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城
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僻静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拐角处,随着马蹄的“哒哒”声与车轮接触地面的“骨碌”声,一辆带棚的四轮马车远远出现在街道之上,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在一座破旧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借着门口吊着两个破旧灯笼的灯光,一个全身黑衣兜帽的人撩开了车棚的布帘,见四周无人之后,七个同样全身黑衣兜帽的人跳下了马车。其中一人凑到那小院的木门之前,拍了几下。
“谁啊!大半夜发什么神经!敲俺家的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缝的破口中依稀可以看到油灯点起,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骂骂咧咧的推开内室的门,大声责骂着。
“老娘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犯贱,天杀的东西!看老娘不把你给打出屎来!说话啊!”
扣门的黑衣人见那中年女子出来,贴着门缝用好听的女声轻吟道:“蓝青又出青,白受始成形。”
“沉定蓝光彻,喧盘粉浪开……给老娘滚进来,别在外面晾着!”
破旧的木门随即打开,六个黑衣人急忙闪入小院,最后一人则跳上了马车,缓缓将其驶入小院。等到一切完毕,那中年女人有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破旧的木门才重新关上。
“见过左右护法!刚才言语骯脏,污了护法的耳朵,实在是迫不得已!”
“没关系!快被这兜帽给闷死了,赶紧摘了。”
这会儿中年女子才将手中的弯刀入鞘,无人跟蹤和偷窥,黑衣人们纷纷摘下兜帽,原来是左右护法七情、六欲,还有金蚕门的掌门薛雨晴,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女子没见过的高挑少女,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而余下三名合欢宗弟子,自觉而迅速站在院内的角落警戒。
“近日天丰的衙役、府兵搜查了好几次,掌门命我们严加防范,一边注意左右护法的行蹤,若是一有发现需要第一时间报告。”
“你不必去宗门报告了,现在本护法给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城郊的绿柳山庄有几十名合欢宗与金蚕门的受伤弟子,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将她们尽快转移,防止引来朝廷的耳目,现在尽快用云梯送我们下去!”
几人都向屋内走去,唯有夏婕曦那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一步都没走出去。
“夏仙子?你怎么了?”
六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宗门是不是在地底下?就像那个老头的洞府一样。”
“对,是在地下,我们现在就要下去。”
“那,你们是不是养了什么……巨大的花?”
“……?”
七情六欲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合欢花是合欢宗最大的秘密之一,一般人根本无从窥得。但两女突然想起她能看穿任何东西,也就释然了。
“我能看到它,也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也能感受到我,而且似乎很兴奋……愉悦……”
那中年女子看着夏婕曦奇怪的样子,尤其是那异于常人的金色瞳孔,不忍问道:“敢问护法,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七情撇撇嘴,摆了摆手。
“反正,她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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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欢喜域。
荆墨竹坐在垫子上,歪着头看着几步之外正在学习舞乐的合欢宗弟子们,感触良多。
在以往天女门中受到的教育,本以为这合欢宗是能将女人连骨头都吃下去的幽冥鬼域,可实际上完全就不是这个样子。热情大胆的合欢宗女子有些只穿着薄薄的纱衣,有些干脆半裸着,丝毫不顾自己袒胸露乳,手持各种乐器打着节拍跳着舞。荆墨竹小脸微红,看着欢喜域中的热闹场景,这其中除了合欢宗弟子,还不乏刚刚入驻的百花门与金蚕门弟子。
就在最近几天,金蚕门与百花门同时入驻,让她也不由的惊讶了一下,合欢宗接收了两个门派的“难民”,外加自己这些“重要的人”,现在隐隐有不出世的超级宗门的样子。不过百花门还挺正常,毕竟还是顶着武林正派的头衔,金蚕门虽然法理上是百花门的分支,可就恶心的不像样。
荆墨竹还记得自己偶尔瞥见一只脸盆大小的金蚕,抱着一名赤身裸体的金蚕门弟子……虽然这段时间对于合欢宗之人大跳脱衣舞,肆意找精奴交合,亦或者是几个合欢宗女弟子一起磨镜已经习惯,但这虫和人还能够交合,完全颠覆了荆墨竹的想象。而且那女子最后肚子也随着金蚕的动作慢慢鼓胀起来,甚至金蚕的那玩意抽离以后,那个金蚕门的女子蹲在地上,一枚枚白色的虫卵带着粘稠的液体喷射在地上……
