多提携指教。”
“寅仲客气,贤弟年少才高,天和自愧弗如,此话如何敢当。”刘天和确实有些汗颜,观戴大宾不过弱冠之年,就已金榜题名,自己年近三旬,才得与人同列,说出来都觉丢人。
“年齿不过一时长短,刘兄何必过谦。”戴大宾粲然一笑。
刘天和有些不解道:“恕愚兄不揣冒昧,今科之中我并无故交熟识,寅仲如何知晓刘某名姓?”
戴大宾朗声大笑,“刘兄入院闹得恁大动静,小弟又非垂老昏聩之人,如何还能不知!”
刘天和顿觉脸上发烧,“惭愧,那日天和情急无状,教诸君见笑了。”
“这是甚话,自古祸福相依 否极泰来,谁人不知锦衣缇帅乃当朝重臣,刘兄得其相助,可是旁人羡也羡不来的机缘……”
刘天和没有细品戴大宾话中深意,只是深有感触地连连颔首道:“不错,此番幸得丁大人之助,否则愚兄唯有望门兴叹,黯然返乡了……”
“如此知遇之恩,刘兄该当登门答谢……”
“自是应该。”刘天和肯定道。
“小弟也钦慕大金吾之高义,斗胆与兄同往拜谒,如此不情之请,不知兄长可否应允?”
戴大宾言笑晏晏,刘天和却一时愣住了,总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恭喜焦兄。”
“同喜同喜。”焦芳同向刘鹤年与韩守愚二人拱手致贺。
“焦兄此番得中贡士,想来金殿夺魁,也是指日可待。”韩守愚含笑恭维。
焦黄中呵呵大笑,“借希哲吉言,今日焦某作东,我三人不醉不归。”
“如此叨扰了。”刘鹤年同样喜不自禁,家里老爷子屡试不第的多年夙愿终于可偿,他也算一身轻松。
正与故交客套,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从旁闪过,刘春转目望去,见那人影依稀便是杨慎,立时呼道:“用修!”
杨慎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步去。
“用修,你这是……”
刘鹤年还要再唤,韩守愚冷冷打断,“维新,他早与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还理他作甚!”
刘鹤年忧心道:“我观他神色不对,勿要出什么事来。”
焦黄中不屑冷哼,“蜀中才子,平日自负才高八斗,可这几百个人里却无他杨用修的名字,他如何有颜来见吾等,维新也不要强人所难啦。”
“只是……”刘鹤年还是有些不放心。
焦黄中面露不喜,“我府内的马车就在旁边,这酒维新究竟喝是不喝?”
“白喝的酒怎有不去的道理,走吧维新。”韩守愚拉住好友,三人说说笑笑离了贡院扬长而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千八百余考生得中者十不及一,更多的人苦苦寻觅自己名字而不得,唯有怅然幽叹,落寞离去。
“老爷,还是没有找到您的名字。”来兴儿苦着脸儿,眼圈已经红了。
祝枝山从容一笑,“没找到便是落榜了,下科再考便是,哭个什么。”
说得虽然轻松,但下科又要再等三年,三年之后又是三年,他已经连续六次会试不第,年近半百,前途渺茫,纵以祝允明豁达心性,也难免心头悒悒。
“璋哥儿,怎么样?”五大三粗的麻全挤在众举子中,显得不伦不类,那榜文中密密麻麻的人名他看得都头疼,更别说从中寻名字了,是以虽心中急躁,却只顾追问麻璋结果。
麻璋摇摇头,颓然道:“落第了。”
“没中?不会吧?”在麻全印象中,麻璋可是全族难得的学问人,竟然也会落榜,当即恼道:“定是那帮考官弄出差错,我去寻他们论理去。”
麻璋连忙拉住暴走的族兄,解释道:“没中便是没中,科场之途谁也难保一帆风顺,曾唯兄乃山西解魁,还不是一样落榜,岂可因不第而置喙考官公正。”
一旁的解一贯无语苦笑,来京时雄心万丈,到如今却还要继续岁月蹉跎。
“恐怕也未尽然吧。”旁边有一人忽然插话。
解一贯打量来人,见对方不过二十余岁,同是举子装扮,容止有度,温文尔雅,抱拳施礼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不才铅山费寀,亦是落第之人。”费寀欠身还礼。
旁边有识得费寀的士子讶然道:“费子和你也落第了?铅山费氏家学渊源,又有令兄鹅湖先生言传身教,怎还名落孙山?”
“原来是鹅湖先生手足,我等失敬。”解一贯与麻璋齐齐见礼。
费宏,字子充,号鹅湖,出身铅山费氏,少有才名,十三岁中信州府童子试文元,十六岁中江西乡试解元,二十岁殿试状元及第,确是士林后辈仰望的存在。
费寀连道“不敢”,又对熟识人回笑道:“家兄官秩不过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空有满腔才学于我有甚益处?我如何不能落榜?”
