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教。
自之前神农教掀起一阵内乱之后,教主被杀,长老四之存一,加之神农教三名长老前去三羊镇之后再不复返,教内人心惶恐。由于独臂的周兴旺是神农教内仅存的长老,也算得德高望重,在教内倾向朝廷的人力推之下,周兴旺得以出任神农教教主。
到了此时,神农教已经成为朝廷的傀儡,虽然依旧产出名材好药,但大多数的药都流向了腾龙城获利,只有少数的药留给天下医师,这不禁让中州的医馆郎中们难以理解。甚至就连神农教对于天下医师医馆的草药与药方协助都再也没有了。
不仅如此,山下的药农也发觉自己的收入不如以往,尤其是这一段时间,药农被迫上缴更多的药材给神农教,同时神农教还开始强迫药农加班加点种植药材。以往和善的神农教弟子简直变成了催命的恶鬼,稍有什么不满意就对药农们拳脚相加,这迫使药农不得不逃出云梦山脉寻求活路。神农教要的愈多,药农逃得越多;药农逃得越多,神农教获得越少,更是催逼着药农上缴更多药材。
如此往复,对于神农教与药农简直是恶性循环。
烈日当头,正是中午。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午饭的时间,可云梦山的山脚下,无数的药农还在药田中辛勤劳作,哪怕是汗雨如下,他们也不敢停下动作。
「老东西,都给老子快点!若是今日交不起足额的药材,就让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尝一尝鞭子的厉害!」
兇神恶煞的神农教弟子手持木棍或者皮鞭巡游在田埂之间,只要药田里的药农若是动作稍慢,就会挨上一顿乱打。就算生了病也不行,只要有人没有按时上工,神农教弟子便会找到药农家中找茬,甚至这种行为已经变成了他们日常取乐的一部分。而且就在最近,神农教更加严格了对于药农的管束,他们将药农十人一组,若是有人生病或者逃亡,十个人都得受罚。
一名老农扶着自己的腰,好不容易才弯下腰去,顺手摘取一颗草药,后方的木棍就朝着他的脊背打了下去,直将他打的站不起来。
「老东西,动作快点!」
「可是…我的腰…真的不行了…」
「不行了?老子告诉你们,若是今日采不完足额的草药,这里的人一粒米都不许吃!…嗯?」
那个神农教弟子望了望不远处,居然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朝着边走来,最前方的两面黄色大旗上分别写着「救死」和「扶伤」四字,等到走近了这个神农教弟子才发觉这个队伍之中居然都是身着碧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沿途药农无不呆立在田头,甚至还有人下意识的顶礼膜拜,他们无不听说过这两面大旗的传闻,这便是由那「花药魔仙」带领的人,沿途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妈的,花药魔仙来了管你们什么事,又他妈想要挨打是吧!」那神农教弟子刚刚想要挥棍照着最近的那个药农背上打去,那棍子上突然长出无数绿叶,接着百花齐放,惊的那个神农教弟子赶忙将手中的「花棍」给丢了出去。可抬眼间,便有一只纤细的手捉住了他的衣领,一下将他揪了起来。
「刚才就是你,随意用棍子打这些药农么?是不是!」
那碧衣女子身背药囊,美如天仙,可出手十分狠辣。这个神农教弟子根本挣脱不得,害怕之余只能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
那个女子顺手给了他两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子,那力道之大让嘴中的牙齿飞了一半。牙疼之余,又被这个女子揪起后劲,然后入倒栽葱一般,脑袋深深的插入到药田中。
「医者仁心,可自小女子进了神农教的地界,就没看到神农教有一丝一毫的“仁心”,反而是像你这样的黑心居多!呸!」那女子啐了一口,回头对队伍最前方的碧衣女子作了个揖:「夏仙子,我们这一路过去,尽是这些神农教弟子欺负这些药农,这神农教…」
「燕冉,这个我自会安排。」夏婕曦点了点头,昔日的中州第一女飞贼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夏婕曦招呼那几位挨打的老农过来。开口询问其中一位:「老人家,我这里会给您开一些愈骨的药方。顺便问下,为何这些神农教弟子要出手打人?」
「嗨!这位仙子有所不知,自两年前神农教内乱,黑衣人侵攻之后,我们下面这些种药材的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尤其是神农教前代汪教主遇害,那个周兴旺成了教主以后!本来我们只需要缴纳一部药材给神农教便可,剩余的东西还能拿到外面变卖日子过得相当殷实!可自从那独臂当了教主,药材的缴纳一下子变成九成,还不允许往外面卖。为了种药材,那独臂还派了不少狗东西还强迫我们没日没夜的种药,只要动作稍慢就会挨上一顿毒打!到最后连饭都吃不上,许多和我一样的人只能逃到云梦山外面去!要我看,那独臂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那汪教主也是他害的!」