想到这里,荆墨竹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努力不去想那恐怖又恶心的场景。她看向欢喜域的边缘,除了这些跳舞玩乐的人,另一些人在旁边的一小排房间中,这是想要学习和练功的人所待的地方,她进去过一次,其中隔音很好丝毫不受外面的影响。合欢宗之人该玩玩该学学,相比冷冰冰的天女门,多出了一分凡间的烟火气。
场上唯一一个没在跳舞的人,只剩下一个捧着枯萎植物东跑西跑问能否救活的合欢宗女弟子了。
本来自己与慕容封寒并不屑于玩乐,可那个‘蓬莱玉剑’苏璃雪早早就沦陷了去,还没熬过三天就去与那些大胆开放的女子一同跳舞了。
“凤吹花信叶田田,花木声名水绕廊。樱笋吟窝应见月,暮尘春色碧汤汤。”
苏璃雪打着节拍,与场上其他合欢宗女子的节拍一致,一旁琴音淼淼、笙箫齐奏,她舞动着袖口的白绫,婉转的曲词从苏璃雪口中唱出,反而让这“蓬莱玉剑”莫名生出婉转妩媚之色。
至于那琼华宗的杨二少,鉆进了合欢宗的文库之中,经常连着几天都不出来。而那位被救来的天丰长公主,除了刚进来的时候去了欢喜域几次,她几乎就没有再公开出现在合欢宗之中,应该是在照顾那个叫李翰林的家伙。
不过说实话,就算凭李翰林手中的神兵,也没能胜过那几个黑衣老人,就算自己顶上了也有可能与那李翰林一般只能躺在床上。想到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李翰林,荆墨竹心中不仅多出几分惋惜之情。再想起那几个黑衣老人,更是咬牙切齿起来,因为根据百花门从外面带来的消息,武林门派几乎都沦于朝廷手中,而自己所在的天女门也早早就向朝廷交上了投名状,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在通缉令上的原因。
那么,自己以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一辈子留在合欢宗的宗门内,寄人篱下?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李翰林经过洗漱打理,也不愧是一个美少年,若是能与他成了好事……
“墨竹?”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荆墨竹一个激灵,还以为是合欢宗哪个妖女捉弄她,正要发作却见是慕容封寒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后,手中还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碟。
“看你坐在这里无精打采的,来!”
慕容封寒拉过一个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上好的豌豆黄和红豆糕,拿一点。”
“嗯。”
荆墨竹随手拿起一块浅黄色豌豆黄,丢到嘴里细细咀嚼,这豌豆黄味道香甜,入口即溶,非常美味,慕容封寒则拿起一块红豆糕,一口咬掉大半。
“墨竹,姐姐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那李翰林怎么样?”
“李翰林?”
荆墨竹停止了咀嚼,脸上泛起丝丝红晕:“怎么说呢……”
慕容封寒享受着舌尖红豆糕的软糯甜美:“在合欢宗的这几日,我有些想通了,若是没有李翰林,那我们岂不是就要被那黑衣老人给抓了去,还谈什么匡扶正义呢?若是以后我的夫君也像他一样保护我,哪怕我死了,也不后悔这一生了。”
这番话一处,荆墨竹嘴里的豌豆黄差点喷出来。
“封寒姐姐,你这是……动了凡心?天女门之人可都是贞洁处子,若是想要思凡下山,那可是要被永远逐出天女门的!”
“咳咳!也不算是。”
慕容封寒本来就是随便说说,不料立刻被荆墨竹给拆穿,急忙干咳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是……只是有些惋惜,李翰林的母亲与夏仙子一同出去找药,可迟迟未归,若是那救命的药还没能送来……唉!像我们这样的通缉犯,还算得上是天女门的人么?”
“诶?……对啊。”
这慕容封寒透露出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看上了那还躺着的李翰林,不过最后一句也说得没错,现在自己和慕容封寒都在被通缉,说不定已经算被“逐出门派”了呢!正当荆墨竹还想要往下讲,欢喜域的演奏的节拍突然乱了起来,随着那些乐器逐渐停止演奏,其中正在跳舞的人群渐渐向欢喜域的入口围拢而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慕容封寒放下还装着糕点的瓷碟,却见聚拢的人群慢慢分列两边,两人熟悉的几个人从人群中间快步走出,领头的正是李翰林的母亲薛雨晴。
“见过左右护法!”
人群纷纷跪拜,合欢宗的左右护法已然归来,但跟在七情六欲身后的陌生女子却是在场的人都不认识。这个女子瞳孔是独特的金色,相貌姣好,身材高挑,神情妩媚,秀发上用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卉装饰,一身碧色的奇异装束,足蹬同色的高跟长靴。随着鞋跟接地的“咯噔”声,她一路走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异香,这香气仿佛将人置于万花丛中,令人心旷神怡,神情舒畅。
“这个人是谁?”
就连慕容封寒与荆墨竹这里都能嗅到这奇异的花香,而更加让她们甚至让在场的人感到惊叹的是,那个刚才还在欢喜域四处寻找救活办法的合欢宗女弟子,在少女走过后,这盆本已经枯黄的植物在周围人瞪大的眼睛中一瞬间长叶开花,重见生机。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个少女踏过的地方,凡是石缝与裸露的泥土只见统统发芽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最终盛开了成了美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