话中有话?麻璋与解一贯四目相投,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些疑惑来,麻璋道:“费兄方才之言,似乎对小弟落榜另有高见?”
“非只兄台,我等俱是一般,”费寀行至榜文前,一一点指其中人名道:“泌阳焦黄中,当今次揆焦阁老公子;均州刘仁,刘本兵公子;合水韩守愚,银台公子;重庆刘鹤年,刘宗伯之侄,如此种种,诸位还不明白么?”
“原来俱是当朝显贵子侄登第,罔顾我等寒门士子!”
“科场不公!考官不公!我等不服!!”
贡院前立时鼓噪起来,其实往年科场均不乏大臣子弟,弘治朝刘健、谢迁、王恕、许进等人的兄弟子侄皆是亲眷在任时登科,谢迁甚至还是儿子殿试时的阅卷官,当时纵传出些閑言碎语,大家也都听之任之了,只不过如今榜文才贴,众举子方知落第,正是一腔郁闷满腹牢骚无处宣泄的时候,大家都是四书五经苦读出来的,谁比谁差哪儿啊,凭什么你上榜我落第,如今送上这么个由头,立时便为自己未得高中寻到了藉口,一传十,十传百,群情激奋,纷纷吵嚷着向贡院内挤去。
守门役卒见势不妙,匆匆关上大门,急向内通传,门外举子只当对方理亏,叫嚣声更是激昂。
“璋哥儿,这势头不对啊!”人潮汹涌,麻全尽力护持着本家兄弟。
“曾唯兄,如何是好?”麻璋护着头脸大声问道。
解一贯同样被人群推挤得立足不稳,“此地不可久留,先离了这是非之地再说。”
二人称好,麻全抡开胳膊,在举子中分出一条道路,强行挤了出去,混乱之中谁也未曾留意,那费寀早已没了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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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内得了通传的帘内帘外诸官闻讯俱都失色,举子闹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上达天听,众人少不得要跟着吃挂落儿。
“这班狂生,落第不知自省,反诬我等有失公允,真是岂有此理!世衡,即刻命守院兵士弹压。”王鏊火冒三丈,身为正主考官,外间举子质疑会试不公,他岂不是首当其沖。
“这个……却不好办,外间士子又非一般奸民,妄动刀兵恐是不妥吧。”刘机只是负责总提调贡院内外事宜,说白了就是管庶务的,又不经手校阅试卷,取士公不公平说实话与他没半钱关系,他才不会为了王鏊毁了自己半辈子在仕林中积攒的好名声。
“又没让你杀人放火,只是将他们驱散即可,他们堵在这里,我等如何进宫谒见陛下!”刘老儿简直是个水晶猴子,滑不留手,王鏊被他气得牙直痒痒。
随你王鏊拍桌瞪眼,刘机就是不肯派兵用强,你们评卷公不公正心里清楚,选出来的三百五十名贡士又没一个称我为恩师的,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总之莫挨老子。
“世衡兄讲的不无道理,有理何须用强,不如你我出去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凭济之你在仕林中的声望,好言好语宽慰他们几句,还愁不能劝退众人。”见场面要僵,梁储又打起了圆场。
“让老夫向他们服软?岂不是自承理亏,”王鏊老眼一瞪,吼道:“休想!”
“济之兄,委曲求全啊,如今要紧的是赶快将外间风潮消弭无形,若是闹大起来,”梁储凑近王鏊,压低声音道:“想想弘治十二年程篁墩故事……”
王鏊心头一跳,“你是说会有人趁机生事?”
“不可不防啊。”梁储便是唐寅应天府乡试的主考,自己门生被卷进的那场科考案,他可是心有余悸。
王鏊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当年他身处京中,眼睁睁看着学生唐伯虎被徐经科场案牵连下狱,却又无能为力,只因他内心清楚明白,莫说唐寅,便是徐经,也不过是卷进朝堂政争的一枚棋子,对方真正剑指的乃是主考程敏政。
当年也是这般,先是士林中物议汹汹,质疑会试不公,随后有心人推波助澜,科道言官交相弹劾,程敏政下狱鞫问,最后虽被证明无罪,却还是愤恚而卒,如今朝中刘瑾等人可是虎视眈眈,想坐老夫这三辅位置的更不乏其人,一念至此,王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叔厚,我等这便一同出去!”
注:1,历史上费宏正德二年十月晋礼部右侍郎,书里因为丁寿的小翅膀延后了。
2,言官劾其主考任私之事,实未尝有。盖当时有谋代其位者,嗾给事中华昶言之,遂成大狱,以致(程敏政)愤恨而死,有知者至今多冤惜之。(《明孝宗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