「那在之前,神农教里有没有什么药理上比较厉害的人?」
「厉害的人?」老农思索一番:「还真有!是那个花药仙子夏婕曦,她年纪虽小,可是凡是药性药方张口就来,神农教的许多新药都是经过她的手!但我听说也是在两年前,夏婕曦去了北方的三羊镇,再也没有回来…等等,这位仙子,刚才有人称呼您夏仙子,您莫非是…」
夏婕曦手中的药方已经撰写完毕,但是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老人家,那您口中的那位夏婕曦有什么东西可曾留下?」
「有!有!」
那老农指着不远处矗立的几座民居:「那边有一座小院子,就在我住的地方旁边!那地方叫德济阁,以前夏仙子很少上山,经常住在哪里,有时候一住就是两三个月。要不要我带仙子过去?」
「不用,我们自己过去就行,这位老人家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夏婕曦扫视了一下剩下的药农们,开口道:「神农教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有数。」又伸手指了指那个正被倒插在药田里的正试图挣脱出来的神农教弟子:「这个人任你们处置,打死打残了我也不管。」
那几个药农听了更是面露兇光,以往受了的恶气仿佛都能在这一刻吐出来,他们纷纷拿起干农活的锄头和铁耙子,向那个被倒插在田里的家伙围去。
不管身后渗人的惨呼,两面大旗随着碧衣女子们一同移动,不需要走出多远,夏婕曦就看到了挂着「德济阁」牌子的小院。
两年时间已过,德济阁因为无人打理早已是一副荒废的样子。门前的那块「德济阁」牌匾歪歪斜斜,像是马上就要掉落下来。夏婕曦伸手推开德济阁紧闭的大门,却不料伸手一推,大门就往前倒去,轰的一声便裂成了几块,原来门上的铰链早已锈蚀,耐不住这一推,便齐齐断裂开来。
「这就是你以前的住的地方?」
南宫若翎看着周围一副破落的样子,看着一脸迷茫的夏婕曦轻声问道。
「我也不太记得了,但是…很熟悉,像极了我记忆里面大概的样子。若是稍稍打理一下,便可在此安居。」
裂成几块的木门表面开始长出嫩芽,这对于常年见到夏仙子神迹的那些女子们见怪不怪。夏婕曦眼中金光闪过,散落在小院里的小片药田与花园仿佛遇上了第二春,各种鲜花药草破土而出,让这昔日破落的院子重新焕发生机。
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小房子,夏婕曦看了看周围,对南宫若翎说道:「我一人进去便可,你们可在此稍息片刻,若是有人来找我,让他先等一下。」
南宫若翎点了点头,夏婕曦不再言语转身便走向屋子。她「啪」的一声推开玄关,里面就扬起不少浮尘,显然许久都没人来过了。房屋中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她」离开时的样子。内房中,各类医药书籍随意堆放着,在旁边更是一排排草药,但其中的草药大多已经风干,再没了药性。
她眼神一动,那些因为失水而枯黄的草药就如时间倒流一般,重新变回有如刚刚新鲜摘取的样子。桌子上的满是厚厚的灰尘,夏婕曦轻轻吹一口气,将上面的灰尘全部抹去,这才看到桌子以及桌子上的东西本来的面貌:一堆摊开的一书,干涸的狼毫笔与砚台,还有一封摆在最中间的急报。
她顺手拾起那份急报,终于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一时间她眼中的金光已经褪的干干凈凈,整个人一直保持的呆滞的动作。外人恐怕看不出来夏婕曦到底怎么了,可夏婕曦自己的脑子里却如有人挥手打碎了她记得一切,但是一阵风刮过,那些东西都一样样的飞来拼在一起。
「行尸」、「怪病」、「耳鼻皆烂」,熟悉的词语在脑海中掠过,过了半晌,夏婕曦手中的那封急报才如落叶一般飘落在桌上。
「我明白了。」
夏婕曦望着周围布满灰尘的陈设,喃喃自语。
「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就是那夏婕曦,所谓的花药仙子。」
她抚摸着熟悉的家具,熟悉书籍,房子里熟悉的一切,神农教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个娇小的「她」整日勤学苦练,仅仅是为了泽被苍生。想着想着,夏婕曦又想到了以前自己的笑料,不由得勾起唇角。但想到那老农口中被害的汪教主,心情又低落下去,但却没以前那么伤心。想到以前自己居然还和那个汪教主上床,被他挺着肉棒操开了屁眼,夏婕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恐怕会成为自己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吧。
最后,夏婕曦眼神再次落到那封急报上。
「一切届是因此而起,但未有因此而终。」
她自然不会忘记与李翰林的约定,那个大男孩吃过回魂奇药之后必然可以活蹦乱跳,但她终究分不清自己在三羊镇对他展现出来的,到底是爱慕,还是其他什么的。
「仙子,刚才神农教现任教主从云梦山上下来,想要见您。」
门外传来了南宫若翎的声